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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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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上来我看!”梁中书吩咐一声,梁伟锁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当下起身恭恭敬敬将那个花梨木匣子往书案上一放。

梁中书解开锦袱,又把匣子盖儿一抽,顿时满眼光华缭乱。

“这……这……这……!”当是时,梁中书已经是大惊失色!这正是:

只求奇谋擒敌首,方将妙计动君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78章 桃花幻梦

花梨木匣子一开,满眼光华闪闪夺人的二目,却是一颗颗滚圆的西洋大珠,放射着诱人的炫彩。

梁中书嫁入蔡家后,也被见了世面,这么多大小相似的珍珠纵然稀罕,对他来说也算不得甚么,但珍珠上还放着一个小香囊,一入眼便令梁中书如中雷击——那是从前两情相悦时,李瓶儿送给他的,后来李瓶儿脱离梁府,他亲手把一对大食国贾来的二两重鸦青宝石装进了香囊,和珍珠一齐赠给了李瓶儿,以寄离思别情。

呆了半晌,梁中书突然吩咐道:“取玉盘来!”

梁伟锁从旁边的槅架上取下碧玉盘呈上,铮琮有声中,梁中书慢慢把珍珠一捧捧都洒落在碧玉盘里。碧玉宝色厚重,更衬得一百粒珍珠光晕流转,如梦如幻。

慢慢打开香囊,梁中书把一对鸦青宝石取出,掌心中摩挲多时,这才轻轻放下——今日终于重见,却已经物是人非,却不知佳人何在,可得安否?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一言出口,梁中书才发现自己因一时心旌摇荡,嗓子竟然嘶哑了。

“回老爷,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梁伟锁把自家今天碰到赵捣鬼后的情况如实述说了一遍,最后危言耸听道,“瓶夫人际遇堪怜,她如今病体沉重,若心中郁结不得解时,只怕是凶多吉少……”

梁中书听了此言,心头如同被大锤重锤地锤了一记,一时间魂飞天外,茫然不知人间何物。等回过神来时,却觉得手指尖上触到了一个甚么东西。原来刚才失魂落魄中,一只手无意中伸进了盛着珍珠宝石的空匣子里——匣子底下,竟然还有它物!

仿佛要和心底的疼痛赛跑,梁中书近似粗暴地把花梨木匣子转了个底朝天,一时书房里落英缤纷,一片片虽干枯却殷红依旧的桃花瓣飘飘洒下,铺满了梁中书身前的桌面。

“这是……?”梁中书颤抖着手,从桃花瓣里捡拾出一个用薛涛笺叠成的方胜来。慢慢打开时,暗香流转,纸上有娟秀的墨迹,题出一首小诗——

画堂一别各西东,鱼无尺素雁影空。谁怜满腔相思血,染尽桃花瓣瓣红!

梁中书见了,再掌不住,蓦地里捶胸顿足,放声痛哭,边哭边叫:“瓶姐儿,瓶姐儿,你如今这般落难,都是我无能呵!……”

见到梁中书这般失态,梁伟锁面色更变,急忙劝道:“老爷收声!老爷收声!若叫夫人那边知道了,不是耍处!老爷怄气不说,瓶夫人那边,又添一桩祸事!”

理虽如此,但形势比人强。这些天来梁中书被梁山泊擒拿在先,又被蔡氏挫折在后,军民离心背德于外,官吏阳奉阴违于内,众苦交煎,已是心力交瘁,此时陡然被胸中积酿已久的相思别情一冲,一腔男儿泪哪里还能再忍得住?索性放开了胸怀,哭个尽兴。

梁伟锁无奈,只得在窗前望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梁中书哭得更兴高时,蔡氏的心腹大丫头如花一步三摇,娉娉婷婷地晃过来了。

如遭蛇蝎一般,梁伟锁急忙回头低声道:“老爷,不好了!如花来了!”

梁中书今日已经豁了出去,纵然有如花就有蔡氏,那又怎的?这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大不了变起脸来,把那些贱婢一剑一个都杀了,他自去公堂上抵了命,还爽利些!

“咯吱”一声,如花直接推开了门登堂入室,仗着有蔡氏撑腰,她竟然连下仆在主人面前敲门问禀的基本礼仪都免了。

一见梁中书在那里涕泪横流的,如花倒先愣了,一转眼间看到了书桌上亮瞎狗眼的珠光宝气,顿时贪婪之色大炽,失神半晌后,才问梁伟锁道:“总管大人,今日老爷闹得这是哪一出啊?”

如花是来给蔡氏做探子的。蔡氏打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梁中书还在火头上,她就依然稳坐钓鱼台;如果梁中书气消了,她就追来继续大闹,要梁中书把她那批被囚的门下走狗都放出来——这就是兵法上有名的“避其朝气,击其惰归”。

因此如花就施展出无师自通的轻功提纵术,灯下无影百步凌波,神头鬼脸地向梁中书所在的书房踅摸过来。谁知离得老远,就听到梁中书在放声大哭,如花还奇怪难道是夫人将老爷欺负得哭了?但进门后眼见桌子上一盘子勾人魂魄的大珍珠,如花就知道真相没有那么简单。

梁中书空虚无备,被如花趁虚而入,虽然军情不利,但梁伟锁依旧镇定自如,因为他早已做好了以静待哗的准备。听如花动问,于是从容道:“说来也叫人神伤。如花姐姐你可知道,当年梁府中有个冯嬷嬷?此人同我一样,是老爷年幼时共过患难的,后来年纪高大了,老爷就放了恩赏,送她回乡享清福去了。谁知,今天她家里人来报,说老冯前几天过世了——你知道,老爷最是个念旧情的重义人,听到这信儿,如何能不悲伤?”

“哦!原来是酱紫呀!”听到只不过是死了个过气的老奴才,如花恍然大悟,疑心顿解。但下一刻,她的贼眼便盯上了碧玉盘里的珍珠,“这些是……?”

梁伟锁从容不迫地误导道:“哦,这些是当年老爷赏给老冯的,老冯却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财宝传到后辈儿孙手里,他们福薄也压不住,临终时便又转回到老爷手上来。老爷睹物思人,从此必对冯家儿孙另眼相看,老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如花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却暗暗轻蔑:“这老娼妇作死!这么多的财宝,居然转手送人,真真是败家的母子坏事的扫把星!若换了我,便是死也不舍的!”

又看着桌上的珠光宝气咽了几口口水,如花终于以无上的毅力拔出了眼睛,行礼道:“既无它事,还请老爷节变顺哀,奴婢告退了!”这贱婢在书房里还想装着卖弄几句风雅,但她到底得了蔡氏不学无术的真传,一开口就把“节哀顺变”的真义给弄倒了。

“且慢!”正当如花洋洋得意,想要抽身退步时,却被梁中书一语喝住了。

“老爷还有何吩咐?”

梁中书木然看着如花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丑脸,冷冷地道:“你去吩咐下人,叫他们准备香烛浊酒,我要出城,于十里长亭处做个祭奠。”

听得此言,梁伟锁心中暗道:“果然是老爷!顺水推舟见机行事的本事一流!如此一来,老爷出城相会瓶儿夫人的举动,就是私盐做了官盐卖,再无人能生疑了!”

如花答应着抽身去了。出了书房,却不急着吩咐下人准备梁中书交代的物事,先往蔡氏身边来邀功请赏,将书房里的前世今生都抽丝剥茧道了个干净。

蔡氏听了道:“常言说‘哀兵必胜’。这忘恩负义的杀材现下正在哭丧的兴头上,我若去撩拨他,被他狗急跳墙起来,万一在众人面前伤了我的脸,岂不难看?且放着他宽松两天,咱们秋后算帐便是!”

如花凤姐听了,都恭维道:“夫人说的,半点儿也不错!当务之急,是趁老爷出门的时候,先把那些珠子弄到手再说!”

蔡氏听了大悦:“果然不枉我指授了你们这些年,做事就是拎得清轻重!快叫下人弄些香烛纸钱,糊弄那猪油蒙了心的杀材赶紧出了城,咱们好去干事!”

如花自让小丫环去传令,自己则立在蔡氏身边,绘声绘色地说那一盘子珍珠是多么的值钱讲究,正说得口水哗哗地流时,突然有探马来报:“禀夫人,老爷带了梁总管,和一个今日前来的客人出府往南门去了!”

蔡氏一听大喜过望,跳起身喝道:“小的们!”

以如花凤姐为首,一帮大脚婆娘齐应一声:“有!”

蔡氏一挥手:“跟我往书房去!今日便是拆了屋子,也要把那些珍珠给我弄到手!”

众人听了,兴冲冲地应一声“是”,随在蔡氏身后,浩浩荡荡地杀奔书房。

与此同时,梁中书、梁伟锁换了便装,已经纵骑出了南城门。赵捣鬼说不能怠慢了贵人,要先走一步往槐树坡报信,做迎接的准备。梁伟锁赞他精细,想得周全,赵捣鬼谦逊几句,便先飞马去了。

此刻的梁中书,想到马上就能重见李瓶儿,头脑就不由得昏乱起来,心中更是悲喜交集。此时正是午后申酉之交,日光斜映,笼出一片红霞掩在城楼上。漳水边上的野鸟秋凫,或起圆沙,或盘远势,落在梁中书眼里,无一不是伤感。

梁伟锁在前头引着路,马儿行一蹄,梁中书心底就忐忑一步。瞧着那残光铺野草,都变成满目凄迷,听到那流水响鸣琴,尽皆是入耳呜咽。道路上的人来人往,商家士庶,喜怒哀愁,声声慢,步步摇,无一不是助他的咨嗟,伤他的怀抱。

路短情长,不知不觉间,早来到槐树坡李瓶儿的居处。正是近而情怯,当一屋寓目时,梁中书勒住了马,竟是难以举步。

此时梁伟锁义不容辞,牵了主子的马前行。梁中书半推半就的,来到小屋前。这正是:

桃花仙子人何在?前度崔郎今又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79章 情海扬波

梁伟锁拴好了马,见梁中书还是在那里踌躇难进,便自己上前,朗声道:“梁公子请见瓶儿姑娘。”

当年梁中书与李瓶儿初遇,也是梁伟锁以这一句话做为牵头,才引出二人的一段情缘。此时旧话重提,屋里李瓶儿,屋外梁中书听在耳中,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梁伟锁一言之后,屋中犹自寂然无声。过了好半晌,迎春绣春才双双出来,向梁中书这边大礼参拜,同时歉声道:“夫人吩咐奴婢多多拜上老爷——落花流水之身,不敢再存攀月接桂之想,今日老爷能来,已是足证旧情,夫人心下足矣——老爷请回吧!”

一听此言,皇帝不急太监急,梁伟锁先便跳了起来,正准备施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替梁中书好生争讲一番,却被梁中书一伸手拦住:“且慢!瓶姐儿病中养静,你若在此喧哗,岂不惊扰了她?”

说着,梁中书游目向四下里一望,暮色中不远处正有一池青荷在晚风中铺展。触景生情,梁中书心下顿时有了主意,轻声吩咐一声:“取我招文袋中笔砚来!”

梁伟锁手脚麻利,瞬时间笔砚都到。梁中书怀中取出那张李瓶儿题诗的薛涛笺,在残阳下倚马一挥,成就数行文字,吹干墨迹后叠好了交到迎春绣春面前:“请两位姑娘将此物送交你家夫人!”

迎春绣春不敢怠慢,急忙将这恍若千钧重的片纸送了进去。李瓶儿心中怦怦直跳,急忙展开看时,却见自己那首诗的后面,铁划银钩地题着二十八个瘦金体的锦字——

莲座观音捧净瓶,一见瓶儿一问心。卿心纵如莲花水,藕断丝连是郎情。

李瓶儿一看之下,满腔相思和满眼痛泪交相辉映,一时瑜亮,却哪里还能再忍得住?一声吩咐:“快请老爷回来……”千言万语只引出个头儿,就已哭倒在枕上。

正泪如雨下时,却听一个温和关切的声音响起:“瓶儿,世杰来了!”李瓶儿抬眼一望,却见梁中书亦是两眼含泪,向自己痴痴而望,正是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见伤心人,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搂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纵有千言万语的别后离情,一纸两诗五十六个字俱已道尽,此时尽在不言中了。

迎春绣春和梁伟锁不敢惊忧久别重逢的一对鸳鸯,分别避在左右耳房中。梁伟锁心中得意,暗想道:“今日我办成了这件事,老爷便是对我有两千石的怨气,这下也该化解得干干净净了!剩下的只消瞒紧了蔡家那醋怪,待瓶儿夫人生下了孩儿,我便是梁家的三朝元老了,哈哈哈!这桩好事一成,积修了多少无量功德,若不是我梁伟锁管家大官人,第二个也没这等手段!这个正叫做——数去皆无爷痴意,算来唯有我知机啊!”

一想到知机,就不由得想起赵捣鬼来。那家伙说是飞马来打前站报信,怎么这时连人带马都不见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理当如此——自己和迎春绣春是梁中书李瓶儿眼下的心腹人,随在身边侍候也就罢了;赵捣鬼终究是个外客,他若留在这里,岂不是自讨没趣儿?报完信后避开,正是他的识势眼处。

“赵捣鬼那厮,也是个知机人呢!”一时间,梁伟锁心中竟然对赵捣鬼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梁伟锁不知道的是,正被他欣赏着的赵捣鬼根本就没来槐树坡报信,此人虽走在梁中书与梁伟锁前头,却在半路上一拉马,绕了个大圈子,由南转西,从西门里又回了大名府。

赵捣鬼在初遇梁伟锁的那家茶楼下了马,进去点了个泡茶,消磨了好一段时间,这才结算了茶钱牵了马,来到梁府门前道:“我有天大的急事,要见夫人。”

门上人识得他是刚才与老爷总管一同出府之人,倒也不敢怠慢,连通报的鞋钱也不敢要了,急忙进去向蔡氏禀报。搁了好一会儿,凤姐满脸不高兴地出来了,远远地就喝问赵捣鬼道:“旁人胆大,还是身包胆;你这厮胆大,竟是胆包身!竟然敢在这当儿打扰夫人的兴头,简直不知死活!若是你报上的事不中夫人意,今天非叫你吃足苦头不可!随我来吧!”

原来蔡氏等梁中书出门后,就迫不及待地引人去书房中抄查珍宝,书房里纵有几个暗格,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布置,哪里能挡得住蔡氏的魔爪?那个花梨木匣子自然是一搜就着。

蔡氏从小被蔡京宠着惯大,这一百颗珍珠和一对宝石虽然珍异,还不够她打赏丫头的使费。只不过现在正跟梁中书怄着气,若是夺了那忘恩负义杀材手上的珍宝,欣赏起来时,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存了这么个曲径通幽的报复心思,所以蔡氏欣赏着这一片并不怎么灿烂的珠光宝气,却也是如痴如醉。正当她知腥得味儿的时候,却听宅门上人来报——随老爷出门的客人有要事求见。

被人打搅了好心情,蔡氏当然不会有好脸色,老虎既然变了脸,狐狸当然也不会笑脸迎人,所以凤姐面见赵捣鬼的时候,才那般的疾言厉色。

到了蔡氏所在的花厅前,不等赵捣鬼跨进门楣,就被一众侍立的豪奴喝令着跪下。又等了半天,才听门里一个冷肃的声音喝问道:“那个杀千刀的派你这厮回来,又有甚么话说?”

赵捣鬼既然敢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虽然蔡氏语气不善,但他依然从容道:“请夫人先赦免了小人接下来话中的罪过,再摒退左右,小人才敢禀报。”

蔡氏听了冷笑:“本夫人开恩不曾整治你,你倒得寸进尺,先辖制起本夫人来了!来人呐!将这贼坯子另一条腿也打瘸了,叫他长长记心!”

左右雷霆般暴喝着答应一声,往上一闯,就要下手。赵捣鬼早叫起来:“小人要说的事,关系到夫人的荣辱,更关系到夫人的名誉,这才不得不如此。还请夫人体贴下情,恕了小人吧!”

蔡氏听赵捣鬼话头来得不尴尬,喝一声:“众人且慢动手!”然后沉吟了一番,向如花道:“如花,你怎么看?”

如花斩钉截铁地道:“夫人,此事必有蹊跷!”

蔡氏点着头,又问道:“那该如何办理?”

如花蛤蟆眼一转,回道:“那些粗笨的下人,都撤了吧!夫人身边只留心腹的娘子军伺候,便是那个瘸子有甚么歹意,有她们护着,又哪里能沾到夫人一丝头发?如此一来,既保障了夫人的安危,也误不了大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蔡氏听了大笑道:“如花之言,正合吾意!”

于是遣退一众下仆,身边只留大脚婆娘军簇拥,世界清净后,蔡氏一声令下:“来呀!将那瘸子给本夫人提进厅来!”

赵捣鬼进厅一看,只见一堆奇形恶状的泼妇,众星捧月般拥护着中间一个打扮得天姿国色的油面粉头。赵捣鬼不敢多看,急忙当厅跪了。

蔡氏喝问道:“你这厮不是跟着梁中书往城外招魂祭奠去了吗?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

赵捣鬼道:“先请夫人恕我无罪,我才敢说。”

这时蔡氏倒冷静了下来,承诺道:“本夫人一口唾沫一个钉,只消你说实话,我便不来你身上撒气!”

赵捣鬼喜道:“谢夫人宏恩!夫人有所不知,您如今正被蒙在鼓里!留守大人他哪里是去祭奠死人,分明是私会活人去了!”

一听“私会”二字,蔡氏耳朵一竖,整个人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霎时间已是蛾眉倒立,杏眼圆睁,三岔路口,势可喝断人魂;千军阵前,气能寒彻敌胆——

“你待怎讲?”

赵捣鬼指着桌案上那一盘珍珠道:“夫人可知,这盘珠子是谁送来的?”

蔡氏虽竭力按捺,但还是浑身乱颤:“这不是死了的冯嬷嬷送回讨恩赏的吗?”

赵捣鬼叹道:“夫人心忒善,将人性想得美好了。冯嬷嬷死了,但她哪里有这些珠宝?这一盘珍珠,是一个叫做李瓶儿的女人托小的送来的!”

蔡氏也是一个千伶百俐的聪明女人,只听“李瓶儿”三字,诸般头绪,闪电般便在心头理清了。水落石出后,蔡氏只气得七窍生烟,挥手横扫千军,将一盘珍珠摔得满厅里乱滚。

恶狠狠地喘了几口大气,蔡氏戟指着赵捣鬼喝问道:“你这厮,既替李瓶儿那狐媚子做了走卒,怎么突然间跑到我府上来了?”

赵捣鬼苦苦分辩道:“夫人明鉴啊!那李瓶儿许了小人五百贯钱,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就将这买卖接了下来。后来越想越是惶恐,夫人当着河北大半个家,若欺瞒了夫人,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才壮着胆子,来夫人面前首告,只求夫人开恩,免了小人的罪过!”

蔡氏点点头,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赵捣鬼赶紧道:“小人清河赵捣鬼,行医为业。”

蔡氏换了一张脸,安抚他道:“赵捣鬼,你迷途知返,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要给你在这大名府中开一间大大的药铺,再赏你五千贯钱,以表彰你对本夫人的耿耿忠心!”

赵捣鬼欢天喜地道:“谢夫人!”

蔡氏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先替本夫人办成一件事情。”

赵捣鬼将自己胸膛拍得山响,慷慨激昂地道:“但得夫人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氏咬牙切齿地道:“好!既如此,你听我道来!”这正是:

甘泉竹实引彩凤,香饵金钩吊贪狼。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80章 此间好热闹

现在的蔡氏,对梁中书和李瓶儿的怨毒已经入骨,只听她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赵捣鬼,我要你前头带路,去会一会那两个臭不要脸的奸夫贱婢!你可愿往?”

赵捣鬼当然是没口子的应承,说道:“不过,那李瓶儿住在城外远处,如今天晚了,抄查起来,有些麻烦!”

一听“天晚”二字,蔡氏顿时起了多层次全方面的联想,心上正如被马蜂螫了一针,直恨不能跳入九霄云外。

这回,蔡氏是从鼻子眼儿里往外蹦字了:“梁中书,你梁家那点儿荣华富贵到明天中午时就要全输了!李瓶儿,你个狐媚子!敢跟老娘抢男人!今晚我就要你不得好死!来人呐!准备车马,点兵出征!”

当日梁山泊边儿上,西门庆一出《下河东》,唱得呼延军束手归心。艺术是无国界的,如今这出戏文已经不胫而走,被山寨到辽国西夏去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更是有村社处皆歌。

大名府位于梁山北面不远,山寨得最快,蔡氏这几天既生分了梁中书,又寻不来燕青,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于是就迷上了看戏,一出新编的《下河东》看得她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几十号大脚婆娘一集齐完毕,蔡氏怒不可遏之下,张嘴就做效颦之东施:“旌旗飘号角鸣山摇地动——”

众大脚婆娘齐齐鬼哭狼嚎地应和一声,将手中的驮水棍、拨火棒、顶门闩、捣衣杵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就是蔡氏血魂堂近身赤衣卫纵横大名府的四大神器。

蔡氏得了捧,已经入了戏,声情并茂地唱道:“蔡家兵,军士们含悲恨,义愤充满胸,如花儿怒目瞪,凤姐女咬牙根,实可叹,今天有人要苦苦命归阴,此一去,奸贼不除誓不收兵!”

赵捣鬼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蔡氏这荒腔走板的声音直剜人的耳朵,他已经出现将要呕血三升的前兆了。

幸好,众大脚婆娘们在如花凤姐的带领下,轰雷般地喝彩,这才遏制了蔡氏的表演欲望。如花献媚道:“夫人这金嗓子若到梁山边儿上一亮,那些原唱就得歇菜了!”

凤姐也不甘落后:“梁山再山寨,比起咱们来,还是夫人更山寨一些!”

蔡氏被捧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娥眉倒竖,好似穆桂之英,杏眼圆睁,宛如花木之兰,一声断喝:“兵贵神速,众将士随我征进!”

众将士齐应一声,梁府中门大开,四五十口子人乱纷纷坐了车轿,赵捣鬼前头骑马带路,一行人轰轰烈烈往南城门来。

因要防范梁山好汉来袭,虽然还不到时候,大名府已经要闭城宵禁了。蔡氏一到,竖眉厉喝教开城,哪个敢不开?城门官本来还担心天黑有匪,准备派兵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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