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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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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念眼眶泛红,趴在胤禛肩上委委屈屈地唤了声玛法,我见犹怜的,何况被念的男人。
  女人啊,甭管什么年岁,会哭的都有糖吃,娇软的惹人疼惜。
  与新晋的几位主子相比,永念不了三五岁,偏偏自幼被皇帝疼宠着长大,看起来更像个姑娘似的。
  若是按辈分算,永念要管这些“姐姐”们叫奶奶了。
  我不厚道地笑了,未免这里唯一的男人又来瞥我,忙在永念背上拍了拍,“下回仔细,着什么急呢,大不了扔回桌上去,谁还能逼着你吃了不成。”
  永念的脸腾的红了,偎着胤禛搂得更紧。
  坐于下首位的女人们啊,得是多妒忌,我都看出来了。不怪她们,这种场合,搂在他怀里的难道不该是在座女人的其中之一么。
  片刻之前,几位主们还在努力地送礼讨帝王欢喜,这会儿全没了声。
  那些寿礼,都是女儿家的情思,他连个头都没一下。幸亏解语识相,一一收过来,不然多难堪。
  要我,女人们也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怎么行,自然得是私下里才好,俩俩相望下娇羞难言的教郎恣意怜才是情趣。这种事,生生摆在台面上比拼,好啊坏的争一时短长,一股脑地堆到男人面前,让皇帝难做下不来台,最后丢面子的还不是自己个儿,好尴尬。
  尤其,皇帝任性。
  她们的亏吃得还少,自然体会不到,往后的日子长得很。
  外面的雪落得急,映得天色正好。年少时爱极,一年年的过去,见得多了,便没那么稀罕。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学会了怕冷,一条锦被不够,一个手炉不够,非得搂个实实在在的人才算暖和。
  宴席不散,回不去,着实无聊。
  年长的女人们很安静,各自坐着,偶尔彼此对望一二,笑而不语。年轻的不同,心中欢喜忧伤掩饰不住,笑笑的不怕人,谁与谁熟悉与谁亲近,一望便知。
  我支着耳朵听了几句,没什么意思。
  “你这走神的毛病还真是越发严重了。”
  耳畔突然响起带笑男声,吓得我手上一抖,被他握在掌中,不再言语拉我站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开了又关的门后此起彼伏着各种好听的女子声音,不知有没有听进他的耳朵里去。
  惊觉到不寻常,为时已晚。平日的我不这样,最会开解自己的q姐竟然变得如此,怕是不了解我的姑娘们见了要以为皇后是个讨人嫌的无礼老女人了。
  也罢,爱谁谁吧,他不嫌就好。
  前脚迈进门槛,后脚便被他箍进怀里,满身的寒凉激得我直哆嗦。
  耳骨疼了一瞬,紧拥的双臂松了些许。他又故伎重施,用手来撬我的嘴,生挤了根手指巡了一圈,沉声而笑:“怎地喝口茶还能嚼片叶子进去,好吃?”
  “嗯,皇上赏的茶自然好吃,门户出来的,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自然连喝带吃的忘了体面。”佯叹一声,惊醒似地在他身上捏了一把,“是不是给皇上丢人了?这可怎么好?”
  热乎乎的气息自他凉丝丝的双唇涌进耳中,伴着笑,害我连话都要听不清了,“不碍,面子事,朕不在乎,倒是你这干醋好吃得很吧,嗯?自找的干醋尤其好吃。”
  “嗯,赶明儿个给你灌一壶尝尝,你便知道滋味,看你笑不笑得出。”
  乐着的人生气了。
  我推了推,抵挡不开,决定破罐子破摔,“皇上这种东西是全天下的,我总不能一人霸着,适当的时候总要与民同乐,我就是这么大度。你摊上我这种皇后,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好珍惜。”
  也不知他恨我还是爱我,就着耳朵又是一口,咬得死疼,腰都快要勒断了。
  重得呼吸,犹如新生,我猛吸了几口气,埋在他肩窝任由眼泪往外涌,“你撒的什么邪火?有话儿不能好好。我年纪大了,可禁不住你折腾,好好,别让我猜来想去的,劳神。”
  “还真是傻了。”他叹了一声,大手一撑压着我更加挤到身上,这才惊觉……嫌不够似的,抓住我的手直探过去,恶狠狠地:“你呢?你这胆子也是越发大了,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来咬我,你猜我怎么着?嗯?”
  “我……”我不知道什么,烫手的皇帝扔不出去。
  “你?”他突然笑了,报复似的在我依然犯疼的耳骨上又啃一回,疼得发痒,不甚清晰地:“知道是邪火就好,禁不住也受着。想想方才,我坐在那儿怎么受得住,还得看着你跟个没事人似的犯傻,要不是顾着你的面子,早把你抓回来了。摊上我这种皇帝,也算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好珍惜。”
  这人……心眼之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永远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凶狠”。现世仇,当世报,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心里别扭,身体就会不舒服,这种时候却不能泼他冷水,无奈声试探,“胤禛,要不……先把药吃了,身子紧要。”
  都被抱起来了又扔回地上,勉强踩得稳当,衣襟嘶啦一声甚是刺耳。他瞪着我,眼睛里像烧了把火,咒骂似地低吼在我面前,“不吃!展笑意,你!我不吃,今儿不吃,明儿也不吃,往后都不吃,你倒看看我身子好是不好!再不济,折腾你总是够了,等会儿哭的时候可别求我。”
  我被吼懵了,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怎么能这么不识好赖呢?虽是暂时搪塞,我也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健康,是,我的时机不好,那也不能疯成这样。
  养心殿的门板不过如此,赶明儿个得叫人换扇新的,如果……我能活到明日。
  事实证明,皇帝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吃不吃药真不打紧。他若是想,绝对能把我折腾死。幸好,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真正与我置气。我求时,他早已消了火气,灼声热语地安抚几句,反而愈加急狠,害我哭哑了嗓子,连捶带咬也阻不住。
  撑不住时,对视双眸像是融于暗夜的星辰,死死地盯着我。他什么,我听不见,僵住的身体如同急坠,万丈深渊。

☆、327。跨越鸿沟

  果然,又成了哑巴。说话的时喉咙干疼,一句话勉强能听见三两个音,断断续续的难听,还不如哑巴。
  想叫人倒杯水来,无奈,仰在床上苦不堪言。
  天还没亮?黑蒙蒙的,睡得迷糊,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被人托着半坐起来,水已入了喉,扶着茶杯忍痛喝完,搂着被子又仰回去。八成是感冒了,浑身酸疼得难以言喻,冷得直抖。
  再睁眼时,熟悉面孔近在咫尺,眨也不眨地瞅着我,看了好久似的如同塑像。
  “没去上朝?”问完才想起来听不清,长叹口气,干脆不说了。
  胤禛的眼睛动了下,没睡醒似的懒懒地回了声没有,维持侧卧的姿势,温热手掌覆在我额头。
  这生日过的,一连两日不早朝,不怕大臣们议论?
  霎时间想起昨日种种,心内五味杂陈。为他过个生日,我也是拼了半条命的。
  他突然坐起,捏了只白瓷小碗,一只手就把我掀起来靠到身上。药味直往鼻子里钻,配合着话语更是令人抗拒,“来,先把药吃了。”
  我也是有脾气的!“不吃……”才想学着他的样子也闹一回,就败给了无声的悲哀,气闷得扭开脸。
  寻到近前的面孔上尽是无奈,带着笑哄我,“昨儿个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别闹,吃了药便好了。是不是饿了?吃了药我喂你吃粥。”
  不提还好,让他一说,顿觉饥肠辘辘。
  我说什么他都知道,想的亦然,只是他的坏脾气实在令人难以消受,每每事后弥补,吃定了我不恨他。
  努力坐直对着窗纸看了又看,无声问询:“什么时辰?”
  “酉时了。”
  我这是睡了一整圈啊!
  他更是笑,揽我靠回胸前,药汁送至嘴边,声量小得像是诱哄:“来,喝了,老这么睡着可不成。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园子里住,就咱俩。”
  无奈喝下,一阵反胃,险些吐回碗里。隔着里衣都能感受到他的清凉体温,我却烫得像个火炉子,推开被子回身抱住,才发觉自己身上更加清凉。
  虚瞪一眼,他只当未见,拉过被子搭回背上,搂着我摇摇晃晃无赖似地说,“怕扰了你休息,便没再折腾你。你说过发烧了就要散热,尽量少穿,我都记着呢。现在帮你穿上?”
  平生所学的脏话几乎同时涌上心头,偏偏不能成言。我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嘶哑着努力叫嚣:“胤禛,我是不是欠你的,让你这样恨不得我死……都说了不行不行你还……你怎么这么狠。”
  手指压在我唇上,嘘了一声,不见前些日子较劲时的别扭纠结,轻言细语极尽温柔讨好之能事,“我错了,往后你别动不动就提生死,我老了,我怕。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昨儿是被你气晕了头,后来我也没怎么着你不是?那个时候哪里停得下——”
  他也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我仍是忿忿,忙又继续说道:“是,是,我错了,我故意的,可我也是受了你的诱惑才忍不住的,是吧?其罪当诛,其情可悯,你念在咱俩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也体谅我一回,每每心疼你,你也心疼心疼我。我是男人,再能控制自个儿,偶尔也是想要由着性儿来的。”
  最受不得他这样,好似我错了,害他受尽委屈,而我偏偏就往套里去钻,真的心疼他。
  眼前面孔忽而不见压住脸颊,声音更是低哑,字字吹入耳中,“你看,当时你就这样偎在我怀里,贴得可比现在紧,抖个不停,还勒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就是想退也退不开。你还一直哭,那声儿可比现在还要挠人,贴着我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叫‘胤禛……不要……我不行了……你不要……’,我听着什么滋味?再看着你那副样子,怎么能忍得住。你相信我,我真的挣扎来着,也想着那就不要了,可我想要啊,不要命了也想要你,一时一刻也不想等,恨不能把你揉进我骨头里去,知道么?”
  夫妻多少年了,不是没说过这种话,此时听来竟然耳热得不行,原就烧烫的体温更是难耐,他还说上瘾了似的继续折磨,“我错了,原谅我吧,下回你罚我,换你折腾我,我一定忍着,由着你欺负,行么?就跟上回似的,嗯?”
  羞得我奋力拍下去,随他倒在床上,挣不开,无声地怨:“你走,我难受,我还要睡,你不要吵我。”
  “吃点东西再睡,别饿着肚子。”
  他说得对,我饿,可又难受得真心吃不下。
  近两个月,难得见他耐心若此,真的是哄着劝着喂我多少吃了些。
  昨日的怨气终是散了,面对着这样的男人闹不起来。他想闹时,比我凶,他不想时,有的是办法让我不闹,真是……这辈子就砸在他手里了。
  这场病说来稀奇,来得急去得快,又晕睡了一个昼夜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我逐样数过每一件贺礼,没什么新意,不管什么年岁都是小女人,无非帕子香囊之类,就连花样都相似。
  解语怒其不争地站在一旁,气道:“跟自个儿较什么劲,直接扔掉得了,还非得拿出来摆弄,累不累。”
  她说得对,可不就是较劲嘛,我是女人,有这个权利。
  拨来点去,少了一件,恍然,“解语,刘氏的呢?那日席上她说什么来着?礼呢?”
  解语一把堆到一处,全部丢到紫霞手上,嫌恶地拍了拍手说:“八成是在做样子,说什么不敢随意准备怕冲撞了皇上,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傻,小心思倒是多,如此与众不同倒不怕得罪皇上,嘁。”
  我一愣,回想当日情景,半点印象也无。笑着推了她一把,打趣道:“你真是活回去了,闭着眼听我还以为是青霞呢。”
  紫霞也笑,抱着一堆的心意走了。
  解语腾地坐在我身边,要笑不笑地说:“少说两句吧,御医的药再好,伤了的嗓子也得养着,别跟自个儿过不去。有这份精神头,留着四爷回来再说。”
  “去你的。”数她胆子大,有能耐怎么从来没见这么逗过她家四爷?专会欺负我。
  “得。”解语拍拍裙摆起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忽然回身,小声地问:“要不我去走一趟,把刘氏的礼给要过来,既是备了,送不出去多憋屈,咱也帮她一回。要不,戏不全白演了,怪可怜见的,再见皇上不知是何年月了。”
  “过年不就见着了,也没多少时日了。”我跟着她笑,知她也是为我,点头应允,“去吧,快去快回。”
  不多时便回来了,赶巧胤禛早进门一步,我心里好奇只得忍着,应付贼精的男人也是苦差事。
  到了傍晚,苏培盛把皇上给请走了,解语钻进屋里,磨蹭了好一会被我盯着打量,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大红缎面包裹着,里面一只绣囊。少见的纯黑之色,同色丝线绣了图案,极小的花草枝叶,不细看还以为是素色织锦。最浅的银色接近于白,精心地裹了边。
  整个香囊不及巴掌大,小巧又精致,细嗅之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真是花了心思的。
  “极聪明的解语姑娘也猜错了,人家姑娘哪里是傻,怕是比你还要机灵。当真只见过一回?”
  解语接过去在手上掂了掂,撇了撇嘴,“可不就见了一回,选秀的时候,再见就是上回了。这哪里是宫里养人,分明是能人才入宫。”
  哪里就值得生气,世上女人千千万,貌美的,体端的,有才学的,会讨喜的,我若都往心里去,便不要活了。
  她自有心也是她的事,胤禛的眼睛在哪儿,心就在哪儿,这点自信我还有。
  不过这姑娘还真是奇,长得像也就罢了,就连喜好都相近,或可说是极会看人,哪怕只是一眼,也能猜度中皇上的喜好,才属难得。
  难怪人家将来能做妃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嘛,命运这种事向来都是砸在有准备的人头上,刘氏——就是。
  我让解语把贺礼都送去暖阁,他如何处理,与我无关。
  夜深时胤禛回来了,坐在椅中揉着额角。我迎过去接了手,他闭目养神般靠在我身上,放松的样子像是累极。揉了好一会我才发现换了褂子,腰间系了个出门时未曾佩戴的香囊,般配得相得益彰。
  不知他匆匆而去为忙哪桩,居然还有心来讨我的欢喜,怕是看到自己的女人们成堆撮的生日礼物有所感怀,才特地拿了我送的戴在身上。
  洗漱一番收拾妥当,我蹲在腿旁拨着香囊带子上系的玉坠,早已圆润得看不出当年棱角。
  他探过手来按在我头顶,揉了又揉倾身而至,在我发心落了一记重吻,声都没出光看见嘴动,“等得困了?睡吧。”

☆、328。兄妹之间

  临近岁尾时,胤禛才信守诺言带我去了园子。
  皇帝说话不算话,同行的还有弘历和他家嫡福晋,因为燕回有喜了。
  我不知道胤禛有多喜欢这个儿媳妇,或是为了对弘历表达父爱,总之,这回的动静挺大,不止带着二人同行,还赐了一座长春仙馆作为小夫妻俩在圆明园的居处。
  绕了一圈左看右看,着实不错。
  弘历领着燕回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走停停间不时说上两句,我听不清,不想听。
  不知喜莲姑娘怎么样了,去年此时还是她有孕在身伴在弘历身畔,现如今已然换了别的女人独领风骚。还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这皇家内苑哪里用得了那么久,三两个月的疼爱已是恩宠,能消受多久皆是命。
  比如初夏时分才刚入宫的顾常在,拔了个晋封的头筹,偏偏命短,还没等到皇帝临幸,秋风才起时已没了黄土。
  心善的只道她身子孱弱,承不起皇家恩泽,稍有些恶意的便揣测着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金笼子,就跟他们有机会享这福分似的,吃不着的葡萄偏说酸。
  不过,胤禛选的女人确实安分,即使聪慧如刘氏也是个守己的,除去在万寿节时乍了我的眼,平日里毫无存在感。就连解语她们都不再提起,像是这个小女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冬雪日复一日,却再也觉不出祥瑞之兆。经历了喜的期盼,更能体会忧伤,雍正七年,也不好过。
  弘历的女儿没了,一岁多的奶娃娃正是刚会晃悠着走几步的时候,柔软可爱得讨人喜爱。谁成想一场风寒就病在了母亲的怀抱里,恹恹了几日,终是阖上原本爱笑的晶亮双眸。
  燕回忍着丧女的心痛抽噎着流了一日眼泪,硬是没再多吭一声。孕吐正在最辛苦的月份,努力强迫着自己吃喝休息。弘历眼见着福晋受苦,惋惜幼女离世的同时对燕回更见仔细,公事不忙的时候都陪在屋子里,偶尔趁着好天气便相携着出门走走。
  这些事旁人没法多言,胤禛交代了好好照看,奴才们莫敢不从,我便落个轻闲。真正让我忧心的是胤祥,病得比前年更严重。
  初得消息时许是在胤禛生辰那几日,每日早出晚归忙个不停,身心俱疲。原以为国事繁重,待觉出不对劲时我没再像上回似的闹腾,许是因为心中有数,反而显得平静异常,他见藏不住了才半遮半掩的避重就轻。
  何苦,到了这个年份我能怎样,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要不怎么说人的命天注定呢,或是——性格决定命运。
  胤禛特地谴了太医院使出任户部侍郎,只为伴在胤祥身旁随时留意身体情况。奈何,明明身体就不好,还要执意出京办差,日夜操劳,怎能不病!
  我不能责备胤禛,他尽力了,他也心疼胤祥,怪只怪性格害人,自己的亲哥啥样我怎会不知道。
  孝颜什么也没说,全心照顾着只盼望胤祥别再逞强。
  胤禛的强势起了些许作用,逼着胤祥不得出门在家静养。可惜,责任心超强的怡亲王心系朝政,公文都要人送过去亲看。
  皇帝也无奈,思来想去给红惠指了门亲事。小女儿要出嫁了,胤祥才算有了点自觉性,不把身子养好,休想送闺女出阁。
  将养了月余,终于见到些许好转。最是岁末时,红惠以和硕和惠公主的身份下嫁给喀尔喀的博尔济吉特氏,带着皇帝养父为其备下的无数嫁妆离了京。
  胤祥比孝颜还舍不得,杵在宫墙上看了许久,直至太阳落于西山之后,暮色愈浓,仍不肯走。我和胤禛站在更远的地方,望着他和孝颜的背影,为人父母,感同深受。
  如若不是上苍安排,如果我们还在未来的时空,也许有一日我会见到他送我出嫁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一定也是万般放不下,却不会心苦若此吧。
  这一世,终是他陪我走一遭。我还不得,他亦不需要。
  这一年的除夕,鞭炮声响彻夜空,不绝于耳。许是胤禛想要赶走所有的不顺意,再许是想要期许一个顺遂的来年。身为帝王,如他所说也会怕,我也是。活得再通透的人也有死穴,于我——就是胤祥。
  在这点上,胤祥比我活得随性潇洒,过一日是一日,绝不分神去想无用的可能,他的时间都用在正处,忙得焦头烂额。
  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有数,这一年,该是大限。
  正月初八,胤祥要去北运河。
  天未亮,苏培盛在门外轻唤一道,眉妩过来传话时,胤禛正要起身,我忙跟着下了床。听得消息脑子里直接轰了一声,胡乱扶在伸过来的手臂上喘不过气。我俩对视,竟从彼此眼中看出另个身影,眼泪一冲,消失不见。
  胤禛急传一旨,另派了专人前往青龙湾。临近早朝,我与他并坐于暖阁的椅中,彻骨的寒冷。
  天大亮时,他回来了,拉着我就走。
  直至迈进胤祥的屋门,谁也没说过一个字,相握的手心里一片湿凉。
  我家哥哥还会说笑,手一指要我们坐,毫无血色的脸上仍是笑着。
  孝颜推我坐在床沿,又给胤禛搬了个绣墩就走了。我拉过搭在被子外的手想要抚摸,偏偏用足了力道觉不出疼。
  他还是笑,对着我笑,对着胤禛笑,嘴一张,我的泪差点掉下来。
  “是何国宗去的么?”
  胤禛将绣墩挪到床头,半弯了身子与他平视,点头应道:“是,已然去了,放心。”
  男人间是这样吧,没有千言万语,眼神交汇,足矣。
  他的状况比我以为的要好,说了几句仍是会累,半阖着眼眸像是睡了,过一会又努力睁开对着我说:“回吧,你在这儿我没法睡。”
  我不敢委屈,小声回嘴,“我没出声。”
  “没出声也睡不了,先回去,赶明儿个我去看你。”
  点头起身,余光扫见胤禛在他肩头拍了拍,就像平日分别时,没甚两样。
  偌大的亲王府一片寂静,行来往去的下人恍如未见,径直出了府门。
  胤禛握着我的手几乎揉到骨头,我看着帘子外的街景匆匆倒退,马蹄、车轮、扬鞭声混成一股。从未有此一刻,我渴望回到最初,未曾来到这里之前。如果可以,我不遇到胤禛,如果可以,我们活在上一世,如果……可以。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展笑意是胤禛的皇后,展笑言是他的柱石贤弟,近四十年光景哪里挥得去,更由不得重来。
  他不悔,我便不悔。
  欠他的,融入骨血,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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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两日,胤禛想要安排胤祥到园子里静养,他没见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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