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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灰烬 作者:金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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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拍着新土的小土丘,今天已经是个杂草丛生的荒冢。手上的行李纷纷落地,这些年的分离,没有淡漠心里母女相连的疼痛。沪妮跪了下去,扑在扎人的荒草上,仿佛妈妈温暖的体温。妈妈,沪妮回来了,女儿回来看你来了,你寂寞吗,你孤单吗,你还难受吗。可怜的妈妈。那个站在大卡车上被捆成了粽子的妈妈,那个轰然倒在卵石上眼睛灰白的妈妈,那个身体上带着伤痕,抱着沪妮失声痛哭的妈妈,可怜的妈妈……那个曾经风姿卓越骄傲心高的妈妈……长大的沪妮更加地能够理解和同情当初的妈妈,一种剜心一样的疼痛,几乎让沪妮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但愿没有知觉,不要有这样粉碎一样的痛楚。
秋平在沪妮身边慢慢地跪下,把没有了一点力气的沪妮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哑着嗓子说:“梅阿姨,您就放心吧,我会一辈子照顾沪妮,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夕阳已经慢慢地染红了天际,山间一座长满杂草的荒冢旁,依偎地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女,夕阳照在他们脸上,很美好柔和安静的光泽。旁边,放着几包行李。四周干枯的杂草里,偶尔跑过一只觅食的野兔,带动杂草一阵脆脆的响声。
迷路的小孩(二)
金子
暮色中,两个年轻的男女在盘旋的山路上走着,去县城的末班车已经错过了,只能看有没有路过的便车可以搭乘。
远处,传来“踢——塌——!踢——塌——!”的声音,是马车。
“秋平,有车了!”沪妮突然地放松了脚步,松了一口气。
放下越来越沉重的包袱,秋平拉紧沪妮的大衣领口,问:“冷吗?”
沪妮摇头,嘴里呼吸出白色的雾气。没有月光,没有灯光,夜色居然还是还是没有黑尽。他们向身后张望着,山里的世界早早地就开始休息了。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上裹着厚厚棉衣,下身穿着皮裤,头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用嘶哑的声音问:“你们要去哪里啊?”
“去县城,车赶丢了。”
“算你们运气,我也去县城,上来吧!”
“好,谢谢你啊,师傅!”说着,秋平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了车上。
“这么多的东西!带媳妇儿回家过年的吧?”
“是啊!”
“在外地上班的?”
“是啊,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在外面好啊,我儿子也在外面打工,在家呆着没什么出息。”
“您是回家吗?这么晚了。”
“啊,我拉了一些年货去前面那个庄,现在赶回去,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秋平拿出手机,还是没有一点信号。
“也许再过去一段就有了。”沪妮安慰地说。
“没事,我也没有说好几点种会准时到家的。”秋平笑笑,搂了沪妮的肩膀,说:“就要到家了。”
抬头看天空,居然从云层里透出几颗星星,闪着寒冷的光芒。
县城的夜晚,因为春节将至而热闹起来,街边挂满了的红灯笼和小彩旗,每个单位的大门口都张贴着对联,挂着彩灯,不时有鞭炮的声音,还有零星的焰火划破黑寂的天空。
秋平已经打通了电话,让家里等待的人不是那么的担心。
路边有许多清闲下来的人群,还有穿着新衣,挂着鼻涕的孩童,他们吃着包里揣的各种零食,然后还不时地掏出一个鞭炮,点燃,抛出去,站在那里看着鞭炮爆炸,然后很过瘾地拍手欢叫。
“好热闹!”沪妮说。在妈妈走后,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春节的热闹,第一次把自己放在了热闹之中,而不是远远地看着别人的热闹,自己倍感凄凉。秋平带给她的,实在太多。
秋平跳下了马车,向着前面疾步地走去。一个单位的大铁门前,站着一个向前张望的老妇人。
“妈妈!”秋平拉住了老妇人的手,中国式的表达方式,他们没有因为高兴而拥抱或什么,他们很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对亲人的爱。
沪妮也下了马车,慢慢地向前移动,透过岁月走过的痕迹,老妇人的脸上依稀可辩昨天的模样和神态。沪妮又被真切地扯回了从前,那个陈旧的阳光里灰烬飞扬的空间。
“沪妮,过来呀!”秋平有些激动地催促。
沪妮慢慢的走过去,看到老妇人的手臂慢慢地扬了起来,下巴颤抖着,亲人样的等待。沪妮扑进了短胖的臂弯,扑向了童贞的悲伤的过往。
“阿姨!”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唤,忍不住地,流着泪。
“沪妮!来,让阿姨看看你!”秋平妈推开沪妮,拉着她的手,笑着细细地端详,脸上也是潮湿的一片。“嗯!长大了,真漂亮,和你妈年轻时……”说着,笑容就凝固了,她意识到不要说的好,“走,我们回家去,饿了吧,叔叔在家煮饺子呢。”
“李老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狗旦他爹啊!”赶马车的人突然地叫起来。
“哦!是你啊,赶快下来,到家坐坐去。”
“不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改天来给你拜年。”
“好好!”
“这两孩子就是你的儿子媳妇吧?你好福气啊!”
秋平妈笑起来,“那你赶紧回去吧,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话,李老师,我那几个孩子都是你教的呢!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拎了行李走进铁门,一所放假期间空旷的中心校。但校工楼还是热闹的。三楼的一间宿舍没有关门,暖暖的灯光从里面射出来,被门框分割得整整齐齐的。
走上走廊,响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系着围裙的还算挺拔的老人走了出来,然后迎上来。
“老头子,你看谁来了!”
“沪妮!哎呀,你看……你妈这两天天天念叨着你们要回来了,来来来,快进屋。”
“爸。”秋平叫了一声。
“叔叔。”
“嗳!快进屋,进屋!”
宿舍是两室一厅的套房,客厅里大大的书架在房间占了很大的位置,还有两个办公桌,该是老两口一人占据一张,每天晚上在那里备课和批改作业的战场。简单的布置,透着书香的味道。桌子上摆了满满的一桌菜。秋平叫起来:“妈,你们又做这么多,得多久才能吃完啊。”
“又不是做给你吃的,是做给沪妮吃的。”秋平妈嗔怪地笑了说,“去,洗脸去,洗了先吃饭,你们肯定都饿了。”
“洗脸去,我给你们放热水。”秋平爸往洗手间走去。
“爸,我又不是不知道热水怎么放,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你和妈歇一会嘛。”
“我是担心沪妮找不到嘛。”
“有我呢。”秋平搂住沪妮的肩膀笑着说。
坐在桌前,有一种对状况还不是很适应的晕头转向,秋平爸正张罗着倒红酒,嘴里念叨着这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秋平妈把一个大鸡腿放进了沪妮的碗里。
“阿姨,您吃吧,我自己来。”沪妮赶紧谦让,紧张和不安也是有的。
“沪妮,”秋平爸把酒瓶放了下来,慎重地说:“你们都快结婚了,就别叔叔、阿姨的叫了,该改改口了!”
“就是,沪妮,你不知道秋平他爸和我知道你们的事有多高兴。从小我们就没有拿你当外人,秋平来电话给我们说了你们两的事以后,我们更是拿你当自己女儿了。该改口了。”秋平妈也附和着说。
沪妮难为情地偷眼看了秋平一眼,他正喜滋滋地笑着看她。
“爸!妈!”亲切的称谓,把沪妮自己的眼睛感动到酸涩。
一顿很美好的晚餐,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节目,有一些媚俗,但很应景。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得让人感到轻飘。
秋平被安排在了客厅的行军床上,沪妮住在秋平的屋里。
老两口去洗脸的时候,沪妮悄声问:“爸妈不知道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知道啊,我给他们说过的,大概是怕你多心吧,再说,他们是老师嘛,肯定是不提倡未婚同居的。”说到后两句,秋平偷着调皮地笑了。回到家,不自觉地露出许多孩童样的性子和表情,一个有爱的孩子才有的样子。
秋平的床柔软干燥,床单上还有阳光和肥皂的味道,很干净的味道。一天的奔波,沪妮很快地睡着了。
她又梦见了妈妈,站在飘着灰烬的陈旧阳光里,笑着问:“沪妮,你回来了?”
沪妮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妈妈还是那样问,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沪妮,你回来了?”
沪妮想靠近一点,却迈不动步子。脚下,是干枯草地上零星的花瓣,四周,是耀眼的陈旧的阳光,阳光里的灰烬折射着强烈的光芒。
“沪妮,你回来了?”妈妈站在阳光里,还是那样微笑着问,头发上,是阳光投射的光芒。
沪妮出奇地安静,她非常地想要回答,想要跑过去,依偎在妈妈的身边,但她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她只能站在自己的角落里,再一次听见妈妈说:“沪妮,你回来了?”
迷路的小孩(三)
金子
第二天,沪妮和秋平一家去了妈妈的墓地。在墓碑前烧了许多的东西,沪妮心里有了一点安慰,在“那边”,妈妈是富足的。秋平家一年会来三次,给沪妮的妈妈扫墓。清明节,春节,忌日。
此刻沪妮的心酸里带了一些欣慰:妈妈现在一定感觉到了热闹,妈妈现在是不孤单的。
许久,沪妮都不愿意离开。
“走吧,”秋平拥着沪妮的腰说:“过两天我们再来看妈。”
沪妮点头,随了秋平一家往大路上走去,寒风吹过,很是萧瑟。
迷路的小孩(四)
金子
在秋平家的日子安闲舒适。每天,都有学生和家长来拜年,房间里每一天都是闹热的。一家四口一起看电视,聊天,一起上街买菜,还买一些以前漏掉的年货。一路上,不断地有人给老两口打招呼,什么样的人都有,看得出来,他们是很受人尊敬的两个老教师。
时间很快地就到了除夕的夜晚,一个令人倍感凄凉的日子。但今年,显然是不同的,沪妮觉得自己也是热闹中的一份子,快乐中的一份子。但这种情绪常常因为想到孤单的妈妈而突然地有些低落。但毕竟已经是很快乐的了。
节日免不了的还是吃,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电视里自然是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年年的春季联欢晚会让人觉得失望,但这似乎又是一个家庭过春节的唯一选择,因为它是个应景的节目,而且不乏热闹和祝福。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红酒,就是一年都不沾一滴酒的秋平妈,也端起了酒杯,这是个太特殊的日子。
电视里在放不太搞笑的小品节目,但今天的人们是可以原谅很多东西的,一家人吃着东西,聊着天,不时看看电视,对着强要挠观众胳肢窝的节目宽容地笑笑。
“沪妮,你平时工作辛苦吧?”做妈的问。
“还好,还不怎么加班。像秋平就比较辛苦了,他是常常加班的。”
“你工作常对着电脑吗?”
“会的。”
“那可要里电脑的距离远一点的好,电脑辐射对身体不好。”
“嗳!”
“你们回去啊,就把结婚证拿了,两个人在一起,有个照应,我们也就放心了。”秋平爸发话了。
“是的是的,先把结婚证拿了,然后我再请人帮你们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沪妮和秋平相视一笑,秋平说:“结婚证是要拿的,”办“就不用了,反正在深圳也没什么亲戚。”
“那怎么行?”秋平妈说:“不举行仪式,不请你们的同事朋友,算什么结婚啊。”
“妈,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都想好了,到时候去教堂结婚,也不请什么人。”
“深圳人都这样结婚吗?学外国人了。”
“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孩子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那么多吧。教堂结婚也很不错啊,是个好形式。”秋平爸拿出了他一家之主的口气,慢条斯理地说。
“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秋平妈说:“不能让沪妮受委屈。”
沪妮的鼻子就酸了,放了筷子说:“妈,哪里就委屈呢,不委屈。”
“唉,看着你们这样,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再过一、两年,我们也退休了。到时候,你们有了小孩,趁我和你们爸爸还动得了,还能帮你们带带小孩,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
沪妮身子颤了颤,低了头看看秋平,他也正看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秋平妈继续地说着:“沪妮,你们年轻人不太注意,到你有了小孩的时候,可不能再做对着电脑的工作了,对孩子不好,辐射太大了。到时候就换个清闲的工作,实在不行,就别工作了,生了孩子,养好身体以后再说。”
“妈,看你,我们都还年轻呢,哪能这么早就要孩子。”秋平打断了妈妈的话。
“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明白就好了。”
“来,沪妮,吃鱼,这是学生家长送来的,在河里打的河鱼,肉嫩,很香的。”秋平爸把一块鱼肉放进了沪妮的碗里,犹如一座大山,压得沪妮喘不过气来。
一顿饭,再也没有滋味了。
秋平父母依旧地气定神闲,慢慢地吃着桌上的东西,饶有兴致地看节目,断断续续地说两句话,再舒心地笑笑,一副其乐融融安享天年的样子。
他们的幸福,让沪妮感到了极度的罪恶感,她知道她会把他们的希望全部地击碎,十分彻底地击碎。她不能给他们留下未来的希望,她不能延续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血脉,她会成为他们的罪人,或许秋平可以接受没有孩子的事实,但他们是不会接受的,也许他们因为善良的品德接受这个事实,但内心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沪妮心痛起来,痛得四分五裂,她又剥离了这个欢乐的气氛,身处其外,冰凉不安。
沪妮慢慢地站起来。
“怎么?沪妮,你要拿什么吗?”秋平妈体贴地问。
“不是,我去一下洗手间。”沪妮有些不能负重地逃离。慢慢地走进洗手间,把安逸的欢乐和秋平担心的目光齐齐地关在了门外。
站在洗面槽前,看着镜子里的脸,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在心里,徘徊不定,挣扎难安。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水声哗哗的,手就这样伸着,在冰凉凉的水里,一直凉到了心里。
“沪妮,快点,是宋丹丹的小品。”秋平妈叫起来。语气快乐满足。
“哎,来了!”沪妮应着,把手擦干,走了出去,看见秋平担心的目光。她对他笑笑,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应该给你家里说实话的,秋平……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沪妮拿着粘满了泡沫的碗和抹布说。
“别瞎说,今天过年,什么也别说,以后,等以后,我们再给他们说。”秋平也压低了嗓门说。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地把话打住了。秋平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很幸福的满足,她说:“你们看电视去,还是我来洗吧,你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妈,你就好好坐着吧,看你的电视去,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快去。”秋平说着就把他妈“赶”了出去。
沪妮把洗过第一遍的碗放进水槽,秋平冲洗,水哗哗地流着,溅得到处都是。
“秋平,我坚持不住,我觉得我在伤害你的父母。我……我们不能在一起。”
“以后,以后我们告诉他们情况,但现在不行。”
“真的……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沪妮的话轻若游丝,艰难地从嘴里吐出来。
秋平把沪妮搂住了,用他湿漉漉的手,说:“不要这样对我,沪妮,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你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而且,现在有多少人都是不要小孩的,小孩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沪妮看他,这个她已经十分熟悉的男人,他眼睛里的痛楚是真切的,那种真切深深刺痛了沪妮,让她欲罢不能。而且,她是真的想“罢”吗?她何尝不想结束自己漫无目的的漂泊,和自己爱的男人一起,度过平凡又满足的每一生呢。
“答应我,沪妮,不要再跟我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沪妮心里艰难地挣扎,她知道“答应”是一个怎样脆弱的形式,她点点头,眼泪滑落下来,凉凉的。
涟青一离开家门,就突然地成熟了许多,前些天在家里的乖张跋扈自出家门以后,就很自觉地收敛起来了。看着她在家里撒娇的样子,真是可恨之极。当然那里面还包含着沪妮的一点点嫉妒。看着小舅舅小舅妈不遗余力地围着涟青转的情景,难免的让人感到有些心理失衡。但自一离开父母的视线,涟青就成熟了,一副很懂事的样子,跟在表姐和秋平的后面。
迷路的小孩(五)
金子
户口簿,未婚证明,三张结婚登记照,再加两个人的单人照。手续都齐了。有了这些东西,两个人以后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是一种形式上的认证,一种心安理得的拥有,有了一纸婚约,沪妮将不会再犹豫是否可以,不会再怀抱沉重的歉疚,她以为那种歉疚肯定地会轻一些,因为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把这些东西把玩了一阵,沪妮把它们关进了抽屉,然后把穿着白色丝质睡衣的身体很舒适地放在了床上。
洗手间的水哗哗地响着,是秋平在冲凉。他已经请了一天的假,明天,他们去办证。从此,他们就是夫妻了,他们的一生都会相依为命。一种幸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但也明明地混杂了一些虚假的东西,不可靠的东西。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这里是所有的不可靠的原因。
电话突兀地响起,没有接听沪妮就知道是谁来的。果然是秋平妈。她一再地叮嘱明天早晨不能吃早饭,晚上休息好。她的紧张传染给了沪妮,放下电话,沪妮的身体里是跳跃的兴奋和紧张。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下来,然后门开了。只穿了一条短裤的秋平用一个大大的毛巾擦拭着头发,台灯下他的身体发出金色是光芒,动人心魄。从此以后,连做爱都是理所当然,受法律保护的了。沪妮奇怪地想。
他走过来,随手就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书,然后拍拍沪妮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沪妮翻身静卧,暖暖的灯光搅动着人的神经,令人兴奋不已。秋平的书在缓慢的翻动,很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定时地敲击等待着的脑袋里的一根弦。
沪妮翻身抱住了秋平,一个自己爱着的,就要和他度过一生一世的男人。他放下了书,感觉到她的潮湿。他把自己英俊的脸俯了过来,沐浴露的味道和他特有的气息强烈地刺激着沪妮的感官。他轻轻地吻她,慢慢地,吻变得激烈起来,在他的爱抚之中沪妮像花朵一样地开放了。
沪妮微微瞌上了眼睛,感受无路可逃的欲望的激情。秋平变得模糊起来。高潮把沪妮重重地抛向了天空,浑身忘我的酥软,然后像片没有思维的羽毛一样,不能自己地又飘落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潮水一样袭来的困顿。
没有理由再失眠,没有理由觉得一点点的不幸福,世界就像鸭绒被一样的柔软温暖,明天像甜腻的棒棒糖一样在向沪妮招手。
沪妮又做梦了,梦见自己踩在陌生的花瓣上,花瓣上闪烁着耀眼的露珠,那样令人迷惑的七彩光芒。天空有蜻蜓在飞,许多的蜻蜓,五颜六色的蜻蜓,在沪妮四周很轻盈地飞舞……
迷路的小孩(六)
金子
闹钟尖利的声音把沪妮拉回了阳光明媚的清晨。睁开惺忪的眼,看见秋平懒洋洋地把手伸了出来,抱住沪妮的肩,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早上好!我的老婆!”
沪妮笑了,有些不安。
两个人挤在了洗手间唰牙、洗澡。秋平很快乐地催促,说他的同事给他介绍的经验,就是要早,过了那个点拿表格都拿不到,而且体检什么都排在了后面,很耽搁时间的。气氛欢乐,不容沪妮有一点质疑。此刻他们是飞在天空的气球,飞得高高,但沪妮知道气球是轻飘而且不实在的,没有亲人认可的婚姻,真的幸福吗。但沪妮也不愿意把飘在天空的气球扯回来,她回避着一些问题,让虚假的快乐把她自己催眠了。
医院里的婚前教育教室里,已经簇拥了许多年轻的男女,一看这样的架势,沪妮和秋平就做好了等待的准备。上午,忙碌地在几层楼之间奔跑,在十一点多终于把手里的化验单全部交了出去。
下午看录象,介绍一些很基本的性知识,看到一半就被妇产科的医生赶了出来,说是要在这里上产前教育的课。
一大堆人拥在了检查室的外面,向负责婚检的一个老医生投诉。不到十分钟,这群人又坐在了教室里看录象,那个胖胖的妇产科医生和她熟悉的那个产妇很傲气地出了教室。
教室里认真看录象的人不多,大多都在看报纸,还有人伏在桌上睡觉,其实他们只是想在等化验单的过程中,有个坐的地方而已。
录象在介绍女人的生殖结构,沪妮的喉咙里像哽着一块鸡骨头一样的难受,就是这个录象,让她有勇气在领结婚证的那一瞬间,把飘在天空的气球扯了回来,哪怕看到秋平失望到哀伤的脸。要得到许可。这是沪妮坚持的话。我不能欺骗老人。沪妮流着泪心痛地坚持。秋平看着飘远的气球爱莫能助,他只能做到让他的父母在暑假来深圳,然后找个机会告诉他们。他有信心他们一定会接受,因为他们的善良,因为他们都是老师,因为他们是那样地喜欢沪妮,因为他们还算是开明的。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地在电话里讲这件事,因为他们是老套的,是传统的,还是很想抱孙子的。
他们沉默了回去,手还是拉着手,只是让他们快乐的天空漂浮的气球不见了。
再等一等吧。沪妮这样说的。
好,再等一等。秋平妥协了。
气球一次没有抓牢,以后还会有机会让你抓住它不断漂浮的细线吗。
迷路的小孩(七)
金子
日子很平静地过着,匆忙平淡,平淡得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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