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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刺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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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大好吧?力兄看到我们,若是一下子火气上升,场面就尴尬啦!”
冷冷一笑,潘三娘道:
“他要是有这个熊胆,我就跪下喊他一声亲爹!何敢,甭朝这上面犯愁,我担保不会有事,我不仅要请二位上我家里,还要替你把体内余毒清除干净,是那死鬼留下的烂摊子,他老婆理所当然得为他收拾!”
金铃轻声问道:
“那种金线娘蚣的毒性,潘大姐自信治得了?”
潘三娘笑吟吟的道:
“大妹子,要是治不了,怎敢讲这种狂话?你放心,白不凡那几下子稀松得很,什么祖传秘制解药?在我看来纯系江湖郎中唬人的玩艺,两相一比,我铁定高明多多!”
于是,何敢与金铃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小毛驴仍由潘三娘骑上,领头带着往她家中进发,据这位力家娘子说,她的居处并不很远,由这山脚下朝前走,约二十里地也就到了,那个所在叫做“卧虎岗”。
岗确如虎踞平阳,岗下便是力府的那座四合院宅居,挺宽敞、挺气派的格局;待潘三娘带着何敢与金铃入了门,几名下人早已一叠声的传报进去,大厅之内,力向双魁梧的身影快步迎出,尚未照面,已先响起一阵中气不足的笑声,看样子前先的剑伤,真把他消磨得不轻。
这位火韦陀现时的打扮,倒不似在外面那样威武,他穿着一袭轻便的紫绸长衫,足登薄底软鞋,原先漆黑油亮的面孔透着一抹疲惫的焦黄,那把火赤胡子也似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宛似一丛杂生的乱草;他跨出门槛,冲着潘三娘伸出双臂:“我的好老婆,你这来回不过几十里的路程,怎么去了这么久?日头都快落山啦,倒叫我好生悬挂——”潘三娘一把推开老公伸过来的手臂,没好气的道:“有命回来已是侥天之幸,死鬼,你知不知道老娘差一点就让人栽了?”
力向双呆了一呆,随即怪叫起来:
“竟有这等事情发生?是哪一个不开眼的混帐东西胆敢侵犯于你?他是不想活啦?”
潘三娘斜扬起一边的眉梢子道:
“别这么大呼小叫的,现在发威唬得着谁?老娘要不是幸亏碰着两位好心肠的朋友相助,这条命早就完了不说,连身子也一遭叫那几个下三滥糟蹋尽啦!”
力向双陡然青筋浮额,双目暴睁:
“什么?不但要命还待劫色?他奶奶个熊,他们是打谱刨我力家的祖坟,叫我子子孙孙不得翻身——三娘,快告诉我都是些什么王八蝎子盖?我要不活剥了那干畜牲,就算是他们“揍”出来的!”
潘三娘啐了丈夫一口,大声道:
“不劳你事后使劲,那几个泼皮早被我的两位朋友打发了,死鬼,我已把人家请来这里,你还不快去替我道谢?”
吸了口气,力向双忙道:
“应该应该,人在何处?这不但要道谢,更须有所补报,救了我老婆的命又保住我老婆的节,三拜九叩加供长生牌位都使得,这可是天大的思德碍…”潘三娘朝檐廊下站着的何敢与金铃一指:“喏,两位思人便在那儿。”
天色昏暗,何敢和金铃又都站在檐廊的阴影里,力向双一时未能看得真切,他趋前几步,重重抱拳:“在下力向双,二位所救之人乃是我的浑家,全赖二位古道热肠,千恩万谢亦道不出我心中感激,二位且先容我一拜再说——”何敢忍住笑,赶紧往前虚虚一扶:“不敢当,不敢当,力家大嫂有了危难,我何敢岂能袖手一分?原是旧交,力兄你就不用多礼了……”力向双身子才往下矮,闻言又猛的挺直,他瞪视着何敢,僵怔好半晌后才大吼出声:“原来是你?姓何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咱们正好把以前那段梁子在此了断!”
何敢连连摆手,陪着笑脸:
“力兄且慢,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我们原无深仇大恨,虽说你帮着白不凡强行出头揽事,双方也是以一对一公平较量,我们并未占你便宜,你实际上也不算吃亏,如今巧在贵宝地遇上力兄,又何苦非要翻脸动手不可呢?”
力向双暴喝如雷:
“大胆何敢,竟然摸上我的居所来扬武耀威,混充人王,今日任你说破嘴皮,舌上生茧,亦不能将你轻易放过,姓何的,你认命吧!”
后面,潘三娘的声音冷峭传来:
“你是叫谁认命呀?力向双!”
力向双急忙转身,指着何敢叫:
“三娘,三娘,这个人就是那叫何敢的家伙,前些日我挨的一剑正是他的伴当赵大泰下的手,你别搞岔了,他们——”潘三娘袅袅娜娜的走上前来,却是面如冰霜:“我搞岔了?死鬼,恐怕是你晕了头,迷了心,连家谱都背不上啦;他是谁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保全我的身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娘危在旦夕的当口,怎么不见别人,不见你那于抓群狗党来搭救我?甚至连你也不在身边,你还有什么险面在这里张牙舞爪,发你的穷威?”
力向双窒噎了一下,期期艾艾的道:
“但,三娘,但姓何的和我曾有过节……”“呸”了一声,潘三娘凛烈的道:“就是因为如此,才越发显得人家度量大,气宇宽,人家不记前仇,帮着对头的老婆渡厄解难,这种以德报怨的行径是如何崇高坦荡?假设他也像你这般心胸狭窄,存念不正,大可隔岸观火甚且落井下石,若然,你的老婆安在?那顶该死的绿帽不但要叫你扣一辈子,更要你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力向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气焰开始萎缩,一睑的凶横也迅速消散,他干涩涩的苦笑着:“你是说得不错,三娘,只怪我一时没想到这么多,猛一口怨气冲上来,脑子就未免稍稍迷糊了……”潘三娘寒着睑道:“自己不争气,护不住自己老婆,人家好心相助,反倒落了个不是人,天下有这种杀千刀的浑理吗?我请了恩人来家,原望你代我一谢,万料不到你竟恩将仇报,刀尖子反朝着恩人指,力向双,你大概嫌我这条命不该抬回来?”力向双一叠声的喊起冤来,他指天盟誓,脸红脖子粗的急忙辩解:“三娘,三娘,我的老婆,我的姑奶奶,我要是有这么一丁一点的存心,便叫天雷打我,闪电殛我,叫我喝了凉水也呛死;三娘,我可以赌咒,我多么需要你,多么依恋你,我宁肯干刀万剐,也不愿你受丝毫伤害。三娘,我是句句实言,字字出自肺腑,若有虚假,老天爷便罚我来世变牛马,变猪狗,变个不是人……”冷哼一声,潘三娘道:“你还待同人家翻脸吗?”用力摇头,力向双忙道:“不,不,我已经想通了,三娘,何敢是好人,够朋友,我报答他都来不及,怎会向他动粗?刚才是我糊涂,未能认清事实利害,惹你生气,你千万得包涵我……”潘三娘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慢条斯理的道:“你挨的那一剑,还记在人家何敢头上吗?”力向双赶紧道:“冤有头,债有主,捅我一剑的是赵大泰,又不是何敢,这笔帐怎会张冠李戴朝他名下记?三娘,你尽管宽念,我——”潘三娘打断了丈夫的话,嗓门又转为尖锐:“人家何敢说过啦,一对一的公平较斗,起因又是为了那不出息的白不凡,你替姓白的大包大揽已有不是,印证的结果亦各有损伤,说起来谁也没占便宜没吃亏,你却愣要不绝不休的往下纠缠,死鬼,你还讲不讲一点气度风范?”
舐着嘴唇,力向双结结巴巴的道:
“三,嗯,三娘,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潘三娘表情生硬的道:
“什么意思?你与赵大泰之间的梁子,错不在人家,况且赵大泰又是何敢的好友,爱屋及物,不看憎面看佛面,就此了啦!”
力向双抹了一把脸,低声下气的道:
“了就了吧,你说了就算,我还有什么辙?”
潘三娘道:
“晕天黑地的,还不请贵客屋里坐?站在这边厢干耗着好看呀?”
力向双唯唯诺诺的转身过来,形色相当窘迫:“何——嗯,何兄,这位想就是金铃姑娘了,所谓英雄不打不相识,加上二位的德惠,我力某人先道谢,再致歉,二位,且清屋里奉茶。”
何敢与金铃正待客气一番,潘三娘又开了口:“人家为了我的事整日本进粒米,奉一杯茶水就算表达心意啦?叫厨房先整顿一桌酒席出来,记得菜要丰盛,酒要佳酿,再把客屋打理清爽,好让人家早点休息;多用点脑筋,别什么事都要老婆操心!”
力向双嘿嘿笑道:
“你宽怀,娘子,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说着,这位一家之主开始大声哈喝调度,将那几个一直缩头编脑的一干下人赶得忙不迭的来往奔走,个个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来。
潘三娘延客进入大厅,这时厅内早已灯火通明。何敢目光倒览,不由啧啧赞好——大厅布置,是一式的斑竹家具,一色的湖水绿帘垫相陪衬,彩泽清雅明爽,烘托得恰到好处,人坐在这里,有一种特别宁静澹泊的感觉,舒适极了。
一个男仆刚刚奉上茶来,力向双已匆匆进入,只这片刻前后,却有点神魂不定的模样,冲着他老婆直使眼色;潘三娘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道:“你又是怎么啦?客人才坐下来,莫非你那桌酒席就弄妥摆齐了?”
力向双干笑一声,朝潘三娘暗暗招手,潘三娘一面走过去,边嘀咕着:“鬼头鬼脑的,真是年岁越大,毛病越多……”两口子凑到门外,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是又低又快——金铃看在眼里,无来由的心头忐忑,她将上身微倾,低语何敢:“我觉得有点不自在,何敢,别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何敢沉声道: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别紧张,这么些风浪我们都过来了,无论再生什么枝节,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
金铃忧戚的道:
“这样惊惶无主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有时想想,真不如死了好……”何敢没有做声,本来想说几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话劝劝金铃,却又觉得多余;人的求生意志宛如波浪起伏,也有高低潮之分,为要活下去所做的挣扎如若太过艰辛,便难免会兴起悲观的念头,金铃总是个女人,其耐力自较薄弱,但相反的,女人的情绪亦较易受到鼓舞,过了这一阵,心境便又不同了。
这时,潘三娘已经由门外转回,却是独自一个人回来,她的老公不知到哪里去了。
金铃望着潘三娘,有些不安的道:
“潘大姐,可有什么不对?”
潘三娘形色阴暗,却强粉笑容:
“有点小麻烦,不关紧,我已经叫我们那个死鬼应付去了!”
金铃小心的问:
“可是有关何敢与我?”
在一侧的矮凳上落坐,潘三娘低声的道:“二位是否和‘八幡会’有什么过节?”
金铃颔首道:
“不但有过节,而且怨隙极深,更明白的说,我们正在躲避‘八幡会’的追杀!”
何敢也接口道:
“相信力兄早有所闻,当初那白不凡同我发生冲突,便是为了姓白的想陷害我,再前去‘八幡会’邀功领赏……”潘三娘道:“二位与‘八幡会’的这一段,我是刚刚才知道,那个死鬼以前没有提过……”何敢笑笑,道:“力大嫂,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发生,你无须替我们承担,横竖与‘八幡会’的梁子早就结下,而且是个死结,索性豁出去也就是了!”
潘三娘沉吟着道:
“老实说,事情不大妙,‘八幡会’的第二号人物马无生已经领着他下面几个幡生追到附近,带路的就是那个纰漏精白不凡;听讲你们昨天夜里曾给那‘独目客’崔寿吃了个闷亏,‘八幡会’发誓要用二位的性命来做抵偿!”
何敢一龇牙道:
“这个誓,他们早就发过许多次了;至于昨夜的情形,虽然危险,我和金铃真个是冒死逃生,而且并非毫无代价,力大嫂,你看我脑门上这道伤口,还粘着血痂呢。”
金铃惶然道:
“潘大姐,姐夫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一声大姐,一声姐夫,无形中又把关系拉近了一步,潘三娘听在耳中,只觉无比的慰贴,满心的受用,这片刻,她竟感到双方益增亲切,瞅着更是恁般的顺眼:“本来是嘛,那死鬼不吃‘八幡会’的粮,不支‘八幡会’的饷,这等绝子绝孙的肮脏事他怎么会沾上边?恨就恨在他交的那个好朋友白不凡呀,姓白的杂碎专靠投机讨巧、阴枪暗箭在外面混生活,这一遭为了要向‘八幡会’领几文赏金,就全力巴结着做狗腿子啦,他将这一干人王引来附近,岂会轻饶了他的老哥力向双?方才姓白的业已差人送来口信,请他力老哥相机为助,帮着搜捕你们……”金铃吸了口气,呼吸略显急促:“那——姐夫怎么说?”潘三娘笑着拍拍她“大妹子”的手臂:“你放心,我已叫那死鬼回复白不凡派来的人,就说一定帮忙,另外死鬼又赶写几封短柬,分送地头上数位混世的好友,也请他们一体相助,这都是障眼法,叫那些杀千刀的去瞎忙活吧!”
何敢仔细的道:
“白不凡有几个手下认识我们,他差来的人是在何处晤及力兄的?”
潘三娘定神的想了想,道:
“人没进来,是死鬼到门口跟他谈的话,你们正在这里,该如何掩遮那死鬼应该还有这么点机灵……”何敢平静的道:“可知马无生都是领着哪些人来?”
潘三娘道:
“有‘冥魂幡’的崔寿,‘玄明幡’的曹洵,‘白骨幡’的勾未还,‘寂幽幡’的黄泉,另外还带得一干爪牙随侍左右,总之是来势汹汹,何敢,看样子这一回他们挺认真,你千万别赌气和他们玩硬的……”何敢笑道:“这个当然,我又不是活腻味了,岂会挺着脖颈朝刀口上愣撞?‘八幡会’摆下了生死场,阎罗阵,我闯不过,逃命该行吧?”
金铃面色苍白的道:
“何敢,潘大姐这里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妙,再说,也不该连累人家……”何敢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等咱们填饱肚皮,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双眼一瞪,潘三娘不悦的道:
“你们二位这样说就差了,莫非我这条命犯贱不成?”
何敢与金铃不禁愕然,还是何敢反应较快,他忙打了声哈哈:“力大嫂言重,也太言重了,却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潘三娘板着面孔道:
“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我的名节也是赖你们保住,此思此德,比之天高,较之海深,在我遭遇危难的时候,你们能舍身相助,莫不成在你们逢到逆境的辰光,我就不该略尽棉薄?说穿了一句话,我的命贱,你们的命高尚,只准你们帮我,我却不配回报?”
何敢干笑着道:
“真是黑天的冤枉,力大嫂,谁要有这种想法,就该天打雷劈,我同金铃决无丝毫轻视之心,只是不忍拖累贤伉俪;‘八幡会’和我们结怨已深,谁沾上边,谁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贤伉俪无缘无故,何苦为了我们趟这湾混水?”
金铃也温婉的道:
“潘大姐,你切莫多心,何敢说的都是实话,明哲保身,才是处世之道——”潘三娘连连冷笑:“我活到快四十岁,难道还不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问题只有一个,如果二位一向遵循自保之道,则我今在何处?”
何敢与金铃一时答不上话,唯有在一旁笑;潘三姐大声道:“都不用再说了,这档子事,总之我是管定了,咱们走到一步算一步,做到哪里是哪里;更何况何敢的毒伤还待医治,若是任你们往虎口里跳,我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何敢感动的道:
“力大嫂,你实在不需冒这种风险……”挥了挥手,潘三娘变色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我都不怕,你操的哪份闲心?”
金铃也不禁动容,语声哽咽:
“潘大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世态如此炎凉,人情这般浇薄的今天,竟还有一位像你这样行仁行义的人潘三娘大笑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更少给我高帽子戴,他娘,我不吃这一套!”
大厅的边道中,力向双满头大汗的奔了进来,却衬着那样一脸的谄笑:“酒菜全弄舒齐了,老婆请,二位贵客也请……”拂晓刺杀……第十四章冤家路窄第十四章冤家路窄住在力家的这五天里,潘三娘用一种不寻常的方法来替何敢祛除体内余毒,每日三次给何敢服食好几样罕见草药熬煮成的辛辣场汁外,并特制一只顶端露孔便于伸头出来的大木桶为何敢“蒸薰”;这只特大号的木桶底部遍留洞眼,摆在一口盛满清水的大锅之上,锅下是炉灶,火一燃起,水沸气升,何敢就每天一次,每次一个时辰坐进桶里享受这类似“气员般的蒸薰,在高热的水气冲腾下,不止汗毛扩张,汗出如浆,涤除了大量陈污积垢,更在垢腻搀杂着带有恶臭的黄绿色粘液;每在蒸童过后,何敢都觉得十分疲乏,但却舒适畅快无比,他知道残留体内的余毒,就会这么排除殆尽了。
潘三娘给予何敢的饮食,严苛到决不似招待客人应有的内容,甚至连客人的仆众都不该受到如此待遇——一日只有两顿,顿顿一个式样;稀粥一碗,果子两枚;她把何敢当做苦行僧看啦。这样的折腾,何敢不觉甚苦,整日价饿是饿,精神却极其抖擞,体气亦颇为充沛,以前总感到胸隔闷怄,腑脏滞重,现在已完全消失,继之而起的是恁般清爽顺遂的康朗状况,吸一口气,仿佛也透着花香。
现在,何敢正喝完了药对,抹着嘴朝屋外走,也只是刚刚踏出门槛,一个日常派来侍候他的力府老家人阿根业已急匆匆的迎面而来,神色间且透露着相当的惊惶。
站住,何敢笑吟吟的道:
“阿根,什么事这般急毛蹿火的呀?”
花白头发的阿根一步抢了过来,伸出双手便将何敢往房里推,边低促的道:“进屋再说,何爷,进屋再说!”
进到屋里,阿根先把房门关好,然后才转脸对着何敢道:“何爷,情形不大妙,我家夫人交代小的赶紧过来知会何爷一声,如未得到通报,千万别走出房门,以免和那些人碰上……”何敢不解的问:“谁是‘那些人’?为什么又不能朝面?”
阿根忙道:
“就在先前一刻,‘八幡会’的人马到来我家啦,乖乖,簇簇拥拥的是个叫马什么生的人物!”
何敢脱口道:
“马无生?”
连连点头,阿根道:
“对,对,就叫马无生,瘦高条的个子,白惨惨的一张马脸,下巴刮得青虚虚的,两只眼珠直定定的好像不会转动,看上去委实吓人……”何敢搓着手道:“他娘,这些邪盖龟孙怎会摸到此地来?莫非他们对力兄起了什么疑心?”
阿根是力家多年的老仆,也是力向双夫妇信得过的人,何敢与金铃的事他都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何敢这一说,他立时做了解释:“小的看‘八幡会’那伙人不见得是对我家老爷起了疑,他们是由白不凡白爷领着来的,所谓行客拜坐客嘛,大概是来礼貌一番……”何敢笑了笑,道:“金铃姑娘呢?”
阿根道:
“夫人也派了她身边的春荷去知会金姑娘了,此刻约莫与何爷一样窝在房里。”
心中有些不是味,何敢一屁股坐到床铺上,喃喃咒骂:“阴(奇*书*网^。^整*理*提*供)魂不散的白不凡,死缠活赖的王八蛋,‘八幡会’算是你哪一门的老祖宗?你他娘愣抢孝帽子进灵堂,就是要扮那等的孝子贤孙……”阿根在旁陪着笑道:“我家老爷好像也不大高兴,尽是在干打哈哈,夫人怕老爷沉不住气,亦赶到前厅去帮着应付啦。”
何敢暗里盘算,“八幡会”这一下亮相了几十个人,带头的又是位列第二号首脑的大人物“黑煞幡’幡主“三日阎君”马无生,显见潘三娘提过的另外几幡的顶尖角色也到了;眼前的形势凶险得紧,他自己同金铃固然大限难逃,连累力家夫妇,就越发于心不安了。
一侧站着的阿根,以安慰的语气道:
“别急,何爷,小的想那干人不会逗留多久,很快就要离去,这段辰光里,倒要何爷多少受点委屈了……”何敢苦笑道:“这倒无所谓,他们人多势大,斗不过总躲得起,只是心里有些憋气,如果‘八幡会’的人敢于一对一的单挑,谁要含糊谁就是孙子!”
阿根亦颇生感慨的道:
“说得是,但今天的江湖可比不得以往啦,讲规矩重骨节的主儿是越来越少,哪来这么些公平道义讲?譬如前些天那杀千刀的曲有福吧,不敢明着和我家老爷做了断,居然使出那样一条下三滥的毒计明着暗算我家主母,何爷,要不是幸亏遇上你与金姑娘,你说这后果还堪设想么?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何敢道:“对了,那曲有福口口声声说力兄在头年杀了他老婆,阿根,可真有那么回事?”
“我家老爷杀了他老婆是不错,却有杀的道理,我家老爷又不是个嗜血的屠夫,岂会无缘无故朝一个妇道下毒手?姓曲的完全是,嗯,完全是断章取义,歪曲事实……”何敢颇有兴趣的道:“然则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结下这段梁子?”
低咳一声,阿根悻然道:
“何爷,你当那曲有福两口子是干啥出身?纯纯粹粹的江洋大盗,而且还是毫不顾行规,最最心狠手辣的匪类,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是家常便饭,是他们赖以过活的营生方式;头年入冬前后吧,曲有福两口子在打樵岭下的偏道上截住一辆双辔乌篷车,先把车夫活宰了,又将篷车里坐着的一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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