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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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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跨出一道门,抬头就瞧见院里坐着的夏芍药与韩东庭,忙迎了过去,“两位来了怎么也不派人去后面院里叫我?真是过意不去。”
    夏芍药奇道:“不是……方才那位大嫂去向你报信了,怎的没找到你?”还打趣她:“你这后面的院子我也没进去过,可也够深啊,我原还当你买了两个小院子,谁知道里面还别有洞天。”
    她是无心的玩笑话,孙氏却立刻想起来方才出来的时候,碰上墙角下数蚂蚁的邢寡妇,再瞧一眼涨红了脸的莲姐儿,心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邀了二人去厅里,拿出这些日子熬夜赶工的绣活,让韩东庭验货。
    韩东庭验完了货,照着数量付了款,夏芍药还道:“我都送了韩掌柜上了两回门,以后韩掌柜熟了以后,倒可以自己来了吧?”
    孙氏想到邢寡妇与莲姐儿的行为,愈发恶心,索性道:“此地住的全是妇人,韩掌柜若是觉得不方便,往后到了幽州以后,派人往这里来传个话儿,我带了绣品过去也是一样的。”
    韩东庭反倒不好意思了,“我收购货品,哪里好劳烦孙掌柜到处跑,往后韩某来了,自会上门拜访。”辽国男女大防比起大齐来更为松散,部落里青年男女有意,还有直接钻完了毡房,有了孩子才成亲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贵族就更为讲究些罢了。
    他的态度既坦荡,孙氏也放下了心头纠结,这才送了二人离开。
    他们从孙氏房里出来的时候,邢寡妇与莲姐儿还在院子时,她偷瞧了一眼孙氏的脸,悄悄推了莲姐儿一把,示意她上前去送客。莲姐儿一张脸紫涨,想到方才邢寡妇去喊人,竟然故意只在隔壁院里,拖得好大一会儿,孙掌柜才出来,就觉得难堪。
    最难堪的是,她与那客商根本一句话也搭不上,光听着他聊天就知道他懂的特别多,她倒有些羡慕同那客商侃侃而谈的夏夫人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邢寡妇回房便一脸笑意的问莲姐儿:“他同你说了什么呀?”
    莲姐儿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再听不到她娘的问话,只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自惭形秽。
    偏邢寡妇还当莲姐儿这是同韩东庭眉来眼去,这会儿在当娘的面前不好意思,笑着凑到她身边去,推了她一把:“你倒是说话呀,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她在里面院里对着墙可是好一会子,若非孙氏自行出来,恐怕莲姐儿还能同那客商再聊会呢。
    邢寡妇想到将来有靠,闺女穿金戴银,就觉得满心喜悦,一再追着莲姐儿问,只盼着韩东庭送了莲姐儿信物,或者提一句,瞧中了她,接了她家去。问的急了,莲姐儿一语不发,到得最后竟然滴下泪来。
    “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是舍不得娘吗?”邢寡妇一厢情愿的想到事情的进展,立刻安慰莲姐儿:“傻闺女,你过上了好日子,难道还能少得了娘的吃用穿戴?到时候你就给娘赁个屋子,再买个小丫头子侍候着娘,娘也过过太太奶奶们的舒坦日子,这辈子都不再抓针线做绣活过活,那才叫好日子呢。”
    “娘你别说了行吗?”莲姐儿猛的扭头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的好好的就哭起来了?”
    *********************************
    夏芍药做成了一桩买卖,一批宫锦转手就大赚了一笔,送走了韩东庭,回家又盘了一回帐,估摸着赎回自家老宅也为期不远了,别提多高兴了。
    她心情好,看到夏景行带着儿子回家,也觉得这父子俩格外顺眼。儿子今儿是弄的脏了些,都快成泥猴子了,听说是武师傅让他们捉对厮杀,这小子跟大两岁的康成荫做对手,将师傅教的招数忘了个一干二净,打起来两个人抱在一处滚成了一团,直惹的路过的燕王以及赵则通哈哈大笑。
    武师傅上前去试图要将两个小家伙分开,没想到提起来之后,他们互相攀扯着对方不松手,眼瞧着夏景行大步走了过去,教格斗的武师傅急的汗都要下来了,提着俩小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十分的尴尬。
    夏景行恨不得掩面而走,好忘记自己儿子这丢人的一幕。小平安还觉得自己英勇无比,扭头朝他甜甜一笑:“爹爹,待我打败了他,就跟你回家,再等一会儿。”
    夏景行很想语重心长的劝儿子:小子,你们这般打法,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啊!
    两人身上都滚了一身的土,康成荫也不甘示弱:“没出息的才要爹撑腰呢!”他倒是想叫祖父,奈何康老将军少来燕王府,无事的时候就在家里休养。
    齐辽之战,康老将军也受了伤,身子骨一向不太好,这两年一直静养着,不曾往营里去主事。
    夏芍药听得儿子绘声绘色讲他今儿的战绩,还埋怨夏景行:“如果不是爹爹上前来拉开了我们,我今儿定要揍的康成荫满地找牙!”
    夏景行却觉得,自从儿子去了燕王府读书习武,不给他长脸也就算了,时不时还要让他丢一回脸!
    也亏得他向来脸皮厚,如今还能板着脸在燕王府行走,也算不容易了。
    夏芍药将儿子带到浴房,扒光了亲自给他洗澡,小家伙在浴桶里乐的直拍水,好不容易才被她从浴桶里给揪出来,擦干净了还不肯老实,穿了干净衣服,湿着头发就要往外跑,被夏芍药在屁股蛋上轻拍了两下才老实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等到了吃饭时候,夏芍药就觉得胃里堵的慌,一点胃口也无,闻到饭味儿就觉得不舒服,勉强扒了两口粥就下了桌。
    夏南天还当这父子俩哪个又跟闺女怄气了,等闺女的身影瞧不见了才问:“你们谁惹她生气了?”他老人家一大早就去园子里了,闺女不高兴自然与他无关。
    “方才还高高兴兴呢,带着平安去洗澡回来,这小家伙泼了她一身水,裙子都湿了。”
    夏芍药待平安向来和颜悦色,也没道理为着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的。她也不是会胡乱发脾气的人。
    小平安立刻为自己辩解:“平安没有惹娘生气,娘一直笑眯眯的!”
    “难道是累着了?”
    夏景行放下饭碗,去瞧夏芍药,才进了卧房便听到她低低的呕吐声,忙绕过屏风去瞧,见她正抱着桶子垂头吐,房里丫环都不在,想是被她给遣出去了。
    他忙去倒了杯温水过来给她漱口,又扶了她往床上躺着,放下帐子就要去请大夫,却被夏芍药给拉住了,“我估摸着……得请个妇科大夫来了。”
    夏景行还没反应过来,只当她身上不舒服,转身要问,忽醒过味儿来,“你……莫不是有了?难道真是有了?”目光已经往她平坦的小腹上瞧了过去,连带着大手也轻轻摸了上去,“真有了?”
    夏芍药拿手捂脸,倒瞧不见她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日子推迟了半月,我最近忙也没当回事。”她忽哀叹一声,“万一有了……不会再生个小子吧?”小平安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夏景行倒是知情解意,立刻凑上去在她面上香了一口,“那咱们这次就生个闺女!生个如花似玉的小闺女!”
    夏芍药都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事儿难道是你说了就算的!”
    夏景行高兴的昏了头,头回当爹半道上他就撂下大着肚子的老婆往前线去了,一直遗憾没能陪着她度过十月怀胎,没有亲眼见证孩子的降生,又及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这次可有机会了。
    他猛的起身,拉过被子替她盖的严严实实,“你好好躺着,我这就去请大夫,爹爹还在厅里等着呢,只当你累着了,我一会就回来!”出去不算,还将四个丫环都叫了过来,“去守着夫人,看她需要些什么,好生侍候着。”
    他鲜少有这么严肃指使丫环的时候,素娥榴花等人还当夏芍药生病了,吓的一起过来了,进得卧房瞧见她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凑上前去小声唤她:“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一着急原来的称呼也跑了出来。
    夏芍药睁眼瞧见床头凑过来的四个脑袋,恨不得拍夏景行一巴掌,他这是傻了吧?
    夏南天听得夏芍药有喜,比夏景行还高兴,他子嗣单薄,止得一个女儿,闺女生了小平安之后几年都不见有孕,他有时候也会想,说不定第三代也只有小平安一个孙子辈了,没想到还有再添人的时候。
    “可确实了?!”
    夏景行这才想起来要请大夫,忙派了保兴去街上请个妇科圣手来,翁婿两个在厅里转来转去,只转的小平安都受不了了,喊他们:“祖父爹爹,停下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小平安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夏南天上前去哄大孙子,“你娘有喜了,小平安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小平安想到燕王府里新添的小郡主,还有隔壁何家的荣哥儿,小孩子贪心发作,“能不能弟弟妹妹都要?!”
    夏南天听得这话,更是高兴:“好好!就听咱们小平安的,弟弟妹妹都要!都让你娘给你生!”
    小平安记得何娉婷生荣哥儿的时候,肚子大了好久,作为一个有常识的孩子,他十分气愤祖父竟然骗他:“祖父你就会哄我!娘的肚子平平的,怎么会生弟弟妹妹?干娘生荣哥儿的时候肚子好大好大!”他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喏,有这么大!”
    夏南天跟夏景行一起被他逗乐了,“真是个傻孩子!”
    稍后大夫到了将军府,进了内室去诊脉,再出来时果然一脸喜意,“向老大人跟大将军道喜,夫人是喜脉,只是日子尚浅,不宜劳累,应好好养着才是!”
    翁婿二人听得确诊,夏南天连道几声好,催了保兴去帐房支银子,给大夫包了个大大的红封,夏景行将儿子抱起来,往空中一扔又接住了,在小平安咯咯大笑声中,他向儿子宣布这个好消息:“乖儿子,你娘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了!”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晋王在燕王府里养了一阵子,宁景世就教他拘在房里多少日子。
    他如今是再不敢放外孙子去外面玩了,生怕他又欠了一屁股赌债回来,到时候他可没银子还,瞧着萧恪的意思也不愿意施援手,恐怕还得教夏景行看了笑话去。
    宁景世是玩惯了的,原本自己住在晋王的隔壁,想几时出去就几时出去,快活逍遥。哪知道晋王病倒之后,就派了晋王府护卫往他院里去,将他惯常用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己院里,连人都提溜了过来。
    “外祖父这是做什么?”
    晋王心里一阵失望,连带着对这向来宠爱的外孙子有些厌恶,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往后你就跟着我一处起居。”
    这可不是要了宁景世的命了,晋王这把年纪,又不好女色,平日早睡早起,不闻胭脂酒色,又不喜赌博,躺在床上养病还要翻翻书,将他揪到自己房里,一大清早就让他练字。
    宁景世早不记得自己上次拿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从小读书就不求甚解,不过是往学堂里去做个样子,辛苦些的事情南平郡主是一概不教儿子做的,起五更睡半夜勤学苦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笔烂字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晋王是见到外孙子提笔的绵软样子,才知道他到底荒唐成了什么样儿。自那年没争上皇子伴读,此后可不就一年年荒废了下来,听着是在学里读书,实质上只是混日子而已。
    到得年纪晋王与南平郡主只想着让他袭世子之位,哪管他是不是有学识,肚里装了墨水。
    到得这时候,晋王才后悔起来,挣扎着病体叫了燕王来,让他给寻个先生暂时教他几日,待日后回长安之后,再行打算。可问到燕王这里,他只推脱找个武将容易,他这里全是粗人,可文师傅只有两位,却是教世子与部属孩子们读书的,都是小孩子们,跟宁景世也学不到一处去。
    他又带了燕王世子来给晋王请安,晋王见得燕王世子小小年纪,端方有礼,又问起课业来对答如流,心下一阵黯然:宁景世确与燕王世子学不到一处,不是因为燕王世子年纪小学识少,而是因为他年纪虽小,学识过比之宁景世强出百倍。只恐如今燕王世子的课业,宁景世压根听不懂。
    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晚了,晋王还想着将外孙子带在身边好生打磨些日子,将他身上的纨绔性子给扳过来,可宁景世已经是成年男子,多少年享乐惯了,忽然让他戒了荤腥做和尚,不能沾女色不能赌博,心里抓心挠,对外祖父反倒厌恶起来。
    外祖父瞧外孙子不成器,外孙子瞧外祖父多管闲事,相看两相厌。
    没得四五日,宁景世就跟坐牢一般,只觉度日如年,有心破牢而出,却被晋王府侍卫看的严严的,就连送个水火也有侍卫盯着。
    那俩陪他去了赌坊的侍卫差点被晋王派人打断腿,两股血烂,如今还躺在下人房里休养。若非燕王派了大夫来上药,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到得这时候,晋王府侍卫心里未尝不在埋怨晋王,平日将外孙子看的跟眼珠子一般,恨不得捧在手里,只让府里侍卫对这位小爷也不敢稍有一点怠慢,只等惹出祸事来了,倒成了侍卫的不是。
    谁敢狠拦他呢?
    可如今不同了,再不狠拦着,出了事儿说不定就得送命,因此这些侍卫如今是宁景世的一句话也不肯定,只按着晋王的命令行事,不放宁景世出燕王府。
    宁景世在房里窝着,白日在晋王房里盯着读书写字,平生从未如此痛苦过,到得晚上,瞧着房里的丫环标致,便想着动手动脚,只燕王府的丫环自己躲的远,晚上都不敢上前去侍候。这晚总算让他以肚子痛为由,哄的一个丫环近前去瞧,却教他一把揪住就要往床上带。
    那丫环也是个性子烈的,拼了命的挣扎,宁景世还从来没遇上过不由俯就的,又是数日不近女色,愈发觉得兴起,竟生出了逗弄的意思,才要上手,丫环扯开了嗓子拼命喊救命,隔着一堵墙就是晋王,当即听到了,遣了人来问,那丫环趁机逃脱,一头撞在柱子上,顿时热血披面,倒将宁景世一腔□□给浇灭了,忙唤了人来瞧。
    晋王再没想到,大半夜的外孙子竟然给折腾了这么一出,差点酿出血案来。所幸那丫环被吓的手脚发软,力度不大,只是晕了过去,命却是保住了。
    燕王与燕王妃大半夜赶了过来,燕王妃的脸色从所未有的难看。她执掌燕王府多少年,向来厚待下人,燕王又不是好色的主子,就算是要纳姬妾,那也必是女子心甘情愿的,可从来没有逼出人命的。
    虽然没有为着个丫环就把宁景世怎么样的,可燕王的话却也不好听,“阿宁这个毛病,竟然是多少年都不肯改的。你要侍候的人,也要跟你舅母说一声,闹的这么难看,传出去还当我燕王府藏污纳垢,成了个什么所在?”
    他是堂舅舅,辈份又高,说起话来又不留情面,宁景世只觉晦气,好端端的从了他不就完了嘛,晋王却已经觉得被打了脸。又休养了几日便带着宁景世匆匆离开了幽州,回长安去了。
    路上长途劳顿,他原还想着回去之后要将宁景世带到身边好生打磨一番,好容易回去向圣人交了差,圣人见得他气色不好,又赐了药令他回府养着,进了王府的大门就病倒了。倒将晋王世子给吓了一跳,夫妇俩问汤问药好些日子。
    南平郡主还盼着宁景世这次满载而归,好填上镇北侯府的大窟窿,哪知道人是回来了,却是两袖清风。
    问及卖货的银子呢,他竟吱吱唔唔说不上话来,还是押送了他回侯府的晋王府侍卫回话,道是世子爷不听晋王爷的,将镇北侯府的所有货物都输给了辽国客商。
    “全部……全部输光了?”南平郡主还心存侥幸,只盼着输了一半儿也好。
    侍卫按着晋王的吩咐回话,“世子不但把所有货都输光了,还弄伤了燕王府的侍女,差点弄出人命来。王爷说,往后也不必让世子爷去幽州了,免得绝了燕王府这门亲戚。”
    南平郡主再没想到,儿子会丢脸到这一步,又心疼好东挪西凑银子置办的货物,再想到府里的大窟窿还等着卖货的银子去填,哪知道这下全给葬送了个一干二净,扑过去就往宁景世身上去捶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放声大哭,又哭又打,将平日的端庄气度全给抛置脑后。
    福嬷嬷想劝又不好深劝,如果今儿不由着郡主发泄,回头可不得憋出病来。
    宁景世倒是垂着头,任她打骂几下,到后来见南平郡主不依不饶,还要继续打骂下去,那几分耐性磨光,便要扯开南平郡主往外走,“娘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一笔银子,难道咱们府里竟穷到这地步了,娘为了点子东西至于么?”
    南平郡主这两年打理内务,多少次只觉得自家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有心甩手给闫幼梅接管,但闫幼梅早看的清楚明白,镇北侯府的窟窿只要宁谦跟宁景世在世一日,就没有能填满的时候,她那些嫁妆虽然丰厚,可要是还赌债,丢下去连个响声也听不到。
    她这些年既不曾生孩子,掌家大权又不能揽过来,握在手里的也就唯有手头这笔嫁妆了。因此将自己的嫁妆看的死紧,防着南平郡主算计了她的嫁妆去填府里的窟窿,又防着宁景世拿去赌,好好的一家子人,竟然过的比寻常邻居还不如。
    “一点子东西?你也不算算府里的帐,一年入多少出多少?你再赌下去,不等你袭爵,这侯府就成个空壳子了,咱们只好当了东西去大街上讨饭了。”
    有爵位的讨饭倒不至于,好歹每年朝廷还有食禄,但是日子过的艰难却是一定的,宗室嫁娶京中应酬,好些的头面首饰衣裳,人情来往这些就先拿不出手,遭人耻笑了,更何况还有府里人手恐怕也养不起了。
    宁景世打从生下来,就是落在金银窝里了,会花银子开始,就只知道享乐,如今给他个帐本他也是看不懂的,只知道自家数位积累,家底子可是不薄,还觉得南平郡主是吓唬他,梗着脖子道:“娘你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不怪我爹不愿意回家来!”搁谁身上,家里有这么个整天嚷嚷的老婆,谁愿意回来听她嚷嚷啊?
    他若回府来,即使闫幼梅不肯往前凑,那也有姚仙仙侍候,再不济还有旁的妾室通房,都恨不得捧着他,从正室到妾室通房,可从来没有一个敢跟他撕破了脸大闹的。
    处于男人的角度,宁景世忽然之间竟然觉得理解了老父常年在外面流连不肯回家的原因。
    南平郡主听到这话,却傻了眼,犹如一把巨锤将一颗心敲的粉碎。她这么些年与丈夫渐行渐远,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儿子身上,为他费心筹谋,只盼着他稳稳当当的接过这侯府,总觉得她做母亲的将儿子放在心尖上,当儿子的也定然对母亲十分敬重。
    哪知道到头来,她在儿子心里竟然是这般不堪,庸俗市侩爱计较银钱,又爱跟人吵吵。
    反倒是从来不管束他的宁谦如今却成了个逼不得已万般无奈只能避居外面的丈夫,值得敬重的父亲。
    那她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南平郡主跌坐在榻上,泣不成声,继而号啕大哭,只觉得一颗心都操碎了,却换不来片刻暖意。环顾这偌大侯府,她竟觉得自己就好似寄居在别人家里一般,说不出的孤寒。
    福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劝宁景世,“世子爷就跟郡主认个错吧?!”
    “母亲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都不知道她整天在想些什么。再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哪里有一点郡主的样子?”
    当着福嬷嬷的面儿,宁景世也是一肚子怨言,只觉得南平郡主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整日在家里瞎琢磨,见着儿子丈夫,不是咆哮就是指责,一点都不温柔慈善,实在让人难以亲近起来。
    他瞧一眼哭的全无形象的南平郡主,不觉间就皱起了眉头,“嬷嬷去劝劝她吧,我头疼,走了这么远的路,回去歇着了。”
    被南平郡主这么一闹,宁景世原本准备回长安城之后,好好去外面乐呵乐呵,也好散散心,现下是一点心境也没有了,回房去跟姚仙仙闹腾了半夜,才算完事。
    檀云院里,南平郡主哭了半日,才收住了声,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又听丫环来报,宁谦回来去帐房支了银子就又出门去了,对主院里母子二人的争执只作未闻,只觉一颗心跌入了冰窖,寒凉透顶,明明是大热的天,竟觉得身上半点也暖不起来。
    夫妇两个,如今唯一的联系就是,宁谦回府来支银子,帐房里会派人来支会她一声,至于他宿在何处,外面跟谁结交,又做了些什么,她竟是半点不知。
    就算不知,其实猜也能猜得出来。
    可是猜出来又能如何?宁谦压根没想着隐瞒她,而且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夫妻陌路,他大约已经不拿侯府当家了,只是来支银子的地方,反倒一年里有大半年在外面宿着。
    儿子也是如此,常年喜欢流连在外,儿媳妇也只过来请个安就走了,大约只有她自己,才傻傻的将镇北侯府当做家吧?
    可是就算是将整个侯府都握在手里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许多的院子,空空的房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心有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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