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耳-外滩十八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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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凯再一次朝那扇紧闭着的樱桃木门看去，他知道门里面正在不断的作出决策，而他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排除在了那扇门的外面，甚至连旁听的资格也没有了，只能从顾若愚布置下来的工作中来揣测一二。
　　　　其实他了解这场官司的每一个环节——其中有些还来自于他的出谋划策。然而现在出现的僵持局面却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孟凯一开始就知道这笔欠款的存在。毕竟他一直插手市场部的运作。当娜娜告诉他“起亚”准备起诉“展腾”时，他也是抱了一种幸灾乐祸看白戏的心情。而“起亚”高层也只是单纯的不满“展腾”迟迟拖着账目不清，这才向法院提交了诉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件看似普通的欠款追讨案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牵动那么多人的神经。
　　　　孟凯眯着眼睛看林燕捧了一大摞资料冲进顾若愚的办公室，这个女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了，进进出出连看都不朝孟凯看一眼！
　　　　他们一定是在排查过去几年里市场部与“起亚”的旧账！最令孟凯郁闷的，就是他没想到整个案子里原来竟是Stevn那个家伙得了最大的好处，难怪他急急忙忙的在“展腾”与“起亚”合同到期之前就滑脚开溜了，说什么移民……他在“展腾”当了一年半的市场部经理，要说他跟“起亚”的人没有猫腻，打死孟凯都不会相信！既然拿够了钱，当然是跑路为上。如今Stevn踪迹全无，顾若愚他们就算排查的再清楚也没法动人家分毫！
　　　　孟凯狠狠的敲着电脑按键，顾若愚叫他会同销售部把“展腾”旗下各个品牌本年度的销售情况做一个汇总！在这个当口却叫他做毫无意义的销售汇总——顾若愚是铁了心要将他一脚踢开的了！
　　　　越想越恼火，孟凯干脆取出手机，飞快的按下快捷键，铃声响了几遍，接着就传来一阵机械的“对不起，您要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娜娜把他的电话摁掉了？
　　　　孟凯愣了一下，又接着拨了过去，这次电话没有被摁掉，却是过了很久才接，“喂，我很忙，你干嘛？”
　　　　娜娜的口气很不耐烦，孟凯可不敢得罪这位公主，只得强忍着心里的郁闷，好声好气的道：“我们有几天没见了，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吧。”
　　　　“没空没空，我都快烦死了！”
　　　　“怎么啦，要不我陪你去吃哈根达斯消消火？”
　　　　“吃什么吃啊，我爸天天在家里发脾气呢！”娜娜恨恨的说道：“没想到你们展腾那么狡猾，居然还要我们反过来赔钱，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我们这里正在搞清算呢！告诉你，你们公司大客户部也干净不了！”
　　　　“可不是！我现在一进公司就看见我老板沉着个脸。除我之外的其他几个助理全都被她骂遍了……别说了，我还有事，挂了！”
　　　　孟凯瞪着手机发了半天怔，看来这场官司的影响果然非同一般，不过“起亚”要是能来个大换血，对他或许也是一个机会……孟凯想起娜娜说过的话，也许自己改行做PR也会大有发展！
　　　　鼠标轻点，孟凯直接登陆自己惯常光顾的网上花店。


第八十一章　新年即是转折（一）

　　　　冬天最是好季节，大大小小的节日接踵而至，似乎连呼吸间也弥漫着喜气。
　　　　走在淮海路上，之前满大街的圣诞彩灯和驯鹿雪橇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艳似火的中国灯笼和笑容可掬的送福娃娃。冬青树变成了中国结，SanaClau改成了寿星老儿——全城的人同心协力，营造出一派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
　　　　对于常驻中国的外籍员工来说，即时心里认同元旦是划分年份的分水岭，但中国新年却是更有魅力的！不仅仅是那些五花八门的传统习俗叫人着迷，更重要的是他们硬是比国外同事们多出了一个长达七天的带薪假期！然而面对前台提前贴出的春节休假安排，顾若愚却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头痛。
　　　　昨晚意外的接到妻子的电话，例行寒暄后，一向温柔寡言的贝蒂却出人意料的提出要到上海来过新年。圣诞节时顾若愚特地回了美国陪伴家人，他本来想春节就不再辛苦的飞来飞去了——享受一个安静的假期，也可以陪陪安琪。如果贝蒂要来的话，那他所有的计划就会被全部打乱，然而贝蒂的理由是异常充分的：
　　　　“我从来没有来过中国呢！毕竟是中国人，既然你在那里，我也该来过一个真正的农历新年！”
　　　　顾若愚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贝蒂——顾太太，一向是个好女人，在顾若愚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只知道她总是默默的替自己照顾家人，让他从未有过后顾之忧！可以毫不讳言的说。贝蒂比大部分的中国女人拥有更多的传统美德！只是贝蒂太沉默了，以至于有时候会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既然贝蒂说要来，也罢，女儿也从来没有来过中国，干脆趁这个机会给她上一课，省的她学校里那些喜欢胡说八道的洋人孩子把她给带坏了！
　　　　只是有些对不起安琪了！在一起几个月了。安琪几乎也没有提出过想要些什么——除了那份和“博纳”的合约——那也是为了程岚，而且还是顾若愚本来就想做的。
　　　　如果说贝蒂对于顾若愚就好比一眼安静的湖泊，那么安琪就宛如一条跳跃的小溪，晶莹剔透。那些别人活到四十岁也未必能掌握到的分寸，她却可以完全的收放自如。
　　　　独立、能干、知进退。比如安琪和程岚。可以是最善解人意地倾听者，也拥有自己完整的思维和见解，更能将女孩的娇俏和女人的妩媚同时展现。顾若愚不得不深深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圣诞节假里，顾若愚起初还担心安琪会不会给他打电话，谁知道安琪竟连一个短信也没给他发！这个女孩乖巧的过分了！顾若愚越来越想念松江那套小小的别墅来，满脑子全是安琪。她和谁在一起过圣诞？她在参加Party吗？以她的容貌性格，一定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顾若愚开始坐立不安了。以至于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他躲到书房里拨通了别墅的电话。
　　　　其实顾若愚并没有指望会有人接电话，位于郊区的房子，一个人住实在太过冷清——然而电话铃才响了三声，他便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慵懒的声音。
　　　　安琪在别墅里等他回去！顾若愚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归心似箭，当波音747低低地掠过浦东机场外的人工湖时。他竟恍惚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会动感情。顾若愚苦笑。

　　　　电话铃声将顾若愚从沉思中唤醒，“喂，我是顾若愚！”
　　　　“顾总，我可以进来吗？”
　　　　“哦……当然！”
　　　　顾若愚注视着眼前的孟凯，年轻、狡猾，只可惜精明却不高明！这段时间里孟凯寻找着各种机会来给他明示或者暗示。虽然都被顾若愚搪塞了过去，但也让顾若愚认清了他的存在如同一颗性能糟糕的炸弹。也许一个简单的“拖”字诀已经无法起到很好的作用了，他必须相处更好的方法来——贝蒂就要来了，必须消除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即使他并不认为孟凯的胆子可以大到敢于干涉他的生活。
　　　　他不过是一个想要获得一些好处的小人而已！当孟凯说出自己的开场白后，顾若愚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场官司的确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据我所知，Stevn当时经常和起亚的客户总监Lucas私下见面。我听说他家乡是山区的……移民至少也得花费一百万。他不可能是技术输出。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么？”
　　　　顾若愚微微一笑，“在找到证据之前。猜测永远只是猜测。Stevn的事对展腾来说是一件丑闻，一件永远解释不清的丑闻，我希望公司上下可以保持一致缄默。”
　　　　“您说的对！”孟凯侃侃而谈，“一定要让公司上下统一口径，让所有的声音都出自同一个地方。所以我非常赞同您对于组建展腾公关部的想法，并且觉得应该抓紧实施起来。展腾有了对外的窗口，就能避免陷入许多不必要的被动局面！”
　　　　原来孟凯是冲着这个而来！顾若愚只是在例会上提了一下组建公关部的打算，他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跑来了。
　　　　顾若愚将心底的轻蔑掩饰的很好，“成立公关部的事的确是今年的重点，但却急不得，我们还有眼前的这场官司没有解决。人事部与财务部要先做出职位规划和预算，然后还要报到总部，我想……真正的实行包括招聘等内容应该会放在今年的第三季度！”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孟凯的合约将在今年七月到期。
　　　　“会有许多前期的准备工作要做，到时候有的你忙了！”顾若愚笑容可掬。
　　　　“明白了，顾总！”孟凯认真的点头，“我去把刚做完的汇总交上来给您。”
　　　　“很好！”
　　　　顾若愚注视着门被轻巧的带上，有些诧异于孟凯的平静。


第八十二章　新年即是转折（二）

　　　　不过他现在实在是无法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孟凯身上——孟凯说到底也就只能做出些小小的不安分举动，就如同孙悟空，饶是本领再大，也翻不出他顾若愚的手掌心。如何将眼前的“欠款案”完美的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这不是光靠请上一个资深强悍的律师就能够应付得了的，在不了解整个公关行业状态的情况下，就算请上一个律师团都没用。不管原告、被告如何轮换，哪一方能最后胜诉完全不是重点，关键是要消除所有的隐患和不利影响！而通过连日来的观察，所有人都发现程岚所起到的作用已经超过了一整个“展腾”法务部。

　　　　程岚采用的“网络为主、正面媒体为辅”的方法精彩有效之极，“博纳”精心撰写的软文广告和“迅达”网络写手专业炮制的帖子在网上对所有的负面新闻围追堵截，而有任何人查找有关“展腾”、“Lotu”、“欠款案”等关键字的话，那么除了“Lotu”两款新品上市的广告和促销活动公告外将一无所获。
　　　　“展腾”市场部亦是配合默契，旗下几大品牌同时展开了新年攻势，广告铺天盖地，几乎占领了绝大部分主流媒体的大幅版面。打开电视上，每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安琪明艳动人的身影，一句甜美的“Lotu，我的生活主张”几乎成为一句耳熟能详的口号。
　　　　不过这场官司依旧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关注，即使这件事对大部分民众来说完全无关痛痒，但一些专业的PR网站上还是出现了分析案件利害关系的相关评论，而部分评论甚至也提及了那块灰色地带——这不仅是“展腾”不愿意看到的，就连起亚也恼火不已。没有人敢保证这件所谓的小事会否引来权威机构的注意。任何裂变都是从一场不起眼的小风波开始的。比如从动拆迁工程中“钉子户”事件慢慢演变，最终导致了“物权法”的出台。规则越多越健全，活动空间就会越小越狭窄。
　　　　顾若愚拨通了程岚的电话，“尽快想办法把案子结束吧，继续纠缠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程岚显然有些惊讶。却立即笑道：“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案情对我们有利，倒是起亚进退两难。我还在想着怎么说服你。既然这样的话。我会和法务部协商，约起亚的人面谈，尽量达成庭外和解。”
　　　　“那点钱算不了什么，庭外和解是最好的结果。”“相信起亚会知趣的！”
　　　　挂上电话，程岚微笑，顾若愚的用意她已是了然于心——先不论追查移民在外的Stevn是否容易，倘若这件事除了Stevn外还牵涉到了其他的人、比如刚刚调高一级当了“展腾”亚太区运营总监的Peter，继续追究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更何况。既然知道了与公关公司合作会有这样大的利润空间，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将真相曝光、从而令自己失去相等同的机会的。

　　　　顾若愚将手中按照标准格式打印的辞职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峰不为人知的耸动了一下，他抬眼看向面容平静的孟凯，“你确定？”
　　　　他当然是乐于见到孟凯辞职的，但孟凯忽然这么爽气地主动递交辞呈也实在令他大跌眼镜。
　　　　然而孟凯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我已经拿定主意了。”
　　　　顾若愚笑了。“虽然你的离开会是公司的一大损失，但人各有志。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发展的！这样吧，叫财务部另外给你发三个月的薪水，毕竟你一直干的不错，对公司是有过贡献的！”既然孟凯主动走人，那他也不会显得太小气。
　　　　“不……我认为……您应该给我补发三十个月的薪水。”
　　　　“什么？”顾若愚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
　　　　“我是说，您应该给我三十个月的薪水！”孟凯的嘴角滑出一丝笑纹，“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对于主动提出辞职的人来说，公司额外发给你三个月的薪水已经是极其优厚的条件了！”若不是为了保持风度，顾若愚真想问问孟凯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你要知道，这不是公司在遣散雇员，这是你自己在提交辞呈！”
　　　　“是的！”孟凯点头，“我是在为双方打算，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方法最好！”
　　　　“哦？”顾若愚眯起眼睛，孟凯的平静让他有点忐忑起来，“怎么个好法？”
　　　　“公司大约是不会有更适合我的职位出现了，对于您的食言，我实在是很遗憾，”孟凯缓缓的道：“嗯……听说顾太太很快要飞来国内和您一起欢度春节了……”
　　　　顾若愚瞳孔倏的收缩，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孟凯……不会是窃听了他的电话吧，听说地摊上有人卖那种窃听器的……
　　　　孟凯有些得意的欣赏着顾若愚有些发怔的表情，他知道顾若愚在想什么，难得看到顾若愚微带惊慌的模样，他当然不会说出其实自己是从机票代理那里得知了顾若愚给家人订机票而得出的结论。
　　　　“您觉得……我的理由是否充分呢？”
　　　　顾若愚冷笑，他比孟凯大了快二十岁，就凭这点小伎俩就想威胁他！
　　　　“你认为，我的太太会随便听信你的挑拨离间？我们结婚多年，彼此间的默契你是不会理解的。”君不见“莱温斯基”事件里希拉里虽说扇了克林顿一巴掌，后来两人还不是一样出双入对？只要孟凯拿不出具体的证据，那么只要自己略施手段，贝蒂是不会相信孟凯的。
　　　　“彼此间的默契……啧啧，真叫人钦佩……”孟凯摇头道：“那么您再看看这个，嗯……加上后或许可以足够换取三十个月的薪水？”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光碟。


第八十三章　新年即是转折（三）

　　　　顾若愚狐疑的看了孟凯一眼，将碟片塞进光驱。很快，一张清单出现在顾若愚的眼前：
　　　　8月8日，“起亚”宴请市场部核心员工，饭后每人得红包一个，内有可兑现购物卡两张，价值五千元；
　　　　8月23日，Peter亲自批准三百万第三季度公关费用，其中224万为媒体购买费用和佣金；
　　　　9月16日，收到“起亚”送的旅游，价值三千元；
　　　　9月25日，“起亚”提出要求增加第四季度公关费用预算，得到批准。
　　　　一行行五号字清晰无比，时间、地点、人物、数值一个不缺，详细之极！尽管这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工作记录，尽管这上面没有一个字跟顾若愚有关，但只要这张清单流了出去，联系上正在处理中的“欠款案”，可以预见一场关系到整个行业的大地震的爆发。　

　　　　顾若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阴沉的看向孟凯道：“给你补发三十个月的薪水不符合公司制度，恐怕我很难做到。”
　　　　“呵呵，”孟凯竟然笑了起来，“不符合公司制度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相等数额的补偿金，这笔钱究竟来自何处并不是我要关心的。”
　　　　“你！”顾若愚几乎为之气结。孟凯摆明了是在耍无赖，想要顾若愚自己掏腰包。当他发现孟凯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嘲弄时，顾若愚只觉得一股心火直往上窜。
　　　　可他不能发作！

　　　　孟凯是算准了他不愿意将“展腾”的这件丑闻闹大——就算这事儿跟他完全无关，但只要是发生在他的任期内，那他就必须负起责任。真的要是传出去的话，他“展腾”大中国区总经理的位置一样坐不住！
　　　　“你如何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外流？”顾若愚终于恢复了镇静。
　　　　孟凯满意的笑了，“这个请顾总您放心。　如果真的流出去。那我岂不是什么好处也得不到？何况我以后还是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立足的！请相信我的诚意。”威胁就是威胁，一旦可供要挟的因素消失了，那就只剩下鱼死网破。更何况事关“起亚”。为了娜娜，他也不可能将事情泄漏出去。
　　　　“好吧，”顾若愚点点头，“我接受你的要求。不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需要一段时间来筹措。”
　　　　“可以，但是不能太久，”孟凯在心里盘算了下，“半个月！春节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我希望能够看到让彼此满意的结果。”
　　　　“我尽量！”顾若愚冷冷的道。
　　　　孟凯优雅的起身，“我一向是相信顾总的能力和诚意的！”他指了指摊在桌上的辞职信，“麻烦顾总了。您忙，我先出去。”
　　　　不等顾若愚点头，孟凯已经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咚”！身后传来一声意料之中的巨响。

　　　　孟凯微笑着耸耸肩，觉得步子也轻快了许多。三十个月的薪水不是什么小数目——足够他支付一套小户型公寓的头期款了。　但孟凯并不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如果他手中的资料流到外面的话。对“展腾”造成的损失可远远不止那个数目了！这也多亏了他一向心细。把一些别人不会在意地事件都清楚地记录了下来——这些事件分开来看，不过是普通的商场应酬。可一旦按照时间列表整理清楚了，哪怕是外行人只怕都能看出其中蹊跷。
　　　　一根赤裸裸的利益链！
　　　　他孟凯虽不敢跟Stevn相比——拿了钱就辞职移民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做成的，Stevn一定谋划了很久！但这笔所谓的赔偿金拿起来却是安稳的多。顾若愚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怎肯因小失大？
　　　　又是周末，孟凯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做之前是忐忑，现在只剩下满心的激动！
　　　　孟凯迅速的整理好所有东西，经过公司前台时，他毫不意外的收到前台小姐的吃惊的眼神——他一向是主动加班的，在“展腾”的几年里，能够准时下班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　　
　　　　可是今天怎么相同！孟凯相信顾若愚一定巴不得他消失的越快越好！
　　　　啧啧，看看他是多么的善解人意！
　　　　坐到出租车里，孟凯将整个背部都贴到靠背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师傅，来点儿音乐！”
　　　　“好咧！”出租车司机熟练的调试收音机，一阵激越高昂的锣鼓点传了出来，“哦哟，这个唱戏的你们小青年不喜欢的……”
　　　　“不，就这个！这个很好！”这不知道是京戏还是秦腔的戏文正好对了孟凯此刻的心思，叫他不由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哼哼叽叽起来。

　　　　孟凯掏出手机，迟疑了片刻，才摁下号码，“喂，妈？是我！”
　　　　“呀，小凯啊，最近天冷，妈正想给你打电话，你要记得加衣服，自己要知道照顾自己。出太阳的话就把被褥拿出去晒晒，你那里潮的很……”
　　　　若是换了平时，孟凯一定会不耐烦，但他今天心情好的出奇，不管母亲说什么，都是一叠声的“我知道了”，最后等母亲唠叨完了，他才就着锣鼓点洋洋得意的道：“妈，过年你来上海吧。　”
　　　　“为啥？你不回家过春节？妈还指望你带着程岚一起回家，你大伯、还有你舅舅他们都想见见的！”
　　　　孟凯愣了一下，才道：“妈，我现在不跟程岚在一起了。”
　　　　“什么？怎么啦……挺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抓不住，妈早就跟你说，眼光不要太高，你也老大不小了！”
　　　　孟凯无奈的道：“妈，分了就分了呗，我会给您找到了好儿媳的！”
　　　　“真的？你又有新的女朋友了？那妈可要好好看看！”孟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到时候您自然会看到的！”孟凯笑道：“春节您过来可是有任务的！”
　　　　“啥任务？”
　　　　“看房子！趁着长假，我陪您去逛逛房展会，要是有合适的咱就拿下！”
　　　　“看房子！”孟母一声惊呼，“小凯你要买房子？你哪里来的钱？”
　　　　“我干的不错，公司给了一大笔奖金，加上之前的积蓄，首期已经够了！以后买好房子，您还要帮我看着点装修，有的忙呢！”
　　　　“那……儿子！那……那我立刻去买火车票，春运高峰车票不好买……”孟母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能够在上海买房，就说明是真正的在那个大城市里立足了，只可惜他的爸爸没能看到这一天。
　　　　孟凯挂断电话，耳边还回响着母亲激动而带着喘息的声音。
　　　　买房子——作为新上海人的重要标志，这一步他终于要达成了！记得刚毕业时，每次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都会痴迷的望着四周的万家灯火。那时他便想着，什么时候他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扇窗，点亮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