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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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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清晰地看到了手臂上的青筋、毛孔,铜色皮肤上的水珠。直起身时,旁边的一个亲兵递了棉布毛巾过来,郭绍随手擦了一下脸和手臂。
“沙沙沙……”一个侍从正在磨墨。账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两列披甲执锐的士卒走到了外面,两个小将按部就班地交接兵符。
郭绍丢下毛巾,走到木案前坐下,提起毛笔在砚台里来回蘸了一下,便快速地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直角三角形,然后在中间画了一竖。
这一竖线,如同幽州城的城墙高度。一条直角边是瞭望塔、另一条临边是瞭望塔到城内投石车阵地的地面距离。
竖线(城墙)把大直角三角形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相似三角形。相似边成比例,初中几何知识,要估算是非常简单的事;至少对于郭绍是这样。
如果要修一些能够看到投石车阵地的瞭望塔……首先,最近的离墙位置是二百步(约近三百米),如果太近就可能在投石车、弩炮等重型守城武器的射程内,会成为固定的活靶子。其次,城墙高三丈(约十米),按照三角形边长比例,如果瞭望塔高达六丈,也只能看到城里面距离城墙二百步以外的景物。
也就是证明,修瞭望塔完全不可能看到城内的军械阵地……辽军不可能把投石车摆到离城墙二百步远的地方,这样只能打自己人。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长短不一,声调十分枯燥单调。
郭绍抬头搁下毛笔,抬头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光线度。天发亮了,但太阳要升起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
一个穿着布衣梳发髻的侍从入内道:“陛下,早膳备好了。”
“我先漱口,再用膳。”郭绍口气平稳。
账外的号角声会分散人的注意力,叫郭绍觉得有点烦躁;而且那是一种备战的信号,还会加速紧迫感。但他还是没有慌慌张张地像东京一些上朝的大臣一样一边骑马一边吃早饭。
只是他的动作明显变快,快而不乱。
郭绍的内心,一直认为万物是由原子分子等微粒组成,这样的观念会暗示他:小事保持习惯,大事照样还在控制之内。
他收拾妥当,顺手提起一把剑鞘黄金镶边的短剑挂在腰上,然后将它扶到方便的位置。账内几个侍从一起弯腰向郭绍执礼。
东边太阳已经冒头,今天依旧是晴天。但是营地上空的残烟雾气让太阳看起来昏暗不清,仿佛有阴霾笼罩在太阳周围。
一如郭绍的心情,事儿确实不太顺利。
走出帐篷,视线为之一阔,大营外有骑士在奔走,营地上大量的将士在准备兵器军械,一些工匠在营地里建造器械,锯子发出“哗哗哗”的噪音。
刚走到中军大帐外,忽见京娘疾步走过来,郭绍便放慢脚步等着。
京娘回顾左右,一声不吭把一只撕开的信封递到郭绍手里。
兵曹司的暗哨已经在檀州(密云)和顺州之间发现了大量辽军骑兵。郭绍微微一琢磨,心道:果不出所料,辽军终究还是走路最近的古北口。
走进中军大帐,一干文臣武将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郭绍纷纷起身行礼。
郭绍大步走到上面的位置上坐下。王朴当下便抱拳道:“老臣有一件事需先禀报,昨夜几条地道都渗水了,只能废弃,另择地方。”
郭绍皱眉道:“为何现在才渗水?”
周军刚到幽州城,一开始修围城工事,就选择地点开始挖地道……火药炸城、步炮协同攻城,屡试不爽,他们这次照样很娴熟地依样画瓢,没有任何理由改变这些战术。
王朴道:“幽州这地方的地下水似乎深浅不一,虽然咱们挖井试探过深度,但随着进展,还是渗水了。”
郭绍听罢说道:“重新选择地点,稍后我去实地察看。”
王朴又问:“昨夜中军商议修建瞭望塔,前营军府是否可以安排人手了?”
郭绍觉得修瞭望塔没多少作用……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在高处,更容易通过投射出来的石块估计敌方的投石车位置。而且中军马上拿出应对办法,也能稳定军心。
至于填河攻城的法子,哪怕比以往更多伤亡,也不能停下来!
时间很紧迫,辽军第一批援军已经进入河北地区。郭绍当下把兵曹司的奏报拿出来,交给王朴,并下旨以塘报的形势通晓诸部。
简单的议事之后,郭绍下令在中军敲响了第一通大鼓。军府也派出传令兵,向各处传达军令。
在隆隆的鼓声中,遮盖在火炮上面的毛毡被掀开了,成队列的将士缓缓向前移动。幽州城外的大地上,像一部巨大的机器在运行。
……
温渝河东北,七八骑周军轻骑沿着一条小溪在缓缓地游荡,不远不近地跟着对面的另一股马兵。周军轻骑只是马匹没有披重甲,却也装备了皮甲;骑兵更是装备了新板甲……只是战马不披铁甲的骑兵都归于轻骑兵。
小溪对面的马队是十多骑辽军游骑。双方既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跑。
周军带头的是个十将,这是他在附近游荡多日,第一次遭遇辽军骑兵,所以没有马上离开。双方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观察着对方,距离大概一百步,都没有大声说话,仿佛都在猜测着对方的企图。
小溪并不宽、也不深,不过也有半人来深、肯定会影响冲锋速度,溪水中还有很多乱石。
娴熟的骑兵的骑射杀伤力就二十多步,身体在马上没地面上那么容易借力。所以这个距离很微妙,无法马上就发生冲突,却看得清对方的一举一动。
将士们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刀枪,紧张地观摩着慢慢骑马。
就在这时,忽然见西北方向一小股马兵慢慢地靠近了。阳光下,板甲反光,一看就是周军人马。
周军这边顿时士气大振,纷纷摇摇欲试。
“别急,看着。”十将观察着自己人的来路和距离,拿出一枝横吹,叽叽咕咕地吹奏起了难听的声音。
对方辽军纷纷侧目,一面看小溪这边,一面看西北方的马队。
气氛骤然更紧,周军十将马上就收了横吹,从箭壶里小心翼翼地抽出箭来,沉声道:“兄弟们注意了,他们一调头跑,马上冲!”
他看了一眼,双方正走到了一片滩地上。这段溪水极秒,既不深,又很平坦宽敞。
“准备!”
不料对面忽然一阵叽里呱啦的大叫,忽然调转马头向这边冲锋过来!十将没有看错,辽军游骑没有跑,反而冲过来了。
周军士卒已“驾”地猛拍马匹迎面冲去,十将也不再犹豫,大喊道:“杀!”
数骑径直拍马加速,马跑得很快,很快就踏进了溪水里。
白色的浪花顿时飞溅,十将瞪圆了眼睛,浑身绷紧,快速地拉开了弓弦,对准最前面的一个辽军骑兵,“砰!”一声弦响。正中目标,但是对方没有落马,距离还是稍远,箭矢射在了对方的铠甲上。
片刻后,立刻弦声噼里啪啦乱响。箭矢射在周军板甲上叮叮当当一阵响动。
十将二话不说急忙收了弓,从背上拔出一把细长的马刀。喊杀声顿时吼叫起来。
“铛!”十将看到了眼前火星闪起,刀剑碰撞,震得虎口发麻。刀刃嘣口了。
立刻有惨叫声响起,一个辽军骑兵拿着铜骨朵(钝器)砸在了一个周军肩上,周军士卒应声落马。双方相互穿插、插肩冲过,框框当当的打击声时不时响起。
一个周军骑士用马槊刺击没击中,横扫拍中辽军骑兵,马槊比别的马战兵器都重,却没想到未将辽军骑兵拍下马,那家伙顺势侧身,缓过了力道,愣是没从马上摔下去,很灵活地重新坐到了马鞍上。
“啊!”一声惨叫。十将在闪过一骑的当口,抓住准确时机出刀,劈中了一个辽军,随即冲过,只剩刀口上的鲜血在风中飞洒。
很快两军就交错而过,周军剩下的人急忙稳住马匹前冲,停下来调转马头。十将急忙看了一下,一次交锋就折损了三骑,都是受伤落马的,还在溪水里挣扎。八骑一下折损了小半,而辽军只被砍死了一骑、伤一骑。
辽军已二倍于己。
“隆隆……”西北面的七八骑周军加速增援上来了。十将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
有人急忙道:“稍等援军再上!”
十将看着溪水里受伤的三个骑兵,辽军已经转身开始重新冲过来。
十将急道:“若是现在离开,三个兄弟要被先砍死!”临阵根本没有权衡的时间,十将喝道:“杀!”
第六百一十一章 等待最是磨人
来回冲杀两次,灌木林和小溪上时不时响起一声尖厉的叫嚷声,最后一次交战后契丹骑兵没有调转马头,而直接向北面遁去。
周军越过小溪,渐渐勒住战马,有人道:“追不上了。”
十将瞪圆了眼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来。他现在心口还“咚咚”直响,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在弹指之间,至今还没回过神来……但刀光剑影的一个个瞬间扔在眼前浮现。
十将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回头道:“清点伤亡和斩获。”
“我部伤五人,死一人。契丹人死三人。”副将喊道。
伤亡比是一倍,十将脸色难看,又道:“还好是赢了。”
副将道:“若非王十将不愿意抛下伤兵,率部拼死,刚才的情状很危险。”
十将道:“砍下契丹兵首级,带走伤兵和尸体。派人奏报上峰,发生冲突的地方和实情。”
“得令!”
……李处耘右路大营在温渝河北面,河岸摆开一个个军营,用木头藩篱围着,各营还修建了简易的箭楼。河面上流水悠悠,水已经解封了,上面搭建着许多浮桥。
一员武将走进李处耘的帐中,抱拳道:“前方斥候来报,初次遭遇辽军游骑,斩获首级三级,已将辽军游骑向北驱逐。”
李处耘忙问在什么位置。过了一会儿,又问周军伤亡几人?
武将的声音没刚才那么高,说道:“伤五人,死一人……着实是惨胜。”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史彦超冷哼道:“意料之中。”
李处耘挥手让禀报的武将离开,心里寻思,史彦超在第一次晋阳之役(柴荣时期)就与辽军在忻口正面交锋过,第一次北伐幽州时,也是作为前锋与辽军主力骑兵拼杀正面,至少颇有些经验。
李处耘当下也顾不得看史彦超不怎么顺眼了,不动声色道:“史将军有何高见?”
史彦超对于李处耘的态度似乎很受用,说道:“小股马队冲突,比得是马术马战娴熟,周军骑兵再怎么练,能比不得上整天在草原上骑马放羊的蛮夷?中原畜牧出来的马,同样的马种、会比草原马稍差。能讨着便宜才怪。”
史彦超又不以为然道:“但李将军别怕……”
李处耘一脸不悦,皱眉道:“我何时怕过,怕什么?”
史彦超道:“小股对阵咱们吃亏,但要是成千上万的骑兵马战,周军骑兵不惧辽军。”他拍了拍胸上的板甲,“就这种盔甲,精骑人手一件,辽军装备不如咱们精良。再者,周军训练注重战阵和冲阵,相比之下辽军马队比较松散。正面对决,军纪和战阵比武艺重要,骑兵和步兵同理。”
李处耘这回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现得比较虚心。
这时一员部将道:“辽军已近顺州,咱们是否要聚集兵马北上决战?”
李处耘道:“不急。”
他低头看案板上的图,目光盯着一条写着温渝河的粗线琢磨了一阵,又抬头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帐篷外远方蜿蜒的河流。
“等暗哨、斥候、枢密院细作的消息都到右路中军,确定辽军人数。”李处耘道。
周军主力先到幽州地区,又把幽州辽军围死在城池里。相比从上京来的辽军,周军以逸待劳,更有个好处,能事先布置奸细和暗哨;双方都是骑兵,到处都是机动的游骑,临时再想探明对方比较详细的信息就比较难了。
李处耘道:“本将猜测辽军急着救援幽州,是主力径直走北口(古北口),但大战干系重大,咱们不能仅凭揣测就轻敌冒进。等确定了其主力的部署,先调左路(韩通罗延环部)东来,与我部成南北呼应之势,以优势兵力再发动大战!”
部将道:“辽军远道而来,现在就进攻,能趁其疲惫。”
李处耘摇头道:“辽军趋近顺州,但辎重肯定还在北面,现在咱们径直进攻,一打就跑,起不到任何作用。等罗延环迅速进攻,先从我左翼迂回包抄,两路夹击,方有战机。”
他当即说道:“笔墨侍候,我将此略奏报陛下。”
……
幽州城外,炮声轰鸣,郭绍面前的桌子都在抖动。幸好住的是帐篷,若是在瓦房里,瓦都可能从屋顶上被震下来。
郭绍看完李处耘的奏报,叫身边的侍从递给部将们看。
整支大军的调度和日常事务由“幽州前营军府”负责,几乎所有的奏报和军令都由军府经手,所以王朴、左攸等人已经事先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虎贲军军都指挥使王璋看完奏报,嘀咕道:“末将位卑言轻,原不如李点检高明,不过怎么觉着他如此运筹帷幄,还是用步兵的想法来用骑兵……”
郭绍没吭声。
王朴道:“王将军言之有理,李将军稍显谨慎。不过臣以为,此时的局面,李将军的做法没什么错。
此役前期,大周军的目的是攻占幽州城,关键也在这里;并非消灭辽军第一批援军。李处耘不贪功不冒进,只要保住大周骑兵的实力和威慑力,辽军援兵兵力有限,就救不了幽州。
辽军在顺州北,李处耘与罗延环南北两面在温渝河东侧,保持机动、成掎角之势。辽军极难突破温渝河防线,一靠近大战就会面临大周军的两面夹击;就算突破,则陷入大周军诸路围追堵截的包围圈内,南北还有河流阻挡辽军快速来回。”
王朴看了一眼王璋,又道:“中原精兵常年还是在内地作战,而辽军是在草原,本来灵活狡诈就不如辽军。咱们何必一己之短攻彼之长?”
郭绍听罢大为赞同,在他的处世理念里,确实不能跟着别人的节奏走,要自己主动选择一种规则节奏,让对手跟着自己的脚步。他当下便说道:“我一向看重在前方实地的将领意见,若非前线犯明显错误,咱们尽量不要干涉各路的判断。”
他又催促幽州城的各部加紧攻城,此时最让郭绍牵挂的还是攻打幽州城。
黄昏时分,京娘禀报顺州、檀州的卧底传来了辽军的消息,其人数大致与上京出动的人数相当。郭绍借此判断,辽军援军主力几乎全部走的古北口那条道。
果然,次日李处耘也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上书请旨调左路(韩通罗延环部)主力向东过温渝河,马不停蹄直接从北面包抄顺州辽军。
“幽州前营军府”高效地发布军令,有条不紊地协调各军的调动,一场大战随之展开部署。周军的指挥系统从郭绍几年前的传令兵不断演变改进,此时日趋成熟,从中枢幕僚团的书面军令、设立到指挥的官吏校验备案,到传令兵的组织,军令四通八达将二十万大军组成一个可控的整体……
当然也有弱点,快马传递军令虽然也算很快了,但毕竟不是无线电那样的实时信息,较之战场上变化极快的形势,只靠中军决策是来不及的;所以郭绍给前方大将的军令,都会加上一句,可临机决断。以此弥补指挥系统的弱点。
下达罗延环率左路主力北上,这场战役便已启动。因为罗延环出温渝河后会直接进逼辽军侧翼!
在轰鸣嘈杂的炮声中,连人说话都要大声一点才能听得清楚,郭绍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盯着挂在上方的大图。
双方总共近十万骑兵(实数)的大战即将爆发!郭绍的注意力也不由得从同样十分重要的攻城战中转移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骑兵大战中。
王朴在身后道:“辽军可能会跑,马兵作战,他们要跑也不好拦住。”
“嗯。”郭绍吭了一声。拿着毛笔在图上画了三条箭头弧线。
如果辽军北遁,倒影响不了战局。但辽军若是决战,其实并不算落于下风……周军部署在左右两路的骑兵总兵力五万三千,能投入温渝河北岸之战的骑兵兵力与辽军援兵几乎势均力敌。
但战略上周军处于上风,李处耘、罗延环两路相距不远,不存在被各个击破的可能,一旦接敌能很快形成夹击之势。
郭绍此时心里对这场战役很有自信,但又有些忐忑。
王朴的声音又道:“大周军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郭绍头也不回地说:“王使君言之有理。”
但等待的过程还是很难受,等待最是磨人。一件准备充分的大事,可它又是由无数的细节组成,在结果没有揭晓时,郭绍会担心在哪一个方面万一出点错、而影响全局。
他转身在粗糙的木案前坐了下来。
耳边“轰轰……”的炮声震得耳膜作响,空气中一阵难闻的硝烟味;郭绍的脑子也嗡嗡的,在隆隆的巨响中,他仿佛看到了万马奔腾,听到了马蹄声轰鸣的巨响。
这不只是想象,此时此刻,罗延环部正沿着地图上的箭头在奔腾,李处耘部也在同时北上迎战。
郭绍深吸了一口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控制不住。
第六百一十二章 变化
天刚蒙蒙亮,料峭春寒之时气温仍旧很低,但帐篷里的郭绍却满头大汗。
他忽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扑通扑通”直响,他隐约记得,梦里自己变成了个有钱人,让姐姐过上了好日子;但似乎是因为利益犯了命案,一直在提心吊胆掩盖罪恶,然后为了预防事情败露好像又干了坏事!
大概是这么回事,梦境里大部分东西已模糊不清。
“陛下……”一个汉子的声音响起。
郭绍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上梳着发髻穿着圆领古装的古代人,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很快身在何处、在干什么事才回到了心里,自己正在幽州前线军营的帐篷里!
昏暗的光线,床边有个火盆,里面快烧尽的木炭露出暗红的光,好像龟裂的岩浆。
他回过神来,前世根本没干过什么大的坏事;而现在自己是皇帝!杀人算个什么事,发动一场战争下来,死无数的人……此时杀人当然不严重,严重的是战败和失去权威!
郭绍沉声道:“军营里湿气重,下半夜睡得不太好。”
那侍从忙道:“卑职明早找些毛毡垫在地上。”
“罢了。”郭绍道。他随即披衣起床,掀开垂挂在门口的厚帘子,门口燃着篝火,一群披坚执锐的将士立刻站直了身体,抱拳面对郭绍。
天空刚刚泛白,天地间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
此时不同于白天,四下里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噪音。“咕咕咕……”忽然一声叫声传来,郭绍抬头望去,只见两只鸟儿向北飞翔。
郭绍久久看着空中的黑影一言不发。那不是野鸟、是鸽子,鸽子的叫声郭绍还是分辨得出来。而且多半是传递军情的信鸽。
他下意识揣测,被困在牢笼一样的幽州城的萧思温究竟用信鸽传递了什么内容。
在这里只有辽军可以用鸽子,周军在前线没法用信鸽。因为鸽子传递消息的原理是鸽子飞回“家”,比如天上那两只信鸽,一开始是在北面某个地方养大的,事先被人关在笼子里送到幽州城;释放之后,它们自动飞回北边原来的地方。
现在温渝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绍还不知道。他望着东北方向,隐约仿佛听到了如同天边传来的闷雷声音,但细听又觉得是错觉。
郭绍观察了一番东边的光线,深呼吸一口气,收住心神快步返回帐篷。侍从忙碌着服侍他穿衣披甲,收拾仪表。
这时卢成勇也赶了过来,郭绍不动声色道:“你去告诉前营军府的文官,有任何战事的消息,立刻禀报。”
卢成勇抱拳道:“喏。”
当天有各种军情报来,右路大军与辽军援军已进入临战状态,郭绍时刻牵挂着前方,却没有下达一道圣旨。他只是等待。
次日,罗延环部出动的第三天。军府的人急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又有军情报来;此时王朴也在账内。
郭绍先看军报,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将纸递给旁边的卢成勇,让卢成勇给在场的文武知情。他自己拿出一张别的图来,铺到了木案上。
“辽军从南部过了温渝河?”王朴也是一惊。
诸将哗然,议论纷纷,“李都点检和罗副都两路那么多马兵在干什么?怎么放辽军过来的?”“辽军绕过咱们的骑兵,想干什么……”
郭绍指着图上的位置道:“现在立刻想办法搞清楚,辽军从这里过河的人有多少人马!李处耘和罗延环面对的辽军又有多少?”
王朴马上转身对一个文官沉声交代了几句,拱手面对郭绍道:“陛下,现在幽州城外诸部应立刻停止攻城,即刻布防。”
郭绍这时说道:“部署步兵方阵在各处炮营和辎重营,准备列阵防备袭扰。”
“喏。”
郭绍故意缓了一口气:“战场形势不可能完全按照咱们预定的情况进行,这事不能全怪李处耘部。温渝河在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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