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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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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下台阶,我们的影子落在台阶上。
“我忘了拿你的外衣了。”T·P·说。“你应该穿外衣的。可是我又不想回去拿。”
丹儿在嘷叫。
“你别哼哼了。”T·P·说。我们的影子在移动,可是丹儿的影子并不移动,不过它嘷叫时,那影子也跟着嘷叫。
“你这样嚷嚷,我可没法带你国家。”T.P.说。“你以前就够叫人讨厌的了,何况现在又换上了这副牛蛙一样的嗓子。走吧。”
我们拖着自己的影子,顺着砖砌的小道往前走。猪圈发出了猪的气味。那头母牛站在空地上,对着我们在咀嚼。丹儿又嘷叫了。
“你要把全镇都吵醒了。”T·P·说。“你就不能不喊吗。”
我们看见阿欢在河沟边吃草。我们走到沟边时月亮照在水面上。
“不行,少爷。”T·P·说。“这儿还太近。咱们不能在这儿停下来。走吧。好,你瞧你。整条腿都湿了。跨过来,上这边来,”丹儿又在嘷叫。
在沙沙响着的草丛里,那条小沟显现出来了。那些白骨散落在黑藤枝的四周。
“好了。”T.P.说,“你想吼你就只管吼吧。你前面是黑夜和二十英亩牧场,你吼得再响也不要紧。”
T·P·在小沟里躺下来,我坐了下来,打量着那些白骨,以前那些老雕就是在这儿啄食南茜的,后来慢腾腾、沉甸甸地拍打着黑黑的翅膀,从沟里飞出来。
我们早先上这儿来的时候,它还在我身上呢,勒斯特说。①我拿出来给你看过的、你不是也看见的吗。我就是站在这儿从兜里掏出来给你看的。
①回到“当前”。勒斯特还在找他那个硬币。
“你以为老雕会把大姆涕的皮撕碎吗。”凯蒂说。②“你疯了。”
②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
“你是大坏蛋。”杰生说。他哭起来了。
“你才是个大浑球呢。”凯蒂说。杰生哭着。他两只手插队在兜里。
“杰生长大了准是个大财主。”威尔许说。“他什么时候都攥紧了钱不松手。”
杰生哭着。
“瞧你又弄得他哭起来没个完了。”凯蒂说。“别哭了,杰生。老雕又怎么能飞到大姆娣的房间里去呢。父亲才不会让它们去呢。你会让老雕来给你脱衣服吗,好了,别哭了。”杰生收住了哭声。“弗洛尼说那是丧礼。”他说。
“谁说的,不是的。”凯蒂说。“是在举行舞会。弗洛尼知道个屁。他想要你的萤火虫呢,T·P·。给他拿一会儿吧。”
T·P·把那只装着萤火虫的瓶子递给我。
“我说,要是咱们绕到客厅窗子底下去,咱们肯定能瞧见点什么的。”凯蒂说。“到时候你们就会信我的话了。”
“我已经知道了。”弗洛尼说。“我用不着去看了。”
“你快别说了,弗洛尼。”威尔许说。“妈咪真的要抽你的。”
“那你说是什么。”凯蒂说。
“反正我知道。”弗洛尼说。”
“来吧。”凯蒂说。“咱们绕到屋子前面去。”
我们动身走了。
“T·P·要他的萤火虫了。”弗洛尼说。
“让他再拿一会儿怕什么,T.P.。”凯蒂说。“我们会还给你的。”
“你们自己从来不逮萤火虫。”弗洛尼说。
“要是我让你和T.P.也去,你让他拿着不。”凯蒂说。
“没人关照过我和T.P.也得听你的指挥。”弗洛尼说。
“要是我说你们可以不听,那你让他拿着不。”凯蒂说。
“那也行。”弗洛尼说。“让他拿着吧,T·P·。我们去看看他们是怎样哭哭啼啼的。”
“他们不会哭哭啼啼的。”凯蒂说。“我跟你们说了是在举行舞会。他们是在哭哭啼啼吗,威尔许。”
“我们老站在这儿,怎么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威尔许说。
“走吧。”凯蒂说。“弗洛尼和T.P.可以不用听我的指挥,其他的人可都得听。你还是把他抱起来吧,威尔许。天擦擦黑了。”
威尔许抱起了我,我们绕过了厨房的拐角。
我们从屋子拐角朝外看,可以看到马车的灯光从车道上照射过来。①T·P·拐回到地窖门口,打开了门。
①又回到1910年凯蒂举行婚礼的那天,但是却在T·P·与班吉喝醉酒之前。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T·P·说。有苏打水。我见到过杰生先生两手抱满了从下面走出来。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T.P.走过去朝厨房门里张望了一下。迪尔西说,你鬼头鬼脑地偷看什么。班吉在哪儿呢。
他就在外面,T.P.说。
去看着他吧,迪尔西说。只是别让他进大宅子。
好咧,您哪,T.P.说。他们开始了吗。
你快去看好那孩子,别让他进来,迪尔西说。我手上的活忙不过来哪。
一条蛇从屋子底下爬了出来。②杰生说他不怕蛇,凯蒂说他肯定怕,她倒是不怕,威尔许又说,他们俩都怕,凯蒂就说都给我住嘴,她的口气很象父亲。
②大姆娣去世那晚。
你现在可不能嚷起来呀,T.P.说。③你要来点儿这种沙示水吗。
③凯蒂结婚那天。
这东西冲得我的鼻子和眼睛直痒痒。
你要是不想喝,就给我喝好了,T·P·说。行了,拿到了。趁现在没人管我们,我们不如再拿它一瓶吧。你可别出声啊。
我们在客厅窗子外面那棵树底下停住脚步。①威尔许把我放下,让我站在湿湿的草地上。这个地方很冷。所有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光。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大姆娣就在那一间里面。”凯蒂说。“她现在每天每天都生病。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野餐了。”
“反正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亭。”弗洛尼说。
树在沙沙地响,草也在沙沙地响。
“再过去那间就是咱们出麻疹时候睡的地方。”凯蒂说。“你和T.P.是在什么地方出麻疹的呢,弗洛尼。”
“也就在我们天天睡觉的地方吧,我想。”弗洛尼说。
“他们还没有开始呢。”凯蒂说。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T·P·说。②你先站在这儿,让我去把那只板条箱搬过来,这样我们就能看见窗子里的事了。来,咱们把这瓶沙示水喝了吧。喝了下去,我肚子里就象有只夜猫子在咕咕直叫似的。
②凯蒂结婚那天。
我们喝完沙示水,T.P.把空瓶子朝花铁格子里推,推到屋子底下去,接着就走开了。我听得到他们在客厅里发出的声音,我用双手攀住了墙。T·P·在把一只木箱朝我这儿拖来。他跌倒了,就大笑起来。他躺在地上,对着草丛哈哈大笑。他爬起来,把木箱拖到窗子底下,他使劲憋住不笑。
“我怕自己会大嚷大叫起来。”T.P.说。“你站到木箱上去,看看他们开始没有。”
“他们还没有开始,因为乐队还没来呢。”凯蒂说。
“他们根本不会要乐队的。”弗洛尼说。
“你怎么知道的?”凯蒂说。
“我自然知道啦。”弗洛尼说。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凯蒂说。她走到树前。“推我上去,威尔许。”
“你爹关照过叫你别爬树的。”威尔许说。
“那是好久以前了。”凯蒂说。“我想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他关照过今天晚上由我指挥的。他不是说过由我指挥的吗。”
“我不听你指挥。”杰生说。“弗洛尼和T.P.也不听。”
“把我推上去,威尔许。”凯蒂说。
“好吧。”威尔许说。“以后挨鞭子的可得是你啊。跟我可没关系。”他走过去把凯蒂推到第一个丫杈上去。我们都望着她衬裤上的那滩泥迹。接着我们看不见她了。我们能听见树的抖动声。
“杰生先生说过,你要是折断了这棵树的枝条,他可是要抽你的。”威尔许说。
“我也要告发她。”杰生说。
那棵树不再抖动了。我们抬头朝一动不动的枝条上望去。
“你瞧见什么啦。”弗洛尼悄声说。
我瞧见他们了。②接着我瞧见凯蒂,头发上插着花儿,披着条长长的白纱,象闪闪发亮的风儿。凯蒂凯蒂。
①从“开始”回想到另一个“开始”。又是大姆娣去世那晚的情景。
②凯蒂结婚那天。
“别出声。”T.P.说。“他们会听见你的。快点下来。”他把我往下拉,凯蒂。我双手攀住了墙。凯蒂。T.P.把我往下拉。
“别出声。”他说。“别出声。快上这儿来。”他使劲拉着我朝前走。凯蒂。“快别出声,班吉。你想让他们听见你吗。来吧,咱们再去喝一点沙示水,然后再回来瞧,只要你不吵吵。咱们最好再喝它一瓶,不然的话咱们俩都会大叫大嚷的。咱们可以说是丹儿喝的。”昆丁先生老说这条狗多么聪明,咱们也可以说它是一条爱喝沙示水的狗的。”
月光爬到了地窖的台阶上。我们又喝了一些沙示水。
“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T·P·说。“我希望有一只熊从这地窖的门口走进来。你知道我要怎么干吗。我要笔直地走过去朝它眼睛里啐上一口唾沫。快把瓶子给我,让我把嘴堵上,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嚷出来了。”
T·P·倒了下去。他笑了,地窖的门和月光都跳了开去,不知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
“快别嚷嚷。”T.P.说,他想忍住不笑。“天哪,他们都要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起来。”T·P·说。“起来呀,班吉,快点儿。”他浑身乱打哆嗦,笑个不停,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在月光下,地窖的台阶直升到小山岗上,T.P.在山坡上倒下来,倒在月光里,我跑出去一头撞在栅栏上,T·P·在我后面迫,一面喊着“别出声,别出声”。接着他哈哈大笑地跌进了花丛,我跑着一头撞在木箱上。可是我正使劲往木箱上爬的时候,木箱跳了开去,打着了我的后脑勺,我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我就干脆不爬起来了,它又发出了一声喊叫,于是我哭起来了。T.P.来拉我,我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声音。它不断地发出声音,我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了,这时T·P·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他哈哈大笑,我的嗓子不断发出声音,这时昆丁用脚踢T.P.,凯蒂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她那闪闪发亮的披纱也缠在我的身上,我一点也闻不到树的香味,于是我就哭起来了。
班吉,凯蒂说,班吉。①她又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可是我躲了开去。“你怎么啦,班吉。”她说。“是不喜欢这顶帽子吗。”她脱掉帽子,又凑了过来,可是我躲开了。
①班吉因闻不到树香,联想到凯蒂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穿大人的装束,搽香水的情景。
“班吉。”她说,“怎么回事啊,班吉。凯蒂干了什么啦。”
“他不喜欢你那身臭美的打扮。”杰生说。“你自以为已经长大了,是吗。你自以为比谁都了不起,是吗。臭美!”
“你给我闭嘴。”凯蒂说,“你这坏透了的小浑蛋。班吉。”
“就因为你十四岁了,你就自以为已经是个大人了,是吗。”杰生说。“你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
“别哭了,班吉。”凯蒂说。“你会吵醒妈妈的。别哭了。”
可是我还是又哭又闹,她走开去,我跟着她,她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等我,我也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要什么呀,班吉。”凯蒂说。“告诉凯蒂吧,她会给你办到的。你说呀。”
“凯丹斯。”母亲说。
“哎,妈。”凯蒂说。
“你干吗惹他。”母亲说。“把他带进来。”
我们走进母亲的房间,她病了,躺在床上,脑门上盖着一块布。
“又是怎么回事啊。”母亲说。“班吉明。”
“班吉。”凯蒂说。她又凑过来,可是我又躲开了。
“你准是欺侮他了。”母亲说。“你就不能不惹他,让我清静一会儿吗。你把盒子给他,完了就请你走开,让他一个人玩会儿。”
凯蒂把盒子拿来,放在地板上,她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星星。我不动的时候,它们也不动。我一动,它们乱打哆嗦,闪闪发光。我不哭了。
这时我听见凯蒂走开去的声音,我又哭了。
“班吉明。”母亲说。“过来呀。”我走到房门口。“叫你呢,班吉明。”母亲说。
“这又怎么啦。”父亲说。“你要上哪儿去呀。”
“把他带到楼下去,找个人管着他点儿,杰生。”母亲说。“你明知我病了,偏偏这样。”
我们走出房间,父亲随手把门关上。
“T.P.。”他说。
“老爷。”T·P·在楼下答应道。
“班吉下楼来了。”父亲说。“你跟T·P·去吧。”
我走到洗澡问门口。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我用心地听着。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着流水声。
我听不见那哗哗声了,接着,凯蒂打开了门。
“你在这儿啊,班吉。”她说。她瞧着我,我迎上去,她用胳膊搂住我。“你又找到凯蒂了,是吗。”她说。“你难道以为凯蒂逃掉了吗。”凯蒂又象树一样香了。
我们走进凯蒂的房间。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我看。
“怎么啦,班吉。是怎么回事啊。”她说。“你千万别哭。凯蒂不走;你瞧这个。”她说,她拿起一只瓶子,拔掉塞子,把瓶子伸过来放在我鼻子底下。“香的,闻呀,好闻吧。”
我躲开了,我的哭声没有停下来,她手里拿着那只瓶子,瞅着我。
“噢。”她说。她把瓶子放下,走过来搂住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你想跟凯蒂说,可你说不出来。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是吗。当然,凯蒂不再用了。当然,凯蒂不再用了。你等着,让我穿好衣服。”
凯蒂穿好衣服,重新拿起瓶子,我们就下楼走进厨房。
“迪尔西。”凯蒂说。“班吉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她弯下身子,把瓶子放在我的手里。“好,你现在给迪尔西吧。”凯蒂把我的手伸出去,迪尔西接过瓶子。
“噢,真了不起。”迪尔西说。“我的好宝贝儿居然送给迪尔西一瓶香水。你倒是瞧呀,罗斯库司。”
凯蒂身上象树那样香。“我们自己不爱用香水。”凯蒂说。
她象树那样香。
“好了,来吧。”迪尔西说。①“你太大了,不应该再跟别人一块儿睡了。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都十三岁了、你够大的了,应该到毛莱舅舅房里去一个人睡了。”迪尔西说。
①回到1908年班吉单独替毛莱舅舅送情书那天的晚上。
毛莱舅舅病了。他的眼睛病了,他的嘴也病了。②威尔许用托盘把他的晚饭送到楼上他的房间里去。
②当晚前些时候。帕特生当时夺过班吉手中的信,发现毛莱舅舅与自己妻子的私情后,打了毛莱。这里的“病”,是指“发肿”。
“毛莱说他要用枪打死那个流氓。”父亲说。“我告诉他,”他若是真的妄干,最好事先别在帕特生面前提这件事。”父亲喝了一口酒。
“杰生。”母亲说。
“开枪打谁呀,爸爸。”昆丁说:“毛莱舅舅干吗要开枪打他呀?”
“因为人家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受不了。”父亲说。
“杰生。”母亲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会眼看毛莱受伏击挨枪,却坐在那儿冷笑。”
“要是毛莱不让自己落到让人伏击的地步,那不更好吗。”父亲说。
“开枪打谁呀,父亲。”昆丁说。“毛莱舅舅要打谁呀?”
“不打谁。”父亲说,“我这儿连一支手枪都没有。”
母亲哭起来了:“要是你嫌毛莱白吃你的饭,你干吗不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当面去跟他说呢。何必背着他在孩子们面前讥笑他呢。”
“我当然不嫌弃他。”父亲说。“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他对我的种族优越感来说是个极有价值的例证。别人若是拿一对好马来跟我换毛莱,我还不干呢。你知道为什么吗,昆丁。”
“不知道,父亲。”昆丁说。
“Etegoinareadia①,还有干草在拉丁语里该怎么说我可忘了。”父亲说。“没什么,没什么。”他说。“我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他喝了一口酒,把玻璃杯放下,走过去把手放在母亲的肩上。
①这句拉丁语意为:“我即使到了阿卡狄亚。”阿卡狄亚是古希腊一个地方,后被喻为有田园牧歌式淳朴生活的地方。康普生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有好马,到了阿卡狄亚他还得去找干草来喂马;如果他有了毛莱,就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这不是在开玩笑。”母亲说。“我娘家的人出身跟你们家完全是同样高贵的。只不过毛莱的降状况不大好就是了。”
“当然啦。”父亲说。“降欠佳诚然是所有人的生活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在痛苦中诞生,在疾病中长大,在腐朽中死去。威尔许。”
“老爷。”威尔许在我椅子背后说。
“把这细颈玻璃瓶拿去,给我把酒斟满。”
“再去叫迪尔西来,让她带班吉明上床去睡觉。”母亲说。
“你是个大孩子了。”迪尔西说。①“凯蒂已经不爱跟你睡一张床了。好了,别吵了,快点睡吧。”房间看不见了,可是我没有停邹喊,接着房间又显现出来了,迪尔西走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我。
①当晚后来的事。
“你做一个乖孩子,不要吵闹,好不好。”迪尔西说。“你不肯,是不是。那你等我一会儿。”
她走开去了。门洞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接着,凯蒂出现了。
“别哭啦。”凯蒂说。“我来了。”
我收住了声音,迪尔西把被单掀开,凯蒂钻到被单和毯子当中去。她没有脱掉睡袍。
“好啦。”她说。“我这不是来了吗。”迪尔西拿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又给她掖好。
“他一会儿就会睡着的。”迪尔西说。“你房间里的灯我让它亮着。”
“好的。,凯蒂说。她把头挤到枕头上我的脑袋旁边来。“晚安,迪尔西。”
“晚安,宝贝儿。”迪尔西说。房间变黑了。凯蒂身上有树的香味。
我们抬起头,朝她待着的树上望去。①
①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
“她瞧见什么啦,威尔许。”弗洛尼悄没声儿地说。
“嘘……。”凯蒂在树上说。这时迪尔西说了,
“原来你们在这儿。”她绕过屋角走过来。“你们干吗不听你们爸爸的话,上楼去睡觉,偏偏要瞒着我溜出来。凯蒂和昆丁在哪儿。”
“我跟他说过不要爬那棵树的嘛。”杰生说。“我要去告发她。”
“谁在哪棵树上。”迪尔西说。她走过来朝树上张望。“凯蒂。”迪尔西说。树枝又重新摇晃起来。
“是你啊,小魔鬼。”迪尔西说。“快给我下来。”
“嘘。”凯蒂说。“你不知道父亲说了要安静吗。”她的双腿出现了,迪尔西伸出手去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
“你怎么这样没脑子,让他们到这儿来玩呢。”迪尔西说。
“我可管不了她。”威尔许说。
“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迪尔西说。“谁叫你们到屋子前面来的。”
“是她。”弗洛尼说。“她叫我们来的。”
“谁告诉你们她怎么说你们就得怎么听的。”迪尔西说。“快给我家去。”弗洛尼和T.P.走开去了。他们刚走没几步我们就看不见他们了。
“深更半夜还跑到这儿来。”迪尔西说。她把我抱起来,我们朝厨房走去。“瞒着我溜出来玩。”迪尔西说。
“你们明明知道已经过了你们该睡觉的时候。”
“嘘,迪尔西。”凯蒂说。“说话别这么粗声大气、咱们得安静。”
“你先给我闭上嘴安静安静。”迪尔西说。“昆丁在哪儿。”
“昆丁气死了,因为今天晚上他得听我指挥。”凯蒂说。“他还拿着T.P.的萤火虫瓶子呢。”
“我看T.P.没这只瓶子也不打紧。”迪尔西说;“威尔许,你去找找昆丁。罗斯库司说看见他朝牲口棚那边走去了。”威尔许走开了,我们看不见他了。
“他们在里面也没干什么。”凯蒂说。“光是坐在椅子里你瞧着我我瞧着你。”
“们做这样的事是不用你们这些小家伙帮忙的。”迪尔西说。我们绕到厨房后面。
你现在要去哪儿呢,勒斯特说。①你又想回那边去瞧他们打球吗。我们已经在那边找过了。对了。你等一会儿。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那只球。我有主意了。
①回到“当前”。
厨房里很黑。②衬着天空的那些树也很黑。丹儿摇摇摆摆地从台阶下面走出来,啃了啃我的脚脖子。我绕到厨房后面,那儿有月亮。丹儿拖着步子跟过来,来到月光下。
②班吉回想到1906年的一个晚上,独自走出屋去的情景。
客厅窗子下面那棵开花的树并不黑,但那些浓密的树是黑的。我的影子在草上滑过,月光底下的草发出了沙沙声。
“喂,班吉。”T.P.在屋子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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