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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莲开-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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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管事一听,便为难地道:“哟,姑娘您瞧,不巧得很,鄙店现在所有的紫色缎子都没了,其它颜色的缎子倒是一应俱全,要不姑娘你选选其它颜色的?”

“呃?如何就正巧是紫色的没了?”

那女管事左右望了一眼,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斋里揽了桩大生意呢,有位贵客将鄙店所有现成的上好紫色绸缎全部要了,指定今日就要。原本斋主也不愿意,有好些货都是别人订好的,等着交货的,可听说那人是朝中权贵,得罪不得,且那贵客出了十倍价钱来买,斋主无奈之下也只得应承了。姑娘想要紫色的缎子,怕是近期都没有了,不如选其他颜色吧。”

原来如此,晋阳的贵权中又有几人偏爱紫色?我借故看其它料子,在店里四处转了一下。后院里,一些年轻伙计正将一卷卷绸缎搬到装货的马车上,足足装了五六车,一派忙碌景象。我暗自观察了一下,便步出铺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半个时辰后,当那队送货的马车隆隆驶出绯霞斋的后门时,我在墙角留下飞羽帮的暗号,便悄然跟了上去。

先是将自己所有姬妾赐死,然后一把火将自己的府邸烧了,订大量的名贵紫色绸缎,北凌云这一连串的举动,在我看来,背后只隐藏着一个信息,他这次随军出征,根本就没打算回来。可是,他究竟为何要这般决绝地断自己后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一队马车渐渐出了晋阳城北门,沿着官道一路往北行去。燕回谷在墨渊的南方,如果这些绸缎真的是北凌云要的,那应该要向南走才是,为何却是向北走?跟了十多里之后,我一度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判断有误,或者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这些紫色绸缎跟北凌云毫无关系?

正当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跟踪返回晋阳,以免宋莘莘找不到我担心时,几名身着玄色便服、骑着快马的年轻人从一条岔路迎上马车队伍,领头的是一位相貌甜美的女子。那女子跟送货的三个伙计交涉了几句后,那三个伙计将马车交给那几人后便自行走了。那几名玄衣年轻人,将自己原来骑的马套在马车上,驾着马车飞快地往北继续驶去。

这回我能确定我的猜测没错了,因为,那领头的女子正是云影卫的云竹姑娘。我在路边的树身上留下暗号,施展轻功远远地跟在后面。云影卫的人连那一向标志性的白衣也不穿了,也不亲自到绯霞斋取货,要绯霞斋的人将货送出晋阳再取,这种种举动,越来越让人疑惑。

那几名云影卫的人,不走官道,专挑偏僻小道走。一个多时辰后,已是暮色时分,远远传来汩汩水声,马车队也开始放慢了速度,拐过一个小山坳后,终于停了下来。我藏身于林子里,远远望去,马车停在了江边一个小渡头上,一艘豪华贵气的大画舫正停靠在渡头边,一张精美的大红色毯子正从画舫上铺到渡头,一路延伸到渡头上一辆垂着帘子的华丽大马车前,十多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肃然立于毯子旁。

云竹来到马车旁,在车帘子旁说着什么,末了,恭敬的掀起了帘子。我心中不由一跳,这么奢华的排场,除了那个一向讲究享受兼有洁癖的人还有谁。果然,帘子一掀,一身深紫色锦衣的北凌云,优雅地从马车里迈出,款款步上那红色的毯子上,向大画舫走去。

不是说押粮的大军午时已出发了?他这督粮总监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影卫的人已开始将马车上的绸缎卸下,往画舫上搬去。北凌云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来向跟在身后的云竹说了几句,这才继续向画舫走去。云竹恭敬地退下,利索地跨上一旁的骏马,便往我藏身的方向飞驰而来。

我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被发现了?正忐忑间,云竹已径直来到我藏身的树前,飞身下了马,用她那甜美的声音说道:“宁姑娘,我们殿下说,姑娘这一路跟来辛苦了,请姑娘上船喝杯茶水。”

原来真的被发现了,既然如此,也无谓再躲了,我索性大方地走了出来,朝云竹笑着道:“还是你们殿下细心,有劳云竹姑娘了。呀,这马真是漂亮。”

我朝她的马走了过去,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腿修长,浑身色泽亮丽,没有一丝杂毛。“它认生吗?正好这一路疾行,我也走累了。”

云竹笑了笑,温顺地道:“这是荆西草原的汗血宝马,性子温和着呢,是殿下特意赏赐的,宁姑娘要是累了便请上马吧。”她上前两步,伸手欲扶我上马,两手相触的一瞬间,我已出手如电点中她腋下穴道。

云竹惊讶地望着我,“宁姑娘,你……”

我笑眯眯地朝她道:“谢谢你的马儿,性子温和便正好了。本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有劳云竹姑娘替我向你家主子道声谢。”

这马果然是好马,步子轻盈利索,马身却极是平稳。虽然我很想有兴趣瞧瞧北凌云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显然他是不会在请我喝茶时坦白相告的,我还是走人为妙。策马疾奔,便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多久,却闻身后传来?n?n马蹄声,转身一望,另一匹枣红骏马正向我飞驰急追而来,一抹深紫色的影子紧紧贴在马背上,被风扬起的紫色衣袂在落日中如火焰一般艳丽。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心中不由大急,狠狠拍打着马背,“马儿马儿,大家都是汗血宝马,你怎地就比别人跑得慢呢?帮帮忙跑快点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哨声,我那马儿突然昂起头来,抬起两蹄在半空中踢了几下,竟然掉转身子要往回跑。我暗骂一声倒霉,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往一旁的林子里奔去。身后那一抹紫色的身影也弃马紧追不舍,两人在林中左穿右插,好几次差点被他追上。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抽剑在手,趁着落地的一个空当,猛地一个回身,斜斜向他面门刺去。北凌云却不避不让,右手长鞭一扬便粘上我的长剑。我现在手上的剑可不是御凤,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剑,对付云影卫特制的鞭子可一点办法没有。我急忙回剑闪开,转向攻他左侧。可无论我怎么出招,他都好整以暇地轻轻化解了,而且他并不急于求胜,倒更像是在观察我的招式。我心中一个激灵,我的武功都是狄靖教的,北凌云这些年来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在破解狄靖的招式上,我现在这样不正好给了他窥伺的机会?

剑锋一收,我不再向他攻去,脚尖一点转身疾驰,手中利剑不停地挑起地上的草屑和碎土,往身后撩去。一瞥眼之间,果然见他眉头一皱,向后退了两步。

嘿嘿,就知道他有洁癖的。趁着他这一停滞,我提气直奔,本以为可以将他远远甩开,谁料片刻之后,“嗤”地一声,鞭子破空而出的呼啸声自身后传来。我心中大惊,侧身一闪反身将手中的剑往他眉心刺去。北凌云却早有防备,鞭子一抖已缠上我的剑,趁他发劲往回收鞭时,我顺势用腕力一送,那剑便如脱弦的箭一般,往他心口飞去。在长剑出手的那一瞬间,我足下发力疾奔,但听身后“叮”地一声,那口利剑直朝我背心飞来。来不及细想,我提气猛地向上一拔,那剑堪堪从我脚底下擦过。紧接着,右脚脚裸一紧,便被那鞭子缠住往下一拽。此时的我人在半空无法借力,整个身子被拽得往下直跌。

在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便感觉身上一紧,那根鞭子在我身上一圈一系,我便被困了个牢。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正嘲弄地望着我。

“我从来不允许有女人逆我的意。”

这时云竹已经赶来了,北凌云将我朝云竹一扔,冷冷地道:“仔细看好了,不可再有误。”

云竹略带惶恐地应了一声,然后狠狠地睨了我一眼,似是怪我让她受责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随波逐浪1

月朗星稀,一轮圆月高高悬在江面上,一缕浮云正飘过,将圆月的清辉轻轻敛去稍许,淡淡的光华柔和地落在江水之中,随着粼粼的波光摇曳。悠悠的琴声又徐徐响起,每晚这个时候,那首《云逐月》都会准时响起,一遍又一遍,伴着江水的汩汩声,诉说着北凌云心中的秘密。而每晚的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禁声,就连走路的脚步声也轻得几乎听不见,唯恐惊扰了琴声。

这是我在船上的第十个晚上,自从被绑上船,我就没见过北凌云,他对我不管不问,却也没为难我,派了云竹负责看守我。漓水江江面极是宽阔,特别是出了晋阳之后,水流湍急,就算没人看守,我也插翼难逃。我想他将我带上船的目的,是怕我回晋阳泄露他的行踪。我如今只知道这船是行驶在漓水江上,早已出了晋阳水域,一直向北行进,我暗自猜想这船大概是开往北凌云的封地雍州,但他如此大费周折地秘密跑去雍州究竟要做什么,我也想不明白。

我倚在窗边,静静地望着那轮圆月,想念着玉堂春下的那个蓝衣少年。一想到他为我的失踪而焦虑不安,我便心如刀割。同时我心里也记挂着燕回关那边的战事不知道怎么样了,算算日子,北凌楚的大军已到燕回关了。只是,北凌云根本没有随军押送锱重,不知前线那边会如何,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北凌云和北凌楚一起玩的花招?心里虽然烦躁,却又无可奈何,我只希望飞羽帮的人能看到我一路留下的暗号,尽快找到我。

一曲未了,琴声嘎然而止,我不由一怔,这种情况几乎没发生过,每晚他都会弹上个把时辰的,从没试过半途突然停下,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这艘画舫很大,船上的布置一如北凌云的风格,奢华贵气却不失高雅,分上下两层,我所在的房间位于上层船尾。静静听了一会儿,断断续续有些轻微的脚步声往下层船头去了。云竹还没回来,我从窗子跃了出去,悄悄往船头那边摸去,但我不敢下首层,只在上层悄悄摸索,终于听到楼下某个房间传来人声。

江面上起风了,借着呼呼风声的掩饰,我攀在二楼檐槽屏气向下张望。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透过纸窗能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是北凌云,另一人颌下留着一绺长须,应是个老者,还有一人身形瘦小,正跪在床边。床上似乎是躺了个病人,传来阵阵痛苦的喘息呻吟,那名老者拿出几根长针,用极快的手法往床上那人扎去。片刻之后,那痛苦的呻吟声渐停,北凌云朝那老者问道:“如何?”

那老者的嗓音极是沙哑,“还能熬上一段日子。”

北凌云点了点头,那名老者和跪在床边的人便一起退了出去。两人从门内出来时,我看清了那老者的样子,正是悦妍和袁世恒从赤霞护送他去云府的那人,当时两人对他的态度极为恭敬,可见其身份特殊。而那个瘦小的人正好被那老者挡住了,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身形有点熟悉。

待两人退下后,床上那人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极微弱,似乎病得不轻。

“殿下请放心,奴婢一定会挺住的,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赤霞……”

话音一落,我的心不由咚咚跳了几下,这说话之人,竟然是皇后生前的近侍慧姑姑,之前一直以为她早就回赤霞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船上。她说什么死也要死在赤霞,这船难道不是开去雍州,而是开往赤霞?

我正要凝神再听,突然见刚才房间里那身形瘦小的人,独自上了二层,蹲在一角轻轻哭泣,极力掩饰着哭声。我心中大是疑惑,又怕在这儿呆久了会被北凌云发觉,便悄然往那人的方向摸去。那人蹲着的地方离我的房间很近,他只顾着哭,根本没留意我已走到他面前,当他终于看到站在面前的我时,我已伸手点了他穴道,提着他跃回房里,将他扔到地上。

“好久不见啊,小德子。”

小德子错愕地望着我,双眼还残留着泪水,“你……是你?”

我冷哼一声,“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那么,千汐也在船上了?”

小德子愣了一下,便道:“她是三殿下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呃?这么说,难道你不是?”一直以为小德子和千汐一样,都是北凌雁手下的人,可他刚才这么说,显然两人不是一个道上的。

“我不是。”

“我是一路跟踪千汐才被北凌云发现带上船的,她不在船上?”

小德子沉默了一下,随即平静地道:“那应是千汐故意引你来的。”

他越是平静,我心里越是气愤,“原来你是北凌云的人,哈,我真是傻,一直还把你当成朋友,你倒好,三番四次地在背后捅我刀子。”我掏出子夜,在他脖子上轻轻摩擦着,“你倒说说看,这笔帐咱们该怎么算?”

小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随你信不信,当初我也是将你当朋友看,不然也不会冒险把出宫的秘道告诉你。你要杀就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了正好。”

这话我是相信的,当初我的身份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宫女,他根本没有必要害我,要害我也是后来的事了。

“是北凌云逼你的?”

小德子望了我一眼便低下了头,却倔强地不再说话。

“千汐藏在身上的画像,是你画的?”

小德子不做声,只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你画得还挺像的,就连我穿男装的样子你也画得那么好,生怕那些人认不出我来,让你功亏一篑是不是?”

小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被囚在这里,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了,只是死得不明不白,心有不甘而已。”

小德子终于开口道:“你放心好了,你不会死的。”一说完这话,他似乎又后悔了,马上又闭了嘴。

“你怎么知道?”

小德子盯着地板木然地道:“他们说了,一定要捉活的。”

“哈,真有意思,我还成了活宝了。”我望了小德子一眼,见他对子夜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也索性将它收了起来,又道:“可我不懂,既然千汐是北凌雁的人,你是北凌云的人,为何北凌云要你帮他们害我?”

“我也不懂,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我不知道。”

“那是谁让你偷那玉玺的?”

小德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平静地说道:“是大殿下让我偷的,他让我协助三殿下,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千汐两姐妹以前是三殿下府中的人,三殿下本意是安排千洛接近四殿下的,不料千洛被大殿下看中,三殿下原也想在大殿下身边插个眼线,就顺理成章让她进云府了,后来千洛也借机将千汐送进四殿下府里了。其实大殿下很快就知道千洛的身份了,只是将计就计而已。我也只是画过一副画给千汐,其余的都是三皇子妃画的。”

看来北凌云和北凌雁之间,私底下有什么协议,两人即互相合作,又互相防备着,当日天英殿逼宫,北凌雁一失势,北凌云便马上反脸不认人了。

我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这船究竟是要开到哪里去?北凌云这般大费周折,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小德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道:“虽然他们不会杀你,但你若想过舒服日子,就不要多事。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若不是千汐故意引你来,你也和其它人一样,以为大殿下此时正在为南下的大军押送辎重。我言尽于此,你要杀就杀。”

“你……”我一时气结,他一副视死如归毫无所谓的样子,倒是拿他没办法,况且我如今身陷囹圄,还是不要与他为敌的好。我叹了口气,伸手拍开他穴道,见他脸上还残留着泪水,不由问道:“你刚才哭什么?”

小德子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没有望我,只道:“我娘时日无多了。”

慧姑姑竟然是小德子的娘亲?我不由一阵呆愣。当日为嬴鱼佩的事,特意到天承宫接近皇后娘娘试探一番,磨了半天也没探出个啥来,后来全靠小德子“无意间”透露了重要的线索。如今回想,这事真是巧合得有点过分。可笑的是,当时还以为自己有多幸运多聪明,原来不过是掉进人家一早设计好的圈子里。在我还是个小宫女时,也不时疑惑小德子在天承宫当差,为何可以常常偷溜出宫不被发现,为何常常不用当值跑去斗蛐蛐儿,现在这些疑惑终于得以解开了。小德子说得对,我真是太自以为聪明了。

小德子说罢便要走,我拉住他,“等等,最后一个问题。燕回关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北凌云和他的人虽然一直在船上,但每日都会有两三只极耐飞的鹰隼飞到船上,我知道那是云影卫专门驯养用来传递消息的,北凌云虽身在千里之外,也一定对燕回关的情势了如指掌。

小德子望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道:“战事?根本就没什么战事。你少多管闲事了,好自为之吧。”小德不再理我,从窗户爬了出去。

根本就没有战事?我不由傻了,当时我也有所怀疑,宸邑的大军要去燕回谷必定经过犀照谷的,夏茉子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果然有诈。那北凌云和北凌楚到底想搞什么?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随波逐浪2

之后几天,我都有意跟云竹套近乎,想从她里套出些端倪。这船如果是开去雍州的,我倒不太担心,飞羽帮的人总会找到我的,可如果一旦离开了墨渊到了赤霞,事情可不那么简单了。云竹对我已有了戒心,无论我怎么讨好她有意拉近距离,她对我都不冷不热的,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自讨无趣。

这日傍晚时分,船在一个小港口靠了岸,数名云影卫的人下了船张罗补给品,这还是开船后第一次靠岸补充物资。看那港口不是很大,岸上灯火也不甚明亮,我想这里只是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偏僻小镇,这也正附了北凌云此行秘密行事的原则。

我知道这是一个逃跑的机会,可是北凌云显然也知道,现在看守我的不止云竹一个,房外还站着云山和云海两人,我就连房门也不能迈出半步。

北凌云这晚没有抚琴,大概是怕引起岸上的人注意。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一阵清悠的笛声,随着江水拍岸的拍打声传入我耳中,那笛声似有似无,似乎时儿离得很远,时儿又近了一些,飘飘渺渺的听不真切。我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运功凝神细听。

片刻之后,我心里禁不住一阵窃喜,同时又有点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对这船起了疑心,故意用笛声来试探吗?这样一想,竟不由着急起来,如何才能让他知道我在船上?

心念急转之间,突然想起怀里还藏着北凌飞送我的那根白玉笛簪子。虽然北凌飞送过很东西给我,但唯独那簪子我没舍得戴,一直贴身放在怀里。我将窗子推开,将笛簪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这根小巧精致的簪子,虽然只有两三个调子,但声音清翠悦耳,有点像鸟儿的鸣叫。我怕引起云影卫的怀疑,只胡乱地吹了几下,远处那笛声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音韵一转,又似续似断、委婉缠绵地徐徐响起,那熟悉的旋律,再次让我确认了他的身份----隐居在小澄谷里的那位神秘人。

开始时的笛声,是夏桑菊传功于我的那日,在我意乱心烦,真气在体内乱窜时,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吹奏的曲子。而刚刚那曲,却是狄靖常常抚的曲子,在我们住在逍遥谷主峰沁心苑那段时间,每每狄靖在夜深人静之时抚起这曲,他总是在小澄谷吹响笛子遥遥地附和。这两首曲子于我来说,最熟悉不过。

既然小澄谷那位在这,那么飞羽帮的人也必定在附近了,或许连荣莘莘也来了。我顿感心安,多日来的各种焦虑烦躁霎时烟消云散。我躺在床上,手里轻抚着那玉笛簪子,心中不胜感慨,一个素未某面的人,在我彷徨无助之际,却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安慰着我,世间的缘分有时真是玄妙得难以言喻。

又过了数日。这晚月色姣好,江面的浪有些大,船在江边抛锚停了下来。我正无聊地对着小黑自言自语,云竹突然进来道:“宁姑娘,殿下有请。”

嗯?北凌云终于想起船上还有我这号人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云竹来到船尾的廊亭里。廊亭里挂着两盏风灯,甲板上铺着一张柔软的毯子,上面早已摆好了两张矮几,几上酒水、果子、点心一应俱备。

北凌云少有的穿了件宽松的月白色素袍,衣领微微敞开,一头墨发随意地拢在脑后,正席地坐于矮几前的毯子上,轻轻地拨弄着矮几上的七弦古琴。见我来了,朝他旁边的位置努努嘴,示意我坐下。云竹替我们倒了两杯酒后便恭敬地退下了。

被关在房里闷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我大大舒了口气,端起酒杯咕嘟一声把酒喝光。是冬蜜酒,清凉的浆液顺着喉间滑下,顿觉清润生津,唇齿留香,不由赞道:“啧啧,果然是好酒。”

北凌云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响亮欢快的叮咚声在江面上倾洒而出,全然不像平日那幽怨的伤情低诉,看来他今晚心情似乎不错。欢快的前奏过后,曲风一转,一阵轻灵的低吟后,琴声便如晚风拂过山涧溪水般,在江面上徐徐飘散、回旋,这首奏的是《月色》。

咔嚓……咔嚓……

一阵大煞风景的咀嚼声响了起来,我抓起果盆上的一只梨子,大口大口的咬了起来。可别怨我不解风情,将我绑到船上关了这么多天,这梁子可不是一壶美酒、一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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