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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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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期倏然抬头,心上一热,眼睛亮得惊人,但笑了笑,低声道:“以后也伺候着我洗一回罢。礼尚往来。当然,要是二娘不想洗脚,洗澡也没问题。”
  流珠瞪他一眼,在他肩头轻踹一下,徐子期也不躲,但受了她这一脚。流珠又催促了他几回,徐子期总算是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房中。而流珠却是不知,这家伙回了屋中后,又亟不可待地进了夹层密室之中,躲在那美人图之后,听了好一会儿壁角,才算纾解。
  他虽已有二十四岁,但阮二娘,可谓是入了他心上的头一个女人。往常待在军中时,这徐家大哥儿只和同僚一起,在有需要的时候,去过那所谓洗衣院。这洗衣院中的娘子,说白了,即是营妓,白日帮着军士洗衣,夜里则以身子慰藉。徐子期长得俊秀,行止之间又颇有男子气概,自然有不少小娘子投怀送抱,但这男人却很少召同一个洗衣娘子第二次,生怕惹了甚麻烦事——没错,对于他来说,女人就是麻烦。
  这徐家大哥儿情窦如何初开,暂且不表,却说弹指之间,匆匆二十天已逝,转眼已是五月下旬。
  俗话说五炎六热,自打进了五月,这天气便愈发燥热起来。流珠慵懒抬眸,支开窗子,一双美眸被那透过窗纸的曦光刺着,但有些睁不开,只微微眯起,反倒因此愈发多了数分妩媚。
  徐子期无疑是令她感到快乐,至少大部分时候,他都能令她深感愉悦,甚至让流珠暗暗自嘲,骂自己是枯树逢春,久旱逢雨。她虽遮遮掩掩,可是那副容色,到底是比从前娇艳许多,弄扇来给她梳头时,都真心实意地艳羡了一番,直说她脸色白里透红,跟初绽的桃花儿似的。
  而流珠心情好,容色妙,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徐子期,更多的还是因为徐瑞安的病情。也许是她的谎言起了好作用,又或许果真是徐瑞安命大,在前几日,徐瑞安的疹子爆发了一回之后,那些疹子竟渐渐结痂了,也不再长新的了,再有徐子期不知费了怎样一番功夫找来的药材,徐瑞安的热也早就褪了。
  这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真真正正地从阎王爷手里抢了条小命回来,还真以为自己不过是得了场小病而已,现如今又高高兴兴地看起了书。
  大约是见家中主人接种牛痘之后,日日照看小郎君,却不曾染病,那些奴仆们也纷纷愿意尝试这牛痘之法了。只是他们的觉悟,到底来得有些晚,有一两个,还没接种,便发了病,还有一个仆妇,也不知是甚缘故,种了两次痘都失败了,只得看天命。
  徐府中的情势虽好,汴京中的状况,却不容乐观。直到前几日,官家才下令,命国人广种牛痘,然而到底为时已晚,人口百万出头的汴京城,已经整整死了五分之一。
  思及此处,流珠低低一叹,抬头便见徐*带着口罩,款款走来,见了她后摘下罩子,露出浓艳红唇,并笑道:“二娘,儿才令女工赶制了许多口罩,缝了好几层纱布,卖得着实不错。儿听二娘的,又送出去了不少,那些人都感激得很,只是不知等过些时日,他们还能否记得好。”
  病发之时,徐*正回了京郊家中,做着出海的打算,不曾想到天花突发,她被困在了京郊。不过,这倒也有些好处,毕竟京外的疫情,不如汴京城内这般严重,再加上傅朔在京郊外办事时,途中在她家里暂住了几日,顺带着也给她一家种了痘,这*娘子自然不曾犯过甚大愁。
  徐*当时见着傅朔带着的口罩后,立时便意识到这是商机,待到城中戒严稍松后,徐*便进京和流珠说明,又做起了生意来。她清楚得很,若是高价贩卖,那就是发国难财,这*娘子便将价钱定的相当之低,只比成本高上一点,之后又听流珠遵嘱,对于那穷苦人家甚至是白送,可算是博得了不少美名。
  流珠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很明白,自己和徐*,几乎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但笑道:“管他们记不记得呢,咱们做了好事,便是行善积德,自会有福报。”
  徐*抿了抿唇,也没说话。她这样的女人,除了自己外,谁也不信,更不必提信奉佛祖菩萨各路神仙了。她静默半晌,随手拿起流珠还没缝完的护符,细细看了看,流珠一见,心上一凛,面上则温声道:“给大哥儿做的。以后打起仗来,他那性子,定是要自请出征的。”

  ☆、66|58。01

  掣得明珠似月寒(二)
  徐*听后,睫羽微颤,红唇微抿,叹道:“若是果真打起仗来,大哥儿出征了,我那亲哥哥,定然也是要跟着的。到时候儿在东洋大海上,也不知是生是死……”言及此处,她一笑,道:“儿虽看着洒脱,整个一混不吝,仿佛啥也不怕,可儿不过是怕儿有一丝动摇,爹娘及哥哥见了,心里面也忧惧。”
  她到底才十□□岁而已,而现在的航海技术又说不上发达,一切都在开拓之中,她这般担忧,也是正常。流珠微微笑了笑,但轻抚着她的手,温声道:“便是不出海,待在这汴京城里,说不定哪日也会死。或许再来一场天花似的恶疾,或许又遇着甚不测,俗话说啊,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生死这事,不过是命。*,你好好去闯罢,只要记得心底存些善念便是。京中这边,你的爹娘,儿帮你照看。”
  *点了点头,红唇扬起,目光亮灿灿地道:“二娘放心。儿定会给二娘赚上一大笔。”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待要起身时,又微微靠近阮二娘,悄声细语道:“儿这几日去那穷苦人家送口罩,竟听说了一件事儿。不过是件小事儿,但或许对二娘有用。”
  流珠一愣,提耳细听,听后便又动起了心思来。却原来*去城南一带发放口罩时,自一干面色灰败的穷人里面,遇着个长得甚是白净清秀的少年。那少年名呼嵇庭,行止间颇有有礼,浑然不似穷苦人家出身,*一见,便留了心,借故与他说了几句话儿。却没想到,这几句话里,便连带出了一桩往事来。
  嵇庭家中,早年也是读书人家,后来却因一桩*,爹娘继死,亲姊上吊,而这件祸事,与那国公府的夫人冯氏则脱不开干系。原来那冯氏眼瞧着铺子连连亏损,这一两年,便借着权势,开始干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或为人做事的混账事儿,譬如买卖官位等。
  一年之前,嵇庭之姊本都与人订了亲,却因如花美貌,而被阮二的一个狐朋狗友看上。那厮家里面是挖煤的,最不缺银子,但因刚进京中不久,也无甚门路,便给冯氏递了大几千两银子,还送了套宅院,求国公夫人帮着说和。冯氏对这银子动了心,便打算败坏嵇庭之姊的名节,借此毁了嵇庭姐姐的亲事,而那嵇氏女被悔了婚后,愤而上吊。
  嵇家爹娘为女儿讨还公道,冯氏唯恐此事闹大,便借着汴京府尹之力,在公堂之上,罚了二人二十大板,想要借此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不敢再闹。谁曾想这两位老胳膊老腿,哪里受得了这番责罚,再加上也没钱掏银子贿赂差役,最后竟被双双打死在公堂之上。
  *说及此处,微微垂眸,低声道:“那少年品貌绝佳,颇有文采,或可一用。儿先前借着二娘之名,已给了他些银子,他收下了,也不曾推脱,只跪下一拜,可见也不是个说甚不吃嗟来之食的死读书人。”
  流珠暗暗记在心上,点了点头。送走*之后,她垂眸独坐,正将嵇庭、邵氏姊妹的名姓在心上过了一遍,暗自思略之时,忽见四喜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口呼大喜。流珠一惊,立时起身,凝声道:“怎么这般急?何喜之有?”
  四喜摩挲双手,面上带汗,忙道:“官家召娘子入宫受封呢,还说宫中有二娘想见的人呢。”话音刚落,他又亟不可待地催促流珠,流珠心上微凛,不知傅辛这家伙又想出了甚鬼主意,可又别无他法,只得由四喜领着上了车架。
  她心上忐忑不定,脑中不住地胡思乱想,但想着该如何应对。车架粼粼而动,轮声辘辘,流珠心烦意乱,但掀了车帘,朝外面看去,本打算借此让自己心绪稍平,可谁知映入眼帘的汴州城却死气弥散,每行数息,便见得有尸身停在门前,等着朝廷收走焚烧。流珠看在眼中,心上更觉沉重。
  这是阮流珠第一次,从理政殿的正门,光明正大地踏入。然而她心中的惴惴不安,却反倒比待在晦暗偏殿里时,更盛几分。
  外面火伞高张,赫赫炎炎,而殿内光线稍暗,只亮着几盏烛火,流珠默不作声,跪在光亮地上,候了半晌,却不曾听见一丝动静。她稍稍抬眸,眯起那妩媚的眸子,朝着高台之上,龙案之后望去,却见锦榻之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无。
  四下空寂,她心觉不对,微微转首,环视身侧,可谁知刚一回身,便被人一把捞至怀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龙涎香气立时间扑鼻而来,盈满鼻间,令流珠心上一沉,却只能强打精神,好生应对。
  傅辛一袭便服,但低头凝视着她,目光温和,而又轻柔,宛若三月春风一般,蕴满情思。流珠缓缓移开目光,傅辛则勾唇一笑,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往堂上走去,随即自己坐在软榻之上,手中一松,则将阮二娘搁在了龙案之上。
  流珠身下还压着几本奏章,膈得十分不适,便轻轻伸手,将那几本奏章拂了开来,搁置一边,可谁知这一低首,眼神轻轻一掠,便触见了那奏章之上徐子期等字,烫得她不由得眉心一跳,鼻间发涩。
  官家眯起眼来,半靠在软榻之上,状似慵懒地睨着案上美人,大手隔着罗裙轻抚着她的腿部,口中则轻笑道:“一转眼将近月余未见,二娘容色倒是愈发美艳了。相较之下,朕可是害了相思病,饭吃不好,觉睡不着,两腿间那物事更是不舒坦得很,天天叫嚷着渴极渴极,盼着与二娘的桃源重会。”
  流珠蹙了蹙眉,但垂下眼来,轻抿红唇,不声不语。傅辛细细瞧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胸间燥热,但捏了两下她那小脚,随即又道:“二娘素来聪慧,权且猜猜,朕找了个甚由头,又要封你甚,且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地封你?”
  流珠心上来了气,脚上一甩,撇了他的手,随即没好气地说道:“儿可不想管。儿无功受禄,寝食难安,不想要受这白来的赏。”
  官家闻言,原本温和的视线遽然转至阴沉,但稍稍偏头,似笑非笑,逼视着她。流珠强压心悸,逼着自己直直回视着男人那目光。
  她心里也明白得很,虽说傅辛看似对她纵容,到了他面前,她尽可以没大没小,说不定反而能因此逗得他更舒服,但是,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时候,像现下这般,直接反抗他的恩施,只怕必会触怒于他。
  思及此处,流珠顿感无奈,只得又笑了笑,故作委屈,美眸之中水光微闪,贝齿轻咬朱唇,柔声道:“儿不是驳官家的好意,实在是儿甚事也没做,若是官家平白无故地封赏于儿,那旁人指不定要说些甚污话儿呢。无功不受禄,若是受了,那便是祸不是福。还请官家,替儿稍稍着想。”
  傅辛翘了翘唇角,笑中讽意尽露。流珠心上不由生出了畏惧之情来,微微张唇,想要再说几句,傅辛却眼神一凛,骤然抬起黑靴,将龙案整个踹翻,连带着流珠也因失重之故,狠狠跌倒在他的靴边。
  流珠面色微变,也顾不得腰间摔得生痛,但强笑着撑着地,强自起身,傅辛却猛地抬腿,狠狠踩住她肩头,随即轻笑着道:“外面那么热,二娘穿这样多作甚,自己都脱了罢。”
  流珠睫羽轻颤,但被他死死踩着,垂着眼儿,纹丝不动。傅辛笑了两声,放下黑靴,随即又钳着她的小脸儿,迫着她抬起头来,轻声道:“二娘记着了,朕最厌恶的,便是恃宠而骄,给两分脸,便往鼻子上蹬。朕愿意给你甚,你就得感恩戴德,好好受着。”
  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道:“徐子期先前为了给你家里那个小郎君治病,去了鲁元公主名下的药铺子寻草药,结果差点儿和另一位官门子弟大打出手。人家心里不爽利,一转脸儿,就让人家爹参了徐子期一本。啧,这是第几本参他的了?”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又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约莫是见以汴京为首的京畿一带,闹起了天花,那北边蛮子便不安分起来,小打小闹了好几回,屡做挑衅。朕且先放他们一会儿,等到逐项事宜安排稍妥之后,立即便会开战,只怕都等不及棉花收割了。先前徐子期上了好几回折子,说的都是和蛮子打仗的法子,朕也有用他的意思,但是呢……唉,说起来,二娘那一双小儿女,年纪也不小了罢?”
  流珠轻笑而起,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之感,撑着他的膝,主动侧坐在男人腿上,并将头埋在他颈窝处,随即柔声道:“儿先前闹小脾气,不过是因许久未见官家,觉得受了冷落,便想要发作一回。是儿不懂事。却不知官家,想要给儿怎样的封赏?”
  “二娘自己把外衫脱了,朕便告诉你。”傅辛眯着眼,薄唇微动,言语却是冰冷又恼人。
  阮流珠阖了阖眼,稍稍移开目光,解了外衫,轻轻丢在一片狼藉的殿中地上,上身只着水红肚兜儿。她那曲线毕露的身形映入傅辛眼中,但见那美人儿半低着头,颈儿细长,白的身子,黑的眉,红的唇,琥珀色的眼儿,便宛如是他当年山中射下的白狐成了精似的。
  傅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那冰凉的藕臂,口中则道:“朕问过荣十八娘,若不是二娘出言,从中牵线搭桥,那擀棉籽儿的机子,及那织机,也不会出来的这么快。若非二娘出了专利之策,更不会有那么多新东西冒出来。而朕也细细问了加菲尔德先生,朕倒不曾料到,二娘连种牛痘之法都能想出来。二娘功绩这么多,怎能说是无功受禄?”
  他边说着,边解了衣衫,扶着阮二娘急急挺入,并眼睛微眯,声音沙哑道:“便封二娘,作正一品的四字国夫人,号寿国柔惠慈穆夫人。朕还暗中安排了人,假作感念你的恩德,日后给你在京郊立庙,受人香火。二娘可喜欢?朕为了你,费了好一番功夫,你又不领情,真是不识好歹。”
  阮流珠一起一伏,死死咬着唇,身子紧绷。良久之后,这一番罪总算熬了过去。男人亲了她两下,又道:“朕早先在城门处设了人,来找你的人、你出城要去哪儿等,都有人记下。前几日戒严之时,有人进京寻你,朕将人扣了下来,请入宫中,还给种了牛痘。一会儿关小郎领着你去见她,你见了人,必会高兴。”
  流珠点了点头,傅辛却又似笑非笑,为难道:“须得跪下谢恩才好。”
  流珠忍着屈辱之感,跪在软榻之上,轻轻叩首,头抵着锦纹龙榻,低低说道:“官家大恩大德,儿没齿难忘,来日必当衔草结环,报答官家恩情。”
  傅辛垂眸看着她,笑意渐收,噤声不言。半晌过后,他才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令她离去。流珠闷声不语,急急捡起衣裳,穿戴整齐,随即便由关小郎领着,往一处偏僻宮阁走去。
  穿过花道,行过回廊,再推开门扇,流珠便见一人正背对着跪在堂中的蒲团之上,鬓发高盘,一袭素裙。流珠立时认出这是她这身子的生母,连氏。她心上一涩,几乎立时就要落下泪来,暗自叹道:分明也没多大母女情分,然而此时相见,却反倒跟真的见着了远在现代的妈妈似的。满腔悲苦,腹中酸辛,刹那间便齐齐翻涌,好似要冲破胸膛桎梏一般,真是奇了。

  ☆、67|66。58。01

  掣得明珠似月寒(三)
  “阿珠清减了许多,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娘往日在书信里交待你的,可见你是没照着做。不过不要紧,娘此番来京,给你多煲些汤,身子骨慢慢地就补回来了。”
  见到流珠之后,连氏微微一笑,自蒲团上起了身,手儿轻轻掸了掸罗裙,便絮絮说起了话儿来。流珠心里却暗自有些着急,便拉了连氏的手儿,直直睨着她那一双带着些鱼尾细纹,温和至极的眼眸,口中道:“娘,你老实告诉儿,儿到底是不是国公府的亲生女?”
  连氏闻言,缓缓垂眸,随即笑了笑,道:“娘知道,你不爱做国公府的女儿,但是国公府的这个名头,也是确乎令你沾了些好处的不是?这个亲生女,你还是做下去的好。”
  流珠心上微凛,稍稍一想,便咬唇低声道:“娘糊涂了。这个名头,还是没有的好。”言及此处,她轻轻松开握着连氏的手,沉沉说道:“娘确实不知道,这十年来,儿的心上,压了两座大山,国公府便是其中之一。若那阮镰果真与儿并无血脉之连,儿报起仇来,便全无顾虑了。”
  她定定地望着蹙起眉头的连氏,心中暗想道:只怕加菲尔德口中的婢女,果真就是这连氏,不然她也不会在接了信后,匆匆来京。只是她心中似有顾虑,又或者年岁已远,她性情已变,不似年轻时那般勇敢得盲目,抑或她对于那加菲尔德,早已没了情意,所以眼前的她,才会说出那般的话罢。
  见连氏仍在犹疑,流珠心上一横,知道连氏还是心疼女儿的,便倏然落下泪来,佯作委屈,颤声道:“且不说咱们母女身在国公府时,不知受了那些人多少欺压,名上是主子,干的全是为奴作婢的活计,谁人都敢骂上一句,踩上一脚,便是离了国公府,咱们又得着甚好了?娘是正正经经的京中娘子,却被逼的不敢回京,儿做个生意,图一口饭吃,还见天儿要受那冯氏和阮二的明枪暗箭。娘你说,这国公府的名号,哪里好了?”
  连氏听后,眼圈也微微泛红,声音隐隐发颤,忍了又忍,也跟着掉下眼泪来。她连忙拿帕子,轻轻擦拭眼角,沉默半晌后,低低说道:“这里面,有的是你不知道的隐情。你可还记得,娘曾给你提起过,你有个小舅舅,当年随娘一同入府为奴的?”
  流珠听着,果然想起了这么个人,只知道那个小舅舅模样清秀,行止间温文有礼,可惜却早早得了病,撒手西去。
  连氏又细声道:“若非你阿翁,娘的爹爹在先帝尚是皇子时,站错了队,开罪了先帝,等先帝一登基,举家便被没入官奴,以你小舅舅那般的才华,中个三鼎甲都是有可能的。你小舅舅希望娘找个官门子弟,嫁了做妾,但那时候的风气,你约莫也知道,因着先帝喜好美色,不拘情思,民间也甚是开放,不比现下这般严明,而妾那时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眼皮子浅……”
  顿了顿,她稍稍一笑,叹了口气,道:“娘本来是瞧着那加菲尔德模样新奇,便想和他说几句话儿,后来却是发觉,这男人颇有意思,聪明,见识广,有担当,娘便动了心,一来二去,肚子里便有了你。”
  流珠心上一震,暗道:果然!那加菲尔德才是她的生身父亲!只是后来,连氏怎么又嫁与阮镰为妾了,还心甘情愿受那番折磨呢?
  连氏抿了抿唇,垂眸叹道:“娘当时,确实是一心要等加菲尔德回来的。那时候娘的活计也轻,在后院做事,平常不见太多人,也因此异想天开,想着指不定能瞒过去,平安将你生下来。后来,到底还是被你小舅舅看出了究竟。”
  流珠轻声道:“他定是狠狠训了娘一顿。”
  “可不是么?”连氏回忆道:“他斥了娘,说本就是奴籍女,再未婚生女,这生下来的小娘子,身份便又低贱了一层,教人家怎么看,怎么说?妾却铁了心,不肯打掉你,直嚷嚷着说,那男人定会回来的,他绝不是个负心的。你小舅舅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最后竟是说动了勋国公纳了妾。妾惊异至极,这才知道,勋国公对那冯氏的独宠,不过是出于歉疚,抑或是逢场作戏罢了……”
  流珠挑眉,压低声音,道:“他果真是喜欢男子,是个断袖?”
  连氏点点头:“是,他有断袖之好,心里面宠爱的,实则是你小舅舅。你小舅舅比娘会来事儿,从勋国公十一二岁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很得他的心,后来俩人就好到了一起。但你小舅舅待勋国公,并非是真心实意,他告诉妾……他一心想要摆脱奴籍,想要让连家东山再起,为了这,他甚事都愿意做,便是委身于阮国公身下,也是无妨。”
  她抿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嗓子,思起故人之后,鼻间隐隐发酸,强忍着泪意,续声道:“但是,那勋国公待他,倒果真是有几分真心的。你小舅舅提出来后,他也不顾这事儿会污了他的名声,也不理冯氏的反对,纳了娘为妾室。他去了这么多年,阮国公明知娘对他那腌臜事儿一清二楚,也不曾对娘下过杀手,也是因为你小舅舅的缘故。妾听闻如今勋国公身边跟着个小厮,名唤童莞,其实乃‘同莞’矣,你小舅舅从前的名字便有一个莞字,后头因为做了仆侍,才改了名。”
  难怪,难怪。
  流珠从前便觉得国公府对于她们母女的态度,颇有些奇怪。譬如那阮镰,对她绝不谈不上厌恶,但也确实一丝父女情分也无。不过他对她,倒是纵容得很,她当年对阮镰谎称自己已有徐道甫的孩子,非嫁他不可时,那阮国公的神情分外微妙,也没多说甚,当即就同意下来。
  可谁知连氏又忽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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