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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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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俞国振一把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拖了起来:“看这告发之人,你可认识!”
周道登又看到那告发人的名字,那签名画押他认得出来,正是他的族侄周通贵!
“这……这……”
俞国振阴森森地道:“你只需要说,这个自称是你侄儿的人,是不是真的就行了。”
周道登愣愣地看着那张绢帛,看着那血红的手印,他哪里能否认,哪里敢否认!
这上面的这几句话,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说过,致仕这些年来,他一直沉湎于酒色,一方面确实只能以此娱乐晚年,另一方面也是自污,避免那位至尊的猜忌!
二六、暗谋
周道登与当今天子崇祯帝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当初听闻新帝即位一举拿下阉党,他也曾经欢欣鼓舞,觉得大明中兴有望。再后来他因为幸运被抓阄起复成了大明内阁大学士,他更是搜肠刮肚,向崇祯帝献上了守祖制、秉虚空、责实效三策,并且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赞赏与接纳。
但官场沉浮多年的经历,很快就让他发现,这位天子不是不勤奋,而是勤奋过了头,不是不想当明君,而是想当明君过了头!
凡事一过度,必然适得其反,再加上周道登也确实才能有限,当个因循之吏尚可,当主持国政的阁老相国,就差得太远,因此他起复不到一年就又被免职,继续回家养老。
这让周道登非常庆幸,遇着这样一位人主,还能全身而退。可没有想到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周通贵明明是被自己打发去了庐州,谁知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却去告发自己大逆不道!
是了,是了,这厮早想自己立他为嗣子,结果未能如意,于是做出这等举动,官府抄没家当之后,多少会给他一些奖励……
想到这里,周道登眼前发黑,身体又是发软。他年纪大了,又沉湎于酒色,身体原本就不大好(史实中他这年下半年就病死),心中既是急怒又是害怕,气血不由得翻腾起来,在他胸口一冲,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俞国振将他又拉起来,却发现这一次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口中白沫一串串地落下,发出咯咯的声音。俞国振微微一愣,松手将他放了下去,周道登挣扎着将手伸向桌子,那桌上摆着茶杯,可是他哪里够得着!
周道登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俞国振,俞国振却是冷冷地看着他,他自知无法在这个“锦衣卫”处得到帮助,便挣扎着自己向桌子爬去。
“如今你死,只死你一个,若是你不死,那便死一家,你家中老母都年过八十了。”俞国振冷冷地道:“你想她也为了你挨一刀么?”
周道登手一颤,支撑着他的最后那口气就此泄了,他头歪了下去,身体猛然一抽,然后便是一股酸臭味出来。
高二柱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象是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他跟着俞国振来办事,原本以为是象那夜杀了俞宜古全家一样,就是来大开杀戒的,却没有想到,俞国振根本没有动刀,只是拿了一张绢帛给周道登看。
然后周道登就这样看死了!
杀人不用刀,这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以前的时候,高二柱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猛将,在战场之上厮杀冲阵,象评书话本里说的那样,长坂坡七进七出,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未必是自己最想要的。
或许……象小官人这样,用一张绢帛逼死一个致仕的阁老,这才是最高明的吧。
俞国振自己心中却有些可惜,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并不是要周道登死,而是让他知道自己手中握有他的证据,若是他敢不利于自己,就将这证据交给真正的锦衣卫。
从周通贵的口供中,俞国振反复揣摩这个周道登为人,他虽然曾经当过阁老,实际上却是胆小怕事,而且从他为人来看,他也确实害怕这样的一份口供落入锦衣卫手中。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周道登胆子小到会被活活吓死的地步。
他向着高二柱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两人又悄无声息地从屋里离开。此时吴江还算太平,加上周家宅深院大,反而没有多少人注意内院。他们翻墙回到归家院,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人发觉。
“小……小官人,那老头儿真死了?”回到归家院,高二柱才回过神,向俞国振问道。
他看着俞国振的目光里,闪烁着崇拜和敬畏,以前他就对俞国振极为忠心,而现在这种忠心更是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他甚至觉,自己家小官人,比起评书话本里的诸葛孔明还要厉害。
气死王朗算什么,孔明还要在战阵前去骂一骂,自家小官人可是一张绢帛两句话,就气死了一个阁老!
“嗯,我不是教过你么,从呼吸是无法正确判断是否真正死亡的,最好的办法是脉搏。”
“哈,哈,方才没有想到,忘了……”高二柱小声地笑了起来:“小官人……可真是厉害!”
“这事情不要再说了。”俞国振瞪了他一眼:“管住自己的嘴,去睡吧。”
第二天他们醒来之后,却听到外边闹成一团,俞国振有些奇怪,让二柱出去打听,过了一会儿,高二柱一脸古怪地跑了回来:“小官子,那位吴江故相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俞国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死了便死了,怎么闹到归家院来了?”
“这事情和昨天听到的,那老头儿要纳妾有关……”
原来周道登身亡的事情昨夜就被周家的家人发觉,只不过看上去象是普通的中风而死,现场没有任何不对的痕迹,加上周道登此前就多病,因此倒没有人怀疑这死亡有什么不正常。周府闹成一团,那些妻妾们一口咬定,使女杨爱是个灾星祸首,要不为何老爷才说要娶她为妾当晚就一命呜呼,可见她就是克夫的煞星。
这帽子扣下来,小使女杨爱在周家就呆不得了,周母总算念着她平日里服侍得还算尽心尽力,便将她又卖回归家院。
说到这,二柱想到那小使女的模样,忍不住多了一句:“也无怪那个老家伙竟然想老牛啃嫩草,那小使女倒还真水灵。”
俞国振对这个没有多少兴趣,他此次来虽然是以招募工匠为借口,实际上也确实需要招募工匠回去,襄安毕竟是小地方的镇子,比起手工业极为发达的太湖地区相差甚远。
但他没有料想的是,不一会儿,张溥与徐佛竟然派人来请他了。
“西铭先生,佛儿姐姐。”对张溥,俞国振始终不失恭敬,因此张溥虽然对他没有立刻加入复社有些不满,却并不讨厌他。
“俞公子,你昨日交待的事情,现今有眉目了,我们这最好的织机匠已经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徐佛笑眯眯地道:“奴还有些事务要处置,便先告退了。”
张溥倒不避嫌,那几名工匠来了之后,他微笑着在一边旁听,大概是想观察一下俞国振如何践行他的实学。
俞国振先是问了姓名,这一共是三位,询问了一会儿有关织机的情形之后,俞国振道:“实不相瞒,我不仅仅是要买织机,还想请匠师去我们庐州,不知三位是否有意?”
一听到要背井离乡去庐州,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立刻就面露难色:“公子休怪,小人家中有老有少,片刻也离开不得。”
“无妨,无妨,若是愿意跟我去,自然可以携带家小,我每个月愿意开支五贯铜钱。”俞国振道:“这价钱,随着在我那儿效力时间增加而增长,今年是五贯,明年便是六贯,如此为我效力十年,那么每个月便是十五贯!”
这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收入,一贯约摸就是一两白银,而大明朝一位知县名义上的年俸,也才只是四十五两白银!因此,那三位都是眼前一亮,就连年纪最大的那个,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张溥微微摇头,心里有些失望,这位国振贤弟,看来还是纸上谈兵啊。
“小官人说的可是真的?一月五贯,一年……便是六十贯?”
“正是,附籍之事也不须你们操心,我会派人去官府打点。”俞国振又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三名工匠相互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那位年长地道:“不是小人信不过小官人,只是小官人开出的这价钱,实在太高了些……小官人雇用匠人,真是要制造织机?”
“不是制造织机,而是改良织机。”俞国振微微一笑。
这话说出,原本心中对俞国振评价正迅速降低的张溥霍然抬起头来,看了俞国振一眼,眼中光芒也变得有些异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张溥如何能不懂。而且,他自称是徐光启的弟子,虽然其中颇有些勉强之处,但他对徐光启的学术却还是相当了解的,徐光启对于工具的改良相当重视,因此他也知道,如果织机得到改进的话,那将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能极大改进织机,别说花五贯六贯一月请工匠,就是十贯八贯也是值得的!
不过对于三个工匠来说,他们还是得再想一想,彼此看了一下,三人心中犹豫,俞国振也不着急:“此事你们可以回去与家人商议一番,若是你们家人能有所长,我也可以找事与他们做。”
三个工匠有些怅怅地离开,张溥终于开口:“国振贤弟……当真能改良织机?”
他们复社中人,大多都是家中富庶的士子,而他们家中的财产,又有相当多与丝织业有关。如果能改进织机,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张溥已经在思考,这东西能让他们复社的声望又增加多少,能吸引多少新的士子加入复社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以气节自诩的读书人,同样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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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青山看我应如是
“试一试吧,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俞国振的回答让张溥有些失望,但想想也是,如果俞国振有绝对把握,何必还要跑几百里路来吴江寻能工巧匠!
想到这,张溥只是暗中记下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几位匠人住所离归家院并不远,二人闲聊了一阵之后,便听到他们再次求见。这一次来的只有最年轻的那个,俞国振记得他姓蒋,单名一个权字,他见着俞国振后行礼:“公子,小人愿去庐州,只是小人尚有一子,不知能否一起带去?”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那便可以。你儿子带来了么,让他来见我。”
蒋权陪着笑道:“来了,来了,就在外头候着……粗人家的小子,没有什么家教,失礼处公子莫怪。”
他把儿子唤来,是个八九岁的小厮,长得倒是憨头憨脑,就是手脚动个不停,看起来是个好动的家伙。蒋权让他行礼,他就跪下磕头,但却不是给俞国振磕,而是一头扎在了张溥身前。
“呃,给这位公子磕头,今后这位公子便是我们主家了。”那蒋权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作揖:“公子,这孩子有些憨。”
俞国振其实也是个有玩心的,因此假装板着脸对那小子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磕头都磕错了,我看太蠢了些,只怕派不上用场。”
“小人叫蒋佑中,只看到这位相公老爷有胡子,自然就给他磕头了。”这小厮口嘴还算清楚:“公子不是这位相公老子的儿子?”
俞国振额头冷汗直冒,而张溥则哈哈大笑起来:“国振,这可不是我有心占你便宜,谁让你还那么年轻呢!”
“臭小子,让你乱说话!”蒋权有些慌了,挥手就去抽蒋佑中,那小子一边绕着他躲,一边嚷嚷着道:“分明是你在家里教我的,长胡子的年纪大辈份高,要先施礼,不长胡子的年纪轻火气旺,施礼要重才会不被找麻烦……”
“你还说!”将权方才还只是假打,现在可气坏了,两巴掌拍了过去,他一点小市民的狡猾,想要教给儿子,让儿子在这世道上少吃些亏,可这一嚷嚷,只怕要坏事!
蒋佑中虽然有些憨头憨脑,可是动作却很快,绕着父亲跑得和小狗一般,就是不让他打着:“我没错,凭啥打我,都是你教的,要打也该打你自个儿!”
俞国振忍俊不禁,有这样一对父子,都是挺有趣的,有他们在,自己身边恐怕又会多出不少乐趣来了。
“哈哈,这小子当真是有趣,国振贤弟,你要不要,若是不要,我就收他当个小厮了。”张溥也看得大笑起来。
“若是西铭先生忍心见他们父子分离,我倒没有什么意见。”俞国振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听了这一句,张溥知道他是收下这对父子了,将蒋权喝住:“好了,你也别抓着儿子不放,国振贤弟还有话要吩咐你们!”
俞国振向高二柱示意,高二柱掏出一小串钱儿:“你们拿着,回去收拾收拾,每日在这听候差遣。”
“多谢公子,多谢管家。”见那一小串钱儿也有两三百个铜板,蒋权大喜,觉得自己投的这个主家果然是慷慨,他拉着蒋佑中:“快谢过公子和管家老爷。”
蒋佑中憨憨地向着俞国振与高二柱看了看:“两个都是年轻的……老爹,我该先拜谁?”
这家伙憨得让人哭笑不得,俞国振看他这模样,笑着对蒋权道:“罢了罢了,小孩子家不要为难他了,这样一个憨儿子,以后有的你累。”
“这孩子就是不大通人情世故,其实很聪明。”蒋权老脸有些挂不住,他也希望给新主家留个好印象,象他这样的匠人,身上的赋税徭役很重,如果有个主家庇护着,这些就轻得多了:“公子莫看他这模样,可学起我的手艺来却是快,将来他的手艺,必然是胜过我的。”
“哦,当真?”
“小人不敢胡夸……臭小子,你出来时带的那个水车呢,拿出来给公子看看!”
蒋佑中有些警惕地捂着口袋:“那是我的,我花了老久的功夫,才制成的!”
“公子不会要你的破烂玩意儿,只是让公子看看你的手艺!”
听到父亲这样说,而且明显他如果不同意就又要挨揍,蒋佑中只能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制水车来。
俞国振看了看这水车,虽然只是个孩子的玩具,可确实做得相当精致,更重要的是,它竟然是活动的,如果用水去冲,那么就会转动起来。这证明眼前这个孩童,在机械上真的很有天赋!
俞国振对此一点都不惊奇,这个民族从来就不缺乏天才,无论是诗辞歌赋这样的文学天才,还是机械工程这样的实用天才!
“做得漂亮……不过,佑中,你知道为何这水车能转动么?知道这水车还能有什么用么?”
俞国振的问话,让蒋佑中抬起头来,他眼睛不大,但小小的眼睛却很有神:“你知道?”
“叭!”他头上立刻挨了他老子的一巴掌:“怎么和公子说话的呢!”
“呵呵,你想知道的话,回去我教你。”俞国振哈哈大笑起来,心中非常畅快。
蒋权倒还罢了,虽然是能工巧匠,但他年纪已经超过四十,潜力并不是很大,而这个蒋佑中则不然,才八九岁的年纪……可塑性强着呢。
“我才不信,你……公子真知道水车为何会动?”就算挨了老子一巴掌,蒋佑中也只是改了称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俞国振,还施展出了极幼稚的激将法。
“呵呵,不但我知道,就连我家的小使女都知道,你真想学,就跟着你爹一起去庐州。”
“爹,我要去庐州!”蒋佑中立刻转向他父亲。
蒋权腼着脸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俞公子是拿他儿子开心,水车为何会转……不就是水推着转嘛。
“你家里还有人么?”俞国振又问道:“也一起去庐州吧,若是你有徒弟之类的愿去,同样带着,我也按着你的工钱折算一半付给工钱就是。”
“没了,家里没别的了,孩子他娘生他时就没了,小人带着他吃百家饭,哪里有余力去养徒弟。”蒋佑中讷讷地道。
虽然说灾荒饿不死手艺人,可是他这样的匠人也只是勉强饿不死罢了。
打发这父子离开之后,张溥笑着道:“俞贤弟,今天看到你这行事风范,果然是精于经世致用的实学啊。”
他这是无话找话,俞国振敷衍了两句,两人的话题又回到时局上来,不过都是张溥在慷慨激昂地陈述,而俞国振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偶尔插上两句话,又正挠在张溥痒处,更是让张溥眉飞色舞。
他谈兴正浓,忽然外头一声娇媚的声音响起:“张先生高谈阔论,让奴想到诸葛孔明的隆中对策呢。”
随着这声音,徐佛笑眯眯地走进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小使女。这小使女一进来,便让人眼前亮,因为她长得娇小秀丽,虽然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却已经丝毫不逊于徐佛了。
“这就是……吴江故相未遂的那朵海棠?”张溥笑着打趣道。
“张先生!”徐佛含娇带嗔地拖着长音:“你这话说的可有些轻薄了!”
“啊,哈哈哈哈,是是,我轻薄了……”
“若是酒桌之上,当罚张先生喝酒,此时无酒……就罚张先生为我这苦命的女儿写一首诗,如何?”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张溥身为复社的大才子,写诗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家常便饭罢了,不过他目光忽然一转,看着俞国振:“或者……请俞贤弟为我代劳?”
“我是俗人,不懂诗词。”俞国振微微笑了起来,张溥有些卖弄才情,在俞国振眼中,这显得有些轻浮了。
他“不懂诗词”之语说出来后,徐佛倒是笑吟吟白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的模样,而那个小使女也挑起眉,进来后第一次正眼瞧他,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多了些清冷。
似乎不会写诗……就是一桩罪故啊。
俞国振苦笑了一下,这可是明末,他倒也有心抄几首诗词,可是当着张溥这样的大家,又面对着徐佛这明显花了不少心思在诗词上的名伎,他能抄谁的?除了还没有出生的纳兰性德,似乎没有谁的诗可以抄了。
纳兰性德身为满人,倒是很会写诗,这与他完全接受汉人文化熏陶有关。抄他的诗,俞国振倒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只不过他深知,就算是抄诗也得分场合看情形,否则的话必然会被揭破。
“哈哈,国振贤弟也太谦逊了,不过今日是我失礼,当由我为这位姑娘赋诗一首……只不过,要赋诗,可先得知道这位姑娘芳名,唯此才好入诗啊。”
徐佛喜道:“我这女儿姓杨,单名一个爱字……”
“妈妈,我原不姓杨,我出了周家,自然要恢复本姓。”张溥正要以杨爱为名赋诗,可那少女却开口道,她的声音极为悦耳,不过说话的时候,神情里带着一股英气:“我本姓柳,名字……名字……我最喜欢辛稼轩长短句中‘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之句,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柳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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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慧眼琴心觅短诗
柳如是!
俞国振愕然相望,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目光突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知道这个名字,秦淮八艳中最有英侠之气的一位,她出身虽然卑贱,可她的魂灵却能感动三百年后的一位大才子,那位博通中外的大学者,还专门为她考据了一部洋洋洒洒数十万字的大作!
只可惜那部《柳如是别传》深奥难懂,寄托着那位学者的亡国哀思,俞国振在那一世里几次想翻阅,最终都未能成,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直到现在,才确认这个柳如是确实是历史记载中的那位传奇女子。
“如是姑娘将辛稼轩的绝唱摆在了前头,倒让我不好做诗了。”张溥挠了挠头,他自负天下之才,当然不会敷衍,沉吟许久,笑着道:“今日诗兴未至,且待到下午,我们携酒乘舟,前往垂虹亭,吟赏烟霞,再为如是姑娘赋诗一曲。”
徐佛却苦笑道:“张先生有所不知,爱……如是不能在这久住了,如今周家都将故相暴卒怪罪于如是,所以我想今天就送她走,张先生文章名动天下,岂不缺一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朝云?”
朝云是苏东坡之妾,徐佛这样说,隐隐就有将柳如是与张溥为妾之意,柳如是垂首不语,张溥见她模样俏丽,正要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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