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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江湖·燕子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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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并不是见到美女就轻浮的人,但是他心想像王素这样的大名人,势必是从小被溢美之词宠惯的,初见之下,无论如何要说两句赞美和恭维的话,没想到却一时语塞。周远从小受他母亲亲自教诲,熟读历代名家诗词散文,从《西施咏》到《洛神赋》,多少都有涉猎,尽管生性不是特别外向,但要他说出一两句赞美女生的话,原也不是难事。可是此刻面对面看着王素,他却发觉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可以形容。这种感觉,他只有初看到王语嫣的雕像时才有过。

为了掩饰尴尬,周远忙说,“我之前遇到你的同学丁珊姑娘,一起来到鬼蒿林里,今早起来却不知所踪,不是王仙子是否见到她?”

王素见周远看着自己,说话语无伦次,调皮之心更盛,她心念微动,便有了一个主意。只见她脸色一沉,说道,“我刚才的确见到了丁珊,不过……”

王素说到这里,故意流露出一副悲戚的表情。

周远心中立刻涌起不好的预感。

王素看到周远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不过……刚才我们退守到庄后密林里时,她不小心被一个浑身烂疮的佝偻怪物咬断了喉咙……尸身也被那怪物掳去了……”

王素只想和周远开个小玩笑,可是周远听完这话,整个人竟猛地一震,直直地跌坐到地上。他木然地瞪视着水沼中飘摆的芦苇,就像突然化为了一尊泥塑,过了一会儿,泪水从他眼睛里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从燕子坞太湖岸边初见丁珊到现在的两天里,周远虽然和她说话不多,可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相当的熟悉和亲近。张塞多次调笑他俩,可是在周远的内心,除了在历史研究所地下室解穴时的短短一瞬之外,对丁珊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周远从小到大,从不曾有过任何比较亲近的女生同伴,贫苦的生活也让他只有在田间独自游荡徘徊,在放牧牛羊,捉捕鱼虾中打发童年的时光的奢侈。考入燕子坞后,一是因为他醉心武学理论,二是因为他内心深深的挫折感和自卑感,让他从不敢去接近任何女同学。而燕子坞这样的名校里又多是像季菲那样的富家少女,总是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冷门专业和貌不惊人的男生不屑一顾。因此丁珊成了周远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同龄异性,也许是因为一相识就被迫在一个危机四伏,凶徒环伺的情境里寻求出路,两人似乎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丁珊几次对他的保护和照应,都让周远深深地感到温暖,尽管大多数时候两人并没有言语,也没有目光的接触,但是周远仍能够感到身旁丁珊的存在,她的身影,她的气息,总是让周远感觉到一种宁静和安心。可是这身影和气息,竟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周远想起丁珊在太湖岸边准备和追杀她的黑衣人同归于尽时的那种决绝,在找不到黄毓教授,希望越来越渺茫是表现出来的执着,以及后来在茶花渡口面对袁亮和张塞时的那种倔强,种种情景,历历在目,让他完全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来。

王素站在旁边,顿时不知所措。

她信口胡编丁珊的死讯,自然有少女的顽皮心性在作怪,可是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渴望被人真心呵护和关切的情愫。

王素年少成名,周围当然从来不缺少惊叹和赞美。可是她也知道,那些各怀目的的关心呵护,都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名气。从十五六岁开始,她就从柳依仙子那里学得了一手绝妙的易容之术,每到学业间隙,她都会装扮一番,到峨眉山脚下和西蜀各地游历。当她变为相貌平庸,衣着简朴的“丁珊”后,才真正可以去感受和体验人心世情,而她内心深处,也总是把丁珊,当成是去掉华丽的外表之后真正的自己。

此刻她心中希望看到的,就是周远对这个真正的自己的关切。其实一声小小的叹息就已经能让她满足,可是她目睹的,却是深沉痛彻,哀伤绝望的泪水。

周远怔怔地落了一会儿泪,转头看到王素静默在一旁,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忙站起身,说,“我是燕子坞武术理论系的周远,过去两天里,曾得到丁珊姑娘的照顾,刚才想到丁姑娘是那么好的人……有些失态,请王仙子不要见怪……对了,不知道王仙子是否还见到我的一位朋友张塞?”

王素一路上被张塞冷嘲热讽,当然恨不得说他也被怪物捉去,掏心挖肺,拉出肠子,打了几个结后拖走了,但是王素知道张塞是周远的好朋友,怕他接受不了这种双重打击,便道,“哦,他和他的导师黄毓教授现在在岛另一头的一个山洞中。”

“黄毓教授!”周远忍不住大声叫起来,“黄教授他也在琴韵小筑上?”

王素点点头,把遇到黄教授的事略说了一遍。

周远一听黄教授竟然可以调制金蛊毒王散的解药,心中顿时一喜,他想难怪柳依仙子对丁珊千叮万嘱,一定要找到黄教授。

“那我们立刻去山洞和他们汇合吧。”周远说。

王素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们需要更多的菱花根茎才能调制足够的解药,格致庄已经被安护镖局的人烧毁,我现在只有去听香水榭寻找,那里非常的危险,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去,或者去山洞找黄教授和你的朋友。”

她说着走到湖边,纵身跃上一条乌篷船,那是韩家宁他们划来的两条船之一。

周远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我武功虽差,愿随王仙子一起去找寻菱花根茎,若能帮上忙最好,若成为王仙子行动的累赘,请不必顾我。”

这几句话说得毫无信心底气,但却是诚意十足。周远说完也踏上了乌篷船。

王素转过脸,不让周远看到自己脸上的一丝笑意,她轻盈地跃到船尾,拿起船藁一撑,船立刻飞快地驶离湖岸,穿入了芦苇丛中。

周远看到这轻盈的一跃,脑海里竟又闪出丁珊美妙的身姿来,目光不自觉地随着王素跟过去。他凝视了一会儿,心中感叹上天的不公,竟把这样倾城的美貌和妙曼的身姿赋予了同一个人。

王素感觉到周远背后的目光,心中涌起羞怯,她转身说道,“你是燕子坞的学生,怎么武功这么差,刚才在树林里一脚深,一脚浅,使得是哪门子的轻功?”

周远脸一红,说,“不瞒王仙子,我天生丹田通径极小,无法修习内力,所以全无武功,可是我昨天晚上住在琴韵小筑格致庄的布郎屋里,碰巧看到了一些先辈高人的书卷手稿,竟悟出了一种新的导引和激发内力的方法……”

周远说到这里,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解释。如果是杨冰川教授在这里,他当然只需在船板上写出他领悟出来的量子公式,并说明他的量子假设即可,可是王素恐怕未必能够听懂,即使她数学和自己一样好,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明白量子武学,张三丰定理,以及降龙十八掌自然力方程等之间的联系。

他踌躇了一会儿,才说,“中间的各种理论背景和数学推导,我就不赘述了,总之呢,如果自然力真的像我假设的那样,由随机迁跃的微小粒子组成,那么根据我的论证,在一定的条件下,内力可以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通过丹田,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方式,以前也从来没有人论述过这种可能……我暂且就把这种非常规的通过称作遂穿吧……总之,这种遂穿的效应,可以不受丹田通径的节制,所以呢,我现在已经可以拥有内力了,但是还不知道如何熟练地运用……”

这番话,如果换作另外任何人听到,肯定立刻把周远当成一个江湖骗子,而且是那种很傻很初级的骗子。王素对这段话虽然也不甚理解,但是她之前曾亲眼看见周远奇迹般地破解七人阵法,并帮自己解开经过加密的穴道,知道周远拥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才能。在一夜之间对武功、内力有创新性的发现,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绝无可能,更何况周远也没有必要对她撒谎。

周远见王素一脸木然,知道她并没有听懂,他正准备补充几句,王素开口说道,“我并不懂你说的遂穿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那只是激发内力的一种方式,一旦内力被激发出来,运用的过程,总该是大同小异的吧?”

周远知道王素说的并不完全对,由于种种理论上的原因,用量子武学激发出来的内力运用起来有许多特殊的地方,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只有量子力学才能催发降龙十八掌。不过周远并不想把问题弄得过于复杂,就朝王素点了点头。

王素立刻又说,“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可以将你的内力用于轻功吧?”

周远有一些尴尬地说,“可是我并没有系统学过轻功,刚才在林中,只是尽量踩着内力涌动到脚底的力点上,拼命跳跃而已。”

王素听周远这样说,才明白他刚才使用的是最最原始的轻功,也就是将内力通过涌泉穴在腿足上激发出腾越力量。这种方式虽然比普通人跳得高,跑得快,但是却非常笨拙,不易掌握,之前周远在林中那样狂奔,没有不小心撞昏在树上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事实上和内力有关的腿部小穴道有不下几十个,小的经络也有九条,只有采用正确的方法在这些经络和穴道间导引内力,才能施展随心所欲的高明轻功。

“嗯,那我现在告诉你峨嵋的轻功心法,你试试看能不能用你的那种内力来施展。”王素说完便讲了一系列在腿部运行内力的方法、顺序和要点。

周远见大名鼎鼎的王素竟愿意帮助自己实验领悟出来的量子内力,心中着实感激。不过他很清楚王素讲的轻功心法适用的是张三丰的理论框架,自己并不能立刻拿来运用。但是他知道量子理论和张三丰武学虽然有矛盾的地方,却也有许多联系,找寻到这种联系,就可以推导出两种体系间换算的方法。如果能找到换算法则,就意味着掌握了量子内力的他可以习练所有张三丰框架下的内功,轻功和招式了。

周远想到这里,立刻坐到船板上,思索起来。王素见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知道他和之前一样陷入了思考中,便不去打扰他。

找寻换算法则并不容易,需要极高超的数学才能和对两种武学体系深刻的认识。就量子武学而言,自然没有人比周远的认识更深入,因为此时此刻,整个武林里其他的人甚至还没有听说过。而对于张三丰武学,周远的领悟虽然及不上几大武校里的著名教授们,但是他对张三丰武学框架最基础最底层理论的理解,却并不比任何人差。张三丰理论传承千年,如今大多数的武学家都只致力于给这座宏伟大厦的顶层添砖加瓦,而周远因为自身的关系,在很长时间里偏执地钻研张三丰最基本的那几个定理,希望能找出一些不完备的地方,从而消除掉丹田通径这个紧箍咒。事实上,从三丰理论,到量子理论,最主要的转换,都是在这些基本定理里面。

周远让自己尽情地沉浸到冥想中,任由符号和公式在头脑中飞翔、变换和组合。矢量和矩阵被各种运算符串联起来,又慢慢转换,消解。变量越来越少,等式越来越简洁,周远的头脑也越来越明朗。

当周远最终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推导出了一个在张三丰武学和量子武学间转换的局部法则。这个法则有许多前提和局限,但是转换基础的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远站了起来,王素在船尾带着点好奇地看着他。

周远回想了一遍王素传授的轻功心法,用转换法则翻译成量子语言,然后开始导引体内的内力在腿足间的经络穴道里传递。他慢慢体会了几遍传导后,用力一跳,整个人立刻腾空而起,从乌篷上跃过,落到了船尾。

“好!”王素赞一声,说,“现在导向足源副经上的溪乙穴。”

周远依法照做,整个人立刻向后腾起,又跃到了船头。

他并不停止,又将内力微调到承墟穴,这一次,他整个人低低地掠过乌篷,再次跃回到船尾。不过这一次他却跳得过猛,一个前冲,眼看要跌入水里,王素忙把船藁一横,让周远扶住。

周远初步掌握了轻功,欣喜若狂,想起过去两年多来自己在语嫣楼后面湖岸边笨拙地习练身法,狼狈跌倒的情景,不由暗自叹息。他恨不得这就在船上反复跳跃,精进自己的轻功。但是想到在武林偶像王素面前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还是太造次了。

他向王素深深一揖,诚挚地说,“多谢王仙子指点,周远感激不尽。”

王素听周远“仙子长”,“仙子短”的,相比“丁姑娘”,要生分许多,心中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还了一礼,道,“哪里,周公子刚才的武学妙论,才叫我大开眼界呢。”

周远生平第一次被人称作“周公子”,而且还是出自江湖上千万人崇拜的王素之口,立刻满脸通红,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对了……王仙子劳累了这么久,该换我来撑船了。”

王素每听一句“王仙子”,心里就多一分气,她点了点头,把船藁扔给周远,然后在船尾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周远运起内力,将船藁一撑,倒也不比王素慢,可他撑了两下,才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听香水榭怎么走。

王素不等他开口询问,已然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纸来,“这是黄教授进这里之前给你们慕容校长的信,上面画着听、琴双岛的地图。”

王素拿起宝剑,插到船板上,然后指着剑影说,“你朝着这剑影右侧大约两三分的方向行船,应该就能达到听香水榭。”

周远认出这正是袁亮受伤后交给丁珊的那封信,他有些疑惑地问王素,“黄毓教授怎么会有鬼蒿林的地图?难道,他之前来过这里?可是不是说一千多年来凡是进来这里的人,都不可能出去的吗?”

王素摇摇头,这也正是他心中的疑问。刚才在山洞里黄毓教授对许多问题都故意回避,仿佛有着什么不想让她和张塞知道的往事。

周远见王素只是默默摇头,便也不再询问,只是按照她指示的方向用力撑船。乌篷船离琴韵小筑越来越远,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浓雾不知于何时悄然涌起,在芦苇丛中弥漫开来。

王素坐在那里,时不时看一眼周远。他一脸认真地撑着船,清瘦的脸上,仍带着几分稚气。过去的几年里,王素见过的青年才俊,名门子弟,恐怕不下一百。他们有的是慕名上峨嵋拜访,有的则是同家人一起前来提亲。凡是得到柳依仙子允许而相见的,无论家世背景,形容气质,都是万里挑一。那些公子们,个个受到最好的教育,举手投足,都是一派潇洒风流,待人接物,也都有超越年龄的成熟练达。其中有几个,也让王素颇为钦佩。

相比之下,周远可谓是青涩稚嫩,土里土气。但是在他的眼神中,却透射着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无畏和坚定。

如果时光倒流,让她再一次肩负柳依仙子嘱托,来燕子坞寻找拯救峨嵋师生的办法,她仍希望能在太湖岸边碰到这个男孩子。

(十八)

张塞停下来,等待黄毓教授的吩咐。

黄教授使用少林绝技须弥山掌的“穿”字诀,保护王素从山洞里安全地冲了出去,但同时也消耗了许多内力。黄教授挥掌时,向洞口略略靠近了一些,外面的光线将他的形容照得更加清晰。张塞看到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而在这苍白之下,隐隐又笼罩着一层黑气,似乎除了内伤之外,黄教授还中了某种很厉害的毒。

黄教授略歇息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张塞,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你要仔细听。”

张塞郑重地点了点头。从前天晚上开始,一向亲切和蔼的黄教授对他说话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严肃,让他越来越有不好的预感。

张塞第一次见到黄毓教授是在他大三那年,黄教授在五岳剑校的泰山分校做讲座。张塞和十几个爱好武学史的同学半夜从自己学校出发,挤着一辆小马车颠簸五六个时辰,赶去听讲。但当他们精疲力尽地爬完山路,赶到封禅堂时,还是迟到了一刻钟。从各地赶来听讲座的人实在太多,张塞他们只能挤在讲堂外伸着脖子听完了整个讲座。黄教授讲完以后,立即被学生们围住提问,还有许多拿着他们的武学史课本让他签名,黄教授都一一耐心地满足他们的要求,张塞竭尽全力从外围慢慢地向里挤,他又困又饿,很害怕黄教授随时会宣布提问结束然后离去,但是黄教授一直坚持到整个讲堂只剩下最后的几十个同学,张塞挤到他的面前,战战兢兢地递上了一篇他自己写的关于北宋时期大理国绝学一阳指的传承和发展的论文,那是他利用大二暑假跑到了云南当地查阅了许多地方资料,拜见、采访了许多大理武学分支传人后写成的。黄毓教授收起他的论文,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黄毓教授比张塞想象得要高大许多,但是却充满了一个慈爱长者的亲和力。仅是这微微点头的鼓励,就让张塞觉得不枉此行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他竟接到了黄教授的亲笔来信,表扬了他写的论文。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黄教授和他保持着差不多一个月一次的通信,回答了他的许多问题,并鼓励他进一步深入地学习武学历史。张塞本科毕业后,顺利地通过了燕子坞研究生的基础考试和历史研究所的专业考试,正式成为了黄毓教授指导的博士备选。

黄毓教授看着张塞郑重的样子,眼光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无奈,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心里清楚,接下来要你做的一些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有些勉为其难,但是一切事情都来得太突然,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前天晚上,如果我把那封信托付给别人,你或许就不会身处这鬼蒿林的险境,也不用担起这接下来的许多重负了,这件事,本是因为我们这代人的纠葛而起,现在却要连累到你们,希望你不要怪我……”

黄教授说这些话时,表情里带着真诚的歉意。

“能够帮教授做事,是我的福气,怎么会有怨言,”张塞忙说道,他转而又挤出一声苦笑,“如果黄教授前夜没有将信托付给我,我现在必定和其他同学一起中了毒,被挟持在参合堂里了。突然间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就算真想独善其身恐怕也很难……”

黄教授点一点头,但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讲得没错,可是有时候肩负重任,尤其是那些关系到许多人生死的使命,要比中毒拘禁还要困苦绝望许多呢。”

张塞明白黄教授的意思,昨日峨嵋突然提前到来,让他举棋不定,不知所措时的那种煎熬仍记忆犹新。他说道,“我知道自己武功太差,倘若周云松、袁亮他们在这里,黄教授恐怕要心安得多,不过不管接下去会有多艰险的任务要完成,我都会尽我所能,竭尽全力!”

张塞说完又补充道,“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解药,也知道了离开鬼蒿林的方法,燕子坞那边还有慕容校长和杨冰川教授,还有系主任们,制伏魔教,反败为胜,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吧?”

张塞这番乐观的话语,好像并没有激起黄教授的共鸣,他接着张塞前面的那句话说道,“我并不是嫌你的武功差,我将要嘱咐你的第一件事情,甚至是只有你才有能力完成。”

黄教授的声音变得平静而低沉,“我的《武林史》已经写到第七卷,也是最后一卷。这套书前后花了我差不多十五年的时间,侥幸得到了许多同行的认可,算是我这辈子对武林最大的贡献了……现在看来我大概已不能最终把第七卷写完,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完成……”

这番话如果换一个情景,也许张塞会非常自豪得意,因为这样的话是黄毓教授对他最大的认可和肯定。但是此刻说出来,竟像是黄毓教授在交代后事,让张塞不由得心生惶恐。

他刚想说话,黄教授却抬手制止了他,“你先听我把所有的话说完。”

张塞只得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你对武学历史有着天生的兴趣,”黄教授继续说道,“但是对于一些你不感兴趣的题材,态度上就会有些敷衍,我让你帮我整理华人剑宗气宗的谱系,就是想锻炼你,一个好的武学史家,需要用严谨的态度对待哪怕是很繁琐无趣的史料。”

张塞脸一红,才知道黄教授的良苦用心。

“你有时候还会有急功近利的想法,”黄教授接着说,“但是选择了历史这一行,就要守得住清贫寂寞,守得住一个史学家的正直和不甘同流合污的德操。那天我去你办公室,看到你桌子上的《武林传奇》,不知道你是准备给他们投稿呢,还是已经投了,《武林传奇》上有好多惨不忍睹的文章,我但愿都不是你写的。”

张塞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去,不敢看黄教授。

“不过呢,你那种敢于提出疑问,追根究底的性格,倒是很难得,你逻辑明晰,对史料有一种超越常人的直觉,这个,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史学家,”黄毓教授这时脸上露出赞许和欣慰,“《武林史》第七卷所有我收集的资料和未完的手稿都在我私人图书馆书桌后的那个大书橱里,那些手稿都不是最终的文字,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随意修改,这是那个书橱的钥匙……”

黄教授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把铜质的大钥匙,提给张塞。

张塞终于忍不住,摇着手说道,“黄教授,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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