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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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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魏副使之手,言称让太常寺派御医南下,另派内阁辅政左攸随行。”
  符金盏的声音道:“便依官家的意思罢。”
  “喏。”王朴道。
  一侧的太常寺卿道:“臣有一言。”
  符金盏的声音道:“但说无妨。”
  太常寺卿道:“曹大帅的乡军大营,照禁军之法,专程派御医署的官员设立了疗伤营,其中不仅有征发的民间郎中,也有御医。若是前方御医也束手无策,恐再派人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王朴道:“请奏端慈皇后,老臣有一义女名陆岚,住在宫中,许久未见面了,臣想见在枢密院见她一面,望端慈皇后开恩。”
  “哦?”符金盏顿了顿,恍然道,“我记得王使君有一次重病不愈,便是陆岚治好你的?”
  王朴拜道:“正是,因此老臣才与她结下父女之义。”
  符金盏立刻说道:“来人,去叫陆岚到枢密院见她的义父……传旨太医署丞白叟也去罢。”
  ……
  宣佑门内西侧,有一处没有取名的小院,便是陆岚住的地方。
  这地方非常清净。宣佑门后宫中轴线两侧的嫔妃居住宫殿,不会越过万岁殿;而万岁殿两侧都是一些办公和存放东西的仓库。只有陆岚住在这个位置。
  整个院子都种着草药,连客厅里都用瓦盆乘着土种着花花草草,放置在一只大木架上。
  陆岚正提着一只水壶,很仔细地对着盆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她非常细心,有一种阔叶草上的叶子脏了,她也拿手帕轻轻擦干净。
  干完这些活,她便站在架子前舒展上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木架撒在她的身上,十分柔美,陆岚的个子不高,骨骼小、不过肌肤却很丰腴,她伸懒腰时胸前的衣服被绷得很紧。
  她放下胳膊,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看到这些植物水灵地生长,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在门口伸了伸脖子,说道:“万岁殿当值的李尚宫来了,她说这几天不舒服,晚上睡着了身上凉,可是背心却出汗,想找您给把把脉。”
  陆岚道:“叫她进来罢。”
  没一会儿,三十出头的李尚宫就一脸笑容进来了,与陆娘子见礼。
  陆岚指着一张桌案旁边的藤椅道:“李尚宫请坐。”
  她说罢看了一眼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白汽,便走到木架旁边,指间从浅黄色的羽状草叶子上拂过,停留在一株淡青二回羽状草叶子上,拿起剪刀剪了两片叶子下来,然后在水盆里清洗干净。
  李尚宫见陆岚亲手端茶递水,忙客气地说道:“怎么好意思让陆娘子如此对待?”
  陆岚把两片叶子泡在白瓷杯子里,走过来放到李尚宫面前,说道:“不用客气了,尝尝罢。李尚宫的症状不过是因阴虚有稍许邪气入体,并无大碍,不必担忧。”
  李尚宫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眉头微微一皱,顷刻又露出笑容:“很苦涩……不过有股子清香,挺好的,这些都是陆娘子亲手种的?”
  “那便对了。”陆岚点头道,“这种是青蒿,正好治你的阴虚。另外那种黄色的草蒿没这么苦,不过对你的病用处不大,那是除蒸截疟之药。”
  李尚宫惊讶道:“原来这杯茶就是治病的!”
  陆岚道:“院子里还有几株,一会儿剪一些给你回去泡水喝。”
  李尚宫吹着水面,又喝了一口,面有感激,又道:“陆娘子这样的人,在宫里还是很受敬重的。人食五谷,谁也难保不三病两痛,后宫的人看郎中也不方便,大伙儿可得和颜悦色对你。陆娘子这边人少,有空多到咱们那边走动走动,也没那么无趣。”
  陆岚却撇了撇嘴,“我挺喜与这些草花呆一块儿。”
  就在这时,小宫女带着一个宦官进来了。那宦官急匆匆地说道:“陆娘子快跟杂家来!”
  陆岚和李尚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宦官又道:“端慈皇后和枢密使要见你!”
  李尚宫一听,看了陆岚几眼,抿了抿嘴唇,忙道:“那我告辞了,那边的事要紧,陆娘子先过去罢。”
  陆岚便起身跟着宦官出门。
  出了宣佑门,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赶到枢密院,王朴和陆岚的舅舅白叟已经等在那里了。
  陆岚见到俩老头,也只得恭顺地叫了“舅舅”“义父”。
  王朴道:“关系十万大军的大事!岭南瘴气,可有良药可制?”
  白叟紧张地拿着前线御医送回来的卷宗在细看,陆岚偏过头,也跟着瞧了一番。白叟道:“瘴气可能是疟疾,御医的法子没问题,雄黄来熏,大把青蒿泡冷水,再以榨汁饮之,是出自《神农本草经》的方子。”
  王朴看向陆岚。
  陆岚轻声道:“我倒觉得有点问题。”
  王朴忙问:“什么问题?”
  陆岚道:“巫山山民偶有患疟疾者,我曾经也是照《神农本草经》拿青蒿来治,可是发现毫无减轻状况。后来用大量黄叶子的草蒿,长期服用调养,颇有成效……《神农本草经》记录的青蒿,可能就是草蒿,这本书太久了,以前的名字可能不同。”
  王朴大喜,脸色都红润了:“老夫便知,在端慈皇后面前举荐岚儿没错!”
  白叟在一旁沉吟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实陆岚的医书根本不是他教的,是陆岚的先父陆神医传授。当然这并不影响舅舅也沾光。
  陆岚又道:“同行郎中认为疟疾是一种邪气,但我觉得并不像,它可能是一种像看不见的小虫子之类的活物。”
  “哦?”王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陆岚抿了抿嘴唇:“巫山有一个村子出现了疟疾,我与三姨(巫山白姥)去救治。有一家服侍病人的家人同处一室却未染上,若是邪气怎不在斗室之内染给其家眷?反倒是靠村中小溪的几户染上了,我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发现那家人把污秽之物倒进了小溪,所以下游的人取之饮水,这才染上。
  神农的方子能减轻疟疾,或许能治好,但不是一定能治愈。若是人多的军营,首先得把那些染上疟疾的人分开,禁止所有人喝生水,把病者的污物先煮过再倒……”
  王朴听得不住点头,说道:“毕竟关系很多人的性命,为了万无一失,只能让岚儿走一趟了。”
  陆岚道:“小女听义父之命。”
  于是王朴到金祥殿西殿请旨,急着安排行程。
  京娘也陪着陆岚南下,另外还有陆岚身边做侍从的徐二娘;文官有白叟和左攸。符金盏调内殿直精锐骑兵一队,护送他们前去岭南。
  一行人兼程渡过大江,穿过南唐国旧地,先来到了已被周军占领的雄州。那里有很多重病不愈的病卒。
  左攸接手了雄州染病兵营的权力,先照陆岚的办法进行隔离除污。又派人四处收集草蒿送往雄州城。
  大伙儿带着一帮官吏、将士、民夫开始了救治。这汤药也比较怪异,不像别的药材一样熬制,得先把水煮开了冷却,用冷水来泡,然后揉碎取汁,每日给人服用。
  得病的士卒成千上万,每天都有人死掉,需要大量的草蒿和人手,陆岚等人也亲自上手干活,忙得不可开交。
  一日徐二娘见人们抬着士卒的尸体出营焚烧,想起当初赵虎的尸体也是在伤兵营,触景生情竟然哭得稀里哗啦。
  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到一座院子门口,看里面又抬着尸体出来。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呻吟道:“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是不是……”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徐二娘心下一软,便进去看,只见一个脸色苍白憔悴的年轻人躺在破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屋顶。
  那军士虽然一脸病容,却长得十分俊朗,看着很是面善,身材也是笔挺高大。徐二娘站在屋门口似乎挡着了他的光,那军士忽然身上一抖:“天怎么忽然黑了,我是不是到阴曹地府啦!”
  徐二娘赶紧走过去,好言劝道:“你别怕,咱们有良药,只要安心养病,定然能好的。”
  劝了几句,那军士无神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色,转头看着徐二娘,愣愣道:“你怎么哭了,你认识我么?”
  徐二娘答不上来,默默地摇头。
  她转头看见床头破木案上放着一只铁盅,便拿起走了出去,先放到架在木柴上的锅里烫了一番,然后舀了一盅冷汤药走进来,又扶起军士,喂他喝药。
  军士道:“喝了这个能活?”
  徐二娘道:“你多喝些,定然能治好的。”
  那军士便抱起铁盅,“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三寸不烂之舌
  卢多逊随行到夏州后,没藏氏的大群人来接尸体,一片恸哭。那些人见到穿汉儿衣服的人,满是敌意和愤愤之色,卢多逊只能深居简出,尽量少在夏州街头露面。
  行馆附近,偶尔还能见到契丹人出入王宫。
  等了将近一个月,卢多逊才受到党项首领李彝殷的接见。
  见面的地方在一间斋房内,卢多逊能听到隔壁“笃笃笃……”的木鱼声,此时的平和宁静,与党项人全民皆兵的尚武之风反差极大。
  卢多逊拱手,向李彝殷深鞠一拜:“拜见西平王……”
  不等卢多逊说完,李彝殷便指着对面的蒲团道:“卢使君坐下说话。”他倒不是心急,主要因礼仪有些差别,北方各族鞠躬行礼是不说话的,只有中原汉人执礼才会说些套话。
  “多谢西平王。”卢多逊从容地坐在李彝殷对面,拂了一下袍袖。卢多逊出身寒微,不久前也只是个小官,何曾有资格与割据一方的首领平起平坐?但现在他适应得非常快。
  李彝殷拉着脸道:“咱们一片赤心,本王连最宠爱的亲女儿都送去了灵州,没藏氏是送亲的正使,高高兴兴地去,朝廷为何如此对待咱们?”
  他的言语不善,有种问罪的口气。
  卢多逊不动声色道:“朝廷也是一片诚意。”
  “哼。”李彝殷冷笑了一下。
  卢多逊端坐着,面不红耳不赤地说道:“本官什么身份,西平王理应知道。”他看了李彝殷一眼,又道,“您可以打听打听,内阁辅政是大周宰相的人选,一共只有几个人,若非天子信任的近臣,不能进内阁……
  本官来灵州前,同僚好友都纷纷劝诫,觉得我此行有性命之危。但官家还是差遣了我,而非随便派一个人应付。”
  果然李彝殷的口气稍缓:“但朝廷还是杀了送亲之使。”
  “没藏氏首领并非被杀,是气急攻心出了意外,官家也很难过;事实俱在,西平王明鉴。”卢多逊好言解释道,“而官家杀岺哥,对西平王也是好事!”
  李彝殷皱眉道:“好事?”
  卢多逊一本正经道:“李贤妃端庄美貌,官家十分宠爱,才会对拐走她的岺哥痛下杀手。”
  卢多逊一脸严肃地看着李彝殷,李彝殷沉吟道:“官家应是为了皇室颜面……”
  “对!李将军这句话也没说错。”卢多逊一拍大腿道,“不过,咱们简单点想……一个大丈夫的女人被别人盯上了,是恼羞不已,还是心平气和?若只将女人看作小妾一样不重要的人,会盛怒难遏么?”
  二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
  卢多逊又沉声道:“官家对李郡主却是十分上心的,自始至终杀的只是没藏氏的一个小辈。李将军真的要为了没藏家的一个后生,就要带全族涉险、弃君臣之义于不顾?李将军以为是否值得么?”
  这句话让李彝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卢多逊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中原朝廷忠信仁义,向来对各族都很仁厚,今上更是以仁治国;契丹人是草原蛮夷,信奉的是肉弱强食。李将军也是信佛向善之人,与谁为伍才稳靠?李将军心中定有评判。
  党项自唐朝起便为皇朝之臣,各朝一向礼遇,亦无甚旧怨;大周对党项人是很善意的。咱们从未想对付你们,要对付的强敌是辽国!
  契丹人自唐末起就一直威胁中原,他们多年来一直劫掠各地,叫百姓苦不堪言,此等仇怨,我朝才不得不以兵戈相向。李将军切勿受契丹人蛊惑,白白受其驱使,成为仇寇的马前卒!”
  李彝殷良久之后,小声问道:“如何才能修缮关系?”
  卢多逊正色道:“皇室与李家已是亲戚,何须修缮?君臣两家只要平素多多往来,李将军派人到东京设定难军驿馆,方便礼尚往来,必定传为青史佳话……不过在下谏言,李将军还有个立功、更加亲近朝廷的机会。上次河西野辞氏杀了朝廷的人,抢了贡物,若是李将军施压,让他们把罪犯交出来……”
  李彝殷道:“野辞氏部落在黄河西面,咱们虽有来往,但本王也管不了他们。”
  卢多逊笑道:“李将军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您是朝廷册封的平西王,威望最高,所有党项部落不得仰仗您的鼻息?一点小事,野辞氏定然会听从李将军的意思。”
  卢多逊又沉声道:“野辞氏首领找个本来就想杀的人,送到灵州来顶罪就行了,谁还会真去查办罪魁祸首?”
  “这样也行……”李彝殷沉吟道。
  卢多逊道:“本官也想查罪魁祸首,当时杀的可是我的人,连我的性命都差点丢了。不过咱们还不是要以大局为重,真要让野辞氏把重要的人送来给咱们杀,也是强人所难……”
  李彝殷点头道:“只是如此办,本王没什么话说。”
  二人说完话,卢多逊便起身告辞,从容不迫地走出王宫,他的神色十分淡定。但刚一进行馆,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随从。
  卢多逊脸上泛着红光,慌着磨墨,将夏州之事写了奏章,派人快马先回灵州报喜,请功去了。
  ……灵州大堂,文臣武将一片道贺。
  杨业道:“起初陛下骤然射杀没藏岺哥,臣还有些担忧,原来陛下早有深谋远虑!”
  魏仁浦淡定道:“杀的又不是李彝殷的儿子,李彝殷犯不着为了没藏氏反叛朝廷。他此时反叛朝廷,没有一点好处,李彝殷并不傻。”
  杨业点头道:“岺哥犯的本来就是死罪,不杀反倒失了朝廷威信;杀之亦不到影响大事的地步。该杀!该杀!”
  人们七嘴八舌道:“李彝殷不过是一个节度使,原本就该仰仗朝廷恩惠。岺哥犯事在先,处以死刑名正言顺正大光明,不杀怎么维护王法?那没藏首领自己气死的,难道还要算在朝廷头上,他管束儿子不严,任其胡作非为,也有不教之过!”
  “对对,朝廷在大义道理上站得住脚,李彝殷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反。他若要反,无论怎样都会找借口起兵造反;若不反,绝不会因为一个没藏首领就反。”
  “虽说朝廷不愿对党项人轻动兵戈,咱们想拉拢他们,可李家又何尝不想借朝廷承认的名分地位,提高威信?他们若不求得朝廷的宽容厚待,一旦开战,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史彦超看向对面的人,冷笑道:“看你们马后炮真有趣儿,老子记得岺哥犯了事儿,你们一个个都说,哎哟杀不得,杀了要怎地怎地,哈哈!”
  杨业等人十分尴尬,魏仁浦只当没听见。
  众人说得头头是道,称颂郭绍,把郭绍的作为称之为火候恰到好处。
  郭绍坐在那里,不置可否,他没吭声却给人一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势。
  实际上郭绍此时心里也特别惊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想,李彝殷确实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个矛盾就完全撕破脸,但是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能断定?
  稳住了李彝殷,郭绍西巡的目标已经没有了多少阻力。
  他这时才开口说道:“卢多逊两番深入夏州,功劳很大。”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个文官走进来,拱手道:“禀报陛下,臣等刚收到东京急报。”
  “拿上来。”郭绍道。
  侍立一旁的王忠走下去,从文官手里接过书信,送到郭绍手里。郭绍展开一看,立刻抬头镇定道:“曹彬攻陷韶州。”
  大伙儿听罢又是哗然,一片兴高采烈的道贺。郭绍又看了一遍,把奏报递到王忠手里,轻轻扬了一下头,示意他让诸臣传视。
  郭绍内心一阵狂喜,不过正如他在失手时不想表现出来,狂喜时也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古人讲究喜行不露于色,郭绍做不到,但尽量当众不要太夸张就行,这样更显得淡定从容,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岭南瘴气之害已被遏制,曹彬在韶州城下与南汉军援军主力决战,大获全胜,旋即攻破韶州!
  魏仁浦大声道:“韶州在走廊之间,又有水路通兴王府,南汉军无险可守也,大周军取南汉如囊中取物!陛下一统河山,创盛世之业,大业不远矣!”
  诸公纷纷附和,一番歌功颂德。
  郭绍当众说道:“朕没有看错人,曹彬未让朕失望。”
  诸臣一齐拜道:“陛下英明。”
  郭绍此时情绪兴奋,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前,昂首从容,一副踌躇满足的样子。
  大堂外阳光满地,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郭绍抬头看去,只见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几只不知什么品种的禽类在空中翱翔,只看到翅膀的影子在广阔的天幕下扇动。
  努力的一切准备虽有坎坷,但终究还算顺利,郭绍隐隐感觉到,自己离某一种东西越来越近了,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第六百七十八章 旭日东升
  “咚、咚……”缓慢又厚重的鼓声在灵州府衙外响起。
  一排衣甲鲜明的士卒鼓足腮帮,昂首挺胸对着东边使劲吹响了苍劲的号角。通红的旭日正在城外绿黄色的草原上升起,好像是应着号角声升起一般,风在空中纵横驰骋。旭日东升,一切都叫精神抖擞,仿佛赞新的开始!
  穿着各种各样衣裳的人排成两列向里面走去,有穿着圆领袍服戴乌纱帽的文官,有穿着武服甲胄的武将,还有头发衣服奇形怪状的各族人等。这里就像一个文明大杂烩,彼此之间也能接受对方,看多了就习惯了。
  人们照前面进去的人的过程,自觉地先解下兵器,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宦官上下搜一下身,然后转身跨过门槛。
  府衙大堂内,“叽里呱啦”的说话嘈杂一片,很多人说的话都叫人听不懂。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四个大汉字:明镜高悬。下面的两张公座四平八稳地摆在那里,空着。
  ……城内十字主干大街上,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迤逦而来,许多骑兵护卫着一顶黄绸装饰的大车。
  李月姬就在这辆四驾大车上,她的对面坐的是郭绍。李月姬一路上一言不发,很冷落郭绍。她穿的还是从家中带来的衣裳,彩色如霞的紧窄翻领衣裙,头上戴着皮帽子、圆弧冒顶,发饰上的首饰极少,倒是耳朵、脖子、手臂等地方有金银饰物。
  比汉服更紧窄的衣裙却能让李月姬凹凸有致的身段愈发凸显。郭绍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她坐着的髋部和腿上扫过。李月姬看在眼里,撇了一下嘴,瞪圆眼睛看着他。
  郭绍不动声色地叹了一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李贤妃莫要太任性了。”
  “什么是任性?”李月姬终于开口。
  郭绍道:“你刚到灵州做的那事儿,死了两个人是小,险些挑起战争、让千万人死于非命,这就是任性。”
  李月姬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确实对那事还是比较后悔的,她没料到后果那么严重!
  但她嘴上还是不服输,说道:“便是想拿大帽子压我。”
  郭绍沉吟片刻,又道:“没外人时,我可曾与你计较?但在世人面前,咱们的一切言行都是国家行为,千万不要由着自己,就当是作戏。”
  这时马车停靠了下来,外面一个人说道:“陛下,咱们到地方了,请陛下和李贤妃移驾。”
  郭绍先下了马车,又回头对李月姬伸出手,李月姬想起刚才的话,极不情愿地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郭绍的手可真粗糙,不过倒是十分稳当有力。
  她又想起被郭绍亲手杀掉的岺哥,以及客死异乡的没藏叔叔,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纠缠……没藏叔叔是看着她长大的,岺哥也和家人一般熟悉。但郭绍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当是别无选择的作戏而已;她不能害了没藏氏,又让夏州的父亲为难……
  二人在宦官侍从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堂,后面的人立刻止步。郭绍走在前面,李月姬在侧后,她和郭绍保持恰当的距离,跟着慢吞吞地在鼓乐声之中向前面走去。
  两旁各族首领都弯腰把目光聚集过来。李月姬倒有些紧张起来……她在夏州也是出身尊贵的人,但作为西平王的女儿,是小辈,不能在公众场合名正言顺地受用人们的礼仪;身份是皇帝之妇,便不一样了。此时李月姬也难免有些拘谨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公座,郭绍又扶着李月姬的胳膊让她坐下,一副宠爱关心的样子,李月姬也不敢反抗,由着他了。
  这时下面一群人跪伏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另一些人也鞠躬祝郭绍万寿无疆,大堂上一时间声势十分浩大。
  “诸位平身。”郭绍道。
  众人谢恩,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宦官上前唱一些套话。郭绍却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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