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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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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大家都是讲礼的,主宾其乐融融,可是一谈到实际利害,立刻就变味了。
  折德扆还没有答复,吐蕃使者又压抑着情绪加了一句:“当初夏州党项人也在灵州与大许结盟,不到一年时间,如今平夏已成为大许行省。”
  折德扆听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冷道:“李彝殷不同,他本是大许臣子,却抗旨、勾结敌国叛国!”
  吐蕃人总算忍耐住了,没有再反驳讥讽。
  折德扆也呼出一口气,缓下语气道:“朝廷诸臣与本公一样,也希望西北能和睦太平,所以才与脱思麻使节‘商量’,大家结为联盟。不然,如果让陇右、河西都成为大许的土地,我们何须交税,何必对那些盗匪心慈手软?”
  “您这是在威胁我部?”吐蕃使者沉声道。
  折德扆不置可否道:“今上是仁慈的明君。何况若要逼迫,也不该先找脱思麻部,你们与大许更和睦。”
  他在掌控着大堂上的气息,言语之间已把握好了分寸。
  吐蕃人似乎也不太愿意完全得罪折德扆,当下也道:“吾等当然尊敬大许皇帝的威仪,认同大许国威;可是如果我们表现得软弱可欺,便不只是拱手送一座兰州城,不久后党项、回鹘也会威胁我们送更多的东西。”
  折德扆冷冷道:“贵使能替吐蕃诸部决定选择,不愿站在大许这边?”
  吐蕃人双手合十道:“大都督误解了我的意思。请您明鉴,脱思麻诸部并不愿意与大许为敌,不敢言听计从,只是为了自保。如果别的部族也答应‘站在朝廷一边’,脱思麻定不会成为大许朝廷的敌人。”
  折德扆点点头,心里已明白了陇右吐蕃部族的态度,便是隔岸观火,看情势风向做墙头草……不过这并非最坏的局面,总比一门心思想抵制大许势力要好。
  就在折德扆打算安抚吐蕃使节时,那吐蕃忽然说道:“对了,不知大都督是否已知道,平夏党项前首领李彝殷似乎在河西。”
  折德扆神情顿时诧异,脱口道:“他不是逃到北方草原上了?”
  吐蕃人不动声色道:“北方草原诸部落皆受大辽号令,李彝殷若能成事,大辽必定支持。他留在北方已无必要,据说不久前到了陇右,被一个党项部落庇护;现在正在甘州与回鹘人密谋联姻,想要争取河西回鹘人的帮助。”
  折德扆立刻生出了怒气:“陇右党项部落已经臣服,诸部首领发誓听从夏州大都督府号令,现在竟敢明目张胆包庇叛贼!”
  吐蕃人道:“发誓没有用,党项人信佛并不虔诚,他们的佛法也是错的。另外,李彝殷的女儿还是大许贵妃,朝廷似乎没有说他是罪犯。”
  这吐蕃人对大许了解得并不深,折德扆也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怕中枢猜忌他的出身罢?于是只能说道:“但是他背叛天子、兵戈相向,所作所为皆是事实,朝廷虽未降罪,却也没表明饶恕其罪孽。因此李彝殷仍是叛贼。”
  折德扆问道:“李彝殷被哪个部落包庇?”
  吐蕃人谨慎地答道:“吾等不太清楚,毕竟更关心他下落的人不是吐蕃人,而是汉儿。”
  那他为何要说出这个消息?果然吐蕃人马上又绵里藏针道:“几百年来,西北部族众多,尚能存息于世之各部,绝非只靠服软求和、守礼谦让就可以。若是大许逼迫太甚,让所有人都无路可走,李彝殷就极可能有机会撮合起很多部落,大家可能铤而走险,试图抵抗让他们恐惧的威胁。还望大都督三思。”
  折德扆脸上露出奇怪的红色,冷笑道:“多谢贵使的忠告。”
  吐蕃人执礼道:“大许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家,甚至西北诸部都认为大许强盛超过大辽。但是,西北的地方很大,路很远。”
  他顿了顿又道:“或许,我们应该更心平气和地来处置这些事……方为明智之举,折公以为如何?”
  折德扆听罢挥了挥手,保持着气度道:“但愿还有下次,本公能与贵使相谈。”
  “告辞。”吐蕃人执礼离开大堂。
  身边的文士很快沉声道:“李彝殷在陇右的消息未得证实,咱们得尽快派人打探清楚。”
  折德扆沉吟片刻道:“现在应该马上做的事,是上奏朝廷,不管吐蕃人的消息是否可靠。”
  “折公所言极是。”俩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忽然有种相互默契的眼神。文士抱拳道:“在下请命为折公草拟奏章。”
  折德扆的手放在下巴,拈搓着硬胡须,微微点头。
  文士显然明白了折德扆,嘴上不承认,心里却认同文士的看法:要尽量避免与党项人扯上关系,避免被东京一些人猜忌排斥。


第八百二十九章 千年之路
  来自草原荒漠的奏章,到达了落花缤纷、亭台翠柳的东京皇宫。
  御案旁边站着的人除了几个内阁辅政,还有枢密院正副二使。大伙儿已经看过奏章了,此时正在等郭绍对着奏章细看。
  他抬起头来说道:“西边的丝绸之路,我们走了上千年;而东海南海的茫茫海面,我们几年前还几乎一无所知。但朕觉得西边商路比茫茫大海更加难走。”
  枢密使王朴开口附和道:“人比所有蛮荒荆棘都危险。”
  郭绍听罢很有兴趣地看向王朴:“王使君所言极是,而今的海上还没什么海盗,河西却满是蠢蠢欲动的盗贼。”
  君臣二人口中说着商路,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份奏章,是因为李彝殷的消息。
  郭绍沉吟片刻,对王朴说道:“安排兵曹司的人手,把折德扆说的消息打探清楚。”
  王朴作揖道:“老臣遵旨。”
  郭绍起身站在墙上的地图前,背对着大臣们,沉默了许久。
  就在这时,枢密院副使魏仁浦的声音道:“昨日有银车通过宣德门,臣打开箱子看了,一箱箱闪亮的白银钱币。现在内库不太缺现钱了,臣以为着实只有出兵讨伐才能真正解决西北的问题。”
  文官们陆续附议。
  郭绍一言不发,因为西北诸部似乎正在联合在一起,试图对抗大许朝廷……这是东京君臣都不能接受的事,朝廷攻灭夏州、苦心经营西部边陲,决不能在此时前功尽弃!
  郭绍也找不到放弃的理由,他现在有钱有兵。
  “魏副使主张出兵,有何方略?”郭绍道。
  魏仁浦转头看了一眼王朴,向上位抱拳道:“臣等商议,先征西北,目标是收复甘州、凉州等地,打通向西域的道路,让诸部彻底放弃与大许朝廷为敌的念头。
  同时,在西面战事期间,于东面辽西走廊上建堡垒,准备收复营州的道路据点……与辽军开战需要大量战马和骑兵,若有堡垒,则可以补足一些骑兵不足。”
  郭绍听罢转过身来,赞道:“此略甚好。在辽西建堡,也能吸引辽国的注意,减轻西北战场的压力……诸位都知道,只要咱们一用兵,总会有契丹人和稀泥。”
  众人听罢笑出声来。
  王朴道:“陛下明鉴,兵曹司禀报,辽国已经开始在东北增兵了。”
  郭绍站直身体,回顾左右,他的心中再次充满了斗志,一切回到了最好的状态。他建立的王朝,一开始没有燕山防线,敌军从幽州一马平川随时威胁河北,经过几次战争,北方安全得到保障;而这一回的战争过后,他相信处境又有改观、自己的江山会更加稳固。
  “西征用谁为主将?”郭绍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立刻举荐,但人们听到这句话,已明白皇帝决定西征的态度。
  ……
  东京清晨,天刚蒙蒙亮,街巷之间还笼罩着白雾,一些店铺已经开了,商人们正在取下拼镶做大门的木板。
  而此时的一条巷子里,一个年轻文士被人从后门径直扔到街上,摔得他呻吟了一声。一个彪悍大汉“呸”地向躺在地上的人唾了一口。
  马车上走下一个双鬓胡须白了大半的清癯老头,老头将一把钱放在彪悍大汉手里。
  彪悍大汉稀奇地拿起里面的一枚白色圆币,凑近了瞧,啧啧赞道:“铸的字很清楚。”
  “银的。一圆值二百文,所有大钱庄和朝廷官府都认。”老头淡淡说道,“我可以带走他了么?”
  彪悍大汉数了一遍,点点头。
  老头上前亲手扶起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的年轻文士,上了马车。片刻后马车便从巷子里离开了。
  老头看着沮丧的年轻文士:“李先生,在青楼里没有搬出李公的名头吓唬他们罢?”
  年轻文士正是开国公李处耘的族弟李良士,他瞪眼道:“在下还没那么傻!就算说了,仲老先生觉得那些满身铜臭的人会信?”
  老头仲离点头道:“坏了国公的名声,恐怕没那么轻巧了。”
  李良士当下有模有样地抱拳鞠躬道:“多谢仲先生再次相救。”
  仲离淡淡道:“不谢,那些钱你是要还的。”
  李良士皱眉道:“我便是想赢回来还仲先生,岂料……”
  仲离道:“倒不用急,老夫暂且也不用钱财。”
  李良士听罢嘀咕道:“仲先生那么大年纪了,又没儿女,拿那么多钱财来作甚?既有钱,又何必再出来奔忙?在下若像仲先生这般,天天住青楼里逍遥,嘿嘿。”
  仲离微笑道:“李贤弟若是到老夫这年纪,恐怕也对青楼逍遥没兴趣了。”
  “着实无趣。”李良士叹了一声,他又饶有兴致地说道,“上次在下好不容易举荐了仲先生,这也是仲先生主动让在下办的事,不料您却拒绝李公邀请,当真沉得住气。”
  仲离笑道:“为士者,总得有些出世的风骨,而李公也乐得有礼贤下士的风仪。”
  仲离把李良士送回家,径直去了开国公府邸,他本是门客,也住在府上。
  及至下午,李处耘的仪仗从大门回来了,仲离马上去书房拜见。
  李处耘将佩剑和头盔放在桌子上,身上还穿着武服和盔甲,正坐在桌案前喝茶,见仲离在门口,便招呼他进来,又上了一盏茶。
  李处耘看了一眼仲离,开口道,“官家以前说过一句话,战争才是解决所有事的捷径,果不出其然。”
  仲离躬身听着。
  李处耘捋了一把大胡子,“西北那边什么人都有,简直是个烂摊子。不过只要一支劲旅横扫,什么乌七八糟的势力都会涤荡干净!”
  仲离抱拳道:“恭喜李公,此番若为天子立功,韩瞪眼在李公面前说话也不敢那么大句了。”
  李处耘不动声色道:“官家还没决定用谁为主帅。”
  仲离淡然道:“官家若不亲征,用李公是最好的选择……武将里,只有您的身份能服得住史彦超;而战阵上有史彦超,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李处耘听罢欣赏地看着仲离:“仲先生是难得的大才,当年李筠有仲先生,却干得如此糟糕,当真不易。”
  仲离拱手道:“在下一介文人,老迈手无缚鸡之力,纵是胸有谋划,也得上位者愿意听才是。”
  “是,决策之权在于主人。”李处耘淡然道。
  他满脸大胡子,红脸上的一对眼睛却分外明亮:“仲先生见识不浅,果然现今一开战,连文官主持的人也很多。”
  仲离微笑道:“武力带来了天大的好处,短短一年,从东岛带来的白银已经为满朝大臣解决了很多头疼的事,而且大伙儿也从中得到了各自的好处。
  枪炮一响,白银、财货纷纷运来,诸国震慑,大许朝廷上下极有脸面,又能干脆利索地让四方就范……不仅将士,文官也会迷上如此容易得来的好处,诸公为何要拒绝哩?”
  李处耘正色道:“还有皇朝的江山稳固!
  西北诸部蠢蠢欲动,朝廷绝不容许边疆重新形成一股无法掌控的势力,不然他们会是一个隐患,至少会迫使我朝在西面增兵设防,增大军费开支。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打散他们!且能打通商路,得到更多的战马,准备对辽国一战。”
  仲离沉吟道:“官家有必要再对辽国开战?”
  李处耘看了一眼仲离,“仲先生长于谋略,却似乎不长于大略。我朝在幽州击败辽军,收复幽云诸州,但从未主动攻击辽国……”
  仲离点头道:“老朽明白了。辽国肆无忌惮帮助大许的敌人,便是这个缘故。”
  李处耘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说道:“你说对了。辽国国势已被我朝压制,但如今攻守之势依旧。我们依旧处于防御处境,不同的是有了燕山和长城,防守更容易;辽国南下更难。
  可是邦交如战阵,只有防御不行。本公在朝里的主张,便是要将大许武力部署到长城以外,有主动惩罚辽国的能力。如此一来,辽人做任何事之前,都得三思而后行;一切可以商量了,真正的太平才能到来。”
  仲离道:“时不时惩罚辽人,李公等人才有大用之地。”
  李处耘不动声色,但没有反驳。他虽然被解除了兵权,坐享荣华富贵,但一点都不想解甲归田,戎马一生,还愿意时不时派上用场。
  他摸着大胡子,左顾而言它:“对辽形势逆转,营州是第一步!但攻打营州非攻城,主要打援军,骑兵实力十分重要;所以要打通河西、西域商路,保障最快的战马来源。”
  仲离听罢抚掌赞道:“李公真乃朝廷栋梁之材!”
  李处耘沉声道:“为大许社稷谋,咱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他惬意地望着窗外富贵的庭院,心情大好。强盛开拓的王朝,固若金汤的江山,他身为国公皇亲国戚,不仅能让李家兴旺长享富贵,更能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一世如此,夫复何求?


第八百三十章 董去病
  开封府张家村,哪怕是风暖花开的季节也透着一种灰黑的土气,土墙、土路,整个村子笼罩着尘土,到处都是熏黑的污垢,孩童正提着筐子捡路上的驴粪。
  村口歪斜的槐树下,一个年轻人正骑在一匹棕马背上,身上的皮革麻布武服收拾得平整干净,皮肩甲和收紧的腰带让他看起来十分精神利索,腰间佩戴的剑更是明显与村民不同。
  不一会儿,穿着同样衣服的两个汉子疾步从土路上走来,一齐抱拳道:“拜见俞十将。”
  年轻人道:“张指挥将路过此地,你们与我去迎接,以尽地主之谊。”
  “遵命。”二人答道。
  俞良遂抖动马缰,调转马头,三人沿着土路而行。
  “又要打仗了么?”俞良听到张家老三的问话,坐在马上回头一看,分明看到了他兴奋期待的表情。士卒闻战而喜,俞良算是亲眼看到了。
  张家大郎道:“打仗可不是闹着顽哩,老三刚娶了媳妇。”
  “俺这回一定要去!”三郎急道。
  俞良忍不住开口道:“你大哥说得对,刚做新郎、春宵苦短,为何一门心思要出征?”
  他不仅是在问张家三郎,自己也想搞明白为什么一直留在军中不愿离开。可是三郎摸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沾上赌的人难以回头。”俞良沉吟道。
  张家两兄弟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俞良没头没脑的话。
  俞良低头俯视他们:“赌桌上随随便便就是一个月、一年的收入来去,上头了心里便浮躁,谁还沉得下心慢慢积攒财货?
  咱们卫军打仗,光出征前的安家费,就够你们种几年地了,我看你们卸甲也没法安心种地。”
  张家两兄弟没有吭声。
  俞良又道:“打仗着实是一件耗钱的奢靡之事。咱们穿的甲胄、用的兵器、伙食,可不是一般百姓家能随意挥霍的。”
  三郎嘀咕道:“村子里也闷,成天埋头干活,也干不出多少收成来。出征遍天下跑,吃着皇粮,为皇帝效命干大事!”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驿道,等到中午,果然见到一队马兵自驿道上奔来,路上尘土弥漫,当前的彪悍大汉不是指挥使张建奎是谁?
  俞良从马上跳下来,远远便抱拳执军礼,大声道:“张将军既至末将乡里,如若不嫌,可愿赏脸到寒舍小酌歇脚?”
  “哈哈哈!”张建奎传来一声大笑,朗声道,“幸会幸会,那本将便不客气啦!”
  张建奎策马过来,勒住缰绳慢下来,张家兄弟忙上前牵马,一会儿还得帮指挥使等看管照料马匹……俞良找他们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一行人汇合一处。俞良便随口道:“张将军在东岛居功甚伟,回京时连官家也专门提到了您的名字,很快应该高升了罢?”
  张建奎笑道:“恐怕还得等等,上面的坑里都坐着屁股,如何高升?”
  俞良忙抱拳道:“一有机会,军司必定先想到张指挥。”
  “那是自然!”张建奎道,当下又转头道,“老子上去了,不会忘记兄弟们。”
  俞良又趁机打听道:“卫军开封指挥使司传令让咱们半个月后集结,朝廷要对何处开战?”
  张建奎看了他一眼,干脆地说道:“主力去西边,你们这回不和咱们一路,或许会去东北修六花堡。”
  “两边一起开战?”俞良微微惊讶道。
  张建奎摇头道:“先干西边,东边准备工事。听说党项人李彝殷在西北兴风作浪,辽国也在东北蠢蠢欲动,咱们能瞧着外边的人任意捣鼓?大许铁骑一去,给狗日的砸个稀巴烂!”
  “哈哈哈……”
  ……
  东京开国公府。
  李处耘正一边琢磨一边喃喃道,“韩通善水战步战;杨彪是原小底军步军出身,大场面还是稍微差点;罗延环和史彦超倒善骑兵奔袭……”
  仲离微笑道:“李公得极力举荐史彦超。”
  李处耘转过头来,俩人对视一眼,各有恍然之色。
  军中所有人都知道,史彦超这厮桀骜不驯,除了皇帝,只有李处耘勉强能服得住他!因为李处耘地位身份比史彦超高。如果朝廷要启用史彦超,必得李处耘主持大局,不然谁做主将都拿史彦超没法。
  李处耘和仲离都在想办法争取这次掌兵的机会,不然韩通的名声会高过一头……偏偏那韩通也不是个善茬,说话处事可没有谦逊一说。
  李处耘沉吟片刻,又道:“除了国公,豹将军董遵诲……”
  仲离道:“那小子如此年轻,何以坐镇?”
  李处耘不动声色道:“不知为何,本公直觉今上特别关照此人,对他寄予厚望。”
  仲离低声道:“官家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嫡子乃东宫皇后所生,庶子乃贵妃所生,便是李公之外孙,公主……”
  李处耘脸色一变,忙道:“公主乃淑妃(玉莲)之女。”
  “名份上确实如此。”仲离道。
  俩人沉默下来,久久未语。
  过了好一会儿,李处耘才开口道:“董遵诲火候差点,让他主持西北是儿戏之事。折家控扼的地盘是此战大本营,需要他们提供粮草、当地军情;董遵诲那小儿能服得住折德扆?”
  仲离沉思,一时忘记了回应。
  李处耘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让人敬畏的威信,无法主持大局。”
  仲离终于点头附和道:“李公着实是此战最好的主帅,西北广袤,须得有勇有谋,光会打仗可不行。”
  李处耘又道:“离国千里,还得忠心。本公对今上之赤子忠心,日月可鉴!”
  仲离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处耘。
  李处耘发现他的目光,当下拍着胸脯道:“今国家值强盛之机,皇朝福泽亿兆子民,本公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国尽忠,不然何以见华夏列祖列宗?!
  兵者国之大事,干系国家盛衰,本公当仁不让,岂能让不能胜任之人怀了大局?”
  仲离拜道:“李公之忠,叫老朽感怀至深。”
  李处耘仰起头,踌躇满志,又诅咒发誓一番,私底下表了一番忠。此地既无外人,谁也看得出来,他的忠心并非为了奉承上位者。
  ……
  数日后,李处耘到南郊校场观摩卫军训练,正巧遇到了史彦超。
  国公们都是武将,但非战时期毫无兵权,成天没鸟事干。史彦超也喜欢到校场上溜达,看将士们训练,李处耘来此果然碰见。
  史彦超见到李处耘,坐在高头大马上,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那作派谁见了都十分不舒坦!
  李处耘却笑眯眯地捋了一把浓黑大胡子,好像习惯了一般,主动开口道:“史公好兴致!”
  史彦超冷笑道:“哟,原来是李公。”
  李处耘策马靠近,一起远远瞧着校场上人声鼎沸的场面,随口道:“李某还是更爱看战阵上骑兵纵横的场面,如云铁骑漫山遍野,真是激动人心……”
  果然史彦超的表情马上变化了,一张大脸上露出了殷红的血色。
  李处耘看在眼里,情知这厮根本就是个纯武夫,就喜欢打仗,没有任何原因!而且史彦超杀气很重,什么为兄弟复仇、扬许军军威都是狗屁,他就是喜好嗜血杀戮而已。
  史彦超的热血被人撩起,当下便哼哼道:“朝廷不是要扫荡西北?步军慢得和乌龟一般,那地方没有骑兵可不成!”
  “军中骑兵大将不止一个。”李处耘淡淡道。
  史彦超转头道:“还有谁?”
  李处耘道:“多了,比如董遵诲。”
  “哈哈……”史彦超冷不丁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像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
  李处耘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史将军为何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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