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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巷-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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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岩曲子听到一半。隐约听到外面响了一声,只一声,便不再响,那是支五响闪光雷。他不放心,赶忙起身下楼:“杨杨,小心别对着眼睛……”一边说身子刚迈出门坎一半,忽听砰地又一声爆响,门框旁一片墙皮进溅,同时他只觉耳朵热乎乎,用手一摸,满手鲜血,发觉耳朵少了一块。他立时明白了,飞身进屋大喊一声:“连生!快拿枪!—;—;”
胡芝跟连生冲出院门的时候,暴徒已跳进汽车,车子飞快地启动了。他们举枪搂火,轰轰枪声中,霰弹打在汽车后玻璃上,一些细碎的白玻璃碴应声送溅,然而它并没有被打穿。他们重新装弹,可是没待在跑动中再次举枪,汽车已七扭八拐转过一个街角迅速消失了。这时他们才想起倒在院里的老人。
“爷爷,爷爷—;—;”杨扬扎撒着两手站着,小脸煞白,声音都岔了。老人无知觉地躺在地上,额头正中,一个铜钱大的孔洞汩汩往外冒着血,细碎的骨碴和血沫糊在脑门上……
 60
王胡庆赶到家时,父亲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女儿紧紧缩在一个墙角,眼里一点泪水也没有,呆征木然。王慧过去,揽过女儿,望了丈夫一眼,一低头呜地哭出声来。他冲过去,跪倒在床前:“爸!爸……”
老人已永远不再能听见他的呼唤。脸上已被洗濯干净,神态安详,仿佛为临终前的一件什么事而感到欣慰。额头上盖着一方折起的手帕,王胡庆揭开那手帕,立时一个圆圆的深洞像枚烧红的铁杵刺进他的大脑。那圆洞已经没有血渍,边缘的骨茬很不整齐。王胡庆发了疯一般嚎叫一声,飞身窜起,从墙上摘下猎枪便往外冲。胡岩于连生含泪紧紧抱住他,从他手里掰去了猎枪,直到他挣扎得一下子瘫软下去,他们才把他连搀带架扶上楼去。安顿下王胡庆,胡岩便向于连生交待了须立即着手做的几件事情。第一要与电信局联系,查出故障尽快恢复这部电话线路。顺便在那儿给老舅拍个电报,让他火速赶回。然后去找下面几个人,让他们马上到这儿来,他说出了几个名字,于连生知道那是几个打手,但又都精明豪爽、很有头脑。
之后,胡岩说,这些都办妥就可以去公安局报个案了。口径要统一,调查情况,说什么也不知道,剩下的他们爱怎么就怎么样。不报不行,知道了更麻烦。老人得送医院太平间,那儿有冷藏设施。不过得等警察勘察完现场再送。好了,他让于连生把几件事复述一遍,之后就让他动身出门。
送走连生,关门上锁挂上保险链,然后他去放开了狗。大狗直奔院地中那滩血演,团团转着呜呜哀鸣。胡岩蹲下揽住大狗的脖子,看见大狗黑黑的眼睛里,闪着抱恨、哀怨和深深的悲伤。那悲伤湿亮地隐在一层泪水后面。胡岩两眼一热,只有在这里,跟大狗在一起、他才能让自己内疚悲恸的眼泪流出来。
该办的事都于连生去办,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小杨杨了。过度的惊吓以及爷爷的惨死,无疑如飓风一样把她下意识中所有惊悸一并旋搅出来。孩子神志已有些失常。目光呆滞。
拒绝所有大人的抚慰,一个人无声地既害怕又不能自己地一次次伏窗张望院门,眼睛里充满着惊骇与恐惧。
王慧也几乎失常了,寸步不离跟在女儿身后,一次次埋住脸,失声啜泣。
胡岩觉得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跟以前一样、再做那种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蠢事了。找个合适的时候(当然不能是现在),该把这次可怕的经历、把前前后后所有情形都跟孩子详详尽尽谈个透彻,让所有骇惧不再停留在她惊恐的灵魂深处,而是疏导出来—;—;也许这才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平复她小小心灵的验方。只能这样。避而不谈是愚蠢的。而任何把孩子交给精神病医生的打算显然将理是愚不可及之事。
他把这想法跟王慧说了。王慧十分感动,连连点着头,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感激并信服的并不是“主意”如何,而是总算得到了个主意本身。
“该给她吃点药,”胡岩说,“安定片之类,让她睡一觉,哪怕睡上一天一夜、两天两夜。醒过来,也许情形会好些。”
然而,任凭王慧千哄万哄,杨扬只是拒绝吃药,并且远远躲开他们,缩到一个墙角去了。胡岩说:“让我来。”他把药在汤勺里碾碎,倒进水泡开。对王慧说:“你去吧。”王慧迟疑了,胡岩很坚决地摆一下头,无奈,正意只好退出去。在门外走廊上,她听见了女儿的哭叫挣扎,紧接著有什么倒进嘴里,哭声断了一下,重又更尖锐地响起……她再也控制不住,满眼含泪推门而入。女儿口角沾着白药沫,一头扑进她怀中委屈地呜咽。她把女儿抱起来,心疼得紧紧贴着女儿脸蛋。这是出事以后女儿第一次让她抱。小手紧紧勾着她的脖子。她不觉心头一酸,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渐渐地,女儿止住了哭声。不知过了我久,勾着脖子的手慢慢松弛。她又拖了一会儿,把杨杨送到小床轻轻放下。女儿浑身一个惊悸,但马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王胡庆终于睁开眼来,目光仍是有些浑沌。见胡岩守坐床前,耳朵上用粘膏贴着纱布,便有些吃力地问:“伤……不重吧?”
“不重,血止住了,也不大痛。”“别感染了。”“哦。”
停了一歇,胡岩发现他像仍似有什么放心不下之事。果然他问:“杨扬怎么没在?”
“她睡了。可能受了点惊吓,不过还好,吃点药就睡了。”
胡岩没告诉他杨杨神志有些失常,他不能让王胡庆知道这个,尤其现在。这太残酷了。王胡庆再也经不起那样一次打击了。
现在他有责任让王胡庆保持冷静。他们正有许多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他迟疑地看着王胡庆,不知现在是不是开口商量的时候。
“工商局那狗杂种……”王胡庆咬牙切齿进出一句。
“我就料到了!”
“……车库,他们去了……”
“封着了么?”胡岩急切地问,明显地不很把握。王胡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明白了。胡岩泪水立时冲上眼眶,脑海腹脏中似承受不住那一阵阵猛烈捶击,撕裂一般,他感到剧痛。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拨出电话,这家中惨祸不一定会发生。啊,那该杀的东西!他猛地反身拉开门。
“回来—;—;”王胡庆并不太高的一声把他钉在门口,胡岩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立时一片紫痧。
“……他们不会再怎样了,暂且维持局面吧。”王胡庆缓缓地说,仍然闭着眼“先把后事料理了,让老人……入土为安吧。”他停住了,再说下去他很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自然。他紧紧绷着喉节,两颗泪珠从眼角溢出,静静地顺着鬓角流下。
那悲恸让他再一次意识到,他跟父亲之间的父子情深……
 61
胡岩的几个朋友同时赶到了。
杨杨仍在沉睡。胡岩嘱咐王慧照顾好王胡庆和杨杨,别的都不用管。王慧点头答应了。然后胡岩交待一位朋友搬了张椅子坐在楼下楼梯口,任何人不要再上楼了,楼上一层至此事实上封闭。另有两位朋友胡岩把他们带到楼下门口房间,窗子敞开,正对院门。两人在窗前坐下,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放着香烟茶水,和满满一大茶盘瓜籽。里面埋着上百发猎枪子弹。而猎枪就横放在他们各自的膝盖上,被桌子挡住,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安排妥贴,刑警队的车便到了。王胡庆强撑着来到楼下,脑子里灌了铅一般发沉,稍稍动动身子转转头。就能感觉到脑浆凝固成一花在里面旋转,很固执地不与外面的壳儿保持同步。他恍恍惚惚,怎么也不能使自己碎泡沫样的思维凝聚起来。对大宅丧妻后的委顿,他现在有些理解了。
警察们勘察现场。拾取了几粒打在墙上撞扁的铁砂。将死者和现场各处拍了照片,取了脚印指纹。胡岩向他们陈述一遍发案过程。
老楚也来了,不阴不阳跟王胡庆打了个招呼。现场工作结束后,警车离去。王胡庆发现老楚却没走,在院子一角闲散地吸着烟。从嘴角那一丝恶毒的纹路上看,王胡庆知道他今儿怕是要借机生事。他猜对了。自从楚电棍子的丑行在《美丽的疽痈》中被公诸于世之后,他恶气难咽。姓楚的何曾受过这等作践,而且又是在这样的时候!上面对他的弹劾信作出批示,致使金强已明显失势,他觉得形势对自己十分有利,处长之职已非他莫属、基本界唾手可得了。然而后来任命迟迟不下,他这才忐忑地感到在金强失势的同时自己似乎并未得势。时间日复一日地拖下来,他越来越忧心如灼、焦心似焚。这时候又蹦出来个《美丽的疽痈》!虽然那届届文章不是登在报上,而是登在警察们很少问津的文艺刊物中,但是保证公安局内部甚至他的上司以至更高领导中不会有谁偶然看到它?他不能不怀疑那文章的出笼有没有金强在背后作祟,也许这是个信号,金强已开始蓄势反扑了。如果这样……唉,他实在是感到滚油浇心。
他两眼血红,走在路上看见狗都想端上一脚。他把那刊物三把两把扯了,妈的,臭文人也想往我眼里揉沙子!行,咱们看谁揉搓了谁吧,天底下还没个王法了呢!
他找上门去要人说出文章作者,然而编辑部软抗硬顶、守口如瓶。可是说来也是该着,早不丢、晚不丢,偏巧这时编辑部财会室被撬,丢了一点钱。老楚来了。治安防范措施不力,写检查,订措施,全体停止办公,进行治安整顿。那几天刚好是一期稿子要下厂,还要划版、插图……作为编辑部,一个编辑周期中最紧张的就是这几天。可是老楚亲自坐镇,一“整”
就是半个月。最后由于打乱了印刷厂事先排定的工作日程,编辑部赔偿了一笔可观的‘损失费“。刊物拖期,邮局十分不满。
且刊物信誉受到影响,又正赶上半年征订,刊物计数一下子跌掉一万七千份。七算八算,损失可惨了。拾掇罢了这头,该着手规弄规弄那不知好歹的老鳖犊子了,原来那是王胡庆老舅!
好个王胡庆,嘴皮抹蜜、脚底使绊子!咱们就骑驴看唱本罢!
所以说老楚今儿到这儿来,纯粹是来找茬生事的。
“哟,那不是老楚吗?”王胡庆满面带笑迎过去,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快请屋里坐—;—;”
“不用,外边挺好。”
“抽支烟—;—;”
“刚点着。”冷淡地举举手中的香烟。
“换一支。来—;—;”王胡庆拿着两盒外烟往他兜里塞。
“不用客气。”老楚一推。
王胡庆立时冷下脸来,一转身离开了。任何忍让都是有限度的,真他妈的!你还能怎么?我今儿倒要看看你在这能抖落什么肠子!
这时胡岩从门外引进两个愁眉苦脸的男人。“保险公司的,”他向王胡庆说,“我打的电话,他们需要验看一下……”
王胡庆明白了,他可以替父亲领到一笔数目不小的“人寿保险”偿金,此时胡岩还会想着这事,王胡庆感到既欣慰又惘然。
送走保险公司两个人,胡岩又引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人小头小脑,却衣衫肥大不成比例,尤其两只袖子,扁扁地压出了两条抽线,忽扇忽扇的,让人想起一只蝙蝠之类。“商业局工会老曹—;—;”胡岩介绍道。
“曹兴。”中年男人热情地伸出手来。
商业局?王胡庆一边握手一边在琢磨。对方看出了他的疑惑:“忘了?乐器修理部归商业局管辖,你父亲是商业系统老模范了,局领导闻听噩耗都很沉痛,意思要举行追悼会,另外,后事方面也委托我来帮衬办办。”说着他从兜子里拿出一叠黑纱,“需办些什么事回头再商量,我这就去置办寿衣去了。”
王胡庆拿起一个黑纱,发现上面落着一层灰土。已戴了一个在胳膊上,说:“戴上吧,他们常年储备,落点灰,还是没用过的。现在的工会,除了发包场电影票再就是办丧事,就这点营生。老曹是专司举丧,专业人员呢。”
医院的车来了,王胡庆正说要招呼抬人出门,楚电棍子却在门口冷冷递过来一句:“慢着—;—;”
人们征了一下,停手愕立。
“怎么着,”王胡庆直视过去,“有事吗?”
“有事?事多啦!”老楚蛮横地说,“法医验过尸了吗?没验尸拉去炼了,算怎么回事?”
王胡庆强抑怒火,尽量使语调平和:“医院车,这是先送太平间,有事还有时间办。”
“我不管哪的车,人不能拉!‘”
“你的意思是—;—;”王胡庆逼进一步,眼中灼灼然已露凶焰。
“没什么意思。你这家里我怎么觉着一直少点人口呢?孩子呢?”
“孩子受了惊吓,刚吃点药睡了。”胡岩想缓和,插身进来说。
“哦,”老楚眼里很隐蔽地闪过一丝光亮,“这么说,她才该是最直接的证人噗。在哪儿睡呢,你们别是把她藏起来了吧—;—;”说着便要迈步上楼。守楼梯的打手默默无言站起来。
胡岩一步跨过去:“听着!逼人别逼得太狠,我们没抱你孩子下井,你也别拿我们孩子不当饽饽,留神着点,什么时候也得瞅瞅后路。”
楚电棍子扭过脸:“这叫怎么说话儿,想威胁警察么?”说着哗啷抖出一副铐子,“妨碍公务,那可算一宗罪名。识相点!”
胡岩两眼立时充血:“你别做绝了。”另外几个人也不动声色冷冷地靠上来。
“我做绝了又怎么着?”楚电棍子满脸肉筋冷酷地扯着横丝。
“你闪开,胡岩,”王胡庆走过来,对老楚,“好吧,我领你去—;—;”
他们来到楼上客厅。“坐。”他说。老楚看看他,无意落坐。想谈谈?对不起,今儿没这节目,说什么这回也不好使了!他想转身。
“坐下!”王胡庆低低喝了一声。声音不高,老楚却闻到了一种带腥味的杀机。他看王胡庆一眼,吐了口唾沫,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拿起电话。王胡庆走过来,不紧不慢搞过话筒:“我这电话今儿不大好使。”就势坐下端起电话放地上,脚后跟一磕,电话踹进了沙发底下。“还是抽颗烟儿吧—;—;”说着随手拣起茶几上半盒烟,敲出一支递上夫,然后咔地打燃打火机,直直地送到老楚鼻子底下,笑容可掬:“这是保险公司那俩伙计抽剩的。顺便问,你家保了财产险么?我这儿可是保了,哪天一把火烧了也不怕。天灾那玩艺,谁也说不准的。”
他亲切地望着老楚,打火机就那么一直燃,蓝荧劳的火苗极生动地窜跳。老楚从火苗上抬起目光,发现王胡庆洞穴般的眼中,也正有两朵蓝荧荧的东西在深处飘忽。他脑海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嘎叭一声断了,不由自主,他伸手接过了那支烟。王胡庆却咔嗒一声关了打火机,一扔扔在茶几上,信手从下面一层拈出张报纸来,递给老楚,便一仰股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老楚迟疑地翻开报纸,见第一版用红笔圈着的一块这样写着:市纪律决定狠抓房地产开发动迁工作中的不正之风刹“四风”—;—;吃、拿、卡、要后面正文里,有“一经查出,将按党纪国法严惩不怠”之类字眼。看着这张报纸,老楚心里不由颤颤的,如失衡的陀螺般旋转起来。王祖庆一定掌握了他什么。可是究竟掌握了什么?掌握到什么程度?前前后后这几年他搂到手三套住房,莫非都让这小子抠着底了么?……是的,住房动迁是块肥肉,能伸嘴的都想上那儿叼上一口。每片动迁区拆迁之前,“动迁办”
便会向派出所核对动迁户数。派出所报九十八户,那么对那数字谁也不会信以为真,至多九十四户。但这是心照不宣之事,动迁办绝不会认真到逐户查对的程度。因为也知道,真要查证,那么“九十八户”肯定是你在一场“大变户头”魔术中唯一能得到的数字。“好吧,一百户,动迁办敲定,”不能再冒了。“又多出来两户,派出所自然明白它的归属。这时老楚来了,来‘检查治安”(他总能来得很是时候)。派出所还能不明戏?得,再插一个进来吧,跳场三人舞,也比大家都晾着强。于是老楚的小舅子,以及老婆的大外甥便先后搬进了新建小区的“三气房”。尚余一套,有人来借,是个倒腾钢材的“对缝儿”
人,虽听说他家里有老婆、找房好像是为养外妾,但老楚还是急人所急、慷慨地把房借给了他。他只收了借房者一条烟的小小心意,把烟扔给老婆,至于她从那烟盒里拿出了什么,他就不管了。市里要刹“四风”,这他已有耳闻,然而这类“刹风”
往往就那么回事,每每网住几条小鱼小虾,那是它们活该倒霉。真正吃得脑满肠肥的大鱼哪回给按住一条,那么在“吃、拿、卡、要”这类具体事因背后,你就得看看是不是另外有什么官场背景了。这些年失望太多,老百姓自然不会为此怎样欢欣鼓舞。而眼下老楚,没当上处长,他是小鱼小虾一个。而不让他当处长更说明上头对他印象不佳,他谁也没靠上、不会有人替他说话。若楼房的事再被揭举出来,他可真就成了狗屎了,等着人家往外甩吧。王胡庆这报纸,含意再明显不过,他一根手指探在你伤口上,提醒你他随时可以伸进去血淋淋挖弄一下……一切都只屈指之劳。
王胡庆笑道:“狼吃了看不着、狗吃了撵出屎,这类事,就看你是狼是狗,落水狗丧家狗自然更甭提了。我说的有道理么?”
老楚恶目相向,脸上赤橙黄绿什么色儿都有了,整个成个馊了的大拼盘。今儿这局他算输惨了,而王胡庆却敲着满口袋银毫、正笑眯眯地问你“有道理么”!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站起来。
“要走么?不送不送。”王胡庆二郎腿高翘,笑盈盈道。
出门厅时,老楚朝几个交臂而立的汉子当胸一搡,恶骂道:“闪远点!妈的往后别碰上我!”
胡岩早已明白了楼上发生的事情,笑着送老楚出门:“别价,干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格咱们还能掰了?”
 62
像中药柜,分上下两层抽斗式停尸柜。拉开其中一斗,白。
白的冷气呼呼扑涌,看太平间的老头吹滚汤似地左右吹吹,王胡庆下意识地想到父亲衣衫单薄……
“等换好寿衣吧。”太平间老头说。他一只眼,晶体浑沌,好像蒙着一层腐烂的白膜,然而其中瞳仁却炯炯有神。“先去把手续办了。”
可是,没想到交费回来,父亲却已被一幅黄覆盖,寿衣已穿换停当了。王胡庆十分惊讶,这种自作主张的越俎代疱简直不可思议、令人发指。他瞠目望着独眼老头,颇欲诘责。曹兴赶忙暗自拽了拽他衣角,他才好歹忍住了。轻轻掀开黄绫,想到父子一场,临了却没能亲手为老人穿戴最后一回衣裳,不由得心如刀割,忽地一阵热泪上涌。胡岩见状,默叹一声,半搀半拽把他扶到了外面。曾兴冲冲跟出来小声嘀咕一句:“多少……得给点。帮你穿一回寿衣,没三十二十人给你干这个?”
“我没请他!”王胡庆火又上来了。“哦哟,话可不能这么说!
这点钱不让他挣还行?再有亲友想来看看,他要刁难你,你可是瞪眼没法儿。再说人都硬了。亲人也真下不了手,得硬掰,喊哧咔嚓,骨头都跟撅折了似的。……“王胡庆听着,立时像心脏叫一罐辣椒油闷住了一样,好一阵儿没有缓过来。
胡岩塞过三十块钱去:“往后有事跟我说。”
一天不见,小雯明显憔悴了。可以想见昨天从王胡庆店里离开之后,她该是一直承受着怎样的巨大担忧。因此,她忍不住找了她哥哥金强来,也就可以理解了。
小雯去看杨杨。金强在客厅落座。在金强神情上,没人能看出他近日不遂顺的际遇。在晋升处长问题上,他知道一人难敌众口,霍局长孤掌难鸣、处境颇难。弹劾信及批示他亦隐隐有闻,他明白自己的前途发展将会更加多磨。但是,这并未影响他的工作热情,无论个人处境如何,他仍然忠于职守、克尽职责。这一条是不会变的,作为一个警察警官,责任感在他身上恰如体温一样,那是十分衡定的。
“有日子没见了,近来又在忙什么案子?”王胡庆倒着咖啡说,极力想显得轻松些。金强却默默不语,一点也不打算佯作轻松。王胡庆明白了,今儿他大概是以警察身份来的。
“我知道在花界得罪了一些人,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王胡庆说。
“指闹事花主么?”金强没抬头。
“小雯想是都跟你说了。”
金强抬起眼:“你不该这样,老父亲的不幸,从某种意义上说,也许正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看见王胡庆目光痛苦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歪了歪,洒了些咖啡在手上。“
“当然,我知道你自己心里也正受着负疚的折磨,你或许将终生难以洗刷。”王胡庆被烫的手背已经红了,可他浑然无觉。金强便伸手拿下杯子,放在茶几上,“你太过于一意孤行了。在你眼里,道义死了,真诚死了,天理良心都死了,整个世界,只有你充满敌意的灵魂孤独地活着,它四面除了敌入已再无其它。”
“我很荣幸,”王胡庆用手绢擦擦手背,这种来自他自己灵魂以外的苛责,使他渐渐恢复了常态。他抬起脸,“很高兴能接受你这种较为浪漫的分析。在下愿秉其祥—;—;”
“在我见过的人里,”金强说:“你是最矛盾的一个了。你嫉恶如仇,为铲除撞在你面前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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