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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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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绍顺着她的意思,问道:“金盏现在怎样想?”
符金盏转头看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宿命。我的用处是为了符家联姻,当没有这个用处之后,我的一切都会结束。当年从河中府回去,差点出家的那些日子,我忽然明白了。”
她露出强笑:“后来我一直在想办法在权势之间博弈,也让很多人敬畏我,特别是宫里的人。或许有人以为我想要权势……但对我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郭绍道:“金盏现在想要什么?”
符金盏喃喃说道:“身边从不缺人,可我老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我就想有一个人与自己很近、很近,一直陪伴着,这样走下去。”
郭绍听罢微微动容,有种铅华落尽之感。他不由得仔细看着符金盏,她看起来完全是个年轻的女子,白净的皮肤很光洁,郭绍甚至看清了在明亮光线下、她发际毛孔上稀疏细细的绒毛。
她看着郭绍的眼睛,明眸上的睫毛微微颤抖:“绍哥儿……就是那个人。每当我心里低落时,就想着什么时候你会来看我,能嘘寒问暖,对我那么好、诚心的好,不会离开我,能……能抱着我。我就觉得活着那样好,那样高兴……”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
郭绍心里一团温暖,又有点酸。毫无防备地、莫名地,他内心最深处的某种东西蓦然被触动。
“姐……”
她就像姐姐,比姐姐还能亲近。这个世上,除了他姐,原来还有人可以那样诚挚地为他付出,在他虚弱的时候上进无门的时候保护他、照顾他、培养他,真心地帮助他出人头地。
符金盏微微有些意外,眉宇间有离愁别绪,却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看着他。
郭绍看着她,在白日的明光下,她白净充满了生命灵气的脸上,仿佛浮现着流光,如此美好,宽大厚重的礼服也掩不住她温柔的身段,那圆润柔软的胸脯是母性的温柔,婀娜的身段是女子的美妙。
美得叫郭绍很感动,他的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光的一面。
郭绍颤声道:“赢回了幽云十六州,我就是威望足够的明君大帝!我富有天下,金盏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补偿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变得十分明亮:“一定能胜。”
符金盏道:“绍哥儿当然能胜,世人都认为你是战神大羿,战神不是一定会胜利么?”
郭绍沉吟片刻:“一切都会照着计划进行,准备得很好,难以想象怎么可能战败。直到现在,辽人还一无所知,我们装备精良重兵压境,必定攻陷幽州城。幽州城一下,辽人的补给太艰难,耗不过咱们!金盏便在东京等着我的好消息。”
符金盏认真地点头。
郭绍道:“我想抱着金盏……”
符金盏微笑看着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说话。外面有很多人,虽然不敢往里面窥视,但大概能看得见书房里发生什么事。郭绍当然不会胡来。
他想了想,小声道:“我们就在面前,能闻到对方的气息。现在闭上眼睛,在想象里抱一会儿如何?”
符金盏一听,轻掩朱唇,差点笑出声来。片刻后她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好。”
她背对着门口,说罢仰着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微笑美丽的脸仿佛仙女一般。
郭绍也不说话了,轻轻闭上眼,鼻子里还闻着她淡淡的气息,仿佛感受到那温、软的身子轻轻贴近了自己。
第六百零二章 征伐
东京街巷充斥着积雪,围墙上盖着白白的一层。姚二牛推开院门,院子里的表妹回头一看,脸上顿时一喜,急忙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又在围裙上麻利地擦了几下,便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夫君今天回来这么早!”
姚二牛“嗯”了一声,把一袋子“哗哗”作响的钱递了过去。
表妹诧异地问:“才发了军饷没多久,怎么又发钱了?”
“出征前都会赏的,回来赏得更多。”姚二牛一边往堂屋里走,一边说。
“出征?”他表妹急了,“什么时候?”
姚二牛道:“后天一早。”
表妹更急了:“为啥一直没听夫君说起?”
姚二牛道:“俺也是今天才知道。军中的兄弟说,这回应该是北伐幽州,军机不能泄露,临时了才告诉咱们。”
妇人偶尔说话好像不经脑子一样,表妹一急便说:“幽州不是契丹人占了,夫君能不去么?”
姚二牛径直道:“赏钱都拿了,不去?”
进了堂屋,一家子人听到声音都来了,姚二牛的老娘反应更大,表妹要把钱给她保管,她大哭着说:“这是买二郎性命的钱呐……”
姚二牛没法,只得好言劝说:“娘啊,俺是去杀敌的,不是送命的。”
老娘哽咽道:“都是妈生爹养的人,契丹人那么凶,刀枪不长眼呐!”
姚二牛道:“上阵着实吓人,可真没你们想得那么险恶。一上去不说十万,最少几万人,打赢了的那边,死不了多少人。一仗下来,除了伤的,真死掉的一般也就一两千。几十个人才死一个,运气那么背正好轮到俺?”
老娘道:“要是吃了败仗哩?”
姚二牛毫不犹豫道:“不会输。这次还是官家亲征,官家打了那么多仗,有输过么?”
表妹也反过来去劝老娘:“官家是大羿转世,活神仙就在世上,好多人烧香。”
……
东京城各门戒严,禁止城内外通行。
大周都城数十万人口,平素要进出的人非常多,一时间各城聚集了很多人,纷纷打听,据说城门口张贴了告示,只戒严三天。
一群人围在告示前面,一个戴着幞头的中年人瞧了半天,便嘀咕道:“为啥忽然戒严三天,我的货到了还没进城……”
旁边一个汉子道:“听说皇帝要出兵幽州,怕城里有奸细早早去告密,要先闭城三日。俺估摸着,开城门后也会查得紧,有路引最好拿上路引哩。”
“这就要打幽州了!”周围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情绪都激动起来。收复幽云十六州,着实叫人振奋,就算是庶民也很在意……幽州不在别处,就在河北!而且北面有强大的草原铁骑,这不仅是国家的威严,而且与所有东京的人都关系很大;河北过来有啥可以挡的?黄河还会结冰封冻,就像现在,骑兵能直接从北面冲过黄河来,简直一马平川。
城门内闹哄哄一片,有人大声道:“自晋代以来失幽云,今日终于要归复中原了!”
能让国家强大、真正保障中原的安危和大伙儿的性命家产,极大的威信之下,此时的大周鲜有人不认可郭绍的帝位。正如郭绍所言,一样的价值是因人们认可,皇位合法性同理。
……
枢密院军令要求禁军将士第三天集结出征,并未明确究竟征伐何处。但是,禁军将士大部分已经猜出是北伐幽州……此时的天下,还有哪个地方需要禁军大规模出动征讨?
临时调兵出征,大部分人忙着与家眷道别,收拾行李。
不过也有一些人在东京没有家眷,就像河北人赵虎。
赵虎把赏钱存到了一个钱庄里,还能不能拿回来他也不在乎……要是换作以前,他卖命干活就是为了钱财,想买马、想积攒家底;但换了一个处境,他忽然发现钱财并不是那么要紧了。
赵虎坐在租借来的屋子里,不用和任何人道别,就等着后天随军出征。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堂屋里空空如也,有点家徒四壁的样子。正上方放着一副木架,板甲挂上上面,头盔也在上方,看起来像个皮甲的人蹲在那里一般。盔甲旁边还有一把带鞘单刀,神火都新增的兵器,因为火器改用比较复杂的火绳机关后,就不能当狼牙棒了,一打就会坏。
赵虎一个人坐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他走到刀架旁边,伸手抓起刀鞘,将单刀“唰”地拔了出来。
他握着到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教头教的杀敌招式。然后站好马步,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赵虎的身影在堂屋门口像影子戏一般,刀影猛地向前一刺,身影忽然稳稳地向后一转身,刀也随之一劈,动作有力而娴熟。
几个动作反复重演,赵虎似乎一直不厌倦,夜幕完全将领了,他依旧没有停息之意。那身影十分孤独。
……
郭绍这两日已经丢开了朝政,干的事主要就是道别。召见宰相大臣嘱咐东京政务,又与符二妹、李圆儿、周宪等等人话别,少不得一番依依不舍。
他又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密令京娘出宫送去董府……给董夫人高氏。
高氏是侍卫马步司副都指挥使高怀德的姐姐、虎贲军厢都指挥使董遵诲的娘,真正的贵妇,有诰命夫人的身份。虽属官身,不过要是宦官去传旨还是比较蹊跷的,京娘倒是可以办这件事。
等到出征前夜,郭绍便把所有私事都丢开了,他潜心温习之前就谋划好的方略计划,把一切了然于胸,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军务之上。
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只要胜,想要的一切、在乎的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回报会自然地到来。
曾经教他射箭的人,周通现在是麾下武将,再也不能教郭绍什么了。但周通多年前的一句话倒是让郭绍记得:想得太多不是好事。
他仿佛看到了朦胧中的箭靶,一支利箭毫不犹豫地、时机恰当地向靶心飞去。
第六百零三章 旧地故人
宣仁二年正月(公元961年),东京禁军十二万人马兵分四路出城(人越集中,行军越慢越容易拥堵)。郭绍率军走陈桥门,每道门都与一条驿道相通,陈桥门的路就是通陈桥驿。
郭绍部全是骑兵和骑马步兵,当天就到了陈桥驿。
大军路过这个驿站,仅仅只是路过,将士们没觉得有任何特别。只有郭绍到了这里额外关注,陈桥驿……在他的记忆里,能比陈桥驿更有名的历史地名没有几个(因为陈桥兵变)。
但是,这个世上陈桥兵变的事件不存在,郭绍称帝是在宋州,所以陈桥驿只是一个驿站而已。
郭绍部全部骑马,仅两天后、正月十五上午到达滑州,两天行程约二百四十里。
军队没有进城,过节已经变成不重要的因素。
当天大军就从滑州附近的渡口过黄河……各部在平坦的河滩上展开,分批跑马直接过黄河。此时黄河仍旧封冻,河面坚冰行车行马毫无动静。
又两天后,即正月十七上午,大军驰行二百三十里到达大名府。
四路大军分别从卫州、滑州等地渡黄河,都会经过大名府。但郭绍没有在大名府等候后续人马,也没有去见岳父符彦卿,而是继续行军。
十二万大军至此、将形成前后拉开极长的阵型,如此一来,总体行军速度会更快。前段路都在内地行军,畅行无阻,连斥候都不必多派。
然后根据枢密院的部署,全军会在行军途中逐渐前中后三军。前军以史彦超为前锋,约骑兵一万八千骑;中军主力郭绍亲率,七万多骑,包括全部骑兵和虎贲军骑马步兵;后军三万余众,走得最慢,包括龙捷军左右二厢、虎捷军左厢的步兵。
此次出征的禁军总兵力约十二万,骑兵和骑马步兵就接近九万。
大名府已是河北地界,大周军前锋和中军主力以机动迅速的行军很快北上到达贝州,然后骑马渡过结冰的永济渠(大运河)。河北全是名城重镇,贝州同样是名城,(后)晋朝便是因遗憾地没在贝州挡住辽军,才被辽军攻陷了首都、导致亡国。
而今,同一个地方的人马换了个国号,浩浩荡荡的马群正在路过这座古城北上。
翼州、深州、雄州……大周军的行军路线,在地图上完全是一条正北方向的直线。然后趋近易州,行军路程一千二百余里,马军主力不到半个月完成行程。拒马河以北就是辽国控制的地盘。
……
郭绍和王朴等人带着侍卫跑马越过大军前锋,先到了拒马河南岸,不过什么也没看到,两岸还是冻土,连个人影都没有,只能观察到对岸的地形比南岸稍高。
就在这时,忽见易州方向一骑飞奔而来。先是被郭绍的侍卫在远处挡住询问,不多时那人就被带到了郭绍跟前。
那人单膝拜道:“卑职乃兵曹司幽州司的信使,奉上峰之命,前来上呈急报。”
“拿过来。”郭绍直接说道。
他接过一个漆封的信封,拿出一张加盖了印信的纸,浏览了一遍,神情微微一变。
王朴忍不住问:“是否是幽州军情的密报?”
郭绍不动声色地递给王朴看。
王朴看罢诧异道:“幽州现在还不知情?”
郭绍把京娘叫过来,让她查奏报的笔迹,这份奏报没有任何问题。兵曹司间谍在河北幽州的总站设在易州,奏报就是从易州急报过来的……至少幽州细作送回消息的时候,幽州城的迹象表明还对周军一无所知!
郭绍强压住兴奋的情绪回顾左右道:“看来情况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好!”
王朴道:“咱们出京到现在十几天了,十余万人马沿路藏无可藏,辽人竟然没得到消息,着实是意外,天助我也!”
一个武将高兴道:“要是咱们冲到幽州城下他们才知道,那便更省事哩!马队从城门口冲进去就了事!”
王朴笑道:“那倒不可能,幽州地界上那么多眼睛,并非人人都是瞎子。不过幽州辽人太迟知道,准备就会不足,城防也无法那么完善,对大周是极其有利的开局。”
他转头望向郭绍,等着郭绍下令。王朴掌管幽州前营军府,但有皇帝在,他还是要等郭绍金口玉言下旨。
郭绍坐在马上,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番前路,面前的拒马河像一条白绸缎一样搁在大地上,水流已经凝结一动不动,天地间因此一片沉寂。
正如王朴所言,北伐开局非常之好,不仅没有提前泄露军机,连大军都走到易州了还能瞒着辽军,奇袭的突然性、没有比现在的情况更好的!极佳的时机。
“守备涿州等地的人马大多都是汉军,可以不作理会,无论他们降不降,都不可能出城来与我大军决战。”郭绍声音十分平稳。
郭绍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空黑沉沉的,仿佛天盖压得很低,虽然看不见乌云,但是云层很厚的景象。而且空中还刮着北风。
“这鬼天气!”郭绍轻轻骂了一句。
什么都很完美,这天气确实是唯一不尽人意的因素。阴天还刮风,怕气温太久不能回升;到时候在幽州冻土上修筑工事比较费力。
郭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朴:“那么,此时可以命令史彦超率军直奔幽州?”
王朴的声音很急,语速极快地说道:“当然可以,前锋先逼幽州,中军再招降解决涿州等地,后续跟进。”
郭绍的目光一收,这才用毫不迟疑的口气道:“下令,史彦超部立刻过拒马河。不攻城池,直驱幽州城;路遇抵抗,即可扫除,不必请奏。”
王朴抱拳道:“老臣领旨,即刻向史彦超下达前营军府正式军令。”
他马上调转马头,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驾!”那马痛叫一声,一窜就奔了出去。
郭绍按剑坐在马上,迎着北风,久久看着北面的土地……河北的土地,现在却是敌国国境!
第六百零四章 简单的事
平坦的田野间,一队周军马兵在大路上蔓延。前面还有一个穿着百姓短衣的汉儿,遥指视线深处一处村落道:“将军,驻在附近的契丹人都在那里!”
当前一个武将伸着脖子望向东面,目光停留在村庄上的旗帜上……普通村庄显然也不用插旗。
武将立刻道:“咱们要顺手为前锋主力扫除这些小地方。王军使!”
“末将在!”
武将伸出手掌向前一伸,又向右一弯,断然道:“你率本部从左翼出击,自北侧向东面包抄!”
“得令!”
“李军使,你走右翼。”
“得令!”
前后就在几个弹指间,武将立刻拔出剑来,竖举起来,回头大声道:“余部随我冲!头顶上秃发的、披发穿古怪衣裳的,全部杀!”
身后的军府文官立刻提醒道:“将军杀平民,有上峰之命么?”
武将冷冷道:“有人不经你同意就跑到你家院子烧杀掳掠,动刀子还要讲个什么理?河北是咱们的地盘!”
他说罢把剑锋向前一指。众军听了武将的话,立刻拍马加速,马蹄声、叫嚷立刻在积雪片片的田园上闹腾起来。
战马越跑越快,一股马群汹涌奔出,铁甲在雪光中亮琤琤反光,虽只有几百骑阵仗却仿若势不可挡。
那村寨口子上竟然还有一座木头建造、茅草顶的简陋箭楼,并修建了藩篱和寨门。马群却未停留,直冲向寨门。
“嗖嗖嗖……”一阵箭矢从村寨抛射出来。叮叮当当一阵撞击声,就像石子丢水里一般,半点没影响身披铁甲的周军马群的冲锋。
箭楼上的军士拉开弓,对准一匹马一箭射下去。果然马身上的皮甲防御不高,一声嘶鸣,一匹马前蹄跪地,马背上的人大叫着摔落。
但周军马队顷刻已冲至近前,“啪啪啪……”箭楼的木头上钉上了许多箭矢,上面的军士顿时脸色一白,果然身上立刻连中数箭,从上面掉了下去。“砰!”插着箭矢的尸体砸到地面上,仿佛从天上射下来的鸟。
“砰!”又是一声巨响,一骑竟然径直撞翻了木头藩篱。一群马兵立刻从缺口蜂拥冲入。里面的一众辽骑冲将上来迎战,一时间哐哐当当的撞击声和拼杀声大响。
周军人马像洪水一样不断灌入,那些辽骑立刻就被大量的人马席卷吞没进了人马潮水中。
左右两翼的马兵也突破藩篱几路冲进来,灰蒙蒙的天空下、陈旧的房屋间,空中亮光点点,火箭向屋顶上抛射。火把乱扔,少顷就燃起了大火,村寨里浓烟滚滚。
“隆隆隆……”马蹄的轰鸣在浓烟中大响,路上只见周军的将士。
一条狗夹尾巴吠着从一座烧起的房间里跑出来。一个周军骑士在奔腾的马背上一侧身,拉弓“啪”地一声放了一箭,那狗便叫唤着倒在地上。
很快不少契丹人和奚人从失火的房间里冲出来,先是跪在路边斜举着双手“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却没有周军将士理会,只是从马群里不断飞出箭矢。那些人爬起来就逃,被骑着马的周军武夫追得鸡飞狗跳,追上就是一刀,惨叫声在火光中时不时响起。
不到半个时辰,这个村庄就变成了一片黑烟缭绕的废墟,到处都摆着尸首,空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每过多久,前锋主将史彦超便带着一队人马先行赶到了这里,当场嘉奖了率军的武将、赞他干得很好,给他记入辽后的首战军功。
沿路上一些百姓竟不怕武夫,人们听说王师北伐,夹道来送吃喝。
史彦超见此景象大为高兴,当着百姓的面大声下令:“传令诸部,河北汉人百姓,一个都不准杀!”
但他很快发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在路边哭哭啼啼。
史彦超见那妇人穿着粗布衣裙,完全是汉人的打扮,便随口问道:“那妇人哭甚?”
一个武将忙答道:“末将刚才叫人过问了的,那妇人好像叫徐二娘、还是王二娘,可她男人是契丹人。男人被杀了,家里也被烧毁了,所以在那哭,咱们也没理会。”
武将说罢又加了一句:“契丹人家里的当地妇人,多半都是强抢来的。”
史彦超骑在马上一脸不悦,皱起眉,又重复了一声:“那她哭甚?”
武将微微一愣,伸手在脑门上一挠,忙道:“她是被抢的,或许不该在意那死掉的契丹人……可是,那契丹人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孩儿没爹了,可能觉得可怜罢。大帅,妇人有母性,很在意孩儿哩。”
史彦超面无表情道:“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本将教你?没了那孩儿,她不是就和契丹人没关系了?”
武将愕然,但立刻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他调转马匹的方向,离开马队,策马返回一边从腰间把剑拔了出来,从马背上跳将下来,然后向那妇人走过去。
那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军武将,听他“唉”地轻叹了一口气。
武将走到了妇人面前,看了她一眼,伸手又挠了一下脑门。妇人停止了嘤嘤的哭泣,疑惑地看着他。
武将忽然轻轻抬起剑,在她怀里的襁褓上戳了一下。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但很快很准确,马上就把剑抽回来了。
妇人怔了一下,低头一看,怀里的襁褓上血迹浸了出来。她的脸色顿时一变,摊开一只手,看到满手的鲜血,她又掀开襁褓看,身子顿时颤抖。
“啊!”妇人嘶声惨呼一声,一连叫着孩儿。
她当下发疯一样向武将扑了过去,立刻就有几个军士挡在了她跟前,二话不说把她拽住。妇人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一帮禁军汉子,当下动惮不得,拿那武将没办法,眼睁睁看他走了。
史彦超转眼就把刚才的小事忘记了,调遣前锋大股主力继续向北进发。
……周军前锋就有一万八千骑之众,沿路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只发生了零星的冲突,扫荡了沿途的辽军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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