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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们好好相爱 作者:玉宇清澄-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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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这笔钱还很完整地存在银行。就算最缺钱的时候,我也没敢去取,好比一个沉醒过去的噩梦,总不敢把它吵醒。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让自己努力忘记有这么一笔钱。想起曾经奋斗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没成为万元户,直到用一条腿的代价来换取。不客气地讲,这属于某种意义上的卖身。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卖身的。
回到住所,站在久违的门口,我有些激动,迟迟没有敲门。物是人非,好像就在弹指之间,我想起了还跟刘柯寒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也有很多次就这样站在门外犹豫,犹豫着对让我备受折磨的她放弃还是该坚持。如今,早已没了这份左右为难,心却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疼痛。
我在想,要是跟刘柯寒之间没发生那么多破事,我们一直都平平静静地过着寻常人的日子,在这场车祸之后,在我的腿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的时候,她还会选择留在我身边吗?我从小就相信世间有伟大的爱情,有不计所有不顾一切的爱情。只是现在这个社会太纷纭繁杂,我们在追求这种爱情的时候,总是晚到一步,或者,压根儿就走错了路。
见我傻愣着不敲门也不开门,撞我的人问:“怎么了?走错了?”我说没有,你先回去好了。他不肯,坚持要送我进去,我劝仔似的劝了老半天他才犹豫着下楼。还回头对我千叮嘱万嘱咐的:“电话和手机号码都留给你了,家住哪你也知道,再有什么事,一定通知我。”
谢小珊可能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了,在我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帮我把门打开。她傻傻地站定,我笑着说:“小珊,是我,不认识了吗?”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拐杖,神里神经地笑了,然后又神里神经地哭了。
我说小珊,笑了又哭,转折太快,我这个伤愈归来的观众会接受不了的。谢小珊小心翼翼地扶我进门,我跟正在哄孩子睡觉的保姆打了声招呼。谢小珊介绍说:“姨,这是我哥!”那保姆抬头看了我一眼,朴实地笑笑,没说话。我想对于我的故事、谢小珊的故事,她都应该知道了。因为后来我给她开工资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肯要,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才勉强收下一百块作为回去的路费。
谢小珊搀扶着我,我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保姆怀里的孩子的脸。真是很漂亮的一个孩子,变异,绝对的变异啊。打死我也不敢相信黄强那小子竟然有这功力。我转头对谢小珊说:“长大了会跟我一样帅。”谢小珊浅浅的笑了,似乎还有些羞涩。
吃过晚饭,保姆抱着孩子玩,谢小珊则扶着我在房子里走圈圈。妈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帮忙学走路,想想怪丢人的。走了一会,觉得老别扭,我就说,小珊,先不走了,我给姐姐打个电话。姐姐也还不知道我出了事,我必须先对姐姐拆谎。
我很清楚,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似乎只有放弃城里的一切打道回府,到乡下去生活了。虽然我尽量不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但姐姐还是吓傻了。具体是怎么跟姐姐把事情说明白的,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我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像在放炸弹,姐姐晕,我也晕。
谢小珊站在旁边,看着我流泪,她也流泪。我还告诉姐姐,刘柯寒早产把孩子生下了,我主动跟她离了婚。姐姐哽咽着问了句让我伤心透顶的话:“你她不要你了,对不对?”这正是我残留在心底的剧痛。事实的确是刘柯寒选择了跟我分开,只是理由在那时的我看来是十分委琐的。
姐姐除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跟我说着话,还一个劲地抽泣着。我说姐姐,不哭的,你看我都没哭。其实这时眼泪把我的脸和颈都濡湿,只是我憋着没出声而已。我说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爸爸慢慢接受这些现实。
晚上很晚了,姐姐又打电话过来,说是想明天下午从老家坐车到长沙来,她说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放心不下我。我说姐,不用了,我这几天把长沙这边的事处理一下,你跟姐夫商量商量,看怎么把我接回去。最后我还说,姐,是我没出息,我再也不能把爸爸接到城里来住了。姐说:“别想了,爸他会理解的!”
是啊,别想了,还能怎么想呢?我一般都不用脚趾头思考,右腿的残废并没有破坏我的思维,但在走过一场场暴风雨之后,我还是暂时放弃了对生活的思考和对将来的打算。
我设想了一下回乡下的生活,我会跟爸爸一起喂两头猪,但一定不能让猪发现我右腿的缺陷。在我们那,骂一个女人长得丑,最狠毒的办法就是说她喂猪猪都不吃潲。我可不想我喂的猪也嫌弃我到这分个地步,那样我会觉得很没面子。
第二天,我就跟谢小珊说了我要回乡下去的打算。下午4点多钟,保姆出去买菜了,孩子还在床上熟睡。我和谢小珊坐在客厅里,相互对望了许久。她挺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吗?”我说是的,你觉得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在城里好好地生活,找个人好好地相爱吗?我又不会算命,不然可以摆个摊卖卖口水。
她好像很急,一时无语,起身进到房间。好一会不见她出来,于是我撑着拐杖起身,倚在门口,看见她正歪着身子坐在床上,坐在熟睡的孩子身边,细细地为孩子理着被子。她没有发现我,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孩子的脸。有泪从她眼里落下。
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房间,走到谢小珊身边。我说:“小珊,我知道你不敢去想以后的生活。如果你愿意,孩子让我带走好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用手整个把眼睛捂住,把脸捂住。我又说:“没了孩子的拖累,你在城里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找个能好好爱自己的男人。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谢小珊还是不说话。她把手从脸上拿开,我看见她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她镇静了许久,才说:“朝南,别回去。你在城里也能幸福,现在一切的苦都挺过去了,不是吗?”我不自觉地笑起来,感觉在听一个遥远的寓言或者童话。
而就在转身的瞬间,谢小珊猝不及防地站起来,从后面把我抱住,死死地抱住。手劲使得很大,让我想起在乡下那些屠夫佬拖着猪上案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潜意识里十分害怕这样一个拥抱。虽然身后的人无比熟悉,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可是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让我怎么都不适应。
我像一个已经没了生命的木头,呆呆地站着,任由她抱住。等缓过神来,我抓紧她的手,试图把她的手掰开。可是在这样一个有着吓人蛮劲的女人面前,我的努力只有成为徒劳。不是说我没那份蛮劲,而是我只能用适当的力气。我没有被绑架,我不能用对付土匪的劲来对付身后这个已经被苦难折磨得可怜兮兮的女人。
我转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孩子,说:“小珊,你怎么啦?”是的,在当时,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不知道她这个突出其来的拥抱意味着什么。我想得很单纯,我只想,是不是她觉得太无助了,需要借我的背靠一靠,需要靠在我的背上哭一哭。上大学时我就经常借肩膀什么的给女生的,不过那些女生不是靠,而是要我帮她们扛东西。
我一直望着床上的孩子,像在分散注意力。当孩子微微地动了一下的时候,我听见谢小珊:“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我的心悬了起来,我一阵沉默。此时此刻,我似乎只能沉默一阵。而长长的沉默过后,我也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声音很小,小到都不能掩盖掉孩子轻微的呼吸。
谢小珊接下来说话带着哭腔:“最难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知道吗?朝南。”我说小珊,对不起,我现在这样,腿废了,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说:“你在家里,我可以出去上班,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挣钱”我说,对不起,小珊,我要回乡下去,我想天天陪着爸爸,天天陪着妈妈。她说:“朝南,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这个时候保姆买菜回来,在外面叫门。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对谢小珊说:“小珊,你去看看孩子,我去给保姆开门。”她的手这才从我的腰际滑开,很慢,很慢,像踩了刹车似的,很不干脆,有些拖拖拉拉。原来,拥抱结束的时候,也可以像便秘一样,一拉只一点点,跟在挤没区别。连贯点说,就是这个差点把我吓坏的拥抱,开始像拉稀,结束像便秘。
几天后,也就是姐姐来长沙接我的前一天,谢小珊还抱过一次我。那天我去过刘柯寒家里,跟刘柯寒见了最后一面,像离开之前了却一桩心愿。那天我接受了在长沙的又一次毁灭。离开刘柯寒家,我坐车到市区,在街上走啊走,很晚才回住所。
我走过了长沙的好几条街,拄着拐杖,漫无目的,步履沉重。我很希望突然就下那么场大得足以把我淹埋的雪,或者刮一阵足以把我吹得无影无踪的风。最后我甚至希望,我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再也找不着现实中的一切。
回到家,保姆和孩子都睡了,谢小珊坐在客厅里等我。见我回来,她问:“朝南,上哪去了?为什么我拼命打你电话都不接?”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抽也抽不尽的担忧。我耷拉着脸,不说一句话。
准备进自己房间,谢小珊就冲了过来,抱住我,说:“朝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啦?”这次我那么坚决地把她的手掰开,但不是在挣脱一个拥抱,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无助,我需要换另一个更有力的姿势,在谢小珊的身上靠一靠。
我那么迅速地反转过身,一把把谢小珊抱住,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在见到刘柯寒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此刻却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像憋了几天几夜的尿,不可阻遏,不拉不爽。我哽咽着说:“小珊,我今天去看刘柯寒了。”谢小珊好奇,连续高潮似的一问一大串:“为什么?姐姐她还好吗?她是不是跟别人结婚了?你还忘不了她?”
见我不愿意回答,见我的眼泪一点点地汹涌起来,谢小珊没再问下去。或许她已经能感觉到,我爱刘柯寒,可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她会重复自己的愿望。她说:“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对不起,我不爱你!”我说得很果断,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那就是小的时候写作文经常用到的——斩钉截铁。
接下来我听她说了句让我直到现在想起依然会心痛的话。她说:“没关系,朝南,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想一辈子照顾着你!”这话让我那么刚果地把头从那发际抬起,仰得老高。感觉另一股有着截然不同滋味的泪水从眼里冒出,这泪为谢小珊而流,为她刚说过的那句话而流。
而我在把泪盛住的同时,重复的还是:“对不起,我不爱你!”然后我就感觉谢小珊抱着我的双手有些松动,是那种无奈之后的无力。但我还是听见她用很低的声音说:“朝南,我真的可以不介意。”
再这么我一句她一句地绕下去,那可能就成了冯小刚同志的电影,没完没了了。所以我没再说话,但是我不能说我没出声。妈的现在想起来还极富讽刺意味,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我忍无可忍地放了个响屁。
谢小珊的手终于松开,身体也离开了我的身体。这只是凑合,我想我没那么大能耐,不可能用个响屁就把那么结实的一个人冲开。据我所知,屁这东西的威力,不是靠力量取胜,靠的是气味。
在我坐在急速行驶的车上离开长沙那天,谢小珊给我发了条手机短信。她说:那天你抱着我,看见你把头高高仰起,听见你重复着说不爱我,我就知道,你对感情还像以前那么固执,固执得近乎骄傲,我知道你不肯把头低下。可是朝南,你又知不知道,爱情有时候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甚至只剩下痛苦。
谢小珊的这番话,我觉得她说的也算是对的。很多时候,爱情真的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她对黄强的爱留下的是痛苦,我对刘柯寒的爱留下的也是痛苦。爱到最后,好像只是一声叹息,或者是一声痛哭?甚至,干脆什么都不留下,一切成空。
而我在经历这段残酷青春之后,注定要被淘汰,被平实的生活淘汰。生活就是这样,梦碎了,现实碎了,然后就只剩下了将就。固执如你我,不肯将就,就算仅仅保留幻想也不肯呆在一份没有感情的生活里,似乎,就只能出局。
谢小珊是最后一枚我可以将就的棋子,我放弃了。一个星期后,姐姐和姐夫借了辆车,从老家赶到了长沙,带走了我,也带走了谢小珊的孩子。整理东西才发现,在城里这么多年,原来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小袋衣服和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次爸爸带过来那些旧棉衣,被我用薄膜袋细细地裹了起来。
那天,我们是下午从长沙出发的。谢小珊哭喊着追出老远,我把头探出车窗外,看她不要命似地跑着,一只手伸向前,像要把所有即将离开的一切都抓住。我想起了高洁不告而别去深圳那天,我也歇斯底里地跑过那么长的一段路。
我听见谢小珊叫着,她说:“朝南,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看你,也看孩子!”可是她不会知道,在上车之前,她缠着我留下的老家的地址和电话,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一来,我好像真是把她的孩子拐跑的似的。
那天,在车出城之前,我一直把脸贴着车窗,看长沙熟悉或不熟悉的一切,一切的人和物。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呆过那么多年的城市吗?这就是让我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得不承受一场又一场毁灭的城市吗?或许我只能告诉自己,对于我,这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得叫人不敢去回忆它的点点滴滴。
我在想,这个时候,高洁在干什么?她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快乐童年吗?黄强那臭小子到底去了哪?或许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我替他做了孩子的爹。刘键是不是还会一想到我,就咬紧牙根捏起拳头呢?还有,撞我的许大哥,会因为我继续内疚多久?而对于刘柯寒,我只在心里默念一句:柯寒,我走了!
那天,是晚上9点多到的老家。家里的门是开的,亮着稍稍嫌暗的白炽灯。爸爸就站在门口,看见我被姐夫扶着出现在转弯处,马上就跑了过来,抱住我,泣不成声。一只粗糙的手,替我把如泉涌出的眼泪拭去。我听见爸爸在说:“朝伢,你一定要坚强!”我听见姐姐说:“爸爸,你一定要坚强!”多么的相似,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在这拐弯处,快要倒下的时候,被叔叔和弟弟扶住,然后有人帮我把眼泪拭去。
我一进家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妈妈的遗像前,身后站着爸爸和姐姐他们。我没有哭,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我说妈,我回来了,以后可以天天陪着你。我看见爸爸在这个时候冲进了妈妈离开的那个房间,转瞬就听见抢天呼地的哭声。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妈妈是不是也哭了。


作者:玉宇清澄 回复日期:2004…9…9 20:02:34  (40)

想起在离开长沙之前,一定要见刘柯寒一面,并非纯粹的心血来潮,像我这把年纪,早过了冲动期,也不是说来潮就可以来潮的。只是在潜意识里,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再见见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终于幸福了,我想告诉她,我怨过她,但从来没恨过她。恨太奢移,不是像我这种常人所消耗得起的。
至于爱不爱,我从来都是拒绝这个问题的。我是个脑子里纠缠着许多强词夺理的爱情理论的男人,总觉得爱这东西一挂到嘴边就没意思了,只要不是哑巴,哪个男人都可以跟入党似的对女人海誓山盟。这个世界越来越混浊,就是因为太多的男人屁话连天。有人就说过,如今的海誓山明,仅仅是种调情,是在为两个人上床找借口。
我决定去找刘柯寒的时候,姐姐来长沙接我的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就在第二天。姐姐说借用姐夫单位的车,她和姐夫一起过来。这么一定,我留在长沙的时间就算用秒计算也难不到小学二年级学生了。上午我在谢小珊幽幽怨怨的注视下收拾了东西,但总觉得还落了点什么。
吃过中饭,我对谢小珊说:“小珊,我想出去走走。”出院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提出到外面去。谢小珊把孩子交给刚把碗洗好的保姆,说:“我陪你!”我摇着头,又动了动拐杖说:“不用,我有三条腿,要多稳当就有多稳当。”
谢小珊最后拗不过我,搀着我下了楼就老大不情愿地回去了。回头看见她已从楼道口消失,我有点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手有些颤抖。这么久没跟刘柯寒联系了,紧张点也情有可原。在电话簿的查找栏里输入“L”,折腾了几个回合,却怎么也找不到刘柯寒的名字。
反反复复四五遍,我就开始急了,搜肠刮肚地想是不是什么时候给删了。我甚至都开始想,或许是上帝不允许我们再见面,差点准备放弃,可还是不甘心,于是就逐个地翻找。妈的,我也够绝,竟然是以“前妻”的名字存的。
矛盾了好一阵,我才摁了拨号键,谁知连拨两次都没发应,不说忙也不说在服务区什么的,反正就是没动静。第三次,里面终于有声音了,但我没有丝毫的惊喜,反倒有点想当场把手机摔地上判它死刑的冲动。“对不起,你拨的用户是空号。”妈的,移动就是变态,都已经空号了,再说对不起顶鸟用。
我心情复杂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我劝自己说,别见了,服从生活和上帝的安排,悄悄地离开,不再惊动更多的人。我慢吞吞地沿着巷子往外走。上次跟刘柯寒见面,她正是顺着这个方向远离了我。
我还记得被风高高吹起的她的风衣和长发,记得她那个稍纵即逝的背影里藏着的决绝。她没有回头,始终没有,一次都没有。她那么狠心地让我忘了她的脸,那么狠心地让我在想起她的时候,脑海里只一件风衣,一帘长发,一张屁股,晃呀晃的!
出到街边,左侧是家很精致的水果店,堆满本身属于或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水果,特别是那些熬过冬天来的橘子,依然金黄金黄,大得喜人。我觉得它们像天使,如果被一双粗糙或者干净的手捧着,再轻轻剥开,那会是微微带着点酸甜的幸福生活。
注视着那排堆放得十分别致的橘子,心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所漫透。在刘柯寒家里过的那个年,留给我的正是这样一种酸甜的记忆,几天里其实都挺闷,那个晚上却让我感觉幸福,小小的,甚至都没维持多久,但我记住了。
那天晚上,刘柯寒她妈外出修长城找孟姜女去了。她妈是个麻将鬼,每每自摸就能把脸笑成方块状。我和刘柯寒,还有她爸,围着个小电炉坐着。中途,她爸用水果盘端来一些很大很漂亮的橘子,也是金黄金黄的。刘柯寒自己不吃,但剥了好几个,每剥好一个就分成两半,我一半,她爸一半。
在水果店门口站了一会,我那么不可自制地决定打个电话到刘柯寒家里。我说服不了自己不要再见面了,说服不了自己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这也许是一辈子最后一次,真的是怎么舍都舍不下。电话通了,是她爸接的:“喂,哪个?”
我在这边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久才很为难地说:“叔叔您好,我是朝南。”他可能没太听清,问:“谁啊?你是找谁?”我只好稳了稳气,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猜想可能是老人不太适应前女婿突然来电,所以又厚着脸皮开了口:“请问刘柯寒在家吗?要不给我她的新手机号码也行!”
目的直接一点,进入主题快一点,绝不罗索更多别的什么,要像那些在公园里干事的男女一样,简单快捷,速战速决,放了炮就跑。这是我在打电话之前就想好的。但接下来刘柯寒她爸一番不冷不热的番话,还是让我觉得,在她家人眼中,我已经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这种感觉把我的心揪得生痛。
好在我很快就消除了这种不悦情绪,想想别人省长市长退位之后一样的人走茶凉,我只是做过他家女婿而已,并且任期非常的短,没个群众基础也不难理解。再加上她爸也是个沉默寡言之人,我们之间的交流比小布什跟萨达姆的交流还少。
在我说明找刘柯寒之后,电话那边安静了三至五秒。我以为他不愿意告诉我,害怕我的出现又扰乱刘柯寒现在的生活。我说叔叔,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我找她也别什么大事。“你一定要找她吗?”他的话有点来路不明,“她这段身体都不太好,在家休息,这会睡着了。”很平静的表述,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掺着微略的颤音。
听说刘柯寒病了,我心里其实已经很急,甚至都有点慌有点乱了,但是,为了配合他的语气,同时也为了掩饰自己,所以我也装作不动声色。我说:“病了?不要紧吧?!”他的声音比刚开始时更低了,说:“不要紧。要不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她有阵子还经常跟我说起你的。”
我难以自禁地惊讶起来。刘柯寒会跟她爸说起我?说什么呢?甚至我还想,她生病就往家里住,是不是根本就没结婚。当然,在这个婚姻的命可以比个屁短的年代,刘柯寒也有可能是结了又离了。瞬息万变的不只是世界,还有婚姻和爱情。
但是在当时,我没来得及问这些问题。我总觉得刘柯寒她爸叫我有空就过去看看,是种暗示,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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