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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开秋来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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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夫人。”赫连毓很是乖巧,率先跨出了一步,朝慕夫人微微弯腰:“今日来慕府叨扰了,没有事先派人来说,还请慕夫人不要见怪。”
  “太原王言重了。”慕夫人赶紧回礼,太原王尊贵如斯,自己岂能受他的礼?哪怕是半礼自己也受不起。低头抬头之间,依旧不见慕瑛挪动脚步,慕夫人心中酸涩:“瑛儿!”
  她的瑛儿,竟然与自己这般生分了?这才进宫几个月,她便一副不认识自己的神色,只是漠然的站在那里,好像是个陌生人,昔日母女间的亲昵已经不再。
  “瑛儿……”慕夫人颤抖着喊了一声,伴着一声咳嗽,喉间腥甜,一朵红色的梅花开落在地上,殷红的几点印记。
  “母亲!”慕瑛飞奔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慕夫人,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落下:“母亲,你如何会这般模样?”
  娇红声音哽咽:“自从大小姐进宫以后,夫人便日日夜夜的思念,生了二小姐以后身子便越发的不好了,一直缠绵病榻,大夫诊脉只说是忧思成疾,让夫人少想写事儿,可夫人如何能少想,只要闭上眼睛就想到了大小姐……”
  “母亲,母亲!”慕瑛紧紧的抓住了慕夫人的裙裳,心中懊悔不已,难怪母亲没来看过自己,也没送东西进宫,原来是她得了重病。自己分明知道母亲疼爱自己,不可能会如父亲一般绝情,难道自己就不知道写封信给母亲不成?
  “瑛儿,你能出宫看母亲,母亲很高兴。”慕夫人伸手抚摸着慕瑛的头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笑容:“我给你做的那件衣裳,你穿了可合适?好久没见过我的瑛儿,也没机会给你量身,只能估摸着做了,有不合适的地方,让你奶娘改改便好。”
  “衣裳?”慕瑛费解的看了慕夫人一眼,母亲在说什么?那里来的什么衣裳?
  “瑛儿,你没有收到母亲给你做的衣裳?”慕夫人一脸惊骇:“去,将李管事喊过来!”
  李管事来了以后大声叫冤:“夫人,我可是回回都送到了后宫门口,还给了那公公打点的银子,让他千万送进慈宁宫去呢。”
  灵慧公主好奇的看了李管事一眼:“难道不是你这个奴才见东西好,偷着据为己有了?”
  “公主殿下!”李管事唬得跪在地上,全身觳觫:“老奴怎么敢将夫人托付我送给大小姐的东西贪了呢?老奴是家生子,为慕家做事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就连一分银子都未贪墨过,如何会去昧下夫人送给大小姐的东西!”
  天地良心,他要大小姐的衣裳作甚?他家里就三个孙儿,即便有孙女,他也不敢拿啊!
  慕夫人看了李管事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李管事,你且起来,你说你把东西送进后宫了,是哪位公公收下的,你可记得他的模样?”
  “记得记得。”李管事连连点头:“那位公公姓王,个子矮小,左脸颊上生着一个痦子。”
  跟在赫连毓身边的墨玉姑姑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有这样一位王公公。”
  “待我们申时回宫,将那王公公拿下,好好审问一番。”赫连毓蹙眉:“竟然敢贪墨大司马府送给瑛姐姐的东西,真是罪该万死!”
  李管事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事情赖在他头上了。
  慕夫人拉着慕瑛的手往园子里头走,一边招呼着灵慧公主与赫连毓:“太原王。灵慧公主,府里简陋,没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定然会招待不周,万望体谅包涵。”
  赫连毓兴致勃勃的朝前边走着,一边问慕夫人:“慕大公子可在府中?上回在慈宁宫见了他一次,只觉甚是投契,今日特地来寻他玩耍。”
  慕夫人吩咐婆子:“去,将大公子喊过来。”
  慕乾三岁开始,已经跟着慕华寅修习武艺,从最基本的扎马步练起,到了现在已经小有根基。慕华寅对他要求甚是严格,早晨卯正时分必须起床,习武一个半时辰,然后跟着夫子念书,下午还要习武一个半时辰。到了晚上还得练习一个时辰。
  慕夫人心疼儿子,可慕华寅却寸步不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那时候便是这般过来的,也没看见有什么不妥当,现儿乾儿还不算练得多,等着他到了七岁,我便要给他多加一个时辰,这样方才能练出真本领来。”
  好在慕乾受教,倒也不觉得累,慕夫人见他没有什么怨言,也不再抱怨,只是心中还是疼惜儿子,打定主意不让二儿子慕坤再受这般苦楚。
  慕乾被叫了过来,见到慕瑛回府,高兴得冲了上来抱住了她:“阿姐阿姐,你终于肯回府来看我们了!我带你去看妹妹,她有两个多月了,好可爱!”
  赫连毓睁大了眼睛:“你有妹妹?唉,真是好,我就没妹妹。”
  先皇有四个女儿,灵慧公主是最小的,赫连毓想要个妹妹,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慕乾洋洋得意:“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我妹妹。”
  慕瑛对于这个新出生的妹妹,并没有慕乾那般热忱,她只是想多与慕夫人呆在一处,享受那许久没有享受到的温馨。
  “母亲,瑛儿好想你。”
  水榭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四周透不进一丝风,慕瑛坐在慕夫人腿上,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贪婪的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一直盼着母亲能进宫来看瑛儿,可一直没有等到,瑛儿以为母亲不再喜欢瑛儿,只喜欢那刚刚出生的妹妹了。”
  “傻孩子,怎么能这样想。”慕夫人搂紧了慕瑛几分,仿佛怀里是一块失而复得的瑰宝:“瑛儿,是母亲不好,母亲应该要进宫去的……”
  “不,母亲抱恙在身,如何还能去宫里看慕瑛?”慕瑛声音娇软,这一刻她无比满足,曾经伤心失望,曾经流泪埋怨,此刻都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再也找不到半点影子。
  小筝侍立在一侧,眼圈子红了红,若是大小姐每日都能这般快活,那又该多好呢。
  ?

☆、第 18 章 枝枝相交缠(二)

?  一个穿着深绿色衣裳的内侍匍匐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连说话都不利落了:“太、太、太后娘娘……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不敢做这样的事?”灵慧公主气呼呼的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一脚踹了过去:“身形瘦小,脸颊上生着痦子,那可不就是你?人家还能冤枉了你去?”
  灵慧公主年纪虽小,可那一脚踢下去,却是又快又狠,那内侍咬牙受着,根本就不敢喊痛,只是口里分辩:“公主殿下,奴才可真不敢私自昧下大司马府送进来的东西,是皇上的旨意,那些东西全送到盛乾宫去了。”
  
  “皇上的旨意?”高太后大惊,这事情怎么就扯到皇上那边去了?
  “太后娘娘,真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只是奉旨行事。”那内侍抬起头来,一脸的委屈:“太后娘娘您想想,若不是皇上授意,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这样做啊。慕大司马何许人也,奴才敢将他府里的东西昧下?”
  “唔……”高太后微微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杖责三十,调去冷宫,掌管冷宫那边的门禁。”
  那内侍惊慌失措,高声喊冤:“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奴才可是遵了皇上的圣旨!奴才罪不至此!还请太后娘娘宽恕!”
  守宫门可是个肥缺,谁想捎些东西进去,谁想传话,都得乖乖的塞银子给他,去冷宫那边能捞到什么?先皇已经过世,皇上还年幼,冷宫里边空荡荡的,连阿猫阿狗都没关一只,谁来孝敬他?
  “皇上驾到!”慈宁殿外小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格外卖力,跪在地上的内侍眼睛一亮,双手撑地,脑袋拧到了后边,眼巴巴的望着那大步走过来的赫连铖。
  “皇上,皇上!”内侍手脚并用爬到了赫连铖面前:“奴才照皇上吩咐将大司马府送来的东西送去了盛乾宫,太后娘娘知晓以后十分震怒,要杖责奴才,发配去看守冷宫。”
  赫连铖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冷冷:“朕何时让你截留大司马府送进宫的东西了?满嘴胡言乱语,真真荒唐!来人,将这欺上瞒下的奴才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事情被旁人知道,才让江六去传的口谕,没想到这王公公一点骨气都没有,不知道替自己遮盖一二,反而将自己给供了出来?赫连铖只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慈宁殿里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带着不屑,仿若往昔,自己受尽旁人白眼一般。
  虽然他贵为皇长子,可却没有受先皇一点恩宠,先皇没有伸手抱过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几次,就连他的母亲贺兰氏,本该母凭子贵,但也还只是被封了一个中式,连昭仪的分位都没挣上。
  这宫中住着的都是人精,捧高踩低的事情人人会做,他身边服侍的人都有些瞧不起他这个主子,有时候要盏热茶,都能推三阻四的要过大半个时辰才端上来。还是太皇太后心疼长孙,将自己身边得力的江六赐了给他,这才有所改观。
  现在他是皇上了,再也不用瞧人眼色,看到不顺眼的奴婢,一律打死便是。
  杖责一百,这可是要人命的,高太后眉头一皱,看了看瘫软在地上如一堆烂泥的内侍,心中起了怜悯之心:“皇上,他昧下大司马府的东西,这罪过不轻,可却也罪不至死,还是留他一条生路罢。”
  赫连铖不以为然:“母后,这人随口攀诬朕,这还不是死罪?江六,还愣着作甚,快些喊人将他拖了出去!”
  高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皇上,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对人应当宽恕些,不必太苛刻。况且太皇太后现儿病体沉重,这宫中不宜打打杀杀,以免折了她的福寿,你说呢?”
  跟着赫连铖过来的高启也在一旁规劝:“皇上,太皇太后此刻需要祈福,后宫里头打打杀杀,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也会心中难受的。”
  “皇兄!”赫连毓也奔了过来,拉住了赫连铖的手:“他好可怜,你就饶过他吧!”
  赫连铖低下头去,瞥了那已经晕死过去的内侍,轻蔑的踢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留你一条贱命。“
  见赫连铖松口,高太后十分欢喜:“墨玉,让人将这没用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三十,发配去守冷宫大门。”
  “灵慧,慕瑛呢?”赫连铖环视四顾,没用见到慕瑛,有些奇怪:“她人去哪里了?”
  “慕瑛甚是思家,哀家准她回府住一个晚上。”高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慕大小姐不过七岁人,正是承欢膝下的年纪,想家也是难免的。”
  “她……回府了?”赫连铖咬牙切齿,自己千般算计,不想让她与大司马府亲近,怎么反而事与愿违?
  “是。”黏在赫连铖身边的赫连毓点了点头:“是我跟阿姐送她回去的,她母亲前不久刚刚给她生了个妹妹,长得跟雪花团子一般,见人就笑,真是可爱。”
  “她对毓弟笑得最多。”灵慧公主嘴巴鼓鼓:“我逗弄她,她不肯笑,毓弟才一摇手,她就笑得嘴巴都咧开了,一颗牙齿都没有,真难看。”
  “才不,她很好看。”赫连毓急急忙忙与灵慧公主争辩。
  “江六,去,派人去大司马府传旨,明日辰正时分,慕大小姐必须回宫。”赫连铖面沉如水,双眉紧皱,一层隐隐的黑气在他眉梢浮现。
  “皇上,哀家已经叮嘱她上午回宫了,没有必要规定到什么时辰罢?”高太后端在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皇上为何一定要这般苛待慕大小姐,即便她的父亲再有什么不对,可她却是无辜的,不该将这分气撒在她头上。
  “母后,不必多说,她进宫就是替她父亲受过的,朕怎么能让她过得如此逍遥自在?”赫连铖转身就走,心中带着微微的惆怅——过慈宁宫这边来便是想看她在做什么,结果竟然扑了一个空。
  江六赶紧跟上了赫连铖,一步也不敢落下,皇上这心思可真难猜,瞧着他对慕大小姐的所作所为,仿佛是讨厌她的,可他怎么就觉得皇上去慈宁宫就是想见慕大小姐呢?
  以往,皇上去慈宁宫可没这般勤密,隔两三日不去也是寻常的事情,可自从慕大小姐进宫,皇上几乎每日都要去慈宁宫一转,有时甚至还要去两次。
  “阿启,”高太后看了看站在殿中的高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听灵慧说,上官太傅对你夸奖有加?”
  “那是太傅大人谬赞了。”高启恭恭敬敬道:“学海无涯,启不能停手中舟楫。”
  “好好好。”高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娘家这个侄子可真是人中龙凤,年纪虽小,可那天生的气质却在,站在那里英姿挺拔,就如一棵青松:“阿启,我记得你是正月满十岁?再过一个月,你可是添了一根轴了呢。”
  “母后,启哥哥肯定能有十根轴!”灵慧公主欢颜笑语,望着高启,脸上犹如有春花绽放,盈盈烂漫。
  “十根轴……”高启摇了摇头:“我想那时候我的子子孙孙们都会喊我老乌龟了。”
  “噗嗤”一声,侍立一侧的沉樱忍不住笑了起来:“高大公子实在有趣,你的后辈如何敢称呼你为老乌龟?”
  “只是启妄自推测而已。”高启说得极为认真。大虞习俗,以轴来指十年,胡族长寿者不多,能到七根已被称为高寿,灵慧公主说十根轴,那便是一百岁,若按照胡族不少人十二三岁便生了孩子,只怕是曾孙都已经做了爷爷。
  高太后听着这孩子气的话,忍俊不禁,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边:“阿启,我愿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可没想到你也还是会冒出几句小孩子的话来。皇上已经走远了,阿启,你还不快些去追?你可要记得你的身份。”
  高启现在的身份,是赫连铖的伴读。
  “是。”高启赶紧低头行礼,飞快的退了出去。
  “母后,启哥哥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是不是?”灵慧公主贪馋的看着高启的背影,一脸赞赏:“上官太傅总是夸启哥哥,说他聪敏勤奋,还赞他的字写得好看,说他以后会是咱们大虞难得的俊才呢。”
  高太后瞥了灵慧公主一眼,女儿是个直性子,什么话都藏不住。
  殿外北风呼啸,树木被刮得不住得摇晃着身子,不断有枯枝簌簌的掉落到地上,青石小径上细细的枯枝纵横交错,几个宫女正在低头打扫。
  “请问姐姐,墨玉姑姑押着那个人去了哪里?”高启拦住了一个宫女,轻声软语。
  宫女抬起头来,见着是高国公府的长公子,莞尔一笑,伸手指了指后院那个方向:“你是说那个守门的王公公?墨玉姑姑拖着他去后院了,做错了事的奴婢,都是在那里受罚的、”
  “多谢多谢。”高启撩起云锦袍子的下摆,飞快的朝后院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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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枝枝相交缠(三)

?  一夜北风紧,耳畔仿佛有什么人在哭泣,哭声断断续续,从未停歇。树枝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扫着琉璃瓦,一点点擦刮作响,不断的将人从梦中惊醒。
  赫连铖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用力的喘了两口粗气,睡在龙床踏板上的小内侍睡得很机警,听到床上的响动,已经翻身站起:“皇上,可是要喝水?”
  “不,朕不渴。”赫连铖一只手撑着额头,重重的又喘了两口气。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噩梦。
  慕瑛拿了一把刀子朝他冲了过来:“就是你,就是你把我母亲送过来的东西都拿走了!我记恨上了我的母亲,她也不再喜欢我!”
  他惊慌失措,想退后,可却没有挪动步子,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子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流血了,真的很痛,可让他更觉得痛的,是慕瑛那愤怒的眼神。
  是他将她与慕家的联系斩断的,他不希望看着她与慕华寅亲近,她要完完全全脱离慕家,成为这皇宫里的一个人,能一直生活在他的身边。
  可现在,慕瑛的眼神比那刀子还冷,就像无形的刀子扎进了他的心,一刀又一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碎裂,哗哗作响,身子感到一阵阵的疼痛,最后他痛醒过来。
  “皇上?皇上?”见着赫连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捂着胸口喘气,小内侍有些惶恐:“奴才这就去喊江公公。”
  “不用。”赫连铖摆了摆手:“朕没事,去给朕沏壶热茶。”
  “是。”小内侍轻手轻脚,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赫连铖看了看他的背影,伸出手在枕头下摸索了一阵,抽出了一件衣裳。
  上好的流光锦,在高高立着的宫灯照映下,不断变幻着色彩,衣裳的领口点缀着一串精心绣制的木樨花,淡淡的黄色,似乎芬芳依旧,每一朵木樨花里,竟然还缀着米粒大的黄晶石,闪闪的耀着人的眼。
  这肯定又是慕夫人亲手做的,一针一线,就如他的母亲那时候给自己做衣裳帕子一样。
  赫连铖紧紧的抓住了这件衣裳,仿佛间摸到了母亲温热的手心,他吸了吸鼻子,将那泪意忍了下去。
  母亲亡故了,他不能再享受到母亲的爱,慕瑛也不能。
  她必须陪同他一起受苦,一起受折磨,她不能讲自己抛到一旁!赫连铖抓紧了手中那团衣裳,用力撕扯了两下,流光锦织得很结实,慕夫人的手工精细,衣裳没有半分损坏,依旧完整无缺。
  “皇上!”
  那个小内侍还是将江六喊醒了,赫连铖赶紧将那一团揉得发皱的衣裳塞到了被子里头:“江六,你来作甚?”
  “老奴听说皇上做了恶梦,过来瞧瞧。”江六佝偻着背走到了赫连铖身边,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皇上,你做了什么恶梦?满头都是汗。”
  “也没什么,朕看到了一只老虎,正在朝朕扑过来。”赫连铖一把握住了江六的手:“江六,帕子给朕,朕自己来擦。”
  从今年夏天开始,赫连铖便不喜欢内侍们贴身伺候,就连从小开始便伺候他的江六,他也不大喜欢他近身,总觉得那阉人的手摸到自己身上时,心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黏糊糊的,就像一块烂泥,甩也甩不掉。
  “皇上,老奴又忘了。”江六将帕子交给赫连铖,垂手立在床榻前:“皇上,你这是心结,你过于畏惧慕大司马了,老奴觉得慕大司马……”
  “你觉得他怎么样?”赫连铖的手停住,帕子贴在额角,半天没有动弹。
  江六暗暗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与高太后都惧怕慕大司马,她们总是跟皇上说,一定要提防慕华寅,不能让他再扩张势力,可自己瞧着,慕大司马好像也没什么野心——讲真,大虞皇朝已经不如文帝武帝时期强盛,这五十年里已经交替换了七八任皇上,若是慕氏一族真有异心,凭借他们的实力,要谋逆篡位,并非是一件难事。
  当年慕家先祖慕熙辅佐幼帝登基,宫中混乱,全凭他一力维持皇室安宁,彼时幼帝有心禅让,慕熙坚决推辞:“慕氏世世代代效忠皇室,匡扶皇上登基治国乃是慕某之己任,怎会有那狼子野心?皇上还是莫要再提。”
  皇上感念慕氏忠心,后来授了慕熙三道免死金牌,且可传慕家家主,世袭罔替: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兵不死。
  慕华寅虽说权倾朝野,可江六觉得除了他为人狂妄了些,可不见得就如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所忧虑的,有取而代之的野心。这深宫妇人,毕竟亲历过宫中的倾轧,自然还是会小心谨慎些。
  “老奴觉得慕大司马虽然厉害,可也未必是那不认皇上的狂徒。”江六小心翼翼的察看赫连铖的脸色,准备见着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就马上住口:“只不过,太皇太后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皇上多多留心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赫连铖很不满意的看了江六一眼,江六一直都是这样,或许正是因为这般谨慎,故此他在宫中才能稳稳当当的过了这么多年。
  “江六,你说……”赫连铖低头看了看大红绫罗的被面,伸出手指挠了挠上边绣着的那条飞龙:“慕瑛明日会不会准在辰正时分进宫?”
  “皇上已经下了旨,慕大小姐定然会是那根时候进宫来的。”江六心中一咯噔,偷眼看了看赫连铖,见他脸上有一种迷茫的神色,一双眼睛里透着焦急不安——难道皇上小小年纪,就已经意动?
  慕大小姐真是个美人坯子,可皇上这心思也动得太早了些。
  “哦。”赫连铖应了一声,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清香甘甜,一种说不出的舒服顺着那茶汤一直流了下去:“江六,你下去罢,朕这里没事了。”
  赫连铖睡下,拉了拉被子,心里头热烘烘的一片。
  明日他一定要去宫门口守着,若是她迟到了片刻,自己可就会对她不客气。赫连铖翻了个身,眼前一张芙蓉粉面,黑幽幽的眸子晶莹透亮如黑色葡萄。
  “慕瑛,你可千万别迟到。”赫连铖喃喃说了一声:“你不能晚过朕要你回宫的时辰。”
  清晨的阳光将慕府染成了一片微微的金色,慕瑛睁开眼睛,就见着浅碧色的窗纱上有着纷纷的金黄。她欢欢喜喜的一翻身,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慕夫人:“母亲,外边日头出来了。”
  慕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消瘦的脸上有鲜红的两片,就如艳丽的胭脂,夹出了一管笔挺的鼻子:“瑛儿,怎么就醒了?”
  昨晚上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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