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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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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见那宋御史象卷帘子一样转了脸,他也笑道:“御史大人一路远来辛劳,只怕还未曾用过酒饭,若不嫌寒舍鄙陋,便请在此一饭如何?”

宋御史喜道:“如此便叨扰了!”

今日发嫁春梅,西门府中早备了盛宴,此时西门庆一声令下,瞬时间府中家人便呈献上来。自从来到北宋,西门庆别的地方可以小心,但吃饭的肚子却可以放大,这里的酒食既没有瘦肉精又没有塑化剂,正好吃喝个痛快,因此他家里伙食之精,虽然不敢说冠于东平府,但若说冠于清河县,那也就没什么语病了。

一时间说不尽肴列珍馐,汤陈桃浪,酒泛金波,宋御史坐了首席,只是和西门庆、武大郎或说或笑,倒把旁边的清河三官当成了布酒的小厮,传菜的仆役一般。

待酒足饭饱,家人又送上新摘的芽茶来,宋御史捧着香茗,悠然吩咐道:“我有一事,要和二位星主商量,三位大人请便吧!”

待得清河三官退出,厅中再无八耳,宋御史突然撩起衣袍,向西门庆、武大郎跪了下来:“小的宋乔年,求二位星主救命!”这正是:

前倨后恭伪君子,上瞒下欺真小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29章 御史有难

武大郎见堂堂山东巡按监察御史竟然在自己眼前跪下,脑海中顿时“咣”的一声,钟磬齐鸣之下,身子早已麻痹了大半边,却哪里还能动弹?

西门庆却是若无其事,只是轻轻抿了口茶道:“方才一见御史大人,我便看出大人面上有些应劫之气,因此才立而不跪,否则一拜之下,不免更折了大人的福禄,反而不美。此中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宋御史满口称是:“宋某何等人 ?安能受得起二位星主一拜?二位星主一心为下官考虑,小人只有感激,又怎敢见怪?”

西门庆这才笑了笑:“既如此,便请宋大人起来说话。”

宋御史却不爬起,只是苦着一张面皮,把全大宋所有的凄惨资源都聚敛到了他的脸上,哀恳道:“求二位星主发个慈悲,若二位星主不救小人一命,小人便跪死在这里!”

西门庆叹了一口气,便把武大郎一拍:“武道兄,既如此,你便先回家为宋大人特供一笼功德炊饼去吧!御史大人,你须知每日炊饼上所附功德都有限量,今日限量早完,若非你我今日有一饭之缘,焉能因你而破例?”

宋乔年大喜之下,早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来,高高捧过头顶,恭声道:“是是是!两位星主明鉴,小人的心,却是个最虔诚的!这一点微物,便算小人在神灵之前的一点儿贡献,菲薄!菲薄!惶恐!惶恐!”

西门庆一把接过,看也不看,便塞进了武大郎的怀里。心想:“你一个巡按监察御史,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出手的东西岂有菲薄之理?不要白不要,先保佑武大郎发一注横财再说!”

盒子掖好,却感到武大郎还如泥塑木雕一般,西门庆便将他用力一推:“武道兄因何还在入定?且回且回!这便要干正事去了!”

武大郎这才如梦初醒,跳下椅子,说了句:“全凭西门仙兄吩咐!”然后梦游一样出去了。

清河三官远远地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突然见武大郎出来,一窝蜂般拥了上来:“大郎,宋大人可说了些什么?”

武大郎呆滞的眼光从三人面上一扫而过,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雪白的布帕来绑住嘴巴,又在脑后牢牢地打了个结,这才摇摇晃晃向外走去——宋御史居然向他下跪?这事情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清河三官面面相觑,一时间却不知武大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武大郎迷迷瞪瞪出了西门府,这时的西门府左右,早被清河县文武衙门封锁得有如铁桶一般,平常百姓,便想多走一步也是不能。但武星主一到,百炼钢顿时化做了绕指柔,那些小官小吏、小兵小将们赶紧让路的同时,无不上前躬腰曲背,连声奉承。

若是平时被这般礼遇,武大郎受宠若惊之下,早已受惊若宠。但今日山东巡按御史宋大人面前那一跪实在震撼,相比之下,这些普通人虽然执礼甚恭,却又算得了什么?武大郎只觉得热血如沸,新生的自信与积垢的自卑正在心头冲突激荡,兵锋所到处,便是一波波卷起千堆雪的大浪淘沙。

他脑中百感交战,整个人便显得浑浑噩噩,凡人不理的扬长而去了。便有那心细之人,想起数日前武星主担着空水桶预警火灾的典故来,今日他老人家又在嘴上绑了手帕,莫非其中又有深意?又是一传十十传百,只一日之间,清河县中的无数自作聪明人,也不知想白了多少根头发。

而西门府正厅之中,宋御史已经在西门庆的吩咐下起身归座,正将自己面临的绝境娓娓道来。

原来,就在今年五月甲子日,天子下诏曰:“蔡京特降授太子少保,依旧致仕,在外任便居住。”

蔡京这又一次罢相不打紧,却再一次苦了他的诸多门生党羽,蔡京的政敌们弹冠相庆之余,便纷纷落井下石,削起蔡老贼的枝干来。

宋乔年虽然是蔡京的门生,但他人有些愚钝,没有多少才干,因此蔡京索性保举他做了山东巡按监察御史,专干得罪人的买卖。宋乔年平时看着蔡京的眼色,勇往直前弹劾过不少人,这一回蔡京倒台,他也跟着倒了霉。虽然他放着外任,人不在东京帝都,把柄拿捏不易,但他的仇敌们还是知难而上,排除万难,四处搜求之下,硬在他脑袋上安出个罪名来。

这个罪名一罗织就牵扯到了四年前。那是崇宁四年的十一月,蔡京的党羽林摅出使辽国,正碰上辽国新盖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名为“碧室”,辽国人便夸口说他们的碧室就象宋朝的明堂一样。酒宴上辽国的伴使,也就是外交官出了个酒令:“白玉石,天子建碧室。”将“碧”字拆为“白玉石”三字入酒令,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林摅便答对道:“口耳王,圣人坐明堂。”他把繁体的“圣”字拆开,念作“口耳王”。那辽国的外交官便抓他的痛脚说:“宋朝使者不识字,‘圣’字拆开只有口耳壬,哪里来的口耳王?”林摅也是一粪青,理屈词穷之下,仗了蔡京的势,索性撒起泼来,翻脸痛骂。辽国人被骂得火冒三丈,把这位林大嘴关进外交部宾馆里饿了三天,然后一脚踹回,什么礼仪面子,全都撕下来不要了。

林大嘴灰溜溜地回来复命。朝议之上,都认为他怒邻生事,非严惩不可。但蔡京却一力死保,硬说他为国争光,不但没受罚,反而加官进爵,当了礼部尚书。

但这事还没完,不久后,辽国的国书就到了,书中大大数落林大嘴如何如何言语失礼,辱及国体。当皇帝的一看,这脸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于是飞起一脚,把林大嘴当鞠蹴的气球来踢,把他踢到颍州当知州去了。

宋乔年和林大嘴都是蔡京的同党,性格又相投,彼此间很有些香火之情,因这事也通过几封书信,信中很是为林大嘴抱了几句不平,没想到这些信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落到那些想整他的人手里去了。

字缝儿里斗法,乃是朋党之争的不二法门。于是大家群策群力,经过一番断章取义,硬是给宋乔年捏造出个罪名,说他在林大嘴出使辽国之前,便以言语挑衅,妄想重燃宋辽战火,从中取利……等等等等,有的没的攒了一大车后,就四面上奏折,今天你一本,明天他一本,非参倒宋乔年不可。

宋御史人在山东心在帝都,早有耳目把这些噩耗给他传递了过来。宋御史一看之下心凉了半截,如果蔡京还在位,这些只不过疥癣之疾罢了,但现在蔡京这棵大树已倒,树倒猢狲散之下,谁人还来管他?不反戈一击落井下石的,已经算是情深义重的了。

这些天,宋御史愁得连饭都吃不下。昔日的小毛病,如今却足以毁了他的前程——对他这种人来说,如果前程被毁,跟要他的性命也没什么区别。

正当此时,突然听到清河县出了两位星主,而且还甚有灵验!宋御史是江西人,自小听着龙虎山张天师的传说长大,对此深信不疑。心想若派人去龙虎山求天师保佑,路途遥远,等回来的时候,自己说不定尸骨都寒了。不如就近便去清河,见了那二位星主,是真是假,再做道理。

西门庆听了宋御史的讲述,猛然间想起一事,不由得便心中冷笑,暗道:“原来那二人的因果,却要了结在这宋御史的身上!”这正是:

顺水推舟施奇计,借风扯旗展鬼谋。要知西门庆想到了何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030章 西门庆禳星

西门庆心中主意粗定,便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宋御史说道:“宋大人切莫心急,待本星君将你前程细细算来。”说着把眼一闭,靠在椅上,再不说话。

宋乔年见星主入定去了,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在一旁垂手侍立。

西门庆心中盘算,那蔡京是绝对不会在这几年中一败涂地的。蔡京是什么人 ?他乃是大江上的麻雀——见惯了风浪的。想此人一生几次罢相,却又几次复出,其老奸巨猾,智谋深远之处,确实是非同小可。

不用一年,蔡京就又要复出,那时这宋乔年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了。不过在此之前,自己还得利用这贪官帮自己把那件事办妥为妙,这也算是以毒攻毒了。

仔细思量两遍,确定计划中再无破绽后,西门庆这才睁开眼,向宋御史一笑道:“坐下说话!”

宋御史在西门庆下首斜签着坐了,用热切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神机妙算的星主。

西门庆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悠然道:“吾已料定,最多明年六月,蔡太师必然枯木逢春,这段日子里,宋大人不妨韬光养晦,静以待时,便是有些微小苦楚,但玉不琢,不成器,大人可咬牙苦忍,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若宋御史在蔡京复出前平安无事,那自然是他韬光养晦得好,别人捉不住他的马脚;若在蔡京复出之前宋御史倒了霉,那也是命中该有此劫,反正到时候自有蔡京来救他,那时反而显得他西门庆高瞻远瞩。

宋御史脸上终于现出活泛之色来:“那依星主所言,学生这前程……是不妨的?”

西门庆点头道:“当然当然——只要除去挡在大人福禄驿马前的那两颗小凶星,一切都是无妨的!”

“凶星?还两颗?”宋御史倒吸一口冷气,麻溜儿地又跪了下去,“求星主慈悲,救信徒一命,若得平安,必有重报!”

西门庆大笑道:“禳星之术,本为世人消灾解难而设。但得人无难,何妨我独贫?大人进得我西门府,便是有缘,有缘人分文不取。若定要说甚么重报,请大人还是快快离了我这里,另寻他方道德去吧!”

宋御史听到西门庆如此说,又喜又愧,俯首道:“是是是,是晚生说错话了,请星主原谅则个——却不知,星主所言那禳星之术,却是如何施展?”

西门庆此时只恨自己颏下少了一把长髯,不能效那仙风道骨的睿智高人手捋胡须之状,当下咳嗽一声,清声道:“世俗之禳星,只不过装神弄鬼,欺诈愚民财物而已;有道之士之禳星,则以厚土为坛,以净水为引,以明火为信,以曲木为旗,以锐金为令,威伏群魔,劳心费力;而我仙家禳星之术,却是以身为坛,以事为引,以念为信,以气为旗,以心为令,心动意动,一动无有不动,正所谓仙家之妙,不可轻传也。”

宋御史只听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西门庆暗笑道:“这赃官,已入我彀中矣!”

当下笑道:“大人请附耳来!接下来,却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一来,不但大人除了入度之凶星,连本星主也要将座下的积弊拨乱反正,正是一举两得!”

耳语一番后,宋御史喜气洋洋地去了,西门庆将贵客送出府门,仰看头上青天,微微一笑:“吴大舅!吴二舅!这一次只盼你们得大造化,受大教训,做回两个好人!”

吴大舅、吴二舅自从伙同应伯爵一干小人,趁着西门庆新死,上门凌逼自家的亲妹妹之后,日子过得大不如意。走在街上,没人跟他们说话,前脚过去,后脚便听到笑骂之声盈耳。两兄弟也是暗暗后悔:“早知道妹夫是天星转世,会地府还魂,我们又何苦做这冤家?否则今日借着他的光,清河县中,岂不是任我们兄弟横行?谁知一步走错,竟然沦落至此……”

吴氏兄弟也曾让吴大妗子吴二妗子厚着脸皮上门,求妹妹开恩,能回心转意,宽恕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谁知月娘只是沉默不语,最后只是让两位妗子捎回了那两张署着吴大舅、吴二舅名字的假借据。

月娘的此举何意?吴家兄弟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但显然妹妹还在怨恨着两个哥哥,这是决然无疑的。

饮不尽的流水,回不了头的后悔。吴家兄弟借酒浇愁,那吴二舅就说:“怪不得当年看相的先生说,那丫头眼下生纹,亦主六亲若冰炭。果然!现在她发迹起来,成了星主的娘子,就连两个哥哥都不认了!”

吴大舅却“唉”了一声道:“兄弟,你我且莫说她,先说说咱们自己吧!说实在的,咱们也是世袭的官宦出身,一朝穷怕,竟然就被那应花子一番花言巧语撮弄了去,岂不是鬼迷心窍?那一天咱们的妹妹在咱们手底下受了大治,此时便是怨恨你我,你我也只能受着……”

吴二舅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妹妹是豆腐嘴豆腐心,咱们拼着坐上三个月的冷板凳,也就缓过这口气来了!”

吴大舅叹气道:“落到这般地步,你还有心笑?”

吴二舅苦笑:“大哥,我心上也是后悔,可笑总比哭要好吧?”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无奈何处,却有吴大妗子吴二妗子怯生生的凑了过来,嗫嚅道:“两位当家的,家里的米瓮就快要空了,若不想办法,再过几天,合家老小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吴大舅吴二舅对望一眼,吴大舅便叹一口气:“唉!说不得!也只好把咱们吴家那几件传家宝暂时当一当……”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打门甚急,吴大舅的儿子吴舜臣便去应门,一开门,早见一个青衣人笑得满脸开花,不住地躬身曲背,口口声声只是念:“吴大人恭喜!”

吴大舅家虽是清河左卫世袭的千户,但传到他这一代时早已潦倒,也没人拿他这个千户大人当回事,今天喝多了酒,听到有人叫他大人,心下反而悲凉,勉强打叠起精神问道:“阁下是谁?却不知吴某人喜从何来?”

那青衣人笑道:“在下姓宋名桑,宋桑是也,是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老爷的亲随家人。”

“呵呀!”吴大舅、吴二舅一齐跳了起来,把桌上的酒壶酒杯都带翻了,“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宋先生恕罪才是!”

宋桑急忙摇手:“甚么先生?吴大人莫要折杀了我,小的只不过是一个家中下人罢了!”

吴二舅早已捧过一把椅子,亲自用袖子揩抹了,一边请宋桑坐,一边媚笑道:“宋先生说的是甚么话?都说宰相门上七品官,那御史的府上怎么也得是九品官才对啊!先生请坐!请上坐!”

待宋桑坐定,吴大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却不知刚才宋先生说的恭喜,所为何来?”

那宋桑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儿来,笑道:“吴大人请看!看完之后,小的还想要讨几文喜钱!”这正是:

天堂安乐皆因善,地狱沉沦只为贪。却不知信封中又有何物,且听下回分解。

第031章 上屋抽梯

吴大舅自宋桑手中接过那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一纸上墨迹淋漓,却是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向当今圣上所呈奏折的草稿,保举的一批官员中,就有吴大舅吴二舅的名字。

吴大舅由清河千户升指挥佥事,见任管屯;吴二舅则当了清河县的驿丞。

吴大舅忍不住问道:“宋管家,却不知贵主人与我们兄弟素昧平生,为何便如此抬举起来?”

宋桑微笑道:“这个嘛……我家主人要抬举一批人,若奏折上单写他们的名字,岂不显得过于唐突了?因此拣些不相干的人名写了,便无碍了!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同二位吴兄一样,也只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但这个官职却是十足真金的!”

吴家兄弟这才恍然大悟。大喜之下,吴大舅让吴二舅陪客,自己翻箱倒柜的将家中还值俩糟钱的东西搜罗一空,去当铺里当了。宋桑得了喜钱,告辞而去,一转身却进了西门府。

来到客厅,西门庆正等在那里,见面后便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宋桑恭声道:“正如星主所算,若事成之后,家主人深感星主大德!”

西门庆大笑道:“一场功果,只送有缘。如此而已,岂有它哉?御史大人谢我帮他退送凶星,我还要谢他帮我点化我那两位舅兄呢!”

接下来的几天,宋桑在西门庆、宋御史的授意下,连着往吴家兄弟那里送了好几次喜信儿,逗引得吴氏兄弟如痴如醉。利令智昏之下,吴大舅托了儿女亲家做保人,借了郑亲家姐夫乔大户的一千贯钱,便唤来赵裁率领四五个裁缝,在家裁剪尺头,缝造官服。又叫了许多匠人,钉了数条都是四尺宽玲珑云母犀角鹤顶红玳瑁鱼骨香带,那铜钱使得跟流水一般。

吴二舅得了势,在青楼赌坊间,便不免吹嘘起来,县衙门里一帮平日相熟的衙役皂隶听得吴家兄弟都要做官,尽皆前来作贺。家中人来人往,送礼的日日不断。

消息传到清河县一帮文武耳朵里,大家便派人上御史行辕打听备细,宋御史身边的亲信们都是言语含糊,口气间极尽模棱两可之能事。这一来,反倒让众人更加信以为真,纷纷去和吴家兄弟拉关系。吴大舅春风得意,每天整了容妆坐在家中,迎来送往谈笑风生,过足了指挥使大人的瘾头。

到了宋桑预言的迎官诰的那一日,吴家门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吴大舅一早便大开了门,将到贺观礼的亲友们请了进来,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隆重地领着全家大小,在祖宗牌位前上香磕头。

时将近午,正是指日高升的好时候,门外的巷道里,终于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宋桑来了!

宋桑是奉了西门庆和宋御史的令,前来收网的,见到吴家热闹成这般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微微一叹。

向着吴家兄弟一抱拳,宋桑道:“二位吴兄,不好意思,你们的官诰,已经作废了!”

“啊?!”厅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吴大舅更是“腾”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这……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吴大舅颤着声音问道。

宋桑叹了口气:“吴兄,这也算是你命不好!就在昨日,我家大人官署之外,突然冒出无数的揭帖。帖中说吴氏兄弟,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仗着世袭的千户官职,只以嫖赌为命;近日更加乌合了县衙门中的临时工衙役,在清河县中横行霸道,当铺、酒楼,衣食商铺,无不被其荼毒……两位吴兄,这些话,可是有的?”

吴二舅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事,他虽然也干过几件,但更多的是他那些酒肉朋友借着他的名义干出来的。

宋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大人看了这些帖子,吃惊之下,就派出手下在清河县中四下打探。一探之下,都说吴家兄弟丧品丧德,妹夫新死,便勾结地方游棍,凌逼亲妹,谋夺家产,灭亲背伦,莫以为甚!我家大人初时不信,再四访得确实,这才大怒道,本以为是西门星主的舅兄,又是世袭千户,人品必然是高明的,因此不加察访,就匆匆写了奏折举荐。谁知这二人竟然如此不堪,还未当官,就这般强梁,若当了官,那还了得?”

吴家大厅中贺客虽多,但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宋桑继续叹气:“我家大人还说,本想为国举贤,却没想到几乎坏了大事!还好这兄弟二人是轻浮之辈,马脚自己露出,若他二人大奸大恶,隐而不发,待得新官上任,这才挥霍起来,那要荼毒多少生灵黎庶?如若激起民变,被当今圣上顺藤摸瓜追究起来,我家大人好不容易十年寒窗挣来的前程,岂不轻轻葬送于小人之手?”

吴大舅脑袋里“嗡”的一声,知道既然宋御史把话说到如此绝处,自己今生今世,是再也别想和“官”字沾边了。

果然,宋桑徐徐言道:“我家大人昨夜间已经连夜上本请罪,说自己疏忽失察,举荐非人,所以——两位吴兄家中贺喜的亲友,还是散了吧!在下先告辞了!”

说着,将一个装钱的褡裢塞进呆若木鸡的吴大舅怀中,宋桑歉然道:“无功不受禄,这些喜钱,还请吴兄收回。”说着摇摇头,黯然去了。

宋桑一走,吴二舅突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吴家大厅里众贺客“轰”的一声炸开了窝。吴二舅的那帮酒肉朋友今天是花了本钱来的,如今血本无归,哪里肯就此罢休?

也不知是哪一个,突然扑到桌案前,将一堆礼品中捡比较贵重的抱了一满怀,犀牛一样分开人丛就走。众泼皮游棍一看,如梦初醒,个个施展开摩云神掌,只一眨眼的工夫,将客厅里摆放的礼品抢了个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到了最后抢无可抢,甚至连吴家祖宗牌位前的铜香炉都遭了毒手。

吴二舅面上的“朋友”们瞬时间一哄而尽,吴家大厅里马上空了一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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