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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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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院子,迎面几个宫女看到京娘,纷纷屈膝低头避让于道旁。京娘也不理会,大步从屋檐下的路向前走。
花蕊夫人主动开口道:“蜀国覆灭后,多番受到京娘的照顾,我打心眼里感激。”
京娘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必了。”
京娘说话就那性子,花蕊夫人自然不和她计较。不过花蕊夫人着实说的是心里话,自己当年对京娘那点恩,别人早该还清了;现在就算不再理会自己,于情于理也说不了好歹。
二人走进屋子,京娘先请花蕊夫人在客厅坐下,花蕊夫人回顾左右,发现这里摆设很华贵,多半都是宫人们收拾的,京娘显然是那些奢侈品兴趣不大。
一个宫妇恭敬地上来上茶,她把茶杯轻轻摆在京娘面前,轻声说道:“王公公之前差人来说,官家酉时会到这里来见您。”
那宫妇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花蕊夫人就坐在对面,很清楚地听在耳里。一时间心绪倒有些起伏……这个地方,虽然乍看很宁静,其实是个集中了权力富贵的浮躁之地。
京娘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宫妇道:“喏。”
花蕊夫人打量了一番京娘戴着幞头、穿着宽大袍服的模样,除了一张脸,完全没把女子独有的一些东西展露。她不禁说道:“京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京娘道:“夫人有什么话就说罢。”
花蕊夫人轻声道:“官家看重京娘,可不仅因为你能干、或是信任你的为人。”
京娘看着她,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
花蕊夫人相信京娘虽然表现得很洒脱,却也是个有心思的人,不然干不了掌管细作奸细的活。
花蕊夫人缓缓道:“人主爱才,男子才是最好用的人才。丈夫经营实务更方便,且要养家糊口,光宗耀祖、为后代作想,会一门心思办官家的事。官家看重京娘,是因为念及情意。”
京娘没有否定。
花蕊夫人不禁又脱口道:“官家有情意的女子,在宫里可不止一个两个。你不争宠,别人却会。京娘可不能太意气用事,要是不经营,有人时不时算计你,也很难受。”
“如何经营?”京娘不动声色问,目光停留在她秀美的脸上。
花蕊夫人感受到这种目光,心里倒隐隐觉得尴尬。一句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以京娘的身份,不可能独占一个皇帝,与其意气用事吃醋,还不如找一些盟友……当然花蕊夫人就是最好的盟友,俩人很早就有恩情,是极难得可以稍微信任的人。
花蕊夫人说不出这话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害臊,因为她的身份是猛昶的女人。妇人在明面上的名声和气节还是很重要的,在这方面被人诟病,很容易被人群起而攻之。连她自己都觉得抛弃旧主、主动去勾引别人,是不对的……恐怕以京娘的为人也会鄙视自己。
但花蕊夫人不到十岁就在外面见识世面,诗书琴棋无不精通,读书能让人思虑。她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作为“秦国公”的猛昶,实质就是个俘虏;花蕊夫人的地位和一切都是大周皇帝,甚至京娘的关系维持的。上次一个东京小官都想欺辱自己,就可见一斑。
她心里很徘徊,一是黑白对错的纠缠,二是觉得操之过急、不要脸面,可能身败名裂。
花蕊夫人顿时露出很勉强的笑意,柔声道:“我们许久没见面,不谈那么重的话了。”她转头看窗外的太阳方位,笑道,“京娘帮衬了我那么多,我没什么回报你的,要不我给你做几个小菜罢。”
京娘忙道:“院子里就有厨娘,怎好意思让夫人做那等活。”
花蕊夫人抿了抿朱唇,轻快地说道:“我在成都府时,厨艺可是很有名,一般人是尝不到的哟,这也是我的一门手艺,愿意为京娘做。做完你正好派人把我送回去了。”
京娘沉吟道:“既然夫人好意,留下一起用膳罢……酉时陛下也会来。”
花蕊夫人摇摇头:“那可不行,吃了晚饭再回去,天都黑了,那不得被人说好歹?”
……
太阳西沉,郭绍离开金祥殿,在前呼后拥中坐车向宣佑门进后宫。
他目不斜视、大模大样地端坐在上面,沿途遇到宫人都跪让于道旁。郭绍此时已经对这种尊贵的处境习以为常……他感觉很好。对于人生,其实满足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后、对现代的各种玩物失去新鲜感后,古今区别不大的,最终能让人注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尊严、地位、自我价值变得更加重要。
皇城是一个能让人自我膨胀的地方,郭绍就是皇城万众人的中心,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是天下人的中心,亿兆人尊重他的意志!
辇车走得又稳又慢,郭绍一言不发坐在上面,良久的时间让他胡思乱想。他有时候感觉很稀奇,可能是当上皇帝太快的原因,自己又太年轻……几年前还是这个世道底层的人,而现在,那些排场能耐很大、曾经叫人敬畏的权贵强人都在自己脚下,让他偶然感觉有些不踏实。
不过,郭绍决定用实实在在的功绩来坚实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地位,做到世上的人都做不到的事!
京娘已经得知了皇帝的行程,她提早就带着宫女宦官在院外迎接,一番简单的礼数,郭绍便进了她的院子。他立刻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的几道精致小菜,当下便笑道:“京娘越来越细心了。”
京娘神色奇怪,目光闪烁,终于低声道:“花蕊夫人来过,她下厨做的菜。”
“哦?”郭绍脱口道,“人呢?”
京娘道:“走了。我留她,她说天黑了回去不好。”
郭绍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京娘的脸,心里闪过京娘和花蕊夫人之间的旧谊,便在圆桌前坐了下来,说道:“既然都摆好了,先来一起用膳,别说我还真饿了。”
他大模大样地提起筷子,随手夹了一块白色的薄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菜,反正看起来卖相很好。径直放进了嘴里一嚼。
就在这时,郭绍的神情微微一变,咀嚼也慢了下来。这玩意非常好吃!入口又酥又脆,有一种香味,而且吃惯了肉食后觉得很爽口……不仅如此,味道还有层次感,吞下后留下回香和回甜,十分精细。
郭绍再夹了一块,细看了一番,只见这种圆薄片白皙晶莹,外面有一层白白的细粉、撒得十分均匀,切得也相当精致用心。他轻轻咬了一点,细尝,觉得菜肴的主体应该是山药,粉末可能伴有莲粉和一些调料。
这盘菜摆在白玉一般有花边的盘子里,中间放着腌制的糖杏点缀,堪称是艺术,看上去像是一朵莲花……很容易叫人感觉得出来,做菜的人很用心、很认真。
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个婀娜的女子,在厨房里一边想着她为谁做菜,一边默默地忙碌,裙裾随着她的身影轻轻飘荡。菜肴上仿佛还余留着那玉白指间的清香和情意。
郭绍心里一暖,他觉得自己并未因为血火的洗礼而变得麻木,仍旧很容易被这种点点滴滴的东西感动。
良久他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发现京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郭绍这才醒悟,刚才自己失态了。
“一道菜,真的有那么厉害,把你的心都勾走了?”京娘小声道。
郭绍忙道:“确实厨艺了得,比宫里的御厨厉害很多。京娘也尝尝。”他说罢把咬了一口的薄片放在自己的小碗里,亲手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给京娘,有些尴尬道,“尝尝吧,花蕊夫人是给你做的菜,我跟着享用而已。”
京娘道:“她可是专门给你做的,因为她知道你要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浮动
郭绍征战北汉一趟,平素都是顶着太阳骑马,风吹日晒,皮肤又粗糙了一些,那精细白洁的菜肴在他嘴边,样子形成鲜明的反差。
京娘很沉默,坐在对面什么也没说,大概她不愿意说花蕊夫人什么,毕竟花蕊夫人和她关系不错。
这时郭绍便开口道:“我想起有一个戏耍,拿一只蚯蚓放在两个通道岔口,一边是蚯蚓爱吃的食物,一边是热的炭火。让它爬两遍,接下来蚯蚓就会毫不犹豫选择有食物的一条路。”
“谁那么无趣,做那等事。”京娘皱眉道。
郭绍道:“是做试验,但凡生灵都会趋利避害,怎样让它觉得好受,它就会忍不住怎样选择……所以我从来不把人,当圣人来要求。”
正如这道山药做的不知名菜肴的味道很有层次感,郭绍没吃一块,都品出了不同的味道。他能猜出,花蕊夫人确实是专门给自己做的,也是一种暗示。
郭绍倒并没因此看不起她,他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因为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女人也不例外……这也是须眉们不断争斗上进的欲望动力之一。太多的道德舆情误导,掩饰了人间肉弱强食的本质。
但郭绍寻思,按理花蕊夫人的命运应该是作为征服者的战利品被掠夺;现在却相反了,没人动她,反而让她处境尴尬。
就在这时,京娘忽然没好气地说道:“陛下煞有其事谈什么对错?我觉得,在男子眼里,女子只要长得漂亮就不会有错!”
……
秦国公府,太阳已经从屋顶消失,只留下天边的一片橙黄流光。天地间仿佛全是房屋,偶尔有一座浮屠耸立在远方,在晚霞的背面,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黑影。
花蕊夫人一到家,孟昶就急匆匆过来见她了,他显得迫不及待,好像整个下午都在等待花蕊夫人回来。孟昶白皙浮胖的脸上,此时泛着病态的殷红,他看着花蕊夫人,径直问道:“你见郭绍了?”
花蕊夫人摇摇头。
孟昶疾步踱了两步:“你欺瞒我!你独自留皇宫能有好事,再说你和京娘有多少话说,呆了如许久,天都快黑了才回来。你做什么了?”
只有这种时候,花蕊夫人静如湖面的生活才能出现一丝涟漪,她看着孟昶激动的脸,忽然脱口说道:“下午我下厨做了几个菜。”
孟昶听罢又羞又愤,气得几乎要蹦跳起来,最终还是没怎么着,只是酸酸地讽刺道:“你都很久不愿意下厨给我做菜了,却送上门去给那人下厨讨好他……”
他越说越气,声音都哽咽道:“我输掉了一切,连自家女人的心都留不住……”
花蕊夫人一阵难过,又感到很烦躁。她忽然有点后悔说起下厨的事,自己为何脱口就说了呢?大概是因为孟昶已经无法挟制自己,他甚至因为担心生存想依靠花蕊夫人保持与京娘或皇室的交情。
花蕊夫人这么一想,又想起曾经孟昶给予自己的一切,便觉得有点过分,忙好言道:“京娘护着咱们,咱们不能给人家什么好处,我给她做菜以表感激,如此而已。京娘单独住,又轮不上她经常侍寝,阿郎别想得太多。”
“真的?”孟昶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花蕊夫人马上点头,和颜悦色地应道:“嗯。”
孟昶在东京呆了一段时间很消沉,但也依旧放不下脸面,男子好像真的很计较那等事,大概关系的是一种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自尊。
花蕊夫人不再提在皇宫的事,吃过饭就进自己的卧房去了。
秦国公府很宁静,既无正事,也无来客……孟昶现在的处境,不值得任何人结交。花蕊夫人更是不能随便出门,日复一日都在这个院子里、卧房里呆着。
花蕊夫人当然感到很无趣,生活一潭死水,但也不是不能过,至今仍算锦衣玉食、甚至偶尔进皇宫参加最尊贵的宴会,这已经超过了世上绝大不多数的日子……
偶然之间,她想起在今日的庆功宴上,郭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兴许真的忘记了;她也想就这样过下去,不再胡思乱想。
花蕊夫人在窗前缓缓踱着步子,感受着外面的光线一点点地变暗,仿佛是光阴在一寸寸地消逝。
在这样平静似水的光阴里,她的脑子里闪过某一个炯炯有神的专注的眼神,那手筋绷着的大手,以及男子坚实的身段和举止。花蕊夫人心里一阵浮动……心里有种饥饿感,仿佛一种饿了渴望食物的欲望。但孟昶却不能平复她的浮动。
花蕊夫人感到脸上一阵发烫,这样的情绪让她感到很羞愧。
她仿佛听到了那个纵横天下的男子的温言安慰,那怜爱的口吻和眼神让她难以自已,情绪从平和中走向端点。
花蕊夫人急躁地走了几个来回,有种找不到出口的感觉。她走到了梳妆台边坐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秀丽的脸,铜镜里白净的皮肤在铜光中浮上一层微微的鹅黄,她把手放在脸庞上,又挺了挺胸脯,仔细打量着里面的镜像。修长的脖颈、圆润胀鼓鼓的胸脯,美丽而不失风情。
她很认真地审视着自己。这样娇弱精致的美色,也会在光阴中老去逝去,自己却在这里虚耗。花蕊夫人心里很不甘心。
她的眼神一阵迷离,对着镜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地问:“我有错吗?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这时窗外有个提着灯笼的奴婢从屋檐下走过,灯笼的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镜子里秀丽的脸先是一亮;很快光又被墙壁挡住,光线恢复暗淡。明暗之间,仿佛花蕊夫人的心绪阴晴不定。
她时而否定自己的品行,时而又愤愤地想,我既然有这么一副容貌,为什么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为什么我就该认命?
不管她的心绪如何浮动,周围依旧宁静,夜色来临后,院子里的草丛里已经有虫子在低鸣。
第五百九十章 念想幽州
晨光从金祥殿的一排窗棂之间照射进大殿,亮堂明净,阳光让宏伟又华贵的殿宇金碧辉煌,仿若在仙界。下方文武百官齐呼:“吾皇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郭绍分开腿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方。
接着当值的宦官就上前唱词,诸官陆续上奏言事。
郭绍坐着,回顾左侧成排坐着的翰林院官吏,一个个正在奋笔疾书,覆盖着黄色桌布的桌面上摆放着玉玺、诏书等物,大殿上发号施令的人手和用度一应俱全。他感觉这里仿佛是一艘大舰,自己就是掌舵人,每一次的调节都影响着整个国家的方向。
大臣们有歌颂皇帝武功的,也有赞叹风调雨顺各地庄稼长势良好的。郭绍时不时捉摸着措辞,让有司官员劝农;反正农耕国家,朝廷重视农业总不会有错。
工部侍郎上奏修黄河的方略,但宰相范质见解不同,俩人当场在大殿争执起来。
治理国家的每一件事都是细致活,文官们很容易政见不同,支持主张的理由也多不胜数;而且每个人还有站队和立场问题,理政是十分复杂的事。
郭绍的做法是下旨他们各自写成奏章上奏后,再作决定……其实是准备把争执丢给政事堂继续扯皮,等他们扯出个子丑演卯来再说;郭绍要做的事是等大臣们达成一致后,准奏给钱给粮就行。
他分得清轻重,此时大周最重要的事,依旧没有摆脱(五代十国)的关键,那便是军事!
不然,无论内政经营得多么精细,一旦面临战争动摇国家的情况,或者有武将拥兵自重……什么都是白搭。
无论大臣们把道德文章说出花儿来,郭绍心里也清楚得很:现在得先保持军国体制,拿回幽云十六州;然后才能从根本的制度上调整兵权体系。
……
大朝之后,内阁大臣左攸离开了皇城,眼看时间还早,便去了东京北城虎贲军校场上。那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大群汉子成队列地站在尘土飞扬的泥地上,身上穿着板甲四件和皮甲,崭新的衣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个个汗流满面;他们拿着长矛看着土台子上的一个大汉的动作,跟着舞动长矛。
“霍!”众人随着长枪刺出,一齐大声呐喊一声。
大将周通策马来到左攸身边,二人多次跟着郭绍南征北战,是认识的人。周通道:“禁军诸部在攻东汉国(北汉)时有损耗,枢密院从各地征调了精兵补充兵源。”
左攸是文官,当然不会贸然对将士指手画脚,当下便赞道:“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青壮好汉。”
周通摇头道:“中原精兵多已集中禁军,要选有武艺经验、又强壮的人已很难。这里面有些人,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左攸听罢愕然道:“那样的人能用?”
周通淡然道:“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只要底子好,先做杂兵,多上阵历练,十个总能剩下一个精兵!”
左攸默然。
周通又道:“除了神臂手,别的精锐除了训练,都是人命堆出来的!朝廷十万禁军,这几十年在沙场死伤的儿郎何止百万?!”
就在这时,周通皱眉走到一个年轻汉子跟前,在他的腰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躯干动都不动,光靠手臂能有力?”
那汉子见大将盯住自己,脸顿时红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周通拿了旁边一个士卒的长矛,向前猛刺示范了一下,指着那汉子道:“照着我的动作!”
汉子紧张地比划了一下,不料周通大怒,大步走到了那汉子的前面,拍着自己胸膛吼道:“刺!照着这里刺!”
那汉子脸色一变,急忙摇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通怒道:“叫你刺就刺,敢违抗军令?事前没人教你们军中规矩?刺!”
左攸一言不发,站在队列外面默默地看着武将周通。
周通拿起长矛杆一点,看似轻巧,却打得那汉子“哇哇”痛叫起来。那人终于闭着眼睛一枪向他猛刺过去,不料立刻被周通一只手拿住,那长矛被定在半路动都动不得。周通顺手又一枪扫过去,打得那汉子一个踉跄惨叫不已。
周通铁青着脸道:“就这点力气,要是在战阵上我手里拿得是刀,你脑袋已经被劈下来!照面只有一次机会,大伙儿都没地方躲,要用力刺,刺穿对手的甲胄,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他回顾周围,一时间恼怒地破口大骂:“朝廷让你们吃饱穿暖,给你们发军饷,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磨蹭!要是谁不上心,混日子,就滚到下营去屯田。他娘的,这么简单的招式都学不会!”
左攸看了一会儿,也不说任何干涉的话,看了一阵便与周通告辞。他听到了原处“噼里啪啦”的火铳声,当下便上马带着人循着声音换地方查访。
放火器的是神火都的人,左攸在那里遇到了军器监昝居润,俩人便又言谈了一阵。
……神火都又多了一些新卒,在北汉国死伤了一些事,新招募了一些。这时候赵虎已经算是老卒了,他上过阵打过仗,在新进的士卒眼里已然不同。
平素那些士卒都在言语间多有讨好,有人还一脸敬畏地问他,听说他亲手杀过人?
赵虎只道在战阵上杀人和被杀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要在前面就难以避免。又问起他是怎么杀人的,他就不愿意多说了……那些经历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回忆,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上过阵之后,赵虎着实与起初不同了,至少现在他不会太过茫然,在队列中很镇定,明白练习有什么用处,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准备!”这时都头大喊一声。
赵虎右手拿起火铳,拿右臂夹住木柄,左手举起火罐拿牙齿咬开了木塞,动作麻利又娴熟。余光里看旁边的士卒时,只见他手忙脚乱,左右手和嘴一起用十分凌乱无章,汗都急出来。
都头举起佩刀指着前方的靶子,吼道:“放!”
“砰砰砰……”一排爆响在硝烟中响起。很快又听到了武将大声的叫骂声,每一排总有一些士卒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不能成功发射。
这时武将下令休息,众人便纷纷取了自己铁盅,到场边的水缸便舀水喝。烈日当头,每一次休息大伙儿首先都是去喝水。
赵虎猛灌了一口,还是那个味儿,有点咸。这是烧开了的凉开水,放了盐,所以咸……至于为什么放盐,只有上头的人知道,据说出汗后喝这个好。东京的盐巴非常昂贵,但军中并不缺盐,因为盐之所以贵是因为官卖。
旁边有个人嘀咕道:“这玩意真能打死人?”
另一个士卒转头看向赵虎,问道:“赵兄,拿火器打死过敌兵?”
赵虎的脑子里浮现出战阵上的场面,一整排三十几个人放铳,打不中十个人,是谁打中的谁知道?便随口道:“一排齐射,总能打到几个。”
士卒们议论纷纷,觉得没什么用,有人道:“这玩意真稀奇,禁军怎么要用?”
赵虎想起自己和敌兵扭打差点被杀的事,又道:“咱们神火都的士卒武艺不行,厮杀打不过敌军精锐,用这个还能讨点便宜。”
众人一番唏嘘。
这时都头走了过来,一面喝水一面与士卒们说了几句。赵虎见将领情绪还不错,便问道:“敢问将军,咱们此后该打幽州了罢?”
都头笑道:“你们叫我一声将军,可老子在朝廷里也没说话的份,陛下要打哪里,我怎知道?”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照兄弟们的猜测,应该要打幽州。南边就剩吴越和南汉国,吴越对大周恭顺着哩,南汉那么远、武力又不行,犯的着咱们禁军大老远跑去征讨?
神火都好歹也是虎贲军左厢的人马,要打仗多半是跟着皇帝御驾亲征。”
这时又来了个十将,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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