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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下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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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庙老人变了脸色,惶恐地问:“道爷,您怎么哭了?”

何安下急忙摸脸,触手温热。眼泪为何总是热的?[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om]

以手捂脸,他转身跑了。夏日阳光充足,叶片上的反光,像是数万颗泪珠。

何安下猛地停下脚步,迎面一位穿紫色旗袍的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女人竖着高高发髻,上插一枚绿玛瑙头饰。她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我已相貌全变,连段远晨都认不出我,而她却认出我了?男女之情,常会超出常理。何安下暗自思量。

何安下向她走去。她一搂小男孩,将其紧贴住自己的大腿,对何安下有着明显的防范之心。

何安下恍然明白,她愣愣的眼神,不是认出了自己,而是自己的古怪装束吓着了她。

何安下垂下眼,默默经过。今日不是十五,她为何来上香,难道今天是孩子的生日?

万箭穿心。何安下向前艰难迈步,身后却响起了她的一声呼唤:“道爷!”

她还是认出了我?何安下缓缓转过身来,她的手中拿着一块银元,说:“买双鞋子吧。”

银元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跑过来,将银元交到何安下手里,又跑了回去。她盈盈一笑,牵着小男孩向竹林深处走去。

银元冰凉。握着这块银元,何安下去了灵隐寺。灵隐寺中,有如松长老。

灵隐寺的山道上,卧着一块飞来石。这是来自外太空的陨石,与地球上的石质不同,凝结如钢,有三百米长宽。

飞来石上开辟出一条小道,道上坐着一个乞讨的女人,女人五官尚算清秀,脖子手上结了厚厚的泥垢,不知多久未洗澡。一个同样肮脏的小孩头枕着她的膝盖,正在酣睡。小孩五六岁。

她愣愣地看着何安下,没有发出乞讨之声,可能认为何安下是个与她一样的乞丐。她膝盖上的小孩惊醒了,狠狠地瞪了何安下一眼,转身打开了女人的上衣,掏出乳房。

她乳头有五厘米长,这是长期吸食的结果。农村的孩子吃奶,可吃到十岁。小孩叼住乳头,吸了起来。吸了两口,就吐出了,怨道:“娘,我要吃干饭。”

她把乳头又填到孩子嘴里,以手拍着孩子的后背,轻声说:“再嘬嘬,睡着了,就不饿了。”

何安下掏出银元,放入她的乞讨碗中。她流露感激之色,随即一脸紧张。因为何安下的手又探到碗中,指头在银元上在轻轻地抚摸,似乎要将银元拿回。

何安下摸着银元,仿佛摸着儿子的头顶。这块银元是儿子亲手给他的,是他与儿子的唯一联系,本该永久保存,却随手给了人。

女人伸手握住碗的边沿,试探地轻轻移动。何安下猛抬头,她眼神惶恐。

何安下的手脱离了碗,她迅速将碗藏在了身后。她的动作,令她的另一只乳房也甩出了衣外。

何安下站起身,向更高处行去。

第四十七章、锁麟囊

飞来石更高处,有一条四尺长的暗蓝色,近似人形,据说是神僧济公的影子。何安下看到,济公影壁前坐着一个穿浅灰色长衫的人,他留着短短头发,已大片花白。

来庙里烧香的,总是有心事的人。何安下没有多想,经过了他。走出十几步后,恍然觉得他的身形有一丝熟悉,便转过身来,登时惊住。

那是大痴。

何安下急忙奔回去,跪在他身侧,叫道:“师父!”大痴转过脸来。他的脸失去了往日等佛的神气,皱纹如网,在额头、腮部结了三块暗棕色的老人斑。

何安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

大痴叹道:“钝刀陈死了。”

大痴辅佐钝刀陈,为了提高他在中统内部的权力,有时会以法力为他做一些特别的事情。这些事善恶难辨。

一年前,大痴发现自己的法力急速减弱,他努力修炼,仍不能挽回。十五天前,法力消逝殆尽,钝刀陈也在那一天飞机失事,死在贵州山区。

对飞机残骸的调查结果是,飞机被人安了一颗定时炸弹,在驾驶舱底板下。内部推测为,钝刀陈得罪的人太多,是他们联手做的。

持掌中统的两位陈先生,并没有调查内部特务,只说钝刀陈被妖人所误,将罪过归咎在大痴身上。目前,大痴正受到中统特务的追杀。

何安下:“你传的五个手印,我已小成,可保您平安。”大痴惨然一笑:“等佛之力,不过是如电如露的幻影。你如要学,我还有一个。”

大痴将两手无名指各叠在中指后,两食指压在两无名指上,形成食指、中指夹无名指的状态;两大拇指各压两小指甲上,成环状;两中指指端相合。

何按下:“这叫何印?”大痴却失神了,良久方说:“虎是百兽之王,皇帝是万民之王。这个手印,是所有手印的王,称为王印,修此手印可将修其他手印获得的法力加大。依个人的信心、品德,小则两倍,大则无限。”

而他现在却空无法力。

何安下感慨片刻,道:“师父,虽然今日上香人少,但毕竟是在路旁,不宜久留。”大痴从长衫中掏出一个白色口罩,遮住了口鼻,然后起身前行,何安下追上,焦急地问:“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

大痴:“当然是去灵隐寺。”

灵隐寺的黄色院墙不知用的是何种涂料,莹灿灿的,令人陷入惶惶的自责情绪中。

大痴带何安下走到第二重院落西北角的藏经阁下,道:“对你说过,我是从《大藏经》中查出了雪山仆人法门的,没跟你说过,我是在这座楼看的《大藏经》。此庙主持如松向我提供了一切方便,却又说我为获得法力而学佛,虽然救众生的愿望悲切,但毕竟偏激,将来恐不会有好结果——不料被他说中了。”

何安下:“要不要与如松长老相见?”大痴:“我戴口罩,不是躲避中统特务,是为了躲避他。”

两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大痴道:“我们去大殿,给本师释迦牟尼佛上一柱香,然后离开。”

迈入大殿门槛,大痴与何安下都顿住了身形,第二条腿无论如何也迈不进去了。殿内佛像前有供香客跪拜的蒲团,蒲团侧面有一张摆有铜磬的小桌。香客跪拜一下,殿内值班的和尚便要敲一下磬,以表示佛心与人心相应。

坐在磬后的是如松长老。

大痴收腿,闪身出殿。何安下也要退出,如松长老却开口说话了:“何安下,既然来了,就向佛磕个头吧。”

段远晨与我对面不相识,如松却一眼认出了我……何安下忙跪倒蒲团上,磕了三个头。铜磬连响三声,音质清亮,如天亮前的鸟鸣。

何安下抬头,如松一脸慈祥。何安下:“长老!”如松:“今晚有大菩萨来杭州说法,这有两张入场卷,供你和你的朋友。”

如松自袖口掏出个白色信封。何安下迟疑接过,如松向殿外瞟了一眼,道:“你的朋友走远了,快去追他。”

何安下忙起身,追出大殿。

一阵急跑,在寺外松林里追上了大痴。何安下递上信封,大痴打开,抽出了两张戏票。

唱戏的角是程砚秋,剧目是《锁麟囊》。

夜里八点二十分,大痴戴着口罩坐在剧场第三排。他的左侧是何安下,第一二排坐着杭州高官,中央最佳位置空着两个坐位。

八点二十三分,段远晨穿着灰色中山装走入,他站在最好的座位前,却并不坐下,引得整个剧院的人都起身站着。但他不跟人寒暄,也无人敢跟他说话,场面极为怪异。

二十七分,如松到达。段远晨恭请如松坐在首排中央位置,然后在如松身旁坐下,整个剧场的人方才落座。

三十分,锣鼓响起,剧开演。何安下观察剧场内的各个门口都站着便衣,方醒悟到如松请看的戏,竟是中统特务的包场。

刚才整剧场的人起立时,大痴与何安下没有起身,大痴戴着口罩,何安下赤足束发髻,是以十分显眼。现在,不断有人侧头观察他俩。

如松令大痴深陷虎穴。将戏票交给大痴时,何安下转述:“如松长老说是大菩萨说法。我们去不去看?”大痴:“长老做事,必有深意。去。”

大痴已失法力,从三百个配枪特务中带走他,十分艰难。何安下无心听戏,两手缩在衣服里,结起了王印,期望自己的法力翻倍。

锣鼓声加大,演到了“同亭避雨”的场次。暗中修法的何安下不由得被吸引,剧情说的是富家小姐薛湘灵在出嫁路上遇到大雨,婚礼队伍躲入路边亭中时,亭中躲着另一队出嫁队伍。

那是一个贫家女,因穷得没有嫁妆,而在轿中哭泣。平时娇生惯养、自私使性的薛湘灵顿悟到人间疾苦,将自己装满珠宝的锁麟囊送给了贫家女做了嫁妆。

薛湘灵这一段唱词快言快语,引得众特务爆声叫好。何安下则听出了唱词先是讥讽世人追逐名利而丧失本性,后上升为悲天悯人之情。

转头向大痴看去,大痴的口罩上有了两道湿痕。何安下叫了声“师父”,大痴抹去泪水,轻轻说:“我佛原本贵为王子,也是娇生惯养,看到人间生老病死而顿悟,产生拯救世人之心。薛湘灵向贫家女赠锁麟囊,正是我佛的初心。”

前排座位有几位资深老人,为照顾他们,有中场休息。老人由小特务搀着去上厕所,而几个特务围住了大痴座位。

一个特务的手伸入衣襟内,暗示有枪,对大痴说:“摘下口罩。”大痴站了起来,前排的如松长老也站了起来。

两人遥遥相望,如松也是眼挂泪花。大痴摘下口罩,道:“多谢。一谢你当年供我读经,二谢你今日请我看戏。此剧的确是菩萨说法,我已找到了我当年的初心。”

如松:“大愿望就是大法力。这些人困不住你了吧?”大痴一笑,猛然跑了起来,他的身前身后都坐着人,摆满放着茶果的桌子,而他则无障碍地穿行过去,跑到剧场墙壁,迎头一撞,消失在累累青砖中。

满场惊叫,段远晨站了起来,扫视全场。眼神没有一丝凶光,全场特务却都住了口,乖乖坐好。

原要捉拿大痴的几个特务,要带何安下出去。段远晨道:“他与妖人大痴没有关系,我可以作保。”几个特务点点头,走回了座位。

如松向段远晨行合十之礼,道:“我事已了,先行告辞。”段远晨合十,嘱咐身边特务开车送如松回寺。

他目送如松走出剧场,叫自己身边的特务跟何安下换了座位。两人落座后,段远晨说:“没想到你认识如松长老。”何安下:“我也没想到他认识你。”

段远晨解释他母亲得了癌症,是如松长老教她念经,减去了临终前的痛苦。正值程砚秋在杭州演出,段远晨暗中买下了全场票,以犒劳手下特务。他给如松送去十张票,原本是供如松给寺庙关系户的,不料如松亲自来了。

和尚看戏,总觉蹊跷,果然中间出了变故。如松是借戏恢复大痴的法力。

锣鼓声响,戏再次开演。不管世上有了怎样的变故,戏总是要按部就班地演下去。故事延续,薛湘灵嫁人后,因水灾落魄到给大户人家做哄小孩的老妈子,小孩把皮球扔到楼上,薛湘灵低身找球。

这个简单情节却是《锁麟囊》全剧华彩处,称为“寻球九步”。只见扮演薛湘灵的程砚秋矮下身形,两腿时盘时展,连做出九个步态,以妇女的身姿演化出龙腾蛇盘之势。

此九步妙到极处,不懂戏的何安下也看得心旷神怡。他猛鼓掌时,段远晨侧过头说:“嗯?他怎么会打形意拳?”

段远晨教何安下,只教了形意拳的意,而未教形。形意拳有十二形,总结了龙、鹰、猴、马等十二种动物的天赋运动方式,虽仅十二形,却可概括天下全部动物的动势。程砚秋的“寻球九步”,是形意拳中的龙、蛇两形的组合。

戏完后,段远晨带何安下去了后台,对正在卸妆的程砚秋说:“我是白次海门下,你是谁的门下?”程砚秋转头,一副完全不理解的神情。

段远晨咳了一声,道:“你的形意拳,谁教的?”程砚秋单眉一竖,喝道:“出去!”

何安下以为段远晨必会发作,不料段远晨陪着笑,乖乖出去了。不但他出去,还把何安下也领出去了。

两人站到舞台上,看满场观众已退,三五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剧场。何安下问:“你怎么脾气那么好?”段远晨叹道:“角儿就是角儿,不得不服。”

舞台与后台仅一方布帘之隔,段远晨不断掀开布帘,窥视程砚秋卸妆的进度。约过了三十分钟,段远晨叫声“好了”,拉何安下走入后台。

千娇百媚的女人,变成了英气逼人的男子。程砚秋身高一米八三,见段远晨又来了,咳一声,有了令人不敢走近的震慑力。

段远晨离他六七步远就停下了,堆笑说:“程老板,我没别的意思。给你看样东西。”

段远晨在拥挤后台中,沉身作了几个盘旋,与“寻球九步”极为近似。程砚秋从梳妆台前站起,道:“方二先生的拳,你怎么会?”

段远晨收势站好,道:“是早年以一杆大枪,在海上押货船的方二先生么?”程砚秋:“我说的人,以前是上海查老板的装箱先生。”

京剧行头装在大木箱子中,后台摆行头有各种讲究,负责装箱的人相当于古代的巫师,地位很高。查老板是上海第一扮相,他失踪后,他的戏班就散了。程砚秋的戏班聘了他的装箱先生。

程砚秋:“寻球九步是京剧原有的动作,为旱水、卧鱼、剪子股组合而成。今天练晨功时,方二先生向我展示了你刚才打的拳术。我向他请教,他却不说话了。作戏的人,看见了好姿态,就像收藏家看到了千年古玩,拼死也要占为己有。我白天都在揣摩,晚上演出时,终于能将拳术融到了寻球九步中。”

说到这,程砚秋不由得浅笑一下,俊朗的汉子又有了女性的妩媚。

段远晨喃喃道:“你是练武的天才。他是我师叔。”

方二先生说感冒了,未来剧场,在旅馆休息。程砚秋晚上有饭局,告诉了方二先生的旅馆房间号,就与段、何二人告辞。

方二先生住的是单人房间,他瘦小枯干,缩在床上,翻看一本印满时髦女性的画报。段远晨道:“我是白次海弟子,给方师叔请安。”说完跪下磕了一个头。

段远晨起身后,向何安下使了个眼色,何安下也磕了个头。

方二先生仍盯着画报,直到将画报翻完,方开口说话:“白次海?唉,我这位师弟爱玩花活儿,妄想成仙。他教的徒弟,狗屁不通!”

段远晨却面露喜色,道:“多谢师叔指点。”方二先生哼了一声,道:“指点谈不上,你出手吧。记住,下狠手!因为我要杀你。”他不再看段远晨,又看起了画报。

段远晨犹如受老师当众表扬的小学生,美得合不拢嘴,又向方二先生磕了一头,起身后整肃面容,出拳向方二先生左额太阳穴击去。

太阳穴是头部要害,重击必出人命。方二先生忽然自床上滑落,以类似寻球九步的姿态,闪过段远晨,扬手摘下了何安下扎发髻的竹筷子,反手一刺。

何安下长发披下。

竹筷插入段远晨后脑。

脑骨坚硬,竹筷却像捅窗户纸一样捅了进去。段远晨低喝一声,像是“师叔”两字,便卧在床上不动了。

方二先生凝视着何安下,道:“你是他的属下?”何安下:“山中修炼人,刚刚下山。”方二先生:“你与他有何渊源?”何安下:“他也曾在山中修炼,那时他教过我拳术。”

方二先生叹道:“我师弟的天赋远在我之上,我原以为他徒弟会跟他一样……此人在杭州欺男霸女,闹出了十余条人命,我借程砚秋的戏,将他引来,是为了清理门户。”

竹筷竖在段远晨后脑上,创口未有血流出,他脸下的床单却渗出了一圈血。竹筷刺入时,通过一个力点,震坏了他全身。血是从口鼻里流出来的,那是内脏的淤血。

方二先生:“你既然学过形意拳,我就留给你一句口诀,做个纪念吧。”何安下愣住,只听他言:“发力时,脚趾间的蹼要松展开来。口诀为——不学鸡爪,学鸭掌。”

方二先生拎起皮箱,哼一声:“不给程老板添麻烦了。”带何安下出了房。

两人走上大街,在一个十字路口分手。分手时,何安下问:“您去哪里?怎么生活?”

方二先生:“找一个着迷武术的富商,将教你的那句口诀卖给他。开价三十万大洋,我后半生就有了保障。”

他费力地拎着皮箱,笨拙地躲闪车辆,过了马路,很快隐没在阑珊灯火中。

第四十八章、宇宙节拍

披散着头发,何安下再次登上去灵隐寺的路。夜已深,飞来石上的乞丐母子蜷着睡觉。一块银元,并不能改变她的生活。

何安下轻轻经过,不愿惊扰她。然而女人却醒了,叫了声“道爷”。何安下回身,见她坐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筷子,道:“您要不嫌弃,拿它扎头发吧。”

他以仅有的一块银元给了她,她也用仅有的东西作报答。不能逆她的好意,何安下走到她身前,欠腰伸手。

她却未将竹筷抵过来,依旧握着,道:“您要不嫌弃,我给您扎头发吧。我保证给您扎出一个最庄重的发髻。”

我一身破衣,连鞋也没有,要庄重的发髻作什么?——这是何安下说不出的话,他背坐在她身前。

孩子在酣睡。她的手指插入何安下长发中,捋顺,盘起,插入筷子……在插入筷子的同时,何安下感到一条冰插入了自己的后腰。

何安下前扑,滚出两米,回头见她持一把雪亮的短刀,含笑看着自己。她矮下身形,连续劈刺,步法近似于寻球九步。

何安下躲闪间,想到“放松脚蹼”的口诀,便甩出一脚。她正俯身追击,被一脚踢中胸部,跌出七八米外,后背撞上石壁,慢慢下滑,落地后便不动了。

孩子仍在沉睡。

何安下的脚上挂了一层肉色皮革,摘下展开,见上面有两颗乳头。月光下,七八米外的女人上衣敞开,露出一片如雪的色泽。

皮革是她的假胸,模拟给孩子喂奶而变形的乳房,而她本身的乳房则挺立饱满,乳头小如初蕾,其色浅粉。

何安下走近,她的嘴角流出一线血,滴在胸部,那是比乳头更红的色彩。何安下:“断桥桥下,我伤的人是你么?”

她点头,伸舌舔去嘴角的血迹。何安下:“听说日本管中国人叫支那人——不配拥有土地的人,我们真的不配待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么?[奇…书+网//QiSuu。cOm]”她惨然一笑,道:“我有中国血统。”

她断断续续地说,在日本有许多华人富商,日本平民女子以给华商作妾为荣,她的母亲便如此,而且还是姐妹二人嫁给了同一位华商。

她:“我抱的小孩,是我最小的弟弟,托你将他送往上海的日本租界。”何安下:“你既然有一半中国血统,为何还要杀中国人?”

她张嘴,似要辩解,话未出音,又一滴血滴在胸部,眼神就此凝固。

何安下掩好她的上衣,念一句“阿弥陀佛”,以抚慰她的亡灵。转身,熟睡的小孩竟不见了。

自小在奇特的家庭下长大,会比一般小孩敏感多思。也许他刚才一直在装睡,等待逃走的时机。何安下站起身,感到后腰剧痛,摸了一把,满手血迹。

何安下敲开灵隐寺大门后,就晕厥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了。他卧在床上,腰部敷了厚厚的草药。

他住在藏经楼下的耳房,午饭时分,如松随着送餐和尚一块来了,说:“好险,如果刀再深一分,刺破肾脏,你便无救了。”

何安下失血过多,如松安排他住下调养,一日吃三服中药。因伤在腰部,无法下床,大小便都在床上,由小和尚伺候。

奇怪的是,如松从此不再出现,小和尚脸上逐渐挂上了惶恐之色,并越来越重。何安下问他出了何事,他说方丈吩咐了,要何安下专心养病,别理睬外事。

恍惚间又过了两日,何安下勉强可以下床,便一路扶墙,去了如松禅房。禅房外跪了一百多位和尚,都在肃然念经。

何安下问出了何事,被告知如松长老即将圆寂。何安下跪倒,央求守门和尚让自己入房,见如松最后一面。守门和尚摆手拒绝,禅房中却响起如松浑厚的嗓音:“是抄经的人吧?让他进来。”

数年前,为化解何安下的心中郁结,如松曾叫他抄写了四十九天《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何安下一迈入禅房,两行泪便淌了下来。室内站着两位四十岁的和尚,体格强壮,气度威严,应是监院大和尚与首座大和尚。

如松毫无死态,反而气色红润,盘坐在床上,裹着一条金黄绸面的棉被。如松:“你养病这几日,世上有了巨变,日本军正攻打上海。而我也要走了。”

何安下先是愣住,听到后一句,迈步跪在床前,以额头碰触如松的膝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监院大和尚说:“何人为新任主持?请您示下。”

如松:“灵隐寺将有浩劫,谁做主持,谁便会以身殉教。何苦害人性命?所以我死之后,不立主持。寺内事务,由僧众自理。”

监院大和尚沉声答应,随后首座大和尚慎重地问:“浩劫过去,谁做主持?”如松:“浩劫中,自会长出大悲大勇的人才,比我指定的要好。”

首座大和尚沉声答应。

如松仰望屋顶,屋顶上有一块黑斑,那是室内燃香熏出的烟痕。如松缓缓道:“除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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