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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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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妍丽的花儿,简雁容忽想起出水芙蓉般精致清雅的程清芷,想起程清芷和许庭芳订下婚约了,心头一阵阵不舒服。
府里静悄悄的没听说,许还是口头约定作不得准,这么想着,心中又浮起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希翼来。
程秀之直到亥时方回,简雁容已自在地回下人房去了,欢哥在外间睡得死死的,程秀之也不喊他,自己收拾洗漱。
“爷,那简雁容似是对爷有不轨之心。”程新悄无声息走进房中。
“哦?”程秀之淡淡问,按在浅紫绣折枝花卉碧玉扣腰带的手微一顿。
“下午回来了迭声问爷的事,后来恹恹地无精打采,坐在那里忽儿眼带春风,忽儿愁云满面……”
这么明显了么?连程新于儿女事上浑不在意的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程秀之心情大好,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悦色露出来掉架子了。
不过一个商户人家女子,心慕自己那还不是应当的。
想像着简雁容羞答答低着头,耳根脖颈都红起来的样子,程秀之心痒的很。
那小东西就像……像什么呢?像小野猫,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时,还有明明胆怯心虚却强撑着张牙舞爪时,小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比起国色天香的美人,如雍容华贵艳光逼人的豫章公主要妙趣得多。
想到豫章公主朱宛宛,程秀之有些头疼。
他抛出传记本意是让朱宛宛恼了许庭芳,然后郭太后娘家出手堵死许庭芳的入仕之路,未料朱宛宛却借竿爬树,下午送了贴子来邀他到如意坊叙话,言词间将写小册子之人赖到程清芷头上,以此相挟言语间逼他求亲。
“豫章公主身份矜贵,行事却与无赖无异,霸道得一点眼色亦无。”程秀之咬牙,将下午见面的情形缓缓讲了出来。
他被朱宛宛缠住差点就出不了如意坊。
“豫章公主虽非皇上同母妹妹,可郭家势大,若不是郭太后无子,坐龙椅的也轮不上皇上,得罪她只怕会招祸上身,能不能从皇上那边想办法?”程新微微一惊。
“上次宫宴豫章公主便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皇上固而急匆匆想让清芷进宫为妃。”
程清芷进宫成了皇帝妃子,他和皇帝的关系便无可撼动。
这么一来,他再娶了朱宛宛,朱宛宛的荣华便与程清芷唇齿相依,郭氏一族虽依然是皇亲国戚,可未来的天子却不再与郭家有关系。
皇帝想以此绝了郭家继续当后族的念头。
“那怎么办?”
“清芷不能进宫,我也不娶朱宛宛那只母老虎,可是皇上和朱宛宛两头都惹不起,少不得让许庭芳帮我背了。”
程秀之优雅地宽衣,银紫色凤尾竹图案绛绡锦袍如霞光闪落到楠木衣搭架上。
“爷已经有主意了?”程新喜道。
“嗯,下午我向朱宛宛讨了个人情,把那素婉送去简家为妾了,她曾是如意坊的头牌,恩客无数,虽不接客了,关注她的人仍不少,这几日定有不少人去简府门前窥视,你使几个人装成简府下人模样,按这张纸上面写的在简府门外嘀咕……相信不几日,这谣言便会传播开去。”
程秀之微微一笑,笑容灼灼生辉如带露芙蓉,一双眼睛却异样地冷,沉沉如浸在冰渣里的黑曜石。
简雁容很聪明,万不想和如意坊的人及事再有瓜葛,可惜简老爹爱财,见了他特意给素婉准备的陪嫁二话不说便把人迎进府了。
许庭芳重情,把简家拖下水,后来的事,就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了。
“庭芳,对不起,若你不是许临风的儿子,咱们会是真正的好朋友,这般算计你,实属无奈。”程秀之在心中说。
第十七回
京城忽然间流传起一个似诗非诗的歌谣。
——七七阴历生白虎,三七相遇不见晴,二七相逢草木春,画堂春风韶光好。
歌谣由简蕊珠传到简雁容耳朵时,简雁容正无趣地捻着廊下的月见草数着叶脉边缘疏生不齐的钝齿。
这些天程秀之病愈去上朝了,没要简雁容跟着,简雁容估摸着许庭芳还在养伤,又泛酸他和程清芷的婚约,也懒得出府去。
“除了第一句说七月七日出生的人是白虎,别的说的是啥?想不出来。”简雁容摇头。
“这事恐怕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可是七月七日生的。”简蕊珠哼哼。
除了进侍郎府第一晚让简雁容中招,这些日子机关算尽各种诡计,却未能让简雁容入套,她憋了一肚子气。
“七月七日生的又不只我一个,远的不说,清芷小姐就是七月七的生日。”简雁容看她郁闷便欢喜,嘻嘻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招摇夸耀,“这是清芷小姐赏我的。”
玉兰色杭绸缝的,上面绣着杏林春燕图案,杏林红彤彤像染了霞光,春燕栩栩如生,耳边都似听到活泼泼的啼叫声了。
简蕊珠接过松开荷包丝绳看了看,撇嘴道:“不过两个一钱的银锞子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子,眼皮子忒浅了。”
“你懂什么。”简雁容神秘一笑,并不道破。
荷包里装着的那两个银锞子她才看不上眼里呢,她看中的是程清芷的绣工,那绣工与她从残缺的典籍上看到的描载的顾绣极相似。
典籍记载,顾绣在各家之长的分丝刺绣和毛羽刺绣上,又融入了挑纱错针绣、锁丝乱针绣、纳锦刮绒双面绣,运针多钟多样,齐针、套针、扎针、打子针等几十种,绣品丰富多彩,虎豹威武勇猛,禽鸟生动逼真,花草翠色。欲滴,见者莫不着迷。
坊间流传,顾绣据说是一个不知名的仕族世家传下来的,那个世家的女子天生于刺绣方面极具天赋,不需学习便自然而然会了,因怕族中女子有此绝技遭人窥觑,这个世家一直没公开身份,十年前不知何因,顾绣突然不再出现,让人扼腕之余更加狂热,万金求一幅顾绣的大有人在。
听说端敬太后郭氏也极爱顾绣,还曾下旨悬赏追寻顾绣。
程清芷去如意坊见了晚晚后,已知那曲子是简雁容所写,于乐韵上极痴迷的她,这些日子对简雁容很好,不只没半点主子架子,隐隐然还在讨好她。
简雁容得到荷包如获至宝,旁敲侧击问过,程清芷六岁丧母,程秀之兄兼母职带大她的,从没请人教她刺绣,她平时也不大动针线,只是想送亲手做的礼表诚意才绣了这个荷包而已。
简雁容相信有关顾绣的传闻不只是传说了,程清芷也许就是那个世家仕族的后人。
程家在程秀之入仕前生活困窘,是何缘由从世家仕族变得赤贫简雁容也没心思去理会,得了荷包后她又谱了一支笛曲送给程清芷,哄得程清芷欢喜不已,已许诺要绣一幅《满园春。色》的桌屏绣品送给她。
满园春。色!
不拘何物都是有灵气的,随着摧生出它的人的心情拥有风姿,相信程清芷这时绣这么一幅绣品,定然精美艳丽,至臻至善。
不知相府几时使媒人过来纳吉问采,瞧程清芷春心荡漾的样子,想必不远了,许庭芳伤好之日便好事近之时。
许是下意识的,简雁容此次给程清芷作的曲子名《慕春风》。
曲子婉扬缠绵,描绘了姑娘扑蝶时的情思,草绿花艳,蝴蝶翩飞成双成对,少女一颗心如蝶翼颤动不停,随着春风飞向天崖海角飞到情郎身边。
程清芷精通音律,自是解其中之意,那日听到她吹出曲子后,白腻如脂的脸庞霎地泛红,浓浓的妖娆艳色,娇嫩欲滴如枝头让人垂涎欲滴的春桃。
兄妹两个长得不像,丽色无双勾人诱人上头倒似了个十足十,难怪许庭芳为她着迷了。
简雁容浸进醋缸里,心地却还是善的,只想得绣品发一笔横财,并不想把程清芷的绝技公开出去。
有了银子,为奴期满离开侍郎府后,她也不回简家了要远远离开京城,她不想看老爹眼色,也不想再为老爹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五月初十到来,皇帝选秀的日子,程清芷在应选的名单里,一早侍郎府众人皆不得闲,有事儿的忙事儿,没事儿的东走西窜装样子。
简雁容接连许多日在房中沉迷欣赏程清芷给她绣的《满园□□》绣品,并忙忙碌碌将之熏了硫磺营造出年代久远的样子,出得房来听得这个消息愣住了,急急往晴雪园而去找小满打探情况。
“小姐不是跟庭芳公子有婚约吗?怎么还要进宫参选?”
“怎么可能?小姐上京本来就是要参加选秀的。”小满鄙夷地斜睨简雁容。
——笨蛋脑筋那么不通透。
程清芷要进宫参选,那许庭芳口中的未婚妻……难道是自己?那傻瓜求亲不成,仍把自己当成他的未婚妻?
简雁容被架到火堆上烤,心脏哔哔叭叭油脂泡泡滋滋直冒。
未容她理清思绪,程秀之来了。
晨风细软,花枝招展艳溢香融,程秀之缓步走来,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拖曳出跳荡的影子,恍若一个悬浮在空气里的扑朔迷离美梦。
小满口水滴嗒嗒直流,简雁容也看呆了眼。
程秀之微微一笑,目光温柔,满天的星星揉碎了落在他的凤眼里,波光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
妖孽妖孽,他若是一路作陪送程清芷进宫选秀,那些秀女都不要活了,简雁容暗暗嘀咕。
“你说的有道理,不然,就由你和小满陪清芷去吧。”程秀之抚袖沉吟。
简雁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知有没有说出妖孽二字,想必说了,妖孽要折磨自己,所以才让自己陪程清芷进宫。
从侍郎府走到皇宫,累死人不偿命的差使。
啊!不对,自己眼下可是男人,他让一个男人作陪不怕于理不合吗?
程秀之交待毕,也不等简雁容应答,咐咐他回房换体面衣裳便施施然进了晴雪园。
兄妹两个在房中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简雁容换了衣裳过来,程秀之堪堪陪着程清芷出来,程清芷眼眶红肿,瞧着便是哭了许久的模样。
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进宫参选不怕大逆不道吗?
程清芷性情敦厚,让她和小满都上了马车,简雁容感念之余,更加为程清芷担心,一路上思索不能,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才稍稍回神。
宫门洞开如蟒兽之口,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殿宇楼阁高大巍峨,秀女到了此处便得弃马车步行进宫了,霎那间香风阵阵米分紫姚黄满眼,燕语莺声入耳。
程简雁容下了马车抬眼四顾,那些参选的小姐由哥哥弟弟陪同的可不少,没哥哥弟弟模样陪着的,身边也有管家或是小厮模样的人,自己一个小厮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奇怪的是,眼眶红红一脸不情愿的女子也不少。
简雁容有些不解。
北苑那日所见,皇帝身躯伟岸气魄不凡,又是九五至尊,理当是怀春少女爱慕之人,为何如此这般?
亦且毫不避讳,忒不给皇帝面子了吧?
小满是个人精,简雁容正想跟她打听,眼角看到出了马车的有几个绣女在侍婢地帮助下揉眼睛,原来眼眶不红的几个人登时也一脸苦相,不由得目瞪口呆。
有两个想是先前便认识且是闺中好友的女子在说悄悄话,简雁容忙竖起耳朵窃听。
“昨晚我爹不让我睡觉,说是弄得形容惟悴,中选的机会就大些。”眼眶青黑的小姐道。
“你只是不睡觉还好,我娘前几天开始就让我淋冷水了,虽说已入夏……”一脸倦容面色惨白堪比女鬼的小姐道。
这是为嘛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简雁容心痒不已。
这个写成话本可比写程秀之的吃喝玩乐还要劲爆。
“小满,她们怎么那么难看,连你的一分可爱都没有……”简雁容扯了小满打听。
“皇上最讨厌不自重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小满得到夸奖心情好,没冷语讽刺简雁容见识少。
皇帝是先皇殡天后登基的,登基时年方十六,尚无妃子,登基后守孝三年没纳妃,开春时孝期满,选秀之期未到没妃子进宫,有宫女蠢蠢欲动了,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皇帝大怒,杖毙了一人,又贬了十几个长得姿容艳丽的去了宫中最苦最累的浣衣局。
皇帝喜欢对他没痴心妄想的人,固而……有了明明蠢蠢欲动想爬上龙床却偏偏扮得苦情无比的秀女。
第十八回
皇宫里动辄得咎,人命在冰冷残酷的后宫中不过蝼蚁,天子嘴皮一动手指轻翻就能将让人成了齑米分灰飞,程清芷一尘不染心思纯净,进了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未知能安然否?
简雁容有些担心,秀女都进宫了,她还愣呆呆站着。
小满也没走,只不过不是担心,而是另一种心思。
她十岁卖身进乡下程家侍候程清芷,至今已八年,此次抛下亲人陪侍进京,程清芷这一入宫,不知自己是否能调到程秀之跟前去侍候?
爷身边还没侍婢,自己去了后,说不定能……小满越想越害羞,脸颊比宫门门楼上的大红灯笼还红火。
两人呆站了一刻钟正要上马车离开,一人从宫里头急匆匆出来,简雁容认得是北苑那日皇帝身边的虬须大汉,微一惊,脱口便喊道:“这位大人何事慌张?是不是秀女们出什么事?”
陈擎哪有空答言,错身而过,眼角瞥到是简雁容,忙又站住。
“你问秀女?你家也有秀女待选?”
“在下是程侍郎府上的,我家小姐……”简雁容急道。
宫里头一触即发,去侍郎府一来一回怕是来不及了,这小子北苑那日看来机智敏睿胆识不凡,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是程秀之府上的又与许庭芳交好,莫如……陈擎抓住简雁容往宫里头拖。
“快,随我进宫。“又指小满,“你也是侍郎府下人?马上回府通知程侍郎进宫,跟他说程小姐危矣。”
“我家小姐怎么啦?”被一路连拖带拽,简雁容气儿都不顺了。
“这事说来话长。”陈擎叹气。
宫闱秘事本不应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子提,不过事急从权,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帝后宫无妃嫔,选秀由两宫太后主持,依惯例,初选由宫监执行,遴选才由两宫太后过目,留下来的呈请皇帝册封,这一日,曹太后和郭太后却都来了。
选秀是选美,更多的是看各个秀女的背后家族势力。
郭太后要让娘家侄女郭媗入宫问鼎后位,朱竮则早打定主意要让程清芷进宫,独宠程清芷册封为皇后,曹太后自是站在朱竮这边的,怕程清芷遭郭太后的人暗算,这日以看秀女为名过来了。
程清芷冰姿雪肌,曹太后见了大喜,乐呵呵拉了手夸个不停,那头郭太后冷不丁就问起程清芷的生辰,听说程清芷是七月七日所生,就和京城最近正流传的歌谣扯到一起,喝令宫人将程清芷杖毙。
“郭太后的理由是什么?”
“皇上是三月初三寿诞。”陈擎言简意骇。
简雁容明白了,那歌谣是为今日而备的。
那歌谣暗指的三月三所生之人遇上七月七日出生的从此便不见晴天诸事不顺,
“便是这样,取消我家小姐的秀女资格即可,为何要夺她性命?”程秀之好歹是三品官朝廷大员皇帝的股胘之臣啊。
话出口后,不等陈擎回答,简雁容自个也想明白了。
郭太后怕今日遣出宫,以后皇帝还会寻了借口把人召进宫,程清芷若是姿色平平便罢,偏生得天仙似的,进宫了对郭媗的威胁可不小,莫如治死永绝后患。
“懿慈太后和皇上都扛不住吗?”简雁容胆战心惊问。
陈擎点头:“端敬太后话里话外是为了皇上好,懿慈太后若是反对,那便是对皇上的安危无视,皇上则不能太过于忤逆违抗,孝道压着,且,郭家势大,不能拂端敬太后面子。”
“所以,你方才出宫是想让我家爷来求情,暂且先保住小姐的命?”
“正是。”
程秀之可以用兄妹之情苦求,自己一个下人算什么?说不定刚在郭太后面前露脸一句话没说便被她命人打死了。
简雁容暗暗叫苦。
御花园太液池清波荡漾烟水粼粼,清风拂过,湖面莲叶似绉绸在轻轻抖动,九曲桥蜿蜒其间连结了池中一亭,白玉为栏明瓦红柱精致华美,更美的是亭中端坐的一个蓝衣美人,轻纱羽袖翻飞,花颜端丽娇妍晃花人影。
蓝衣美人身边还坐着一个正红色华服妇人,高鬓凤钗雍容华贵,颐指气使之色流于身体气势间。
这两位便是两宫皇太后么?
差别可真大,一人是含春芍药带露芙蕖,一个是花中之王国色牡丹,不需领教,也知郭太后手段不凡。
曹太后温婉秀致,能在后宫中立足,想必先帝在时倚仗的是先帝的宠爱,后来,则是对当今皇帝的扶持教养之功了。
程清芷跪在地上,入宫时还只是眼眶微红,眼下一双大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肩膀微微抽搐,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简雁容恻隐之心大起,心念转动瞬间计上心头。
罢了,那幅绣品本来就是程清芷绣的,便用它救程清芷一命。
“你把我拖行,就说是我硬扯着你要见郭太后凤驾的。”简雁容垂下头压低声音道。
陈擎反应很快,也不问为什么,极快地拧起简雁容后背衣领拖行。
他高大威猛,拧小鸡似,简雁容的脖子被卡住几乎要断气,喃喃暗骂,要不要这么逼真啊!
带着一肚皮气,被扔到大偃皇朝至尊至贵的三个人面前时,简雁容没先前那么忐忑了,不等问话先喊起屈来。
“小人对端敬太后一面赤忱之心,求太后垂怜。”以头触地,砰砰有声。
没人回应,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人似是突然消失似,连呼吸都不闻。
简雁容眼前一抹黑,又不敢未奉喻抬头起身,僵了片刻,一咬牙,继续磕头。
砰砰磕头声之外终于有了别的声音,嗒嗒的威严无比的脚步声,脚步声近了,正红色锦缎上盘金丝五色绣凤展翅欲飞,黄灿灿刺疼人眼。
“一品诰命要见哀家还得层层通传,你算什么东西?”郭太后戴着描缠枝牡丹纹指套的手指挑起简雁容下巴。
是北苑猎场那小子,朱竮咦了一声站了起来。
“皇上认得这小子?”郭太后若有所思问道,头上明晃晃的垂珠凤钗轻摇,软腻腻的手指如嘶嘶吐信的毒蛇,一寸寸在简雁容脸颊移动,尖利的指甲套划过细薄的皮肤,简雁容吓得打颤,只怕她略一用力,自己的脸便毁了。
再被动挨打由得郭太后主导形势,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扣上一顶和程清芷有私情的帽子。
强压住惊恐,不等朱竮说话,简雁容麻利地从怀里摸出《满园□□》绣品,双手恭恭敬敬捧到头顶。
“请太后鉴赏此宝物。”
“顾绣!天!失传十年的顾绣!”郭太后惊讶地大叫,一改端庄矜持,亲自扶起简雁容,“你是顾绣的后人?”
简雁容摇头,故意作了惊惶之色,把嘴唇咬得发白。
“可怜见的,还是个孩子,方才吓坏了吧?”郭太后坐回镶金楠木靠背椅,慈眉善目犹如观音菩萨。“好孩子,慢慢说,这顾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顾绣的传人,为何有这幅绣品?”
“太后容禀,这事说来话长,跟京城近日传唱的歌谣有关……”简雁容口齿伶俐讲了起来。
——七七阴历生白虎,三七相遇不见晴,二七相逢草木春,画堂春风韶光好。
歌谣第一句易懂,说的是七月初七阴历生的女子,第二句,简雁容说,自己再三啄磨后,认为前三句说的是人天地,第一句指人,第二句晴恰是指天,第三句草木便是地,第四句则是指懂了前三句,便能心愿得偿春光好了。
“不知太后有没有听说,梧桐山有二峰七岭?”简雁容抛出悬念,心中暗暗庆幸,那日和许庭芳游桐江,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后来,连梧桐山有几座峰岭都数了数议论起来。
“跟顾绣有关?”郭太后凝眉。
“有关,这个月五月初三正好是阴天,小人灵机一动,逢七之时去了梧桐山,仔细观察那二峰七岭,许是小人恰好是七月七生辰,竟是给小人发现秘密……”
简雁容说,阴暗的天色里,梧桐山的独秀峰更加雄迈,峰顶一棵高大的古松格外醒目,她爬上山头,在那棵古松树下挖到一个小瓷罐,瓷罐里藏着这块绣品。
“匪夷所思,依你这么说,是说逢三阴雨之时,由七月七生辰之人便可得藏在二峰七岭上的这幅顾绣了。”郭太后含笑,笑容却没一开始那么灿烂了,眼底冰霜凝结,下巴微抬了抬,身旁一个内监弓着腰退下了。
简雁容半点不慌。
郭太后若派人去独秀峰查,松树下一瓷罐是有的,那是她之前偷藏私房银子的地方。
小时,简老爹不止没给她月银,还把她想办法赚的几百文一两半钱银子偷了去,她有一回极伤心,离家出走,跑到梧桐山去,在独秀峰那棵老松树下过了一夜,后来,便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埋入一个瓷罐,攒下的私房钱都拿去藏起来。
前些时拒亲得罪了相府她准备离开京城,上山把银子取了,此时瓷罐恰好是空的,瓷罐上面的泥土也颇松动,不是很年代久远的夯实。
更巧的是,那瓷罐是她幼时所用,若要追查出窑时间,约摸也是十年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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