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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艳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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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道:“小庵伽蓝最是灵应,老僧因梦中吩咐,故尔详察到此。老僧哪里得知?”柳友梅道:“原来如此。”静如就吩咐道人收拾晚斋。柳友梅又问道:“宝刹这样精洁,必定是一方香火了,但不知还是古刹,还是新建?”静如道:“小庵叫做棲云庵,也不是古迹,也不是一方香火,乃是本府雪太守捐俸建造的,已造了四五个年头。”柳友梅道:“雪太爷为何造于此处?”老僧道:“太爷只因无子,与他夫人极信心奉佛,为此建造这一所正殿,供奉白衣观音,要求子嗣。连买田地也费了一二千金。”柳友梅道:“如今雪太爷有子么?”静如道:“儿子终有一个,他未生子时,已先生下一位小姐。”柳友梅道:“莫说生一位小姐,便生十位小姐,也比不得一个儿子。”静如道:“柳相公,不是这般说。若是雪太爷这位小姐,便是十个儿子,也比不得。”柳友梅道:“却是为何?”静如道:“这位小姐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自不必说;就是些描鸾刺绣,样样精工,也不为稀罕;最妙是古今书史,无所不通,做出来的诗词歌赋,直欲压倒古人。就是雪太爷的诗文,也还要他删改。柳相公,你道世上人家有如此一个儿子么?”柳友梅听见说出许多美处,不觉身脉酥荡,神魂都把捉不定起来,暗想道:“据老僧说来,刘有义之言验矣!”忙问道:“这位小姐曾字人否?”静如道:“哪里就有人字?”柳友梅道:“他父亲现任黄堂,怕没有富贵人家门当户对的,为何尚未字人?”静如道:“若论富贵,这就容易了。雪太爷却不论富贵,只要人物风流,才学出众。”柳友梅道:“这个也还容易。”静如道:“还有一个难题目,雪老爷意思原欲就于任上择婿,但是来议亲的,或诗,或赋,要做一篇,直等雪太爷与小姐中意,方才肯许。偏有那小姐的眼睛又高,遍杭城秀士做来诗文,再无一个中意,所以耽阁至今,一十七岁了,尚未字人。闻得近日雪太爷又出什么新巧诗题,叫人吟咏,想也是为择婿的意思。”柳友梅道:“原来如此。”心下却暗喜,这段姻缘却就在这里明白;又想道:“只是所闻又如所见,眼见的是两位,耳闻的又只是一个,又不见,有些疑惑,只是一个美人有了消息,那一位美人不愁无下落矣。”
不一时,道人排上晚斋,二人吃了。不觉月已昏黄,静如道:“相公今日行路辛苦,只怕要安寝了。”便拿了灯,送到一个洁静房里,又烧一炉好香,泡一壶苦茶,放在案上,只看柳友梅睡了方才别去。
柳友梅听了这一片话,想起那湖上遇见的两个美人,与静如所说的小姐,不胜欢喜,只管思量,便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只得依旧的穿了衣服起来,推窗一看,只见月色当空,皎洁如同白昼,遂步出庵门前闲步。一束月色甚佳,一来心有所思,不觉沿着一带疏蓠月影,便出庵门。离有一箭多远,忽听得有人笑话。柳友梅仔细一望,却是人家一所花园。园内桃李芳菲,便信步走进去。走到亭子边,往里面一张,只见有两个人,一边吃酒,一边做诗。柳友梅便立住脚,躲在窗外听他。听见一个穿黄的说道:“下面这个险韵,亏你押。”那个穿绿的道:“下面的还不打紧,只上面这几个字,哪一个不是险韵?费了心了,除了我老张,再有那个押得来?”穿黄的说:“果然押得妙!越地才子不得不推老兄。再做完了这结句,那女婿便稳稳的做得成了。”穿绿的便低着头,想了又想,哼了又哼,直哼唧了半晌,忽大叫道:“有了,有了!妙得紧,妙得紧!”忙忙拿笔写在纸上,递与穿黄的看。穿黄的看了,便拍掌道:“妙,妙!真个字字学老杜,不独韵押得稳当,且有许多景致。兄之高才捷足,弟所深服者也!”穿绿的道:“小弟诗已成,佳人七八到手,兄难道就甘心罢了?”穿黄的道:“小弟往日诗兴颇高,今夜被兄压倒,再做不出。且吃几杯酒,睡一觉,索性养养精神,却若吟一首,与兄争衡。”穿绿的道:“兄既要吃酒,待小弟再把此诗吟咏一遍,与兄听了下酒如何?”穿黄的道:“有理,有理!”穿绿的遂高吟道:
雨落阶前水满溪,绿绳牵出野牛西。
风大吹开杨柳絮,片片飞来好似鸡。
穿黄的也不待吟完,便乱叫道:“妙得甚!妙得甚!且贺一杯再吟。”遂斟一杯递与穿绿的。穿绿的欢喜不过,接了酒一饮而干,又续吟道:
烟迷隐隐山弗见,波起皱皱湖不齐。
画也难描昔日景,船中歌曲像莺啼。
穿绿的吟罢,穿黄的称羡不已,赞道:“后面两联一发好得紧!”柳友梅在窗外听了,忍不住失声笑将起来。
二人听见,忙赶出窗外来,见了柳友梅,便问道:“你是何人,却躲在此处笑我们?”柳友梅道:“学生偶尔看月到此,因闻佳句清妙,不觉手舞足蹈,失声唐突,多得罪了!”二人看见柳友梅一表人物,说话又凑趣,穿黄的道:“兄原来是知音有趣的朋友。”穿绿的道:“既是个妙人,便同坐一坐何如?”便一把手扯了柳友梅同到亭子中来。柳友梅道:“小弟怎好相扰?”穿绿的道:“四海皆兄弟,何妨!”遂让柳友梅坐了,叫小的们斟上酒,因问道:“兄尊姓大号?”柳友梅道:“小弟贱姓柳,表字月仙。敢问二位长兄高姓大号?”穿黄的道:“小弟姓李,贱号个君子之君、文章之文。”因指着穿绿的说道:“此兄姓张,尊号是良卿,乃是敝地第一个财主兼才子者也。这个花园便是良卿兄读书的所在。”柳友梅道:“如此失敬了。”张良卿道:“月仙兄这样好耳,隔着窗便都听见了!咏便咏个《春郊》,只是有些难处。”柳友梅道:“有什难处?”张良卿道:“最难是首尾限韵,小弟费尽心力,方得成篇。”柳友梅道:“谁人出的诗题,要兄如此费心?”张良卿道:“若不是个妙人儿,小弟焉肯费心!”柳友梅道:“既承二兄相爱,何不一发见教!”李君文道:“这个话儿有趣,容易说不得,兄要说时,可吃三大杯,便说与兄听。”张良卿道:“有理,有理!”遂叫斟上酒。柳友梅道:“小弟量浅,吃不得许多。”李君文道:“要听这趣话儿,只得勉强吃。”柳友梅当真吃了。张良卿道:“柳兄妙人,说与听罢。这诗题是敝府太尊的一位小姐出的。那位小姐生得赛西施,胜王嫱,十分美貌,有誓不嫁俗子,只要嫁个才子,诗词歌赋敌得他过,方才肯嫁。太尊因将这难题目难人,若是做得来的,便把这小姐嫁他,招他为婿。因此小弟与老李拼命苦吟。小弟幸和得一首,这婚姻便有几分想头。柳兄你道好么?”柳友梅听了明知就是静如所言,却不说破,只说道:“原来如此。敢求原韵一观。”张良卿道:“兄要看时,须也做一首请教请教。”柳友梅道:“弟虽不才,若见诗题,也杜撰几句请正。”
张良卿在拜箧中取出原韵,递与柳友梅。柳友梅看了,分明是湖上吟咏的二题,假意道:“果然是难题目,好险韵,好险韵!”张良卿道:“既已看了,必求做诗。”柳友梅道:“班门弄斧,只恐遗笑大方。”李君文道:“我看柳兄如此人物,诗才必妙,莫太谦了!”遂将笔砚移到柳友梅面前。柳友梅不好推逊,只得提笔抻抻墨,就吟诗一首云:
《春闺》雨后轻寒半野溪,绿机懒织日啣西。
风帘静卷雕梁燕,片月催残茅店鸡。
烟锁天涯情共远,波深春水思难齐。
画眉人去归何日,船阻关河猿夜啼。
柳友梅写完了,递与二人道:“勉强应教,二兄休得见笑!”二人看了柳友梅笔不停书、文不加点,信手做完,甚是惊讶,拿来念了两遍,虽不深知其意,念来却十分顺口,不像自己七扭八拗,因称赞道:“原来柳兄也是一个才子,可敬,可敬!”柳友梅道:“小弟俚言献丑,怎如张兄字字珠玉!”张良卿道:“柳兄不要太谦,小弟是从来不肯轻易赞人的。这首诗果然和得敏捷而快,合式而妙。”柳友梅道:“张兄佳作已领教过,李兄妙句还要求教。”李君文道:“小弟今日诗兴不发,只待明日,见过小姐的真诗方做哩。”柳友梅道:“原来李兄这等有心。但小姐的真诗如何便得一见?”李君文道:“兄要见小姐的真诗,也不难,只是他两个题目,兄只做一首,恐怕还打不动小姐。兄索性把这《春郊》的诗一发做了,小弟明日便把小姐的真诗与兄看。”柳友梅道:“李兄不要失言。”张良卿道:“李兄是至诚君子,小弟可以保得,只要兄做得出第二首。”柳友梅此时已有几分酒兴,又一心思量看见那小姐的真诗,便不禁诗思勃勃,提起笔来,又展开一幅花笺,任意挥洒,不消半刻,早又和成一首《春郊》诗,递与二人。二人看了,都吓呆了,口中不言,心下想道:“这才是真正才子!”细展开一看,只见上写道:
《春郊》雨过春色媚前溪,丝柳牵情系讓西。
风陈穿花惊梦县,片云衔日促鸣鸡。
烟光凝紫连山迥,波影浮红耀水乔。
画意诗情题不到,船楼鼓吹听莺啼。
二人读完了,便一齐拍案道:“好诗,好诗!真做得妙!”柳友梅道:“醉后狂愚,何足挂齿。那小姐的真诗,还要求二兄见赐一看。”李君文道:“这个自然,明日觅来一定与兄看。就是倒不曾请教得,吾兄不像这里人,贵乡何处,因什到此,今寓在何处?”柳友梅道:“小弟就是山阴县人,昨到城中访一朋友,出城天色已晚,今借寓在前面棲云庵,偶因步月得遇二兄。”张良卿道:“原来贵县就是山阴,原是同省,今年乡试还做得同年着哩。”柳友梅道:“不惟同省,益且同学,小弟倒忝在钱塘学中。”张、李二人道:“原来兄贵庠倒进在这里,我说兄必竟是个在庠朋友,若是不曾进过的,哪有这等高才捷作?兄既寓在棲云庵,一发妙了,明日奉拜,就可见小姐的真诗了。”三人一心都想着小姐,只管小姐长、小姐短,不觉厌烦。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兴,復移酒到月下来吃,直吃得大家酩酊,方才起身。张、李二生送出园门,柳友梅临别时,又嘱咐道:“明日之约,千万不要忘了!”二人笑道:“记得,记得!”
三人别了,此时已有三更时候,月色转西,柳友梅仍照旧路回到庵中去睡,心下想道:“我道佳人难遇,必须寻遍天下,不期就在杭郡访着,可谓三生有幸。”又想道:“访便访了一个佳人的消息,只是那一位美人,不知又在何处?倘若一般俱不能成美,成个虚相思,却也奈何!”既又想道:“既有了消息,便蹈汤赴火,也要图成,难道做个望梅止渴罢了么?”左思右想,真个亿万声长吁短叹,几千遍倒枕搥床,直捱到数更才朦胧睡去。正是:
才人爱色色贪才,才色相连思不开。
必竟才郎怀美色,果然美色惜真才。
未知柳友梅毕竟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合欢亭入梦逢巫女
诗曰:
淡云疏雨恣高唐,一种幽情入梦中。
漫说黄梁清俗士,试看蝴蝶化周郎。
红楼粉面原虚幻,翠阁蛾眉半醉乡。
莫向春风沉意乐,离迷魂断楚襄王。
却说柳友梅只为心上想着那二美人,左思右想了一回,不免神思困倦,才朦胧睡去。忽走到一座花园,四周花木,一带槿篱环抱着曲池,流水潆绕着石径。斜桥半中间高高的起一座亭子,那亭子靠着一块太湖石。太湖石畔,罩着一大株绿萼梅,玲珑曲折,香气纷披。柳友梅飘飘然随着池畔曲栏,一径从石路上湾湾的走过板桥。只见那些牡丹亭、芍药栏、大香棚、蔷薇架、木樨轩,周阑绕着那座亭子,亭子上梅花如雪,香气连云。柳友梅徘徊不忍别去。正是:
似随残雾似随潮,花岸依然旧板桥。
竹径朱扉风半启,纸窗梅影月空摇。
红余珊枕钗寒禺,绿闇东墙韵冷箫。
梦里只疑身是阮,阶前妬杀翠云条。
柳友梅到得亭子边,心上恍恍惚惚,就于那亭子下面,小石磴上,坐憩片时。只见亭子上写着“合欢亭”三字,两行挂着一对联,就是柳友梅自己的诗句:“吟成白雪心如素;梦到梅花香也清。”柳友梅看见,吟罢,心下想道:“原来这里却有人写着我得意的诗句,只可惜那样一个仙源,恨无仙子过耳。”心下才这般想,但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声音嘹亮。柳友梅侧耳听来,但听得:
悠扬逸响,分明皎月度琴声;宛转清音,一似冷月飘笛韵。幽情欲动处,乍疑司马遇文君;曲韵听来时,还拟张生狎崖女。新声送入高唐梦,化作巫山一片云。
柳友梅方才听罢,抬头仰望,只见几个青衣拥着两个仙女,乘云冉冉而下。一个身穿着缟素衣裳,驾着一朵红云;一个身穿着淡绿色衣,手执碧玉如意,俱从半空中堕将下来。
柳友梅此时,心下又惊又喜,不免仔细定睛一看,心下尚依稀仿佛记得像那舡上相逢的二美人,暗喜道:“吾柳友梅不知何缘,与二美人便在这里相逢。”遂上前问道:“敢问仙姬,降临何处,因什到此?”那白衣的女子道:“妾乃瑞云洞六花仙子是也。”那绿衣的女子道:“妾乃碧玉洞五花仙子是也。与郎君共有姻缘之分,故尔到此。”白衣女子道:“且待妾开却洞门与仙郎欢会。”说罢,将长袖从石壁上一拂,只见石壁内就现出两扇朱扉,内中雕栏画槛,瑶草奇花,迥非人境。那白衣女子道:“仙郎请进。”柳友梅听得,喜出望外,便笑脸相迎,二女子亦携手相邀,同入洞中。怎见得洞房的好处?但见:
绣帘飘动,锦帐高张。排列的味味珍羞,尽是琼浆玉液;端供着煌煌炬烛,赛过火树银花。香焚兰麝,暗消宋玉之魂;衾抱鸳鸯,深锁襄王之梦。酥胸微露处,笑看西子玉床横;醉眼俏传时,娇摱杨妃春睡起。正是未曾身到巫山峡,雨意云情已恣浓。
柳友梅随着二女子到得洞中,已觉神魂飞荡,又见洞房无限好景,真令满心欢畅,乐意无穷,回说道:“不知小生何缘,过蒙仙姬错爱至此?”二女子道:“郎君乃天上仙姿,妾等亦非人间陋质,与郎君共有良缘,今幸相逢,共酬夙愿耳。”柳友梅道:“只恐凡夫污质,有沾仙体。”那二女子道:“此系天缘,不须过逊。”话毕,二女子就亲施玉手,捧着两杯酒,递与柳友梅。柳友梅接在手,便觉异香扑鼻,珍味沁心,与寻常世上的酒味大不相同,才饮下喉,便陶然欲醉起来。友梅饮罢,横着醉眼,看那二女子。那二女子果然半姿绝世,骨态鲜妍,一个个露出万种的风情,千般的韵致,反来引诱柳友梅,柳友梅见了,不觉魂飞魄舞,身体都把捉不定,便倒入二女子怀中。那二女子便扶起柳友梅同归罗帐,共入鸳衾。大家解衣宽带,遂成云雨之欢。但见:
罗衫乍褪,露出雪白酥胸;云鬓半偏,斜溜娇波俏眼。唇含豆蔻,时飘韩椽之香;带绾丁香,宜解陈王之珮。柳眉颦,柳腰摆,禁不起雨骤云驰;花心动,花蕊开,按不住蜂狂蝶浪。粉臂横施,嫩松松抱着半湾雪藕;花香暗窃,娇滴滴轻移三寸金莲。三美同床,枕席上好逑两女子;双娥合衾,被窝中春锁二乔。欢情浓畅处,自不知梦境襄王;乐意到深时,胜过了阳台神女。正是:幻梦如真,情痴似梦。
柳友梅先搂定绿衣女子,与他交欢。只见那女子颜色如花、肌肤似雪。柳友梅搂定,香肩团成一片,但觉枕席之间,别有一种异香似兰非兰、似蕙非蕙,像在那女子心窝里直透出皮肤中来的。柳友梅与他贴体交欢,闻嗅此香,便遍身酥麻起来,笑问道:“仙姬遍体异香,不知从何处得来?几令小生魂杀?”那女子微笑道:“仙郎贪采花香,如纵蝶寻花,恣蜂锁蕊,使妾万种难当,满身香气亦被君沾染去矣。”柳龙梅便轻轻的扑开花蕊,深深的探取花心。只见那女子花心微动,便娇声宛转,俏眼朦胧,露出许多春态。柳友梅不觉魂消。虽则春情如醉,尚留后军以图别阵。回顾那白衣女子,娇羞满眼,春意酥慵,似眠非眠、似醉非醉的光景,却也像杨妃春睡的在那里了。柳友梅见了不觉雨意转浓,云情復起,便再整旗枪决战,捧着那女子道:“仙容倾国倾城,能不魂消心死!”白衣女子道:“仙郎风流情态,动荡人心,阳和透体,遍骨酥麻,叫奴一腔春思亦都被君泄尽。”说罢,将女子分开玉股,耸起金莲,觉花心微动,即凑上前来。柳友梅极力的奉承,温存的摩弄,但觉舌吐丁香,胸堆玉蕊,已不知消魂何地,却又露滴牡丹心了。
云雨既毕,那柳友梅尚舍不得二女子,二女子也舍不得柳友梅,便一个捧着柳友梅的前心,一个捧着柳友梅的后背,把友梅拥在中间。柳友梅觉得粉香腻玉,贴体熨肌,便浑身通泰,透骨酥麻,如在隋炀帝任意车中,不知风流快活为何如矣。
正在欢乐之际,忽听得晓钟敲响,惊得一身冷汗,觉来乃是南柯一梦。但闻数声清磐,又见半窗残月,那二美人不知向何处去了。此时已是五更时候,静如老和尚起来做早功课了,柳友梅所以被他惊醒。醒便醒了,柳友梅心下想道:“这二女子分明是我在湖上相逢的美人,今夜忽然梦见起来,这姻缘或者有些意思么?”又想到那合欢亭之乐尚恋恋念念,舍不得二女子。意欲入梦再寻,那晓得天色已明。此时要起来,又舍不得好梦,要睡又睡不去,只得心神恍惚,如醉如痴,拥着被呆呆的坐在床上想那二美人。倒忘了昨夜花园月下之约了。正是:
楚峡云娇宋玉愁,月明溪净映银钧。
襄王定是思前梦,拟抱霞裳上玉楼。
却说静如老僧做完了早功课,就走到柳友梅房中来问道:“柳相公昨夜安寝么?”友梅道:“昨日偶得一梦,正要待师详察。”静如道:“梦见什么来?”柳友梅道:“昨夜梦见起到一座园,四围花柳,满层梅香,小生在彼游玩,只见半空中一派仙乐,降下两个仙女。一个身穿缟素,驾着一朵红云,口称‘六花仙子’,一个身挂绿衣,手执着碧玉如意,口称‘五花仙子’,从空而下。我与他饮酒交欢,正在兴浓之际,却被钟声惊觉,不知主何吉凶?”静如暗点点头笑道:“柳相公这姻缘事有些意思了。”柳友梅忙问道:“却是为何?愿详其说。”静如道:“柳相公,你是读书人,最聪明的,岂不知六花是雪,五花为梅?这分明梅雪争春的意思了。柳相公的姻缘想不在梅边定雪边矣。”柳友梅恍然大悟道:“闻师之言,如梦方觉,如醉方醒,既已良缘有在,我柳友梅便蹈汤赴火,亦所不辞!只恐好事多磨,良缘难遂耳。”静如道:“柳相公,你不须忧虑!本庵伽蓝菩萨签诀最验,可把婚姻事往问一问,便知端的了。”柳友梅道:“正该如此。”
随即梳洗过,走到神前拜了四拜,通诚乡贯、姓名、年月、心事,将签筒摇上几摇,不一时求着一签,上写道:
五十功名心已灰,那知富贵逼人来。
绣帏双结鸳鸯带,叶落霜飞寒色开。
柳友梅看见,惊叹道:“神明之言,却与老师所详有些暗合,但不知应在何时?”静如道:“据此签看,本当应在秋冬之际,这姻缘两重不须说了,但必要金榜题名,然后洞房花烛哩。”柳友梅道:“若到此日,当重修庙字,再整金身。”静如道:“这个自然,到后日应验了,方信者僧不是诳语。”柳友梅拜谢过,便欲别去。静如道:岂有此理,且请用过早膳去。“柳友梅只得坐下吃过饭,然后别去,寻那张、李二生,再看雪小姐的真诗。
正是:
朝云深锁梨花梦,夜月空闲绿绮心。
不向幽闺寻女秀,世间何处觅知音。
毕竟柳友梅与二小姐如何作合,且听后来分解。
第七回 假张良暗计图连理
诗曰:
闲将青史闷难禁,古古今今事业深。
谋似子房怀隐恨,智如诸葛泪余襟。
月当圆处还须缺,花若秾时便被侵。
可笑愚痴终不悟,几番机变几番心。
却说张良卿因一时酒后兴高,便没心把雪小姐的心事,都对柳友梅说了。后见柳友梅再三留意,又见诗句清新,到第二日起来,倒想转来,心下到有几分不快,因走到亭子中来。只见李君文蓬着头,背剪着手,走来走去,像有心事的。张良卿见了道:“老李,你想什么?”李君文也不答应。张良卿走到面前,李君文恼着脸道:“我两个是聪明人,平日间自道能赛张良,胜诸葛,今日为何做这样糊涂事起来?”张良卿道:“却是为何?”李君文道:“昨夜那姓柳的,又非亲,又非故,不过是一时乍会,为何把真心话,通对他说了,况他年又少,人物又生得风流逸秀,诗又做得好,他晓得这个消息,却不是鸿门宴上放走了沛公!我们转要与他取天下了。好不烦难么!”张良卿道:“小弟正在这里懊悔,来与你商议,如今却怎生区处?”李君文道:“说已说了,没什计较挽回。”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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