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安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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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真要那样，杨小叶就不好提离婚的事了。杨小叶不提，王青更提不得，除非他想被他老子揍死。所以最理想的结果是，由于不明原因，杨小叶始终不能怀孕，加之她与王青过得了无生趣，王青终日惹事生非，于是由她提出离婚，吴小军半推半就，事情才可能办成。
现在王青把话柄递给了人家，吴小军只要反问一句，你不是也没生吗？王青就得狼狈不堪。
但吴小军的脑袋不是这么长的，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李艳萍她不能生育。
王青大感意外，这个，结婚前你知道吗？
知道。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知道了还跟她结婚，他不怕绝后呀？
我和她结婚，就是看中了她不能生育，不然我也不会和她结婚了。
王青庆幸没在吞东西，否则必定噎死。他像分辨假钞一样打量着吴小军，你父母也知道？
得到否定的答案，王青还想再问，吴小军抢先说，哥，你别再问了，我不想对你撒谎。王青就识趣地不问了。
这种时候除了猛喝啤酒，没办法掩饰冷场。
王青的酒量在朝阳镇罕逢敌手，但那是以前的事。自从结过婚，他家里就成了禁酒人员杨小叶的长驻地，别说喝，连从前残留在房间里的酒香，她都用空气清新剂剿灭殆尽。王青的酒瘾总是伴随着他对单身生活的缅怀而来，他之所以打定主意要和杨小叶离婚，这也是原因之一。
这次王青被罗超吓得屁滚尿流逃出来，他又可以毫无顾忌地喝酒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罗超才对。王青想着自己还像以前那么能喝，而吴小军无论喝得怎样响声震天，也掩盖不了他酒量小的事实。没有了对手，也就失去了豪饮的乐趣。
等到王青喝下了五瓶啤酒，吴小军才喝了两瓶半，另外半瓶被他踢翻了。见这阵势，王青知道不能再喝了。他恋恋不舍地放下空酒杯，说，小军子，回去了吧。不料吴小军却说时间还早，要接着喝。王青说，算了，留着明天再喝吧，我可不想背你回去。吴小军摇头晃脑，一把抓住王青的手腕子，说，哥，是你喝醉了吧，反而赖我。王青按捺不住，嗤笑了一声，就这点酒也想让我醉？笑话，就是再来十瓶，我照样没事。于是继续喝。
结帐出来，已是灯火阑珊。王青竭力保持着步调的协调，以证明他没吹牛。但吴小军一走出门，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从里到外，躁动不止。为了配合节奏，王青也随之东摇西晃起来，这样他很快就被晃糊涂了。两个人必须半搂半抱，才不致摔倒。四
从一楼爬上四楼，王青他们用了十多分钟。当然现在他们没有时间概念，只觉得这楼梯特别滑，上两步退一步，好像顶着激流在走。
吴小军说到了，王青不信，说还差一层。吴小军执拗地掏出钥匙向锁眼里捅，几经努力，门居然开了。王青叹服地哦了一声，到底是自己家，喝醉了也还记得。
屋里一团漆黑。门很窄，两个男人的身子同时往里塞，谁也进不了。王青果断地扔下吴小军，一马当先往前冲，乒乒乓乓撞到不少东西，也不觉得痛。最后他撞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估计是沙发，就摸索着躺了上去。其间左脚在茶几上又踢了一脚，幸亏没脱鞋，不然会痛死。
刚躺好，王青气还没调匀，只觉猛然一重，尾随而至的吴小军已经趴在了他身上。王青嚎叫起来，压死人了，小军子，睡自己床上去。没反应，他用手去推，哪里推得出动。这时吴小军换了一个姿势，重量减轻不少，他就放弃了。
迷迷糊糊睡到下半夜，王青被渴醒了。客厅里的灯亮着，墙上的挂钟里面两根最粗的针水平指向右方，三点十五分。王青觉得有点不对头，低头看见吴小军跌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他的身上，睡得死沉，而他的右手稳稳覆盖在王青的大腿根部。怪不得刚才会做那样的梦，王青打了个寒战，恼怒地低吼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开了那只作恶之手。顺便抬腿把吴小军整个卸到了地上。吴小军哼了哼，又睡死了。
王青忍着头痛起来找水喝，饮水机上的桶已经空了，倒还礼节性地滴了几滴。旁边的空桶里眼看有一口，却又倒不出来，用力摇上一摇，结果全洒在了地上。最后王青到厨房对着水龙头灌了一气，感觉才好些。
回到客厅，王青坐在沙发上回想梦境。当然是一个春梦。做春梦没什么稀罕，稀罕的是梦里的女人他没见过，以前也没梦到过。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超过杨小叶和林梅的总和。她的皮肤白嫩，身段绝好，在丝质床单上扭动像广告里将要互溶的咖啡与牛奶。这个漂亮女人在梦里用各种方法诱导王青，向他发出暗示，每一种方法都别出心裁。但她绝不主动，即便王青会错了意，弄痛她了，她也不过克制地呻吟，绝不会指责。王青还记得在梦里，他脑子里始终回荡着一句话，那就是：这才叫生话。
王青心里突然一动，急忙忙把手伸进裤裆。干燥的。这还得感谢林梅，幸亏昨晚她榨得比较干净。王青没带换洗的裤子，搞脏了只好找吴小军借，吴小军肯定会问是怎么脏的，解释得不好就会出丑。
王青扭头看看墙上的钟，重新倒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王青睡得正酣，遭到了吴小军筛筛子般的摇撼。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说，你去做生意吧，我还要再睡一会。但他很快发现吴小军神色慌张，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故。王青不由也紧张起来，是不是遭贼了？因为他看见大门敞开着，可能昨晚回来时忘了反锁，小偷乘机捞了一票。
吴小军说，不是，李艳萍走了。
王青长出一口气，哦，她一定是去店里了，你也快去吧。说完他又准备睡。
吴小军说，她不是去店里，她是跑了，她肯定要和我离婚了。
吴小军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王青大惑不解，好端端的离什么婚？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没睡醒就再睡一会儿，晚点去她不至于就跟你离婚。
这种劝法对吴小军不起作用，他发出沉重的叹息，颓然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随时可能放声大哭。见此情景，王青睡意全无，便也爬起来与吴小军面对面坐着，他想到了这件事不简单，甚至可能与自己有关。
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小军的回答是又一声悲叹。王青只好站起来，去看他们的卧室。首先是闻到一股樟脑的气味，继而看到屋里的衣柜箱子全都打开了，翻出来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晾衣架散落各处，一件睡衣就躺在王青的脚边。卧室乱成这样，确实不是祥和之家该有的气象。
这件睡衣可能就是昨晚李艳萍穿过的，王青心里一阵悸动，连忙退了出来。
老婆莫名其妙不见了，吴小军却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好像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倒是王青十分焦急，他总觉得是自己拆散了人家两口子。这个想法毫无道理，但又好像确有其事。
罗超也可能因为这件事和林梅离婚，毕竟没几个男人戴着绿帽子能不当一回事。但王青绝不会内疚，因为王青虽然林梅垂涎三尺，但他没想过赵把她搞到手，主要是弊端太多，朝阳镇就那么大点，搞了兄弟老婆，人人都会骂他。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林梅要负很大责任。换言之，如果杨小叶和王青离婚，林梅才应该受到良心的遣责。王青这次出逃，可以说是在替林梅背黑锅，但这笔帐王青只能算给自己听，别人可不会这么想，林梅也不会承认，谁叫他是男人呢。
可是在李艳萍这件事上，王青自认为是清白的，而且就算不清白，那也该他和李艳萍不清白，气走了吴小军，但现在走的是李艳萍，可见跟自己不会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还会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呢？这笔帐王青就怎么也算不过来了。
王青对吴小军说，你不要发呆了，想想她会到哪里去，我们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找不回来了。
为什么？
吴小军拿下捂脸的手，欲言又止。最终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对王青说，哥，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就算我离了婚，你也不能跟别人说。
王青点头，回到沙发坐下，准备听故事。
吴小军吞下一口口水，又像是下了慷慨赴死的决心，开始娓娓道来。五
吴小军长这么大，喜欢过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他的高中同学。那时候年龄还小，最初发现自己有了爱人的冲动，吴小军吓得魂不附体，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该同学和吴小军一样寡言少语，总是独来独往，上课永远坐在最后一排。所不同的是，这位同学另有一种高傲的气质，对谁都不理不睬，也丝毫不受别人冷嘲热讽的影响。吴小军正是缺乏了这种气质，所以他倾慕万分。
教室最后一排通常只坐两种学生，一种是无心向学的捣蛋分子，另一种就是他们两个。他们分坐在教室的两侧，吴小军时常抑制不住地遥望这位同学。这位同学有着长长的睫毛，秀丽的鼻子，双唇十分丰润，然而又蕴藏着呼之欲出的坚毅之美，从侧面看去尤富韵味。有时吴小军鬼祟的举动会被对方察觉，两双眼睛意外交了火，稍一愣怔，双方同时神速地低下了头，各自体味脸热心跳的感觉。
这是发生在高三时的事，时光匆匆，很快就毕了业，各奔前程去了。吴小军遗憾地想起，他自始至终也没和那位同学说过一句话，以后就更加没机会了。地址吴小军是知道的，但找上门去又能怎么样呢，天天见面尚且如此，根本不能指望各奔东西了反倒能发生些什么。
应该说这件事对吴小军的影响是具有颠覆意义的，以致他认定此生绝不能结婚，结了婚只能饱尝痛苦。他家里对此难以理解，硬要逼着他结，他不肯，问他为什么，他又难以启齿。当时独身主义还不成气候，吴小军也觉得大男人不结婚不对头，老父老母不过就那点心思，做儿子的可不能做得太绝。有一阵子吴小军被两种想法生拉活扯，只差没寻死，始终下不了决心。正当吴小军苦不堪言之即，偶然结识了李艳萍，吴小军从别人那里得知李艳萍不能生育，已经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了。他就去对李艳萍说，不如我们结婚吧，反正我不喜欢小孩，也算是给家里一个交待。于是他们就结了婚。
凭良心说，李艳萍除了不能生育，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妻子。她持家有方，善于理财，还孝顺公婆，人人都说吴小军福气好。听得多了，吴小军也觉得这样过日子未尝不好，其他的想法就逐渐淡了下去。直到两年前，事情起了风回路转的变化，梦境横遭打破。
两年前，有一次吴小军去外地寻找新货源，收获颇丰。行程临近结束时，吴小军一身轻松地出去逛街，打算买点纪念品带回来摆在家里。在一家古玩店，吴小军碰到了在那座城市定居的昔日同学。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喝了咖啡，夜深了老同学送吴小军回旅馆，就留下了。吴小军的行程因此延长了两天。
吴小军回来后过了一段时间，那位同学回老家探亲，给吴小军打电话，两人约好在一家酒店见面。也怪吴小军警惕性太差，没发觉李艳萍早已对他起了疑心。他说完编好的借口，前脚刚走，李艳萍便紧跟了上去。看着吴小军进了房间，李艳萍掐准时间，半小时后她撞开门闯了进去，虽然没有捉奸在床，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糟糕。
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李艳萍惊得脸色惨白，转身想跑，不料被吴小军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知道这个时候抓不住，一切都会完蛋），并且把门关上了。李艳萍一半因为伤心，一半是怕被吴小军杀人灭口，靠在门上抖作一团，连哭都忘了。吴小军在短暂的当机立断后，也变回了手足无措。他想着该怎么向李艳萍解释，但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李艳萍什么都看到了。还是吴小军的同学比较冷静，这个人面对窘境显得从容不迫，或许是经验丰富使然。吴小军的同学仔细整好衣服，环顾房间，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完全是在自己家出门前的那套程序。然后他走向李艳萍，那种昂仰的神态让李艳萍不由自主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那人拉开门时说了一句，我再也不会出现了。就这么全身而退了。
李艳萍突然哭了起来，因为她想起自己是来捉奸的，但现在受羞辱的反而是她，真是天理何在啊。吴小军也有一种遭抛弃的感觉，羞愤难当。当时他也想趁机一走了之，问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可没他同学那么潇洒。
吴小军支支吾吾地向李艳萍道歉，理由是没有的，他只能赌咒发誓说不会再有下次了，恳请李艳萍再给他一次机会。直说得声泪俱下。但李艳萍只知道一味地哭，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最后吴小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个人就这么在酒店房间里干耗着，彻夜未眠。
拂晓时分，吴小军瘫坐在地板上，彻底死了心。第一缕晨光从窗口照进来，吴小军有气无力地说，事已至此，如果你要离婚，那就离吧，只求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我只有死这一条路了。不料李艳萍用手抹了一把已经干了的眼睛，说，回家。说罢爬起来就走，留下吴小军瞠目结舌，半天搞不清状况。事后吴小军旁敲侧击，想要知道李艳萍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李艳萍的回答却是言简意赅得令人喷血。她说，你不算男人，我不算女人，我们扯平了。后来她又补充说明，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吴小军旧病复发，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婚。
整个事件就是这样。
王青泛起不易觉察的笑容，得知自己没有闯祸，他心情放松不少。他问，那天从旅馆回来，你们家门上是不是有两行字？吴小军表情错愕，王青感到很满意。
吴小军忧郁地说，哥，你好像没有听懂我说的。
我听懂啦，不就是婚外情吗，现在兴这个，我也是为了这个才逃出来的。了解了解。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我的同学是个男的。
王青说不出话了。他快速回想昨天夜里里的事，对了回来的时候他们滑开灯，但王青起来找水喝的时候，灯是开着的。还有他们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吴小军的那只手，王青做春梦时不知道是什么丑态这些李艳萍一定全都看见了，所以她才误会他和吴小军也有那种关系——我的妈呀，我的清白哟，这下是掏心挖肺她都不会相信了。
一般来说，一切结果都该有因可寻。王青就在想这件事的起因在哪里，同时自我检讨。最近的原因是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造成了误会。早一点，是他不该来找吴小军，明明绝了交，就该一数据到底，正是自已一时心软，才会发生后来的事。再早一点，前天晚上他如果不在林梅那里过夜，或者早几分钟出门，就不会碰上罗超，他也不用逃了。时间往前追溯，他要是没和林梅搞到一起，前面几个错误都不会发生。再往前，王青假想，如果杨小叶对他能好上半分，他还会和林梅胡搞吗？追问在这里停住了，这个问题王青给不了答案。毕竟林梅长得真是漂亮，这样的女人主动送上门来，王青要说自己有勇气拒绝，那他肯定是在撒谎。
这么多错误被揪了出来，王青反而拿不准哪个错误更应该承担主要责任，所以他知难而退，草草结束了追问。
回到眼前，吴小军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双手互搓，一副讨打相。看见吴小军的那只手，王青觉得毛骨悚然。要知道昨晚那么好的梦，王青总共只做过一回，而且恐怕不会有第二回了，王青原本是想牢记在心，以备随时回味的。但现在他连想都不敢想，因为鸡皮疙瘩先就起了一身。
王青强忍火气，问，你打算怎么样办？
吴小军的脖子扭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但看得出他在想这个问题。
这回婚是离定了，我也不想再去挽救什么。其实当初选择结婚就是一个错误，对我也好，对李艳萍也好，现在改正还来得及。我以后都不会结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没有用，我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话，这辈子也只好这样了。
说完这番话，吴小军仰起上半身靠在沙发上，眼珠凝滞，而且黯淡无光。王青不由有点可怜他，怎么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看他这么痛苦，自己也不好受，王青吃力地想找一句安慰吴小军的话。
你说你喜欢过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这句话不是王青脑子里想的那句，是他的嘴巴自作主张问了这一句，他想捂已经晚了。不过吴小军好像没有听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王青松了一口气，继续想安慰的话。就在这个时候，吴小军的头像眼睛蛇一样猛立起来，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字。
只听王青惨叫一声，见了鬼似的翻身就跑。刚好门是开着的，一阵风过，眨眼就跑得没影了。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