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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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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坡酒店中,几人言语投机,正说得入港,陡然间,西门庆想起一事,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将进酒,在那里愣怔起来。

武松见他面色古怪,不似平日模样,便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西门庆咬了咬牙,把酒碗向桌上一礅,突然起身拉着武松离座,站在当地抱拳道:“本来此刻大家酒酣耳热,正是叙好之时。但在下有一言,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若有煞风景之处,还请大家谅解!”

张青、孙天锦、孙二娘见西门庆说得郑重,也都站了起来,张青拱手道:“西门大官人有话请说,不必在意!”

西门庆看着面前三人,心中思忖道:“这孙天锦爽朗明快,孙二娘聪明慧黠,张青虽是菜园子出身,却也谈吐有些风雅之气,这样的人,实在难以相信他们是坏人!但若是这样的人坏将起来,为祸更大!罢了!是敌是友,就此一言而决便是!”

当下抬起头来,眼光炯炯地盯着面前三人,洪声道:“三位,我虽是初出江湖,但闲时曾听过一言——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今日承三位当朋友待我,我若不把这心中的疑窦问清楚了,咱们这朋友只怕终究做不长久!我只问一句——这店中,可曾杀生害命吗?江湖儿女,敢作敢当,爽爽快快回答我!”

孙天锦、孙二娘、张青面面相觑,彼此间面色都有些古怪,孙天锦便冷笑道:“若说杀生害命,实有!实有!这店子从我父亲手里传到现在,少说也积攒了成千条性命!却不知三奇公子你想要怎的?”

西门庆只觉得一股失望的郁气直从心底猛冲上来,哽在他的嗓子眼儿处,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孙天锦看着西门庆突然变成了一副青面兽的样子,猛的里搂住了孙二娘,咯咯大笑道:“开店至今,牛羊鸡鹅,伤了的性命,早算不清了!说成千条,三奇公子便如此反应,若再多说些,岂不要自己把自己憋死?嘻嘻,非常可乐啊非常可乐……”

西门庆一愕,感觉自己好象又成了傻子,却听张青也含笑道:“西门大官人休要误会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的馒头,积祖是黄牛的。”

孙二娘一边扶着笑得打颤的姐姐,一边对西门庆道:“西门大官人,俺孙家虽然没有儿子,但却从来不做那种昧良心的缺德事,老天无眼,你也无眼不成?这店前店后,里里外外,你随便搜好了,若找出一点儿俺家谋财害命、杀人越货的破绽来,不用你动手,咱姐妹两家人就在你面前自尽如何?江湖儿女,敢作敢当,西门大官人你要爽快,咱家便还你个爽快!”

武松拍了拍西门庆的肩膀,摇头道:“刚才你念的那几句风话,我老早就在江湖上听过了。但江湖传言,十成里有九成九倒是假的,你便是要在十字坡这里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却也要仔细察访清楚才是!”

西门庆见武松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底,暗想道:“二哥是老江湖了,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难道,此十字坡非彼十字坡不成?”

想到多出来的孙天锦和她的神秘丈夫,再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张青和孙二娘,西门庆心中一横:“既然把话都挑明白了,那大家索性就把话再往亮堂里说!是真相还是谎言,谅他们也瞒不过我和二哥的眼睛耳朵!”

当下一拱手:“我有疑问,要请三位解答!若三位能折服我,西门庆磕头谢罪……”

还未等他说完,孙天锦便冷笑着截道:“若咱家这店子真如你说的那样不堪,就如我二妹所言,我姐妹两家,当场自尽在你眼前便是!江湖儿女,一口唾沫一个钉!打虎英雄在此,就是今天的见证!”

张青便拱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敢请西门大官人上座,客充一回提刑官,也好还我们两家的清白。”

几人重新落座,孙天锦姐妹只是冷笑,只有张青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西门庆心中暗暗点头,看来张青屈己待人,好结识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这一点却是假不了的。

张青见大家都坐定了,便正容道:“西门大官人,或有疑问,尽管问来!”

西门庆便向武松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我们在山路之上,碰到了一个背柴的樵夫,名叫老钱的。回想此人的行动言谈,着实令我疑惑不解——他一个砍柴的樵夫,听到我吟出‘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安能知道这便是千古绝对?”

孙天锦冷笑道:“樵夫却又怎的?自古‘渔樵耕读’,樵夫的地位还在读书人之上!我来问你——古往今来多少大事,是樵夫败坏的多?还是读书人败坏得多?”

张青摇手道:“大姐莫要斗气!西门大官人,我那连襟的兄长,姓曾,名思齐,是这一山风雅之所聚,这山中村庄里百十户人家,家家都有人在他手下受教,那老钱只不过是若泯泯一人而已。”

武松一介武夫,虽然识字,但水平不高,听了张青这话倒也罢了,西门庆却是吃惊非小,想到那老钱高歌一阙“天仙子”洒然而去的远影,在张青道来竟只是“泯泯一人”,这曾思齐自己却又是何等超卓不群的人物?

从“泯泯一人”再联想到刚才的“煲耳机”,西门庆忍不住喃喃地道:“世上竟然有如此人物?”

张青一笑,笑意中有一丝淡淡的傲然:“莫西门大官人有言不信时,明日亲自上山,见了我那襟兄,自然水落石出。”

西门庆点点头,心说不管如何,如此卓绝的人物,自己是非见不可的!

当下点点头,又说道:“在下还有第二个疑问——那老钱口口声声,说他巡山而回,这里又不是什么山寨坞堡,为何要说‘巡山’二字?”

一言既出,张青、孙天锦、孙二娘的面色都郑重了起来,三人异口同声地道:“因为人熊!”

“人熊?!”西门庆和武松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这正是:

太古洪荒生毒蟒,今朝盛世走人熊。却不知这人熊却是何物?且听下回分解。

第012章 林啼熊虎(二)

西门庆和武松,白天时已经听老钱提到过一次人熊,现在再次听到,再次看到众人严肃的面色,都不禁郑重起来。

张青道:“人熊遍体纯黑,毛长数寸如针棘,铜头而铁爪,挥臂一击可碎坚石,而又来去如风,踪不可测,在这熊耳山中,实是如霸主一般的存在。”

武松皱眉道:“世间竟有如此猛兽?”

张青点头道:“武都头曾经在景阳冈上打过猛虎,但猛虎与人熊比起来,却又算不得甚么了。熊耳山中亦有虎,但此间虎最畏人熊,遥见人熊来,便俯首贴地,如猫见主,无敢遁逃。人熊至,以爪揣摸虎之肥瘦,肥者则裂食之,若虎瘦,人熊才舍之而去,自始至终,虎不敢稍动——人熊之凶威,由此可见一斑了!”

武松听了更是动容,浩叹道:“虎乃百兽之王,为何却折辱于此人熊之手?”

西门庆亦慨叹道:“二哥不必惊异,世间之事,大都如此,百姓若是虎,赃官墨吏便如人熊,揣百姓之肥瘦,肥者食,瘦者牧,还有那饥不择食吃相难看的,不分肥瘦一概饱了口福的,屡见不鲜。最令人可叹者,却是那些百姓,虽然本身就有虎性,却俯首而任人熊宰割,殊不知若咆哮一击,终教那人熊落胆,便是死,也不辱没了王者的锐气!何必摇尾乞怜,忘猛兽之威,却效家畜之态?”

却听“砰”的一声,孙天锦一掌拍在桌子上:“三奇公子说得好痛快!若我还有妹子,非让她嫁你不可!可惜,我没有三妹,只有散酒!来!西门大官人,孙天锦再敬你一碗!”

孙二娘叹道:“咆哮一击,谈何容易?二十年前,因被官府凌逼,我父亲带着全村的老少爷们儿,杀了那些横征暴敛的差役,逃进了这深山之中,刀耕火种的,才在这里创出一片自己的家业来。其中,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孤儿寡母的辛酸血泪……”

武松耸然动容道:“二十年前?莫非两位姑娘的父亲,就是当年一条铁扁担,横扫赃官墨吏的‘山夜叉’孙元,孙老前辈吗?”

孙天锦、孙二娘盈盈起立,恭声道:“正是家父!”

“原来却是我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武松站起身抱拳拱手,又一把扯起西门庆,埋怨道,“三弟,今日你的怀疑,却是大大的不该!世间安有老英雄教出来的子女,却同那黑白不分的官府一样,做这等谋人财、害人命的勾当?”

说着,又向孙天锦、孙二娘、张青那边深施一礼:“却不知孙老英雄贵体可安好?江湖后辈武松、西门庆,肯请当面拜见!”

孙家姐妹都低下了头,张青叹道:“可惜……我那岳丈大人,已经殁了三四年了!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见到江湖上后辈英雄依然对他如此推爱,必然心中喜欢……”

武松愣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小子无福,不能得见尊颜……”

西门庆和武松相识已久,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沮丧的,忍不住问道:“二哥,这孙元孙老英雄,却是何许人物?说出来,也让我能仰攀前辈英风。”

武松一拍桌子,豪气横空:“孙元孙老前辈的事迹,我们后辈是万万及不上的了!在他老人家面前,甚么打虎除害,甚么打抱不平,统统都得靠一边儿去!”

西门庆总结道:“我等到此只饮酒,前辈在上不谈侠?”

武松又把桌子一拍:“三弟说得好!正是如此!若说起前辈英风以佐酒,便是你千杯不醉,今天也要你大醉当场!”

西门庆心中豪情亦生,慨然道:“二哥这便请说!”

张青又烫了酒来,五人重新落座,一边饮酒,一边追忆前辈豪情。〖:。。〗

若按后世的眼光来看,山夜叉孙元的事迹也没什么荡气回肠之处,落入精英智囊的耳中,只怕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逆论。孙元,也就是一条德高望重的汉子,看到一村百姓被官府额外的苛捐杂税凌逼,竟有投河跳井、刎颈自缢者,便一时生了无明,动了忿气,于是登高一呼,一呼百应,如猛虎舍命搏人熊,将一干食民贼子从地面上抹除的故事。

说到尽兴处,武松连干三碗,对张青和孙家姐妹道:“接下来的故事,却需三位来讲了。”

孙天锦点点头:“当日我爹爹领人洗荡了那一干蠹虫恶兽,知道此祸闯得太大,自古官官相护,那公堂上的狗官必要斩尽杀绝,否则若全天下都学起我们来,那还了得?因此我爹爹独自一人,去险要山路上抵挡官军,却让村中老小,都入深山躲避。”

张青慨叹道:“当日情景,今日回想,恍在眼前一般。那时小人在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那光明寺供奉的,是江南方腊明教的火神,也叫摩尼神。那明教仗义不平,也是个惯为百姓出头的。听到我岳丈义抗暴政,那光明寺的明教舵主虽然与他素不相识,依然仗义而起,拔刀相助,二三十条汉子白衣如雪,投身虎狼群中。小人不才,虽然不是明教弟子,但义之所在,刀剑不避,也随了众英雄前去助力!”

想起往事,孙二娘眼圈儿红了:“当日一战,二三百官军围住了二三十英雄好汉,箭落如雨,刀斧如霜,我爹爹知道若后退一步,村中老小,没一个能逃活命,因此据住山路天险,死战不退。从日出到日落,好汉们一个个战死,那些豺虎一般的官兵,终究无法越雷池一步!”

西门庆大喝道:“壮哉!”和武松举碗痛饮,如饮鲜血。

孙天锦默默地将碗中美酒浇在地上,祝祷道:“当年那些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来的叔叔伯伯们,锦儿在这里给你们敬酒了!今日英雄缅怀英雄,你们在天之灵不远,都来喝一口吧!”

孙二娘哽咽道:“我爹和明教的诸位叔叔伯伯虽然占了天险,但官军总是人多,说到拼人,我们拼不起呀!血战一日,山嘴中还能站着的,寥寥无几,而官军却一步一步地逼了上来!天险,眼见是守不住的了!”

一听此言,西门庆和武松,都是愤气填膺,怒而失色。这正是:

英雄仗义须放胆,烈女多情便倾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3章 林啼熊虎(三)

听到危急时刻,武松便恨道:“只可惜少生了二十年,未能与前辈并肩携手,抗食民贼于血海之中!”

西门庆却道:“天色已暮,此用奇之时也。何不乘官军久攻不下之机,虚张声势,更沮其军心锐气?”

孙家姐妹对望一眼,张青便鼓掌喝彩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那日情形,悬如累卵,生机之机,千钧一发!眼看官军渐渐逼上来,却听得左右山巅上一阵鼓响,然后一声喝,无数的火把在夜色中闪亮了起来!”

武松还在捉摸其中关键,西门庆已经大喜拍桌,连声喝彩道:“妙极!妙极!”

张青点头道:“小人当时听到,血腥的夜风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害民贼休要猖狂!熊耳山好汉全伙在此!’然后就是惊天动地般的鼓声,和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直到今天,那雄壮的喊声还会在夜深人静处,入我魂梦,让我泪流满面,壮怀不已!”

说着,张青端起酒碗,向西门庆和武松说道:“二位,一说到那日情形,我眼中忍不住便想流泪,你们不会笑我这个男人没担当、没出息吧?”

西门庆举起酒来,慨然道:“杀人未必真豪杰,流泪如何不丈夫?为英雄虎泪,干一碗吧!”

众人轰然应是,都举碗喝干了。

张青呼出胸中酒气,大声道:“当日之事,却是我那襟兄曾思齐,在山中遇到逃命的村民,知道我岳父舍命相抗害民官军,心中好生相敬。便在山民中选出了几十条善攀山的汉子,携了鼓乐,分潜山麓行事。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却偏能出此奇计,当真是英雄了得!”

西门庆端起酒来,叹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张青点头道:“正是!他带人赶来时,天色已暗,他便以铜镜反光为号,山巅诸人,一齐发作,那鼓声呐喊声,直欲掀翻了霄汉!山林中猛虎被恐,纷纷咆哮;人熊受惊,个个啸啼,再加上长风席卷处松鸣树吼,却如同那淝水之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众害民官军尽皆魂飞魄散!”

擦擦眼睛,张青继续道:“那位明教的舵主见官军踌躇不进,但却也不退,便聚集起其教中最后的兄弟,那最后的血染白衣呀,就象一团团火焰一样扑了出去,扑进那苍茫的黑暗里!只可恨小人当时和我岳丈都是身负重伤,两个人只能倚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官军箭如飞蝗,英雄好汉一个个倒下!心如刀剜,却是束手无策!”

孙二娘伸手过来,夫妻二人两手互握,心意相通,张青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众好汉纷纷饮箭,含恨而伏,只余那位英雄舵主身中七箭,却兀自不倒,身形如风般抢上,那一众官军,都吓得呆了!直抢到带队的军官马前,英雄一声喝,声如雷震,一伸手便把那害民贼从马上揪了下来。那狗官身边的牙兵虽多,却哪一个不是胆战股栗,惶恐后退?”

“火光的剪影中,我见那英雄舵主的额头上中了一箭,血流披脸。英雄把那狗官举在眼前,猛喝道:‘老子头上这枝箭是你放的吧?现在还由你来替老子拔了!’那狗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伸出手,几番落胆,才将英雄头上的血箭拔了下来。”

“箭出血飙,英雄一声猛喝,手起刀落,一刀将狗官人头斩下,在手中高高挽起,长啸道:‘顽抗者死!’当时火光影里,英雄左手提狗头,右手倚雪刃,傲立于尸山血海之间,威风凛凛恍如山神一般!”

“其时山头鼓声呐喊声大振,众官兵早已军心不稳,现在带队的都监又被英雄一刀斩了,更是令群奸落胆!也不知是哪一个宵小之辈,突然尖叫一声,扔下手中军器,转回身便跑。一瞬间兵败如山倒,官军就此溃散!”

“见官军逃了,我那襟兄带了村人,下得山来看时,才发现那位力挽狂澜的最后英雄已经没了气息。他断气之时,仍是左手狗头高举,右手紧握在深插于地的长刀上,倚此而矫立,须发猬张处,犹有余威震慑民贼!”

张青说完,屋中半晌无语。西门庆默默地站了起来,心中忍不住感慨:“原来明教一个舵主,便如此英雄了得!怪不得宋江蛊惑着梁山弟兄们去征方腊时,伤亡那般惨重!”

眼见武松等人次第站起,西门庆一拱手:“敢问英雄舵主尊姓大名?”

张青垂泪道:“可惜小人在光明寺种菜园子时,因见他们行踪秘密,只说他们是甚么剧匪大盗,因此加着小心,素来不沾惹他们。若非如此,怎能令英雄无名而殁?”

西门庆默默地把酒倒满,举碗齐心,慨然道:“为古往今来,那些挺立在黎民黔首前列,抛头颅洒热血,不向强横恶政屈膝,不向豺虎人熊献媚,不向赃官墨吏折腰的无名英雄们,干一碗!”

众人默不作声地饮了,酒虽已冷,但心头却是灼热!由卝炫卝书卝网卝整卝理

将空酒碗在桌上一礅,西门庆把张青扶在座中——他不好意思去扶两个美眉——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张青、孙天锦、孙二娘都跳了起来,急忙七手八脚来扶:“西门大官人,这是怎的说?”

西门庆觉得胸中酒气和着血气一起上涌,哑着声音道:“西门庆不识英雄,听信了江湖上的谣言,瞎眼瞎心之下,却来这里指鹿为马,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唯独不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此刻水落石出,西门庆无地自容,在此俯首领罪,鞭子抽,攮子攮,誓不怨心,绝不后悔!”

大家乱糟糟把西门庆扶掖回座中坐下,张青便道:“若说江湖流言,却也怪不得西门大官人,若说那些风话,哪一天没有?若都计较起来,那还了得?”

武松点头道:“正是!从今之后,咱们不论旧事,只念新交便了!”

张青、孙天锦、孙二娘都笑道:“好汉做事,正当如此!”这正是:

情归心头怨归土,云在峰巅月在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4章 倾耳天籁生(一)

十字坡酒店中,大家把话说开,重新落座,一座皆春。

武松便问道:“孙老英雄扁担扫奸吏,江湖上是众口相传的,但明教群豪舍生取义这一节,今天却是第一次听说。”

张青道:“官府损兵折将,哪里敢真实上报,只好葫芦提的遮掩过去,火烧眉毛,先保住自己眼下的禄位再说。”

孙二娘道:“官府封锁了消息,我们也不敢大肆张扬,自取其祸,因此两下里谁都不提,江湖上自然没有传闻了。”

西门庆奇道:“官府向来是秋后算帐的行家里手,难道他们就轻轻将此事揭过了不成?”

孙天锦冷笑道:“那帮腌臜厮,哪里有那般好说话?后来林林总总,进剿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铩羽而归。我家那个没良心的,别的本事没有,但耍猴的本事却大得很,他故布疑阵,把那几拨官兵都引到了人熊窝里去,山里的人熊那一阵子可算是开了斋。若不是那个死没良心的总是心存善念,口口声声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官兵一个也回不去!”

孙二娘道:“我那姐夫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因此在这里开了个小店,存了个哨探之意,若官府有甚响动,山里随机应变,也尽来得及。”

张青道:“不过,大宋的官府三年一换,后继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也没人来了。若有那胆上生毛的想起这里还有个村子,想要来这里收税敛钱,只要有人把从前的传说在他面前一说,无不屁滚尿流,从此息了念头。我想那个‘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的传言,或许就是那时候流传起来的吧?”

西门庆皱眉道:“这山中人熊环伺,如此险恶之所,只怕不是久居之地呀!”

孙天锦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广大的土地上,哪里还有避秦的桃源乐土?刚来到这里时,三天两头就有人被人熊抓走……从此就再也见不上了……但后来我家那口子想出了好些办法,防的防,骗的骗,这些年总算安稳了,这三四年来,只丢过一个人,也算是咱们的大福份了。”

张青和孙二娘都点头附和,西门庆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笑容,忍不住心中一酸,说道:“当年孔子说,苛政猛于虎!柳宗元捕蛇者说中也有言,横征暴敛之毒更甚于毒蛇!今日熊耳山的人熊如此横暴,你们却宁愿在这里苦捱,也不愿重新回到繁华世界去寻乐土——好罢!这世事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难道你们永世都要袖手,却不思改变不成?”

“怎么改?怎么变?”孙天锦、孙二娘、张青异口同声地问道。

西门庆一时语塞,毕竟大家交情尚浅,若贸然深言,那真是自不量力了。那种腐躯一震,放出一股王八之气的桥段,在现实里谁信谁是笨蛋,都活在一个太阳底下,谁又比谁傻多少?

当下只好苦笑了笑,说道:“你们甘心在这里受苦,却也要为自家的子女们想一想。”

孙二娘大笑道:“我家那姐夫,这二十年来,早把这座山的风雅都教化出来了。不是

我夸口,现在的村子里,大人小孩,个个都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在咱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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