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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抄-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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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章才喝下一碗药,正躺着捂汗,听闻父亲处事,也是害怕惊惧,下了床后,只觉得腿软脚软,便是连走动的力气也没有,文涛只得叫人背着他,一路向书房跑去。待她母子赶到怀成的书房时,恰好看到皇帝的两名亲卫正跟在怀成身后押着他往外走,他身上胡乱披着一领衣衫,一路走,手臂一路往下滴着血。
    王妃与阿章两个双双跪倒求情,皇帝正自痛哭流涕,见状顿足,连连责怪王妃糊涂,使得病中的阿章也跟着忧心惊惧;又见他小小的人儿跪在地上,额头上包扎着一圈布条,因为发烧,脸蛋红扑扑的,嘴唇却毫无血色,目光也不似往日有神,看着叫人心如刀割。
    “阿章啊阿章!”皇帝更哭,舍不得叫阿章久跪,遂伸手去拉他起来,口中道,“你阿翁只怕活不到看你长大,再也无法考你功课,再也无法护你——!”谁料才弯下腰,眼前一花,一个不稳,毫无预兆地瘁然倒地。昏迷过去之前,听到一众人哭喊惊叫,觉得甚是厌烦,又觉着阿章的手心滚滚烫,想来烧得不轻。
    皇帝再次醒来时,已身在寝殿之内了。塌前太医院的人立了一圈,守在榻前的,除了容长一及刘贤等人外,冲元散人也在。太医院的人见皇帝醒来,慌忙躬身上前,将所开的方子呈上来与皇帝过目,欲要再细说一番,皇帝摆摆手,只低声问刘贤:“朕昏倒一事,未有传扬出去罢?”
    刘贤上前躬身答:“陛下放心。除却老奴等几个人外,无有旁人知晓,老奴几个晓得个中利害。”又道,“陛下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并无大碍,且放宽心。”
    皇帝颔首,又问:“章哥儿呢?”
    刘贤道:“老奴已派人去看过,世子受了惊,高烧不退,但有太医在,想来无事……”
    阿章汗没捂成,却受了一场惊,从父亲书房回去后,便高烧不退,惊厥抽搐了几回,嘴里呓语不断,王妃文涛哭成了泪人。刘贤却不敢实话实说,只劝慰皇帝道:“世子身子向来康健,不过是风寒而已,陛下无需挂虑。”
    皇帝点点头,半响,吩咐道:“去褚府传褚良宴来。再去成事殿叫他来。”
    刘贤一时未能明白过来:“……去成事殿叫何人?”
    容长一便躬身道:“臣去请三殿下。”
    皇帝歪在榻上沉默良久,重重叹气,与冲元散人道:“朕日求长生,炼丹修道这许多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怀成心思虽多,奈何荒淫无度,柔懦不足立事。朕若不在了,只怕到头来他父子两个的性命也保不住……朕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本想着看章哥儿平安长大,看来也是不能了。”

  ☆、第113章 侯小叶子(五十)

冲元散人慌忙劝说:“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语?为何灰心至此?世子也是福大命大,必将无事,陛下且放宽心,好生将养才是。”
    皇帝茫然地看向远处,分明没有将他这一文不值的虚话套话听进去,半响,忽然又忿然道:“我侯家祖宗打下的江山,到头来只怕要落到西域番邦与东南蛮夷的手里了!朕无用,养了这一帮子孽…畜,叫朕如何不灰心!”
    刘贤出去沏茶,此时方才端着托盘入内,听到皇帝的这一番江山旁落他人之手的话语,便上前躬身,小心说道:“陛下,有冲元散人在,何须担忧此事?老臣听闻散人有秘药,只需煎上一碗,赐与那女子,可保无虞……陛下意下如何?”
    冲元散人跟皇帝打了这些年的交道,皇帝写给仙人的密信到头来都是他过的目,因此他对帝王家的这些秘事可谓是一清二楚,但听到皇帝说出这话时,还是吓了一跳,正暗自揣摩这话里头的意思,再听得刘贤如此说,忙打了个哈哈,笑道:“贫道乃是修道之人,此一事却有些……”
    皇帝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跟了他一辈子的刘贤,忽然蹙眉冷冷道:“杀才,你可是嫌自己命太长,敢掺和天家家事?”
    还是三月廿一这一日。夏西南在外头心焦不已,青叶却睡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早饭午饭并成一顿吃了。饭罢,把怀玉及自己的一些不穿的棉布衣裳翻出来,仔细拆了,再抽掉线头,一块块的理平整了。云娘诧异:“你这是要做什么?本来就已经是不要的衣裳了,你还拿来做给谁穿?”
    青叶笑道:“我做针线不行,正好拿来练练手,若是哪里裁剪得不好,扔了也不心疼。”
    云娘便道:“往日叫你学做针线也只是一说而已,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做了?”又笑,“你从年前便说要为殿下缝一件中单,缝到如今也没看见个影子。”
    青叶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不时地便偷偷笑上一笑,嘴里哼着小曲儿,把拆好的旧布再一一熨平了,正在比划着裁剪时,云娘伸头过来瞧了一瞧,青叶脸忽然红了红,忙把这些布头一把拢到怀里,摆手赶云娘走:“你走你走。不许你来笑话我。”
    “这个怪孩子。你那一手三脚猫的针线活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云娘自言自语,转身走了。
    一块布头还未裁剪好,青叶便又觉得发困,忙爬上床去睡了。一觉睡醒时,已然到了傍晚了,爬坐起来,心里忽然有些想青官玉官了。这两日懒得走动,都是叫夏西南出去喂的猫,也不知它两个好不好。起身洗了脸,再盛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端出去喂猫,在院门处看到夏西南同两个生人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何人?”
    夏西南道:“王府那边过来的,有事情要同我说,这便走。”
    往外再走两步,见又有两个男子往胡同里来。往日从未有过生人到这青柳胡同来,今日之内却连见着两拨,青叶不由得有些奇怪起来,便问那二人:“你两个是谁?来这里找谁?”
    那两个人看到她身后的夏西南正在连连摆手,便道:“咱们是来访友的,敢问这里可是翠花胡同?”
    青叶摇头:“你走错了,这里不是。”
    那二人便转身走了,一面走一面嘀咕:“奇怪,这里竟不是翠花胡同,难道是我记错了?”
    到得胡同口,把清水放下,唤猫。只有玉官跑来饮水,青官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青叶四处张望,后又问隔壁酱油铺的伙计:“你可看到我家青官了?”
    伙计摇头,称没大留意。青叶站在胡同口等了许久,总不见青官回来,心里暗暗焦急起来,便跑回去找夏西南:“我的青官呢?我的青官呢?”
    夏西南已得知怀玉抗旨并被罚跪于成事殿一事,正在忧心烦恼,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她:“我午时出去喂猫,明明还在的呀?想来是跑出去玩儿了,等饿了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姑娘不必担心!”
    青叶不放心,又喊了云娘一同出去找猫。云娘恰好无事,便与她两个出了胡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找猫去了。
    青叶把一条翰林街都走遍了,也不见青官的影子,心里空荡荡的,便哭了。
    云娘知她爱这猫,若不是怀玉,早就抱回家里养了,遂劝说:“猫本来就性子野,与狗儿不同,总也养不熟,说跑便跑了,狗儿养得久了,打都打不走。知道你爱猫,不妨等殿下回来,与他商量商量,到时咱们在家里养两只,可成?”
    青叶抽抽搭搭道:“我不要旁的猫,我只要我的青官!我青官若是叫人家逮走吃了可怎么好?”
    云娘作嫌弃状:“猫肉谁要吃?猫肉谁要吃?不许胡思乱想,快跟我回去。”
    青叶不依,站在胡同口捧着脸抽抽搭搭地哭。哭了许久,又训斥玉官:“我青官去了哪里了!?青官跑了你也不知道么?你怎么这样傻,连青官都看不住的?你同我说,我青官到底跑去哪里了!可是你抢它饭食,把它欺负跑了?”
    云娘失笑:“玉官知道个什么?怎么好怪玉官?”
    夏西南远远地听见动静,忙忙出来,见她正哭的厉害,不由苦笑道:“姑娘哎,你赶紧止住。我多叫几个人过来给你去找还不成?若是找不着,我赔你十只八只更好的!”言罢,招手从天山茶馆里叫出来几个人,告知众人青官大致的花纹颜色,四下里找猫去了。适才要去翠花胡同的那两个人竟也在。青叶看得目瞪口呆,倒忘记了哭。
    正与云娘站在胡同口等消息,忽见有个五短三粗的男子拎着个包袱从街东头慢慢走过来,日头已落下去了,他却还头戴斗笠,将脸遮住了大半。青叶一见着那人身形及一身打扮,心里忽然就是一跳,没来由的就有些害怕起来,忙忙拉了云娘的手,道:“咱们回家里去等罢。”
    那人直直地走过来,站定,冲她二人背影问道:“姑娘请留步,敢问姑娘可是藤原青叶,藤原小姐?”
    云娘竖着耳朵也并听懂那人说的是什么,只听到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句不知哪里的蛮话后,青叶便手心忽然冒汗,身子也簌簌地发起了抖,遂回身斥责道:“你是谁!胡言乱语些什么!当心我叫人来打你一顿!”
    那人不理睬云娘,只看着青叶的眼睛道:“在下八木大雅,此番率使团前来中原朝贡,来时受藤原大人所托,道是务必要将小姐接回去。请小姐早作准备,在下等不日将启程返国。另,结月大人也叫在下代为问好。小姐安好?”言罢,略一躬身,双手奉上包袱。
    青叶发傻,手就不听使唤地伸过去将那包袱接住了。云娘见她眼睛失了神,身子抖得厉害,看样子吓得不轻,忙慌张叫喊:“夏西南——夏西南——”
    夏西南带人回来时,那八木大雅已然转身走了。青官终是没能找回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青叶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自回到屋子后就将人赶出去,独自坐在屋内出神发怔。
    云娘隔着窗子问:“晚饭做好了,姑娘出来用一些?”
    青叶木然道:“好。”却坐着不动。
    云娘又道:“姑娘若是心里头烦闷,吃不下饭,且开开门,我给你送些羹汤进去,好歹喝几口汤水再安置。”
    青叶小声应道:“好。”任云娘在外头怎么劝说,她只答应一个好,始终坐着不动。
    直枯坐了许久,终于熬不下去了,不愿意打开门,只隔着窗子有气无力地问:“夏西南在么?”
    夏西南在窗外道:“在。”
    青叶捂住脸小声地哭:“烦请你去皇陵同他,同我三表叔说,说我遇见了坏人,心里害怕,叫他回来看看我。”
    夏西南低低道:“这些无需姑娘吩咐,放心,我适才已叫人想法子送信去了……殿下今日不在皇陵,现人在宫内,眼下还未出宫,想来是有事绊住了。待殿下出宫后,必会来的。”
    青叶点点头,心下稍安。转眼又想起青官,心里难过得不行,捧着脸哭个不住。
    夏西南问:“……姑娘包袱里是什么?不妨交给我,我拿去丢了。”
    “好。”青叶答应了一声,却不动,半响,回身看看丢在床脚下的包袱。她从接到手里便知道了。又是一身吴服。
    褚良宴被召进皇帝的寝殿,到得皇帝的榻前,皇帝坐起来,笑道:“褚卿这两日看着憔悴了些。既然告病在家,怎么没好生将养?”待他行了礼后,吩咐左右赐茶赐坐。
    褚良宴坐定,皇帝道:“咱们君臣许多年,朕也不与你绕弯子了,如今国本已殇,朕也自觉时日不多了。今日召你来,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因关乎国本,你无需顾虑,大胆直言便是。”目光淡淡从他脸上掠过,缓缓道,“朕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理法;欲立世子阿章,争奈三郎执掌军务多年,军中他的心腹不知凡几,朕又恐日后生乱——”
    褚良宴重又离座叩首,道:“陛下立心公正,臣所深佩,陛下请明诏立储便是,臣并不敢越俎妄渎!”顿了一顿,又道,“皇子皇孙皆是国本不错,但自古以来便是有嫡立娣,无嫡立长;而废长立幼,乃是取乱之道,陛下三思!若忧三殿下一党权重,日后可徐徐除之。”
    皇帝心内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愿说实话……即刻出宫回府去罢,你保住自家的乌纱帽要紧,可不能叫你得罪了人。”
    褚良宴重重叩首,额头触地,痛哭流涕道:“陛下,不可因溺爱而立世子,若要立了,便是害他!”
    皇帝冷笑:“若朕为章哥儿除去这障碍呢?”
    褚良宴便道:“陛下忘了,世子尚年幼,主少母壮,先皇后一族数年来一直与天家为姻,如今京里地方,已是犬牙交乱,盘根错节,到头来……恐有外戚擅权之忧,陛下三思!”
    皇帝点头:“原来你也料定朕必等不到阿章成人那一日了。”转首去看半明不明的烛火,心中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方慢慢道:“朕也是忧心这一层,因此难以委决……你且候着,朕叫他进来说话,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再敢忤旨,仍旧执迷不悟,也休要怪朕狠心,一切端看他如何行事,如何取舍罢。”
    怀玉在寝殿门口侯了多时,才被引进殿内,一脚踏进殿门内,便觉着有些不对,悄悄环顾了下四周,看不出任何异常来,但人应当藏了不少,左右各有一二十披甲带刀之人。想来也是,对付自己这般武艺高强些的,人若不多,皇帝如何放心?
    容长一将他引至皇帝的塌前。褚良宴竟也跪在一旁,老脸上泪痕纵横。皇帝业已歇下了,榻前的帐幔被放下,看不清里面皇帝的面容,但清晰可闻的呼吸之声却甚为平和,丝毫不像是藏了数十亲卫以对付逆子的年老之人。不过,在愈是紧要关头愈是平静这一点上,他与皇帝也是一样。

  ☆、第114章 侯小叶子(五十一)

怀玉轻唤了一声:“陛下。”跪下叩首,因在成事殿内已跪了近半日,此时膝盖如针扎般地刺痛,怕叫人看出来,身子便挺得愈直。
    半响,皇帝轻咳了一声,缓缓道:“天晚了,你不用在宫内跪了,且回府歇息去罢。”
    怀玉谢恩,用眼梢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左右,才要起身,耳边听得皇帝又道:“……还有两件事要吩咐你。一是章哥儿。他父亲已被朕关到宗正寺去了,他正生着病,眼下不便移到宫中来,他父亲不在,朕委实忧心,怕他有什么闪失,你吩咐几个人去二郎府上看着;护他周全,若他有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皇帝不说话时,呼吸倒甚为平和,一旦开口说话,胸口便像是有重物压着一般气息短促,喉咙也像是拉风箱一样的叫人听着难受。
    怀玉应了一声:“臣谨遵陛下令旨。”
    皇帝直喘了许久,又道:“二是,朕已命人赐药与你那姬妾,放心;饮下后于性命无碍……你带人前去罢。”见他猛地怔住,便又道,“三郎,你若有话,直说无妨,只是说出来之前,须得想好。”声音里带有些许的怜悯及少见的心平气和。
    怀玉勃然变色,牙关咬得铁紧,缩在袖中的一双拳头暗中攥起。
    跪于一旁的褚良宴此时便抬起头来,看着他,缓缓摇头,道:“殿下,殿下!”
    怀玉哑声问道:“陛下命何人随臣前去?”
    容长一此时躬身道:“老奴愿随殿下前往。”
    皇帝在帐幔内缓缓道:“叫刘贤随你去罢。”
    刘贤上前,恭敬笑道:“殿下,请吧。”
    怀玉这才瞧见他手里拎着个小巧的紫檀木提盒,盒内装着的,想来便是那于性命无碍的秘药了。
    怀玉深看他一眼,方慢慢点头笑道:“刘公公,原来你早已准备好了。”
    刘贤只含糊笑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请。”
    怀玉轻轻点头。褚良宴心内一松,颓然伏倒在地。
    出了宫,到了翰林街,再拐进青柳胡同。此时暮色四合,胡同深处有几点亮光,晚风渐凉,几点灯火于夜色中更显温暖。这个时辰,她许是在与云娘在灶房里商量着晚饭吃什么,许是倚在门槛上看星看月看流云,心底深处悄悄盼望着他的到来。
    云娘与夏西南在院内垂首而立,相对无言。青叶坐在窗后,拄着头想着心事。因久坐不动,不知怎地竟觉得周身发寒,这寒气从心底漫延至四肢百骸,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直至去床上拿了一床被褥裹在身上才觉得好些。
    正裹着被褥茫然呆坐间,忽听得门口有马蹄声传来,继而有人推开院门入内之声。青叶将身上被褥一丢,起身开了门便往外跑,一气跑到院门处,一头扎进为首那人怀里,呜呜哭道:“我青官不见了!今日遇见坏人了!心里又害怕又想你……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再抬头看怀玉,见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对上他的一双眸子,心中安定,一切忧惧忘却。伸手捧住他的脸,带泪笑道:“你总算来了。你用饭了不曾?我还没用,看见你便觉着饿了。”
    怀玉点头笑:“我连午饭都不曾用过,等下你下厨去做给我吃?”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黯哑,青叶登时吓了一跳,忙退后少许,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只见他神色冷然,与往常也并未有什么不同。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了他的身后,笑意一点点的消失,继而化作为满脸的诧异。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这三人俱是内廷服饰,都是从未见过的生人。
    刘贤仔细觑了觑青叶的脸,确定是那日在长乐宫内见过一面的女子无误后,方从怀玉身后转出来,正要喝令她跪听圣谕,怀玉已从他手中接过提盒,道:“你一旁去候着。”
    刘贤虽是挟旨而来,却知晓怀玉平素脾气,便也不敢十分的违拗,默默退到一旁,不离怀玉三步,眼睛也不离他二人半分。
    青叶狐疑不定地看着怀玉手中的提盒,问:“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夏西南自不必说,云娘也在宫中浸淫多年,这些事自然是听说过的,也都认得刘贤其人,从他一露面,再看到怀玉手中的提盒时,便已猜出个七七八八,一时间,这二人俱是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云娘终是不甘心,挪上前来,试图问一声缘由,却被怀玉一个眼神吓退,捂着嘴转身跑回厢房去了。
    青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伸手要去夺怀玉手中的提盒查看,怀玉躲开她的手,拉住她往屋子内拖。她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三两步便被他给拽到屋子里去了,刘贤自然紧跟其后,另外两个却没有他的胆子,只一左一右守在屋门口等候。
    青叶抱住怀玉的胳膊,一连迭声地问:“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好表叔,你要做什么?”
    怀玉一把将她推坐下,揭开提盒的盖子,便见里头摆着一碗墨汁一般的煎药。刘贤一路上将这提盒紧紧地抱在怀里,竟然没泼洒了多少出来。皇帝派来的,果真是妥当人。
    青叶先是怔了一怔,其后扬声嚷嚷道:“我又没有病!我不要喝你这药!我不喝!我才不要喝!我也不要死!”一时哭得猛了,便打起了哭嗝,本来已经伤心了许久,心里头正难过,再被药汁的苦腥气味一熏,不由得泛起了恶心,连连地作呕欲吐。
    她死命抵挡,一面胡乱拍打怀玉,一面扭头哭喊:“云娘,我要死了,你来救我——夏西南——”
    云娘在厢房里听见她哭喊,心内痛疼到无法,也流着泪应和道:“姑娘!姑娘!你若是走了,云娘自然会追随你去——”
    刘贤眼看青叶言语这般泼辣,对皇子也是直呼其名,想来是平日里惯出来的,不由咂舌不已。先前在长乐宫内并没听到她说话,还当她是说一口别扭汉话的蛮夷女子,却原来说话行事竟与一般汉人无二,话音软软糯糯,带有些许的江南口音。若不说,谁晓得她身上淌着倭人的血?他虽不似夏西南那般怜香惜玉,却也暗暗叹了口气,感喟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个人儿,跟了皇子怀玉,落到眼前这个境地。不过,看怀玉急怒攻心的模样,叫人当真是快意。
    怀玉眉心拧在一起,斥她道:“要不了你的命!这般闹腾做什么?我会害你么?”伸手将她两只手反剪了,将碗端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放低了声音,柔声诱哄道,“乖,听话,将这碗药喝下去。”
    青叶摇头,哭着问:“这是什么药?这是什么药?你不说,我便不喝!若要我喝,须得给我个说法才成!”
    怀玉不语。她便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流泪道:“我今日倒霉透啦,青官不见了,又有坏人找到我家,要带我走,说结月润还活着……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你却这样对我……我又没做错事,也不是坏人,更不会去害旁人,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若哪里犯了错,你说与我听,我改便是,你若还不满意,便是抽打我也成。为何一定要逼我喝这不明不白的药?”
    怀玉方才点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你的青官,我今后会为你找回来,也许你在家里养猫,放心;也是因为有坏人来找你,才叫你喝下这药的,你若是乖乖喝下,以后任谁也带不走你了。”见她哭得小声了些,又问,“可是八木大雅来找你了?放心,他明日便会走了,只要你喝下这一碗药。”
    青叶听他连说了几句放心,因依赖他已成了习惯,便稍稍放下些心来,又似是被他的一双浓墨般的眸子所蛊惑般,仰首傻傻问道:“若是喝下这药,从今后便不必担心被人带走,一辈子都不会与你分离了么?”
    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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