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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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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我去吧,直接把十四弟接回来。”
  胤祥的声音传进耳中,无奈,同样气愤。完,转身步向院门,漆黑背影走得极快。
  胤禛扶我站好赶前一步下了台阶,摇晃间吓得我忙又扶住,被他反握住手攥得死紧,急唤阻拦,“你跑趟老十六家,让他去,你回去歇着。”
  只听一团黑暗中应了声好,又是门响,回复沉寂。
  内室仍是一盏昏暗灯,德妃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衬得面色更加惨白。急促的喘息越发厉害,连着咳了几声,才刚喂进去的药就顺着嘴角流出来,浅褐色的汁液混合着白,如泡沫一般。
  我坐在枕边用力托住后背,胤禛拉了一把才让她靠到身上勉强坐起。在胸前顺了好一会,呼吸平稳了些,仍是在喘,却稍减了拼命倒气的辛苦。
  胤禛的手就顺着胳膊揉了几下,落在她平放于被上的手背握住,沿床边坐下,低头唤着额娘。她就像有感应似的,突然睁了眼睛直盯着他,眨也不眨。
  “胤禛……”
  德妃只叫了一声,又咳起来。我用帕子在唇边拭了几下,惊得快速攥住,抹过嘴角将手收到身后悄悄蹭着湿黏拇指。
  “十四弟在路上了,额娘放心,就快回来了。您睡一觉,醒了就能见着。”
  “胤禛……”
  这一声唤得更急,猛地吸了口长气,好半晌才呼出来。
  胤禛抬起头往前挪了挪,探身凑在她面前,手掌一下下地轻抚过胸前,眼睛却眯起来,像是染了些笑在脸上唤了声额娘,让这昏暗角落亮了些。
  “十四……不会来了,我也等不得,你皇阿玛……叫我。”
  “额娘!”
  伴着那几声止不住的咳,相握的手青了又白,指节咯咯作响。
  我偏过头,看向裙摆后帕子上染的雪中红梅,胤禛一声惊惧低喊,那些花瓣就突然间散开来,随着风雪飘在眼前,逐渐模糊。
  “真的,我看见他了,他在叫我。他怨我,问我怎么不听他的话,问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这样过我一句。胤禛,你弟弟,额娘怕是见不着了……也好,他为你们皇阿玛守陵,就让他在那等我。我总是不肯住去宁寿宫,总是要等他回来,怕他回来找不见我,怕他伤心难过,我就总想看看他好不好,怕他心里委屈。现如今,你也不用再陪着我熬,他也不必辛苦赶回来,你们两个……”
  德妃一边,一边咳,止不住地重重呼吸。我抹了眼泪不停抚着她前胸后背,却止不住顺着嘴角溢出来的白色和血,胤禛也止不住。
  那一句分明还没完,却倏地顿住,连响在耳中的急喘都戛然而止,不留半余音。
  仰在我胸前的面孔仍是苍白,嘴角挂的一抹血迹断在胤禛指下。记忆中那双总是闪着睿智光芒的深邃眼眸再看不到,眼眶几乎凹陷进去,此时自然闭合。只有手掌,仍搭在胤禛颈侧,拇指指尖蹭在他脸上。
  刻在我心底的熟悉面孔,定在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半预兆,泪,悄无声息地滴落,直滴在修得齐整的指甲上,湿了手腕,袖口。
  这个五月很漫长,度日如年。生命走时,却从不肯多顾片刻。
  自月初到月末,从长者到婴孩,这座皇宫总是迎来新生命,又送走一些,多少人被历史铭记,印在某些人心底挥之不去,多少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无影无踪,徒往红尘走一遭。年氏的新生幼子只活了一日不到,如今,德妃也去了。
  她终是没有等到胤祯,我们未能完成她的心愿。苦熬了一个日夜未离左右,仍是留不住这位宠冠后宫数十载的前朝遗妃。
  也许,她终将不再孤单寂寞,也许,康熙依然对她疼宠有加,也许,他们都能得以安息。只盼望,脱了今生的皇家桎梏,转世轮回间,莫再眷恋皇权尊贵,尽享人世温情,不留遗憾。
  胤禛跪在床前不肯离去,握住那只早已失了温度僵冷的手贴在面上。
  永和宫,像是被夏天遗忘的角落,凄冷萧然。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灭了,又过了多久,阳光照进房里,从金黄变成橘红,觉不出一丝暖意。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窗纸都震得呱啦呱啦直抖,如狂风扫过。
  胤祯回来了……多久没见过他了,自战前一别后。那时的他还像个军人,踌躇满志为国尽忠,现在,依然蓄着须,却乱得没了章法,脸色白得吓人,眼里布满血丝。
  胤祥一路跟着走进来,心扶着仍是摇摇晃晃,被他带得一起摔跪在床前。一声额娘哭得惨烈,像个孩子,更像昨夜那个趴在额娘身上失声痛哭的胤禛。
  哭过,喊过,又是死一般的静。
  兄弟二人并排跪着,谁也没抬眼看过对方。
  胤禛的手被啪的一声拍到床边,闷响的磕碰惊得我心里一紧,转瞬间胤祯已扯了他衣领站起身向后推去。
  “十四,放手。”
  我想要跟着站起却摇晃着撑住地面,险些摔坐回去。胤祥赶过去拉住,却被胤祯不管不顾地推开,像要搏命似的疯狂。
  跪了一天一夜,站不稳,明明又疼又麻偏像没了知觉,全身上下没一处还像是属于自己。
  胤禛一直摇晃着退后,被他推到床尾角落摆放的箱柜上,几乎能听见骨头在叫。
  “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你就是这样照顾额娘的!”
  咆哮如窗外突响的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叫。他的愤怒和悲伤,化为一声怒吼,像战场上那些炮火,全部指向他的同胞兄弟。
  胤禛就靠在那里,一个字也不,任他揪着拽着不停摇晃,同样满是血丝的眼睛未从床上移开分毫。
  “你话!今儿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你怎么就把额娘照顾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
  “胤祯!”我冲过去摔撞在胤祯背上,扯住他腰带勉强站好被胤祥扶住。掌下的肩膀肌肉绷得死紧,毫不放松地钳制着胤禛,像这房里只他们两个人。
  “你放开他,放开。”我拼命地推,拉着他衣服向后扯,听见两道沙哑的嗓音同时响起。一声是胤禛,他叫我名字,很认真地叫,似乎自嫁他那日算起,三十几年极少听过。另一声是他弟弟,呜呜噎噎地悲怨,“我走时,额娘还好好的,好好的……四嫂,额娘没了,没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和十三哥,半刻也没耽搁……还是晚了。”
  我靠在胤祥身上,攥紧他的衣袖,咬紧下唇尝到血腥味。转头看向依然躺在床上像是睡着的德妃,她的脸上没了喜怒哀乐,没了怨恨不甘,没了痴缠眷恋,面色安然,不理凡尘俗世。
  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他赶回来了。他曾是康熙朝的皇十四子胤祯,是驰骋沙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此时,泪成串地流,从眼眶滚落湿了满脸,撑在他四哥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道不尽的委屈。
  这种委屈,胤禛何尝没有。胤祯的悲伤,他不少分毫。
  父亲离世,国事不休,如今又逢母亲新亡,兄弟间谁解他心中哀恸,谁又不停作难地逼迫于他,明日,怕是看笑话解了心头郁气的居多。此时,亡母面前,被自己亲弟如此呵斥质问……他的怨向谁诉,向谁问去。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憾事,未及见到亲人最后一面,亦是,只是当你眼睁睁地看着双亲离去,却无力阻拦命运的安排,心里的痛,难以言喻。
  这些话在我心里兜兜转转,一样地怨,一样委屈,为他,也为他,却咬在唇间半个字也不出。这兄弟二人,早已长大,他们何尝不懂,何尝不知彼此,只是心里太痛,两个人都痛。
  “十四……”
  转头看向突然发声的胤禛,听得胤祯一声无力的“罢了”,那双手甫松开衣领,未及远离,靠在箱柜上的人已向地面滑下去,熬了两日一夜未曾合过的双眼倏地就闭上了。

☆、283。寺神马月?3

  北风呼啸而过,大片的雪花旋舞在半空,四处摇曳。
  沉香站在意言堂大门内看外面渐暗的天色,远处似有灯火,星星地燃着温暖。
  年将至,路上行人,多是欲归家的,疾走,不停歇。
  掩了店门,回身交代伙计准备打烊,楼梯处噔噔连响,跑下来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看到沉香挑唇便笑。
  “沉香姐,陈太太是要走,正寻你呢。”
  沉香应了一声,走到柜台拿帐本算,捏了几粒碎银塞进袖袋,又从柜下取出两个红色丝质锦袋包在帕中,快速上了二楼。
  甫一进门,便听到陈太太那熟悉的笑声。
  家里没有人这般笑的,自己不会,额娘不会,即使阿玛和弟弟这些做男人的也不会,弘晖……沉香低头笑笑,那个生在皇家府院的阿哥更是不会。
  陈太太坐在椅中,连站起也没,伸长了手臂拉沉香坐在身旁,开门见山。
  “姑娘这样貌可是越见俊俏,怕是从这街头数到街尾,没一户的闺女比得上你,你爹娘可也放心让你看店学人做生意……唔,也对,这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金字招牌。”
  语未毕,笑声更是敞亮起来。
  “陈太太笑了。”沉香低头回了一句,自椅中站起走到窗边,挡住外面风雪,屋子里霎时更加暖和。
  若非这陈太太来自商贾富户,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真要给人误会她的职业。沉香才正心里笑着,正要回身结账,快人快语又笑进耳中。
  “记得姑娘今年十七了,不知是否许了人家。我家老爷有房兄弟,家中最,今年就快二十,一直忙着帮兄长打理生意尚未娶妻,若是能成亲家,那可是天赐良缘。”
  沉香扯了帕子掩在唇边低咳几声,又把窗心地掩了掩,双颊染了些粉色,唇边带笑站在桌边,“陈太太,原是不该扫您的兴,您的自是大好姻缘,若能有幸与您结了亲家,也是沉香的福气,只是……自幼,阿玛额娘便已作主为女许了人家,您看,实在是……”
  “哟,这话儿的,可是我的不是啦,姑娘可别见怪。原以为来了这么多回,早就熟了,今儿倒头回听姑娘是满人,还是许了人的。也罢,是我那兄弟没这福气。只是……回去跟你阿玛额娘一声,若是早就许下便嫁了吧,可都十七了,也不知那男方何许人也,竟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这,不怕跑了,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呢。”
  陈太太倒是个爽快人,又笑着了一回,脸上未见愠色,起身取了银子放到沉香伸过的掌中。
  沉香快走两步转到房门前,摊开帕子将锦袋递上去,边边将袖袋中的散碎银子顺势塞进她手中,“陈太太,这是店里新出的香薰,要过了年才上柜的,掌柜特意交代您来时带两份回去。”
  “你们掌柜就是会做生意,你也学得猴精猴精,知道你们意言堂生意做得大,不在乎这些细碎银子,得,收了,今儿先回了。”
  沉香一路送了陈太太到门外,忍着冷,几乎僵了手脚,脸上仍是笑着。方叹了口气迈回店里,门还没推上,看到正从楼梯走下的弘晖,停了脚步定在木阶之上。
  两个人不远不近看着彼此,风雪仍在呼啸,于沉香身后半掩的门板间翻卷着,如弘晖白色袍摆上浅淡的银色丝绣,烛火摇晃间,忽明忽暗。
  “回家吧。”
  弘晖低语一句,步下楼梯走过去,抖开臂间白色斗篷披在她肩上,略深的同色梅花便从腿处绽放开来,嫩黄蕊芯若隐若现,仿佛随着他指尖轻缓的动作散出香气。
  自他臂上取过另一件斗篷,沉香踮了脚将其披上。身后门板突地被风刮开,弘晖长臂一伸将门撑住,右手扶到腰间,才触到飘起的衣缘,顿住。
  清冷巷道,连帽斗篷挡住所有,只两袭同样的白色,衣摆处随风飘起,舞出两串脚印。一大一,一左一右,不远不近的不快一分,不慢一寸。
  转过弯便离家不远,几乎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草药味,还有饭菜香,似能从飘在半空的雪里看到院上空的袅袅轻烟。
  快到巷口时,弘晖偏头看向身旁,欲渐昏暗的傍晚只一道纤细剪影,的脸罩在风帽之下,卷翘的睫毛半垂,于眼下留了片更深的灰影。
  “快到家了。”
  沉香应了一声,双手抓着斗篷在胸前紧了紧,突然抬头露出唇边的笑。
  转角处,迎面一人推着独轮车跑得奇快,上面摆放的果子冻了冰,磕碰得当当直响,停不下来的急猛。
  弘晖急揽了身旁肩膀转到里侧,沉香惊得睁大双眼靠在墙壁上,手攥住压在身上的斗篷,软绒绒的白色幼毛冰在掌心。
  贩未曾停下脚步,一路急跑而去,留了二人在漫天风雪中。
  “没事……”沉香时常笑着的唇似是冰住,唇角弯弯半张地看着眼前面孔,想像他常的回家吧那样轻松道上一句,却怎么也不出口。
  “先生把你许了人,何时的事,杭州还是京城。”
  弘晖一连问了三句,都像在陈述,得极慢。
  沉香噗地笑出来,拢了他斗篷却推不开。如此近,脸像贴在那团绒毛之上,遮住唇角看不真切,只一双明亮眼睛,闪着光芒。
  “我逗陈太太的,你常在那里,又不是不知她,每回来都要拉着人上半日方肯离去。”
  弘晖就着白雪映照的光,看得仔细,指尖抬到脸旁,几乎触到眨动睫毛,转而拉住风帽,挡住飘向她脸上的冰雪。
  指间墨香,腕下梅香,缠绕住修长干净的手掌。
  两人对望半晌,没再开口话。
  “哥,姐,还不快过来,站在巷口做什么?没撞到吧。”
  苏致远站在院门前跺着双脚,远远地喊。
  沉香歪头看过去,帽沿蹭过弘晖下巴,露出半张脸,笑着回应,“来了。”
  弘晖退后一步,看着朝家门跑过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摇头看向胸前,笑隐在黑暗之中。
  =
  晚膳后,弘晖回到房里,拿了卷书坐于窗前。
  翻了一页才欲下塌,房门吱哑一声轻缓推开,沉香端着托盘迈进来。茶香四溢,热气弥散,茶杯旁两只果子。
  “喏,致远买的冻梨,甜得很,给你送两个尝尝。”
  “正要去看你。”弘晖走到近前,接过托盘放在桌上,掩了房门又看她一会才轻声询问:“方才伤着了?”
  极浅的药香,他知道,只是看不出伤于何处。
  托了手肘才要再问,沉香的手指挡在他唇间。
  “弘晖。”
  幼年时,她也如致远一般唤他哥哥,不知何时,就变了。她话时,不需称呼,两个人自有默契。
  今日这声弘晖,倒是头一遭。
  弘晖看着她,双唇抿起,仍贴着柔软指腹。手上不觉收紧,见那巴掌大的脸上拧了眉心才忙松开,她却摇晃着扶住桌角。
  停在唇边的纤细手指藏到了身后,再看不见。极细微的哼,皱眉的便换了个人。
  “没事,只是磕了下,不碍,上过药了。”
  弘晖扶她到了塌边,见其走路便明白于心,仔细放了软垫,沉香却倏地转身看着他,不肯坐下。
  “弘晖,我知道自己,若非你……我也不可能结识如你这般男子,我明白,寻常女子是配不上你的……”
  “沉香。”弘晖轻唤一声截住她的话,双眼始终未从面上移开。
  双颊绯红,像从灯芯里偷了片晕彩染在脸上。
  “弘晖,这些,我就是想问你一句,王爷和福晋,待我很好,我知道,我阿玛和额娘就连致远都你会娶我,可是我十七了,十七岁,就是选秀也要过了年纪,你不准备娶我么?”
  他就那样看着她,不开口,亦不动,只认真看着,似在沉思。
  “今儿,陈太太来问,我回她时心里是喜的,总觉命定里就是要嫁你的,每回想起也欢喜,可是,这么多年,我怕……怕是自己骗自己……你若没动过娶我的心思,你一句,不用怕我伤心,也不必怕见面尴尬,他日……他日我……我……我便嫁出去,不缠你。”
  声音越越,寂静房内却仍清晰。脸孔低到看不见,一双手拧在衣摆上不停揪扯。
  弘晖上前半步,低头站在那里的人似被吓到,突地闪躲退后。伸过去的手堪堪扶在纤细腰身,跟着仰面摔倒的温软跌到塌上。
  塌桌被撞得晃了下,烛光跳跃着倒向桌面,咝的一声冒起黑烟,熄灭。
  “你……”
  “你……”
  沉香推着身上压紧的胸膛,声音仍是哑,委屈得像在哭。掌心下,如鼓擂。
  骤黑之前,蹙起的两弯秀眉,被烛光映得清晰,映在他眼眸深处。
  弘晖托住柔软背后避开腰际,稍挪身形,胸前衣襟却被紧紧攥住。听见身下断续的轻哼,忍了又忍强撑住自己,才问了声,“可是磕到了?腰……”
  吐出口的话,同样低哑。
  仍在张合的唇上,倏地一凉。

☆、284。寺神马月·3Ⅱ

  守着,盼着,十七载。
  可有一刻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漫长得可记一生,记一世,愿倾付所有换她生生世世,痴心相许。
  这个女子,他十七年未离左右,从襁褓初抱到咿呀学语,蹒跚学步至左右跟随,她的样貌刻进心底,一颦一笑,每个滴的成长变化都是欣喜,是期待,是时刻不曾或忘。不知何时起,他离家的思念中多了这么一个的人儿,与日递增,强烈到想要娶她,更想陪她每一分每一秒,伴她长大,等待,她做自己的妻。
  他是男人,未曾与任何女人有过亲近姿态,洁身自好,依然是男人。
  他有情的渴望,有对她最最真实的爱恋渴盼,从浅笑眉眼到越渐窈窕的身姿,每每面对自己最为原始的男人本质,偏压抑着不触分毫,沉静等待,只为那一日——娶她过门,名正言顺。他从不私心认为这是对她最好的给予,只是因为他爱,更珍惜。
  双唇间的真实柔软,超乎想象,胜过他所能形容的一切。只一触,便是天地,世间美好。
  等了多少年,他不清楚,她也不知,情动时,情浓时,无需计量。两个人皆是生涩,两片唇同样冰凉,颤抖。浅尝辄止。
  这一刻短暂似梦,如同幻象,转瞬消失,只余彼此近到不分的呼吸,气息缠绕。
  近到没有身心之距,远得隔了婚姻。
  黑暗中,两人强抑着各自心里突起的猛烈震撼,努力盯视,看不清。
  “我……”
  沉香甫一开口,被弘晖扶了背后更离开床榻寸许。脸压在他颈间耳下,脉搏狂跳得直烫到心里,双手紧攥住胸前衣襟,再不松开。
  积雪的白纠缠着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房中,将塌上的两人笼在一层浅浅的银色光晕内。
  沉香偎在他身下,止不住颤抖,粉红唇瓣动了动,扫过衣领脖颈,轻唤了一声弘晖。
  那道软软的呼唤,如同主人的柔弱娇软,穿透耳膜,钻进微凉皮肤,急蹿至四肢百骸,又随着血液急流向心房。
  弘晖猛地僵住,转瞬间撑了床榻欲起身,被她抓了背后手掌扶到腰间。
  微弱喘息,难言娇羞,仍是红了面颊对视着,强自镇定。
  “方才磕在桌角……疼,怕……怕是……额娘睡了,你这里有药没有……我拿回去擦。”
  “有,我去拿给你。”
  应了一句,却未挪动。
  听见她又哼了声疼,指腹陷在衣角中轻揉两下,怀中偎着的娇便又凑近些许,整个身子窝在他的笼罩之下,咬住下唇强忍着不再出声,泪却几乎转出眼眶,亮晶晶地泛着水光。
  弘晖微愣,指下仍是轻缓揉着,暗叹一声掌心托住扬在面前的脑袋,额头不禁抵上去,彼此的睫毛轻颤着,连于一处。
  “沉香,我娶你。十七年……我从来不是什么不可能结识的男子,更没有什么匹配不上,你好或是不好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不要再这样的话,不要这样你自己。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我阿玛是谁额娘是谁,今生今世,我定娶你。不许再你嫁出去,没这种事,出这家门,入这家门,你只会嫁我,没有别的男人,今日之前没有,今日之后更不会有。”
  “那我等你。”
  笑,自她口中轻快吐出,直直盯住那双比夜还黑比星月还亮的眼眸,抿了唇角笑得分明。
  突来的转变,弘晖凝眸看进眼底,气息吹拂唇边,那抹笑益加动人温暖。
  心,再寻不回傍晚时分不同寻常的躁动难耐,只觉安然。理过掌下柔顺发丝,随她弯了唇角摇头而笑。
  刮在窗纸的风呼啸着不减分毫,树影婆娑于塌上,衣衫臂弯间,被随手置在桌上的书页沙沙地响,翻卷着接连吹起。怀抱中止不住的轻颤,似是缘于心与身的贴近,无声对望,觉不出雪后寒凉。
  揽了肩臂温暖包住,带着她欲离床塌起身,贴在心房处的手似他般揉抚着微微动起来。
  冬日衣衫并不轻薄,只是此刻,情动时分两心初许,感觉便又胜了几许,随着心跳的节奏能感受到指节柔嫩,生涩,连指甲都似透过衣料每每刮住皮肉。
  手定在那里,身体亦然,心乱瞬间回潮。
  弘晖紧抿嘴角绷住身形,盯着怀中仰面而望的剪水双瞳,嫣红唇瓣在他的呼吸下,微微张合低唤名字,声音轻细如同梦呓,更像一只讨人爱怜的猫。忽闪的睫毛突地盖住眼眸,颤在绯红双颊上又唤一声,只见唇动,未闻其声。
  要人命的推不开。
  “沉香。”
  哑到干涩,不紊的气息压抑在她应声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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