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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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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退下吧。”
    “遵命,郡王。”
    ……见死不救?放任一位因工晕倒的宫女挺在大殿上晒月亮?太卑鄙了!
    石榴咬着牙打算,待会儿一挨着地面上冰冷又生硬的缠枝葡萄雕莲花石铺砖,就立刻转醒,然后痛斥李隆基的恶行。她正准备生受一下被撇在地板上的痛楚,忽然感觉到有只胳膊伸到了她膝窝里,然后,整个人就飞升了……
    一瞬空白。怎么回事。
    闭着眼睛不能看,惟有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嗅,耳观鼻,鼻观心。
    殿外檐间,铁马儿丁当,对着多半轮将满未满的皎月,悠哉悠哉,抑抑扬扬。
    耳旁有靴底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这走动引起了空气微弱对流,吹在石榴脸上,偕着殿中弥漫已久的醇香酒气。
    空白之后,石榴瞬间明白过来,刚才竟是被郡王接住,而不是什么宫女。
    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拿破仑遭遇滑铁卢了,老马失了前蹄了,小石榴不叫石榴改叫小白了,小白逃学被老师抓住了,老师五肢健全并且最爱罚抄作业了。
    现在,体恤下属、仁爱宽厚的郡王大人,似乎要亲自救助伤员。他力气那么大,冲着人中一指甲掐下去,万一掐破了落个疤痕,该多难看。
    醒,还是不醒,这是个问题。石榴想。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抱着石榴的那个人想。
    一步一步缓缓行着,低头看看昏迷中的石榴,她的气息好像不太稳。不过宫人说歇会儿就没事了,那应该没什么大碍。嗯,没什么大碍……没大碍意味着可以吃。
    “石榴者,天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缤纷磊落,垂光耀质,商秋授气,收华敛实,滋味浸液,馨香流溢。”李隆基心中默诵,这是昔日读过的一篇赋。
    其花红,其果籽剔透;其叶繁,其茎枝郁郁;其性甘,其皮、根、花、叶皆入药;其味美,其……他垂眸。
    其狡黠、其狡黠可爱……
    月色皎皎,冬夜漫漫,只愁长,不苦短。
    宫中另外一处小路上,小槐子已伺候皇上安了寝,正揣着他的拂尘赶回住处休息。罗公公回来得早,倒了一盆子热水在泡脚解乏,看到小槐子回来,招手叫他坐过来一起泡泡。顺便问了问皇上晚膳用得可好。
    “干爹,皇上在鹤翔殿跟三郡王一起吃的晚饭,还饮了两杯酒,没说什么话。回到寝宫以后看了会儿书就歇了,孩儿觉得皇上比昨天吃的多一些。”小槐子把皇上的起居事无巨细地向罗公公描述了一遍。
    “那就好,那就好。槐儿啊,干爹还记得皇上幼年时,二圣新得了小公主,对小公主宠爱有加。几位皇子也很喜欢唯一的小妹妹,公主走到哪里,二圣的仪仗就摆到哪里,紧紧护着她。”罗公公忆起往事,不免感慨:“那时候,干爹被二圣拨去服侍皇上,可小公主在宫中是如此明亮耀眼,反倒显得皇上受了二圣的冷落。”
    小槐子点点头:“干爹说过,皇上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是啊,后来皇上身边有了皇后和窦妃,笑容才多起来。干爹想啊,二圣总算疼爱了皇上一回,给他选定的妃子都很好,皇上儿女双全,下半辈子作个闲散相王,福禄寿平安到老,一辈子也就圆满了。”罗公公叹了一口气。
    “干爹养你,也没有别的指望,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将来给干爹养老送终,免得干爹这一把老骨头零落在野狐岗子里。槐儿,皇上怕是享不了闲散了。宫中……你也懂。哪一次都得有人遭殃。如果皇上遇难,你该挡就去挡,拿着皇上的钱粮,就要为皇上尽忠、效命。”
    小槐子闻言,点头称他一定会做到。
    “干爹会给你体面安葬,就算将来没人给干爹收拾后事,干爹去野狐岗当孤魂野鬼也认了。你是为国尽忠而死,到了地下就算遇到你的亲爹亲娘责问我为何没把你养好,干爹能拍着胸脯挺直腰杆说句无愧于心。”
    罗公公紧紧握着小槐子的手,交待他的后事:“如果干爹走在你前头,你就不必拼命了,给干爹找个好墓穴,早早投奔太子。太子不行了,就去投奔二郡王,二郡王不行了,伺候三郡王去。干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算是个老人,太后所疼爱的,头一个是大儿子太子弘,第二个是唯一的小女儿太平公主。再往下,就是三郡王李隆基。他小时候的眉眼,像太子弘,又聪明伶俐。”
    “唉,扯远啦。不管跟了谁,你要一直住在这座院里,早晚各给干爹的牌位烧一次香,决不可弃干爹而去,也不要让其他人住进来扰了干爹清静。干爹就这么点儿后事。”
    罗公公说完,望着他问:“槐儿,你说说,万一是你走在干爹前头,可有什么心愿要干爹替你达成吗?”
                  两处心乱
    临终遗嘱?还有什么心愿需要干爹帮忙去实现,这种话……
    这种话叫小槐子听得心生悲凉。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点理解了皇上,每日呆坐的愁结,烧掉字画的痛楚,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不敢跟任何人随便分享心情,还要天天早朝,看着一班子应该属于自己的朝臣山呼万岁,对象却是坐在帘后的母亲。一定很压抑吧?皇上他应该也在一遍遍地考虑死去之后的事情,那神态,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
    原来,九五之尊和寻常太监没什么两样,都逃不过死亡所带来的阴影,都会难受。他想了想,反倒看开了,皇帝都愁的事,他一个奴才,再愁也顶不上用。葬在何处都一样,反正等干爹百年之后,他们父子一对太监,都没后人来供奉香火纸钱。
    这样想着,便答道:“孩儿没什么特别的心愿,能活这些年,全凭干爹教养。如果孩儿不幸去了,就请干爹不必厚葬孩儿,唯愿干爹拿着孩儿的俸禄,买一只通圆的蓝田玉镯。”
    “……槐儿,要镯子何用?”这个心愿太奇怪,假使送给心仪的宫人,也该是一双才对。罗公公很不解。
    “陪葬呀,孩儿想要一件陪葬的东西。”小槐子比划着玉镯的形状,憨憨回答。
    罗公公怆然,哽咽了两声,说:“槐儿,玉镯算什么。干爹会给你置办全套的金银器皿,叫你带下去享用。绫罗绸缎,甚至买一门阴亲,只要干爹能办到,一定不会亏待你。”
    “不,恕孩儿执拗,只想要玉镯,别的什么也不要。干爹您一定要答应。”他摇摇头。
    “好,你说玉镯就玉镯,干爹答应你。”最后的心愿,应该满足他。罗公公颔首,问道:“能不能告诉干爹,为何非玉镯不可?为何不要一对戴在左右胳膊上,只要一只?槐儿有心事瞒着干爹么?”
    小槐子拽着衣角,低了好一会儿头,才小声说:“孩儿……孩儿听司宝里的老公公说,血沁玉石最昂贵,一颗心,只能以血去沁一块玉。因此想,万一有一天不能继续侍奉干爹,就手戴玉镯置于心口安眠。千百年之后,若不幸遭沧海桑田之变,曝于日光之下,或不幸遭了盗……他们取走已沁血的玉镯,应该会回报于原主,择地让孩儿重新入土为安。”
    罗公公叹着气,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血沁玉,是啊,非得那样才能叫做血沁玉。不知不觉间,槐儿真的长大了,竟然已经能考虑得如此久远,千百年之后的事都惦记到。看来即使他先走一步,这个孩子在宫里也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水凉了,再去添些热的来。”罗公公指指木盆,叫小槐子添水。“干爹再泡一会儿,你去睡吧,早晨起来还得拆下被褥来洗。”
    “嗯。”小槐子答应一声,擦干脚,趿着鞋给罗公公添上热水,自己胡乱抹了一把洗漱过,钻进被窝里假寐着想心事。
    如果为国尽忠了,他想要一个玉镯,陪着自己度过地下的岁月。
    不为什么血沁玉土沁玉黑沁玉,谁有闲心去考虑那个东西。人都死了,积财何用?只想要一只和石榴姐姐的镯子长得差不多的替代品,捂暖了,和自己一起,悄悄地藏了匿了,再也找不见了。
    只想假装那是一对镯子中的另一半,可以暖心的一半。
    最好是口中再含上半块糖……小槐子胡思乱想到这里,顺势把头埋进被子,裹了个严实。仿佛躲进被子里,他的小心思就可以是个暖和又保险的秘密。
    转念一想,血沁了的话也不错嘛,那样就是心口的血流进了镯子里,永远都不会分离。
    对,还要让干爹把他葬在石榴树底下。听说沁过血的玉是与天地分外相通,每年春雷在天空炸响一次,它就会随着春雷的余震往上浮起一寸。等过了很多很多年,血沁玉终于被春雷震出地面时,玉面所映出的第一件事物,会在它上面留下永不磨灭的形影。比如花鸟纹、石纹、水纹,抑或天空中云卷云舒的样子、电闪雷鸣的样子。
    司宝的一位掌玉公公曾跟他闲侃过这些。掌玉公公肚子里有说不完的典故,他见到过很多珍奇宝物。他说,大明宫宝阁收着一件玉佩,就是春雷震上来的血沁佩。这块血沁玉佩被春雷震出地面时,第一次见到阳光的地方,是片野草地,草地正好跑过了一只野兔。于是玉佩上面就映进了绿莹莹的奔兔纹,有耳朵有尾巴,连红眼睛和三瓣嘴都栩栩如生,是极品中的极品。
    那就住在石榴树下吧,当他心口的玉镯被春雷震上来时,会不会映上满树的石榴呢?小槐子在被窝里偷偷笑了,真是越想越容易变傻,春雷发生在春天,树上怎么可能结出石榴。石榴开花也要等到五月里了哩。
    “映个石榴叶子也行,总比野兔子好。”小槐子畅想了一遍镯子上布满石榴叶纹的样子,终于带着满脸笑容沉沉睡去。
    “石榴树……”小槐子在梦里还没忘呢喃一句,脸颊轻轻蹭了蹭被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携着春雷滚滚而来的阵阵风声,大风在宫中肃穆的黑瓦殿宇间穿行,檐下一排排尺余长的铁马儿玉马儿摇曳不止,互相撞击,发出悠长的金鸣之声,丁当——丁丁——当—— 像是在催促着太液池里的荷花快快抽苞,催促着御花园里的榴花快快绽放。
    丁——当——
    这是鹤翔殿檐角挂着的铁马儿在对月而吟。
    小郡王将石榴抱进寝室,平放到他榻上,以手搭脉。虽谈不上懂医术,但医书读过,也向太医请教过。作为一名皇室成员,学一点皮毛,粗通医理,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脉连着心,心关系着人。脉分寸、关、尺,脉显浮、中、沉。李隆基默默回想着太医跟他讲授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时,按住腕上哪根脉能推断病患身体安然无恙呢?左寸心,左关肝?还是右寸心,左尺肾?不对不对,仿佛是左尺心。到底是哪个脉……
    酒劲开始上涌,他脑中混乱,愈发想不清楚该按哪一根脉。
    算了,挨个按一遍。李隆基扶着额头,干脆坐在榻下,横竖地上铺着波斯国进贡的厚地毯。他斜倚住榻沿,伸手搭到石榴的手腕上。
    这个位置应该是寸脉吧?还是再靠后一点儿?手指不免滑来滑去,一阵摸索。
    石榴原本闭着眼睛平躺着,在“掐人中之后醒”还是“没掐之前醒”两者之间做最后的抉择。左手却被对方抓去,似乎,在不老实的来回摸她手腕?
    哦哦,忘记了,他们家兄弟在基因上说应该流淌着同样的血液,色狼之血。
    果断醒!然后痛斥他不顾下属工伤在身,强加二次伤害!
    石榴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坐起来,从小郡王手中使劲抽回胳膊。
    “左……”李隆基随之向后倒去,四仰八叉躺在了地毯上。
    “喂,喂,郡王?”石榴忙跳下来,他怎么摔倒了呢?万一被搞失忆,没法继承大统开创盛世,这罪状她可担当不起,愧对天下百姓。
    石榴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但没有效果。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均匀绵长。把耳朵凑到左胸前听了听,心跳怦怦有力。
    那么就按土法子,掐人中吧!石榴甩甩胳膊,十指交叉,活动了活动指关节,然后照着鼻下唇上使劲按下去,边按边叫他:“郡王,醒醒,郡王,你没事吧,别吓唬我啊!”
    “左寸心……”大概是被掐痛了,李隆基嘴缝里吐出他仍在费力思考的三个字,在地毯上翻了个身,又没动静了。
    石榴挥手扇着酒气,没听没明白左寸心是啥意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厮醉了。而且醉得挺厉害,刚才郡王靠拽着她的胳膊勉强坐着,她猛得抽手,就把郡王给带倒了。也有可能是他恰好在那个时候醉倒过去,自己躺到了地上。
    好在郡王大人醉相还算优雅,睡着了总比发酒疯好。有的人醉了会手舞足蹈,有的人会作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说抱住酒壶喊爹什么的。酒徒之狂,无奇不有。
    石榴小心地用食指戳了戳李隆基的后背:“郡王?您醉了,起来到榻上休息吧。”没有回应。石榴又戳,仍无回应。她放心了。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有战斗力的魔鬼,就是纸魔鬼。
    一切邪恶的统治阶级色狼,醉了都是纸狼。可以拿起剪刀随心所欲咔嚓之。爱剪成圆的就剪成圆的,爱剪成方的就剪成方的,有兴趣剪个喜鹊闹梅贴窗花应该也可以。
    石榴大胆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成一把剪刀,捏捏他的鼻梁,又捏捏他的脸蛋。
    想了想,机会难得,顺便替他未出世的儿子出出气,以手作笔,在他背后划拉了俩字:“禽兽”。划完想到他未出世的儿媳妇在没有被强占被祸害之前,应该跟他未出世的儿子站在同一条战线。
    于是石榴又多划了俩字:“不如!”
    “手感不错。赚回来了。本姑娘就不计较你拽着我的手腕子乱摸小豆腐的事情了。”石榴满意地收回手,不敢再继续实施后续想法。比如给他扎上满头小辫,或者往脸上涂个乌龟,抹点胭脂水粉口脂。那虽爽快,却太疯狂。石榴自知疯狂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在宫中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此案了结,明儿见。石榴从他床上拖下一床锦被,给醉鬼盖好,又关了窗户点上安神香,拍拍手打算走人。
    “左……左寸……心……”醉了的李隆基又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踢开了也浑然不觉。石榴好心地又从他身下拽出被子来,重新盖上。
    “举手之劳,不用谢了哈。郡王好眠,石榴告退。”掖好被角,石榴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弯下腰忽然来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都说醉后吐真言,看他这个醉成一摊烂泥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样子,会不会有问必答呢?石榴饶有趣味地支着下巴重新坐在了李隆基面前的地毯上,重复了一遍问题,来验证这个“醉后吐真言”的民间智慧结晶是否好用:“你叫什么名字?”
    “本王名隆基……”他是真醉了。
    “你大哥叫什么?”石榴挑了个简单点的问题,据说这种问话要从易到难,慢慢来。
    “太子殿……殿下……名成器,改……改宪。”李隆基完全无知觉中。
    “你喜欢吃什么?”
    “……甜的,咸的,酸的,苦的……”
    “你不喜欢吃什么?”
    “咸的,甜的……苦的,酸的……”
    “你喜欢杨玉环吗?”
    “酸的……咸的,苦的,甜的。”
    石榴耐心地听他重复了无数遍酸的甜的苦的咸的之后,重新开始问:“你是谁?”
    “隆……隆基。”这下好了,总算又恢复正常,不复读机了。
    石榴忙抓紧时机,问了个比较八卦但是平常又不好打听到的八卦问题:“你宠幸过宫人吗?”
                  朝贺机会
    虽然这问题直接了点儿,直白了点儿,但不能一针见血戳中对方死穴的狗仔绝不是个好狗仔。
    称职的狗仔队都会紧抓不放挖掘到底,牺牲你一个,娱乐全人民。一定得把盯上的人十八辈子情史都翻出来,然后再拿去安慰或者去破碎无数粉丝的心。
    石榴甚至计划着,等他老了,马嵬坡之变结束了,如果有机会,再来灌醉他问问,对杨玉环的爱,是情大一些呢还是欲大一些,收了杨玉环之后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儿子,有没有惧怕过青史留骂名之类之类。
    最重要的一点疑问,历代皇上都是万花丛中走过一遭的人,倾城国色没见过三千至少也有三百,而且美人们种类齐全,不会存在审美疲劳追求另类口味的问题。为什么李隆基会在阅美无数之后,看上了杨玉环?
    被美貌所迷惑,一见钟情么?人人都是两条眉毛一个嘴巴,再美貌,也无非是那样子。爱好音乐,趣味相投么?一对年轻人志同道合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但年龄差上三十多岁就不好玩了。
    有人歌颂,有人唾弃,这是一个让后世津津乐道了无数代并且还在不断臆测中的命题。
    至于他现在“有没有宠幸过宫人”,肯定会是宠幸过嘛,鹤翔殿里适龄宫女挺多的。石榴只等李隆基回答一句“是”,然后就可以顺利抛出下一个重量级问题:他喜欢啥姿势。
    这可是非常严肃的技术性问题。做学问态度得认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据说杨贵妃娘娘体丰怯热,后世的人都说她非常胖。那么两个人在一起是怎么达到和谐的呢?此问题就要寻根溯源,得从李隆基年轻时期的爱好来研究起。
    趁他醉着,有话一齐问了。
    等搞明白之后,她要弄块大理石,把答案刻上去,深深地埋在大明宫下,留给后世的狗仔们前来膜拜,从此成为一代宗师,任何一个新手狗仔都该记住她的名字,石榴。哦不,当狗仔记者要用化名,而且要走国际范儿,以便拿去给外国仔仔们参考学习。
    石榴坐在李隆基面前,沉吟片刻,决定等将来有了大理石,就刻上“石?阿门陀佛?日月湾流求?蜜饯颜第一代关门弟子?吾曾经戳过隆基夫斯基兔斯基?榴”作为记者名。
    这名字看似混乱,实则恢宏大气,非常适合在这样一个伟大朝代下的、伟大宫殿里的、伟大的醉酒君主身边的宫女使用。它兼容了欧美主流宗教信仰名词“阿门”和武后时期的主流宗教信仰名词“陀佛”、并直指台湾自古以来是就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流求”、自己的门派出身“蜜饯颜第一代关门弟子”、标志性历史事件当事人“隆基”同学、异国情调之“夫斯基”、偶尔跟隆基同学一起作深沉表情的“兔斯基”,以及这个采访的案例策划者,石榴。
    此段混乱的逻辑和语言,正是石榴受了酒气熏染后也有些微醺了荡漾了的狗仔之心。也许小槐子梦里招来的那一道春雷“轰隆隆”劈中了她,石榴觉得,不让自己外焦里嫩一把,忒对不起雷公电母。
    酒徒多狂,狗仔行为是其一:酒气叫人神经兴奋,敢做的不敢做的都激发出来了。
    怀着这样醺醺然的感觉,石榴又轻声问了一遍李隆基:“你宠幸过宫人吗?”
    赶紧回答“是”,然后咱们好继续下一个问题。石榴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流下的些许龙涎,皇子流口水,明天被宫人看到,他应该会很尴尬。将心比心,要从他这里挖走八卦,就不能太亏待他……
    李隆基口齿不清地答道:“没……没有……”
    “没有?”石榴的玻璃心哗啦啦碎了一地,正等着问一下一个问题呢,没有宠幸过,怎么问。“算了,当我没问,过几年咱们再重来。”起身找了个小宫灯,就着烛台点燃蜡烛,准备回去休息。
    “呕——”李隆基趴在地上,剧烈地吐起来。他边吐边念叨着甜的酸的咸的苦的,一地狼藉。
    “刚夸了你醉相优雅哎……这就吐起来了。”其实喝醉酒吐出来歇一觉反而没事,积在胃里会更难受。石榴跑到外面,把鹤翔殿值夜的宫人都喊过来,帮郡王清理秽物,擦脸,脱靴,服侍他坐下,轮番替他轻轻拍着背,端茶递水上醒酒汤。
    宫人们都很尽心,石榴不想再逗留,提着宫灯跟几位相熟的宫人道别,到小厨房取了自己的斗篷,裹紧,往回撤。风已静了,倒走出一身汗来。
    “石榴,留步!”后面有人匆匆追了上来,说郡王喊她回去。
    “郡王不是醉了吗?!”石榴一身的热汗都被这句“郡王喊她”给惊回去了,难道刚才在寝室内一时得意忘形,郡王装醉把她给诳了么?
    来不及多想,拉着宫人就飞奔,一路喘着气回到鹤翔殿,李隆基已经被收拾干净抬进锦衾中,屋里围立着十来位侍者。石榴走到前面,疑惑地问:“郡王睡意正浓,怎么会喊我呢?诸位姐姐,石榴还是告退吧,夜已深了。”
    “你留下。”一位四十多岁的管事宫女指尖冲准石榴:“郡王刚才呕吐时的确喊过石榴的名字,难道你想违反宫规擅自离开吗?”
    “婢子不敢,既然郡王有令,婢子当随侍左右。但皇上曾赐过石榴一道口谕,永远不需要侍夜。还请姐姐明察。”石榴不卑不亢地回了个礼:“恕婢子先行告退。”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睡得不安稳,嘴里嘟嘟囔囔说着酸的甜的。他身边的宫女倾身去听,向大家传递李隆基的意思:“甜的,咸的。”
    “……石榴。”李隆基喊出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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