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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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正从楼上慢慢地踱了下来。
　　　　炼苍穹从容不迫的表情里突然转过了许许多多一言难尽的神色。
　　　　因为他熟悉这轻柔温婉的脚步声，如同熟悉面前这幅画里的人一样。
　　　　她的一切都是无法从记忆中抹杀去的。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
　　　　沉重地……
　　　　面对他此行寻找的真正主角！
　　　　一个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大半个世界，一整座西利卡帝国的女人！
　　　　——依依露。西利卡女皇！
　　　　依依露。西利卡本人比画中像明显更有着令人躬却的皇者气度。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依依露的符力修为极高，任何一个优秀的符术师都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的实际年龄。
　　　　何况这还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帝王，岁月的风化也无法在她的面容上刻下什么痕迹。
　　　　她看起来，仍象18年前一样……不，哪怕和初见她时，也没多大差别。
　　　　炼苍穹无法抑制心中这样的想法。
　　　　她的眼睛还蕴着那样美丽的蔚蓝，仿佛水气氤氲般的伤怀，然粉黛如初，两颊见瘦。幸好这张面容的轮廓隐约泛了一圈柔洁的圣光，多少隐藏了她这些年的憔悴。长长的睫毛，竟还一如当日，摇曳着她皎洁的剪影。
　　　　和少女时代的依依露最大的异处，是那时还有着的些许娇柔稚气，现在则完全都变作如同一座山般沉稳坚强。
　　　　很难想象当年如此需要依靠的姑娘，现在竟能执掌三个陆域生杀予夺的重权。
　　　　他很快注意到她胸前的仙银链上坠着的那枚小指头大小的王者之匙。它泛着紫微水晶独有的五彩光华，十分刺目地在炼苍穹。天地之眼的眼前炫耀它非凡的意义！
　　　　确实，这么小巧精致的宝物，只有见到真品时才能了解它的珍贵。就象依依露本人，那种出自高堂金殿的名媛风范，毕竟不是任何一幅画可以人工雕琢出来的。
　　　　但是这枚钥匙却生生割裂了一段不能磨灭的记忆！
　　　　他的脸不能自己的搐了一下，这在东藏王身上是极为少见的失态。
　　　　“你……”
　　　　依依露象一片枫翼般的唇微颤了片刻，才抖出一个字来，炼苍穹这才发现对方见到自己之后的反应一点也没有亚于自己的激烈。
　　　　“……好，东藏王阁下。”依依露好象费了很大气力，才把一句开场的问候说完。
　　　　“你好，西利卡女皇陛下。”看到对方的情绪波动这样明显，东藏王感到自己反而渐渐地开始平静下来了。
　　　　这是一次彼此都期盼十多年，却又因而为此一度慌乱的会面。
　　　　双方眼神一触，即刻交汇了只有彼此之间才能明白的信息，反反复复，多少曾经的点滴在瞬间交融。
　　　　良久，依依露才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是这样。”东藏王笑笑道，“我一早得知有西利卡使者来访时，就猜测你会在边境区直接来接应神器——当然，那是如果小公主与末日孔雀能在旷古壁垒得手的情况下。”
　　　　依依露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东藏王的洞察力感到钦佩又无奈，却也不加辩解。
　　　　炼苍穹仿佛很满意这效果，居然狡黠地笑了一下，道：“我遇到了些怪事，这不仅仅关系到东源大藏，也关系到贵国的前途安危。我能从属下对碧吟林遭遇战的叙述中感觉到，并非只有我们单方面遇到这些无法解释的状况。所以我认为或许我们应该摒弃以往的一些成见，有所交流。”
　　　　“哼……”
　　　　东藏王发现女皇的脸色里闪过了当年那娇气的神情，但在瞬间便消失了。
　　　　“原来阁下也在为西利卡帝国的子民担忧，真是有劳您了。”将“子民”两个字重重地念出来，看来她是明显为东藏王没有对子民以上人士表示牵挂而感到的不满。
　　　　“请坐吧。”女皇虽然板着脸，但还是饶有风度地表现了她受到过皇家高等教育的礼数。一个机灵的小仆童则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端上了一杯茶。
　　　　东藏王的脸色十分细微地变了一变。
　　　　他知道依依露对本国的茶叶非常不感兴趣，这与她年幼时的体质有关，而他当年打入西利卡帝国的时候，却对人族的这一种口感微涩的饮料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其中，他犹为喜爱一种名叫“蔚叶”的茶叶味道。
　　　　那涩而清雅，沁入喉舌的味道，就仿佛是，她……
　　　　很可惜，“蔚叶”只有在西利卡帝国的最西南几个城市才出产。所以，他已经有近20年没有喝过了。
　　　　而现在桌上的，却正是一杯“蔚叶”。
　　　　“蔚叶”在狂语峡谷这样的气候环境和制造条件是不可能生产的，这只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制成后被人带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凝重地说道：“依依露，我这次来，确实是专程来找你的！”
　　　　女皇如雾般的双眸里闪烁了莫名的光，却淡然缄默，没有接他的话头。
　　　　东藏王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最近有很多事发生的十分古怪，从头到尾都非常不合逻辑，你难道没有发觉？”
　　　　女皇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但依然没有答言。
　　　　“一周前在狂语峡谷起的纠纷，你们被什么人引到那片林子里去中了禁语符阵，你不想知道吗？一月前那场在化心净地的争夺战中，少了你们西利卡国皇家符术师的参与，这也不会是你宽宏大量吧？”
　　　　“你觉得是谁？”女皇终于开口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里最后一丝烟波般的娇纵已经无影无踪，“是哪一股我们之外的势力在侵入我们的世界？树神族吗？”
　　　　“如果是树神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东藏王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他们最近的动向确实有些神秘古怪。”依依露海般深邃的眼神里竟有着不输于东藏王的智慧，“但是如果说是他们阻碍了我去化心净地，我肯定能有消息。”
　　　　东藏王点点头，端起了茶轻呷了一口。
　　　　“蔚叶的味道仍是那么纯美，谢谢。”他忽然认为有必要向女皇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依依露的嘴角稍稍上扬了少许。
　　　　“我们需要交流彼此掌握的一些信息。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陷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炼苍穹觉得气氛开始融洽了，才沉声道，“我有一种感觉，这次会发生许多对我们和我们各自所属的世界都有着相当严重影响的事件！”
　　　　“我想这一次，我们有非常的必要合作！”
　　　　他顿了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战争，或许已经开始了！”
　　　　“你指的是什么？”依依露黛眉轻挑。
第十三章　蛐蛐儿
　　　　“有某个人，或者是某个神秘的势力，他们有意将我们的视线引向玄离镜。”
　　　　“哦？你认为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依依露问道。
　　　　东藏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目前尚且不很明朗，但我想，扩大我们三方面的矛盾是其计划的一部分！”
　　　　“你是指在你我，以及树神族之间对吗？”
　　　　东藏王点点头，忽道：“你刚才说树神族最近的动向有些神秘古怪么？”
　　　　依依露嗯了一下，颔首道：“你知道，先皇兵起卡其瓦拉城，推翻泰古商国政权，登基为帝，全是靠了树神族的帮助。”
　　　　“是的，我知道。”东藏王颔首道，“据说那是克瑞塔斯特。西利卡与树神族雪鬃氏的三郡主碧裳袅。雪鬃柳依在一起时，雪鬃氏长老虚龙隐。雪鬃翼给他的。”
　　　　“哼……”依依露不屑地道，“那场感情只是碧裳袅一厢情愿而已，后来树神族见我父皇迟迟不肯归还玄离镜，两国交谊便淡漠了，只是一直没有撕破脸而已。”
　　　　“怪不得我们打仗时，树神族并没有帮你们多少忙。”炼苍穹微微笑道。
　　　　依依露白了他一眼，续道：“但是前些时候，不少军区都有发现树神族来探查过的踪迹。”
　　　　东藏王沉默了，他低头思索着，无意间又开始去摩挲自己指上的印痕。
　　　　依依露瞥了他一眼，唇角几乎难以察觉地搐了一下，忽低声道：“这伤……似乎还是很醒目的，你为什么还是总是要去揉它，生怕别人看不见了么？”
　　　　这句话问得温柔委婉，炼苍穹不由身躯剧震，心头仿佛忽地着了一场炽烈的火。那些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猛然都翻涌上心头来。
　　　　谁能想得到，势不两立的东源大藏和西利卡帝国的两位主人，多年以前竟会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
　　　　那时依依露才刚满二十，比现在的阿塔尔公主大不了多少，整天闷在天命元宫中的依依露和现在的阿塔尔一样，正是最好奇着外面大千世界的年龄。
　　　　说来也巧，跟随着当时的帝国大符术师秋枯客习了十多年符术修炼的依依露奉了师命，要到奥利丁森林去采集奥兽晶石。
　　　　奥利丁森林的异兽凶猛是人尽皆知的，秋枯客此举自然是为了让依依露多些符术实战的经验，也好长些见识。
　　　　但这当然是很危险的。
　　　　好胜的依依露执意独自前往。
　　　　有趣的是，她打败了各种各样的奥兽，却不小心因为不会潜水而险些溺死。
　　　　所幸遇见了正当壮年的炼苍穹。
　　　　那时，炼苍穹正为了病重在床的义父多尔，在奥利丁森林里寻找能够治愈多尔的良方。
　　　　他已为蛮骨人立下无数军功，名动八方，让战场上的西利卡人闻风而逃，而西利卡大帝也已为了这个年轻人斩了好几个元帅的脑袋，却仍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依依露却不认识他。
　　　　不过不认识管不认识，炼苍穹的獠牙和蓝色的皮肤都是明显的獠族特征。当他把浑身湿漉漉的依依露从林中的湖里救上岸，然后用尽方法让她苏醒过来的时候，依依露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与本国为敌的蛮骨族人！
　　　　她贵为西利卡帝国千尊之躯，被这个蛮夷抱在怀里，无咎是奇耻大辱！
　　　　两人不由分说，狠狠地打了一架。
　　　　初出江湖的依依露一点也没有悬念地败给了沉稳老练的炼苍穹。
　　　　这让好胜且本是自信满满的依依露很是恼怒。
　　　　令她更愤怒的是，炼苍穹很无所谓地告诉她：“想打败我？来啊，随时都可以。”
　　　　他故意戏谑地挑动着火一般炽红的眉毛，就露出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实际上，炼苍穹将她从水中救起的时候，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族小姑娘，肌肤嫩滑如玉，身穿顶级法袍，绝不可能是普通家庭的儿女，就算不是西利卡的名门望族，也一定是大家闺秀。
　　　　可在刹那之间，他便打消了将这个富贵的小丫头抓回去做人质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那时夕阳正是如火，在她一头金光潺潺的头发上映出无比眩目的颜色来。
　　　　那晶莹的水珠一颗一颗地从上面往下滴，每一颗都滴落在炼苍穹的心坎里。
　　　　又也许是她一身的法袍湿透了，贴在她玲珑曲盈的身段上，那昏厥过去的柔弱模样让炼苍穹心里一阵一阵地心疼。
　　　　仿佛是看到一枚在雨里残落的花瓣。
　　　　更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姑娘。
　　　　在第二十一次被炼苍穹以强大的元息之力破开自己的空间霜冻术之后，年轻的小公主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放弃打败这个野蛮的獠族人了。
　　　　可是在依依露倔强的心底里，仍旧没有服输。
　　　　于是她气鼓鼓地瞪着炼苍穹，然后非常认真地问他道：“你……没有打算过来侵犯我么？”
　　　　炼苍穹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同样非常认真地回答她道：“没有，说实话，我觉得你发育得还不够完整，所以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两个人的战斗在第二十二次实力相差悬殊的比拼中结束。
　　　　看着依依露恨恨地离去，炼苍穹非常明白，依依露的符术修为虽然已经十分不俗，但在奥利丁森林这样的地方，她仍然脆弱得象一根被风一吹就会拦腰折断的小草。
　　　　有一种莫名悸动的力量让他跟在了依依露的后面，以便随时出手保护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依依露一开始对他极为反感。
　　　　在天命元宫那些贵族大臣的口中，蛮骨人不仅嗜血成性，而且淫邪好色。她觉得这个獠族男子一定是在对自己打什么坏主意。
　　　　然而要命的是，不谙厨艺的小公主很快就被炼苍穹烤野猪肉的香味引诱得彻底缴枪投降。
　　　　炼苍穹开始教她钻木取火的手法，教她辨别火石和一般石头的区别，并教她如何烤野猪肉，烤野兔。
　　　　其中炼苍穹最拿手的，还是烤风熊掌。那香浓美味令依依露毕生难忘。
　　　　奥利丁森林中有许许多多依依露平生未见的植物。
　　　　炼苍穹会告诉她，这几颗巨大的，长满白色细纹的黄褐色大树，有些是萄松果树，枝头上挂得满满的那种黑紫色萄松果是这里最香甜的美味。
　　　　而有些却是食人树，故意长成萄松果的模样，等到那些小动物爬在枝桠上兴高采烈地采果实的时候，这些粗壮的枝条就会飞快地将上钩的猎物死死缠住，然后将对方的血肉汲取得一干二净。
　　　　炼苍穹总是向依依露扬着火红的眉毛，笑嘻嘻地道：“以你现在的符术修为，最好不要到这种树上乱爬。”
　　　　在最初的那几天，依依露除了用“哼”这个字回答以外，没有向炼苍穹说过任何其他的语言。
　　　　可是他们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一起杀过齐腰粗的七阶位两头巨蚺，也一起从一群四阶位疾风饿狼中逃出去。
　　　　依依露在这个行程中学到了许多知识。这不是在皇家图书馆里读到的一个个死板的文字和图形。而是实实在在地需要她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鼻子去闻，用手去触摸，用身体和心去真真切切地体会的知识。
　　　　依依露在这个比自己魁梧出两个头的异族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个以往从未见到过的世界。
　　　　她开始佩服起这个蛮夷来。
　　　　以往传闻中饮血茹毛的蛮骨人形象被这个英伟的獠族汉子完全颠覆了！
　　　　依依露开始愈发喜欢和炼苍穹在一起打打闹闹，甚至趁炼苍穹不注意，把一撮兔毛塞到炼苍穹的衣服里，害得炼苍穹整整一夜没睡好。
　　　　而炼苍穹则在依依露成功地学会游泳，并在水底抓到了一条肥大的大花锦鲤后，给她用蓖萝蔓叶子编了一只草蛐蛐儿。
　　　　这件民间小手艺活儿可真是迷死了在深宫成长起来的依依露，整天拿在手里把玩，简直是爱不释手。
　　　　但说也奇怪，在一起那么久，他们从来没有互通过彼此的姓名。依依露喊炼苍穹阿虎，而炼苍穹更简单，直接就喊她丫头了事。
　　　　终于有一天，炼苍穹问依依露道：“你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到这危险重重的奥利丁森林里来涉险？”
　　　　依依露撇了撇嘴道：“这里很危险吗？还好吧，我的导师，让我到这里来历练一下。”
　　　　“历练？”
　　　　“是的，”小公主答道，“等到我能拿到一颗八阶位厉豹体内的晶石，就算完成考试啦。”
　　　　炼苍穹差点把嘴里的萄松果喷出来，夸张地讶道：“你？要杀一头八阶位厉豹？”
　　　　“干什么啊！？不行啊？”依依露听出炼苍穹的不屑，狠狠地将手里的一把萄松果劈头盖脑地向炼苍穹扔了过去。
　　　　在炼苍穹的帮助下，小公主险些超额完成了老师给她的任务，拿到了一枚八阶厉豹的雷心晶石。
　　　　但那一对恩爱的厉豹拼死互相保护，也给两人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炼苍穹向那母豹发出致命一击时，那公豹竟不顾依依露的冰霜箭已刺穿了自己的肩膀，仍冲过来用身体保护自己的伴侣。
　　　　炼苍穹一拳打碎了这头公豹的心脏，那头母豹顿时狂怒不已，立即不顾一切地向他扑了过来。
　　　　却被依依露一个冰霜箭洞穿了坚如岩石的脑壳。
　　　　一场战斗结束，炼苍穹转过头向依依露崭露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道：“你的霜符术大有进步啊，这次……你救了我了。”
　　　　依依露噗嗤一笑，她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射出这一箭，炼苍穹也会没事的。
第十四章　相见不如怀念
　　　　这个坏家伙，只是逗自己开心而已。
　　　　可是在剖尸取石时，依依露又忽然感到很悲戚。
　　　　拿到了母豹身体里的那一块晶石后，她就马上抓着炼苍穹的手道：“别……别再将它的尸体剖开了。”
　　　　炼苍穹大惑不解地道：“为什么？多得一枚晶石，不是很好吗？”
　　　　“它……本来可以逃掉，”依依露有些涩涩地道，“可是如果它的爱人死了，它也不想活了，所以，他才拼命冲过来救它的。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炼苍穹淡淡一笑，本来他觉得这是出身豪门的贵族小姑娘过于多愁善感了，对于一个蛮骨族猎手来说，这种**实在有些可笑。
　　　　可是他忽然想，如果刚才自己是真的性命危在旦夕，依依露会冲过来救自己吗？
　　　　他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如果刚才是依依露有危险，自己一定会拼死救她的。
　　　　炼苍穹眉目间忽然流转过许许多多难以捉摸的神色，依依露见他发怔，正要奇怪，他忽然向她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把它们埋了吧。”
　　　　“嗯嗯嗯！”依依露不知道炼苍穹心里在想什么，但听见炼苍穹提出的这个意见正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自然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看着在豹坟前虔诚地为两头豹子祈祷的依依露，炼苍穹忽然心生黯然。
　　　　这个千金小姐试炼的日子结束了，分手的时候，到了。
　　　　他们没有打算再见。
　　　　事实上，他们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这段日子过去以后，两人也就不太可能会再见面了。
　　　　临行时，炼苍穹竭力掩住目色中的哀伤，只淡淡向满面泪痕的依依露说了这么一句话。
　　　　“去吧，你总是要回到你的世界里去的。”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摸摸自己尖利的獠牙，其实是在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然后续道，“相见，有时不如怀念。”
　　　　如期返回皇宫的依依露受到了秋枯客的大加赞赏，西利卡大帝自然也很高兴。而冰雪聪明的依依露当然懂得把炼苍穹的出现在报告的言辞中省略掉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不习惯。
　　　　非常不习惯！
　　　　虽然皇宫里的符术吊灯终年日夜通明，但是她发现自己怀念炼苍穹在火石上擦出第一颗火星时向她笑的样子。
　　　　即使他那时的神态很轻蔑。
　　　　虽然皇宫里美酒佳肴是世界上最好吃也最营养最丰盛的饮食，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很惦记炼苍穹在篝火上烤的风熊掌的味道。
　　　　她记起自己那时还埋怨炼苍穹烤着烤着把汗滴在上面呢，想到这里不由独自偷笑。
　　　　还有……
　　　　和他一起在河里捕大花锦鲤；
　　　　两人一起爬到树上比赛摘萄松果；
　　　　还有用来吓唬她的那只用鼙萝蔓叶子编的草蛐蛐儿；
　　　　还有……还有若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那只八阶厉豹的口吐厉雷，就炸到自己冰雪一般的容颜上了！
　　　　她把那只蛐蛐儿翻出来……
　　　　不知他手上烙下的伤……怎样了。
　　　　她终于发现自己不是想念火石擦出的火星，不是美味的烤风熊掌，更不是锦鲤和萄松果，也不是这只不会叫不会跳的蛐蛐儿。
　　　　而是这个蛮夷！
　　　　这个和传闻里的蛮夷那么那么那么……不相像的獠族大汉。
　　　　她想他恬静时的唇角，激烈战斗后额上留的汗，还有看自己时那轻蔑却带着满满关怀的眼神。
　　　　想念彷佛是一只在心坎里淘气地乱跳的小蛐蛐儿……
　　　　眼泪，原来是第一次有了爱的启示。
　　　　“你啊你……”依依露倚着金玉镶边的窗棂望着碧玉水镜般的凝泪湖，“我甚至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你会想我吗？”她撅着嘴想。
　　　　年轻的依依露当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迷途之海的另一端，禁锢山上迎着风雪咆哮的旷古壁垒中，炼苍穹也在问自己这个同样的问题。
　　　　对于多尔王刚逝去不久的政局，新上任的东藏王炼苍穹要处理的事情显然要比每天只练练符术修行的依依露要多的多。
　　　　他要面对的不单单是獠族的发展，还有前来投奔的其他蛮骨人族群。这些族群的实力以及品行，都是良莠不齐的。
　　　　有爽朗的巨人族，也有奸滑的星虬族，有嗜血的狼族，也有柔弱的水族，甚至还有那些品质和能力都较为低劣的豺狗族和蜥蜴族。
　　　　蛮骨族被人类称作未开发的蛮夷，并非完全是歧视。不少蛮骨族数百年以来都以抢劫商贩为生。他们杀人如麻，有些甚至好淫食色，掠夺人类女性来满足自己的欲念。包括獠族本身也有不少其中的佼佼者。
　　　　如何安置且管理好这些野蛮的家伙们，如何很好地驾驭这些疯狂好战的种族已经够让炼苍穹忙个天昏地暗的了。然而除了这些繁琐俗务之外，他还必须面对西利卡大帝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发动的侵略。
　　　　年轻的炼苍穹只有在拖着一身疲倦的身体躺到床上的时候，眼前才会显现出依依露不谙世事，单纯无邪的娇靥。
　　　　在那一段千头万绪，事务繁乱的日子里，这是唯一能安抚炼苍穹心灵的希冀。
　　　　他是因为在与西利卡帝**队交战时为了掩护另一支狼族的友军部队，才进入奥利丁森林的。
　　　　这也顺便好给义父找点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