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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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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亮了,空气中的湿气越积越浓,窗上结了晶莹的露珠,我用手指轻轻碰触,啪的一声四散开,溅起无数的细水花,落在我的手背上。仰头去看,细密的雨丝已在天空飘成水雾,害我以为错按了某处隐密的机关,竟然唤出天雨来。
  连绵的雨声里响起开门的声音,不知是哪院哪屋传来的,随之响起的还有我的院门,叩得很轻,却容易分辨。
  看见解语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系着盘扣快步跑过去,再向我的方向走过来时,脸色很是尴尬,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披着衣服走到外间,眉妩已和解语站在门内,两个丫头脸上都有些白,同样苍白的还有解语手上那两块缎布,闪耀着红色,沾了些许雨滴,缓缓洇成渐浅的红色落花。
  这个……我脑子里嗡了一声勉强站好,呐呐地问,“送哪儿去?”
  德妃?康熙?还是谁?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是不是要离京去塞外了,哪天走?还有谁管这事儿?我想了半天,才记起十几年前宋氏进门时,貌似也给我送过此物,交给我好像是对的。
  当时的我是什么心情?好像没有反应吧,那时的我根本不把那个男人当成是自己的,只觉得这种东西很bt,奇怪古人竟然喜欢这样残缺的美感。
  现如今,却是别样滋味在心头了。
  “收起来吧。”我转身往内室走,眉妩跟上来扶住,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挤出一丝笑声道:“瞧你那脸儿白的,快去接着睡吧,我也累了,晚些再来叫我。”
  头才贴到枕头困意竟猛地袭上来,我将被子盖住头脸,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似乎听见院门房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似乎听见解语和眉妩话,掺杂着男人的声音。
  头像被车子撵过,嗡嗡作响,又像是有人拿着锤子正不停敲打我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我努力劝着自己,睡吧,睡着就好了,一切都会好。头痛感丝毫未减,身上开始变得热烫,却瑟瑟发抖。我抱着被子包住自己,似乎听见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想要咬紧却使不上一力气。
  笑吧,我就是想笑,笑自己不止没有进步,反而倒退成了当年的兰思。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一也不在乎,却让自己独守在房里坐了一夜,害自己生病。若是让人知道,该怎样笑话我?长子早夭,未及一年时间四爷再娶两位格格,同日进门一夜宠幸,嫡福晋把自己气得病倒了……
  怎样的笑话。
  攥紧蒙在脸上的被子,声的哭,想起外间的眉妩忙收了声,胡乱抹着眼泪。
  我听见熟悉的叹气声,全身僵住不敢再动,却瞬间被人隔着被子抱住。
  “你若是昨晚哭给我看,我也不会让他们送那些东西来气你。我不许你笑,不想看到你那样的笑。”
  熟悉的声音透过被子,一钻进我热烫的耳中,是他么?
  “我知道,弘晖走了,你一直都不开心,把所有事都压在心里。以前我不话,你会每天变着法儿的逗我话逗我笑,现在,你竟变得比我还……你,把心里的话都出来,有我,我一直都在,不管你是高兴还是伤心,我都陪着你。”
  那个声音仍在继续,缓慢却清晰,似乎瞬间赶走了所有的杂音,只能专注于他。
  “我知道,你怨我,怨我跟着皇阿玛走了,留你和弘晖在家里,害得弘……”
  “不是。”我用尽力气攥住被子打断他的话,却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不……是……”
  被子被人从我手中抽走,眼睛酸疼得睁不开,温热的手掌贴在我脸上,只轻轻碰了下便离开,很快又覆在我额头。
  “眉妩,叫高无庸去请太医,快。”
  我不记得还听到什么,脑子里耳中又开始嗡嗡乱响,像是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哥的笑,弘晖的笑,很快换成胤祥的皱眉摇头,和胤禛的无声叹息,所有一切交错闪过。所有的记忆,快乐哀伤一一重现,像是黑白胶片,循环播放。我远远地看着,伸长了手臂,谁也抓不住。
  “福晋,您……好好地睡一会儿吧,眉妩求您了。”
  这个声音,熟悉,似乎在我转世之后,迎接我的第一个人便是她。这么多年了一直守在我身边,人长大了声音成熟了,却从未走远。看来能让我轻易抓住的,只有眉妩。
  “你别哭了!”
  哦……这个声音也很熟悉,这种语气,只有解语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又清楚听见解语那惯有的快言快语,“福晋都这样了,你哭有什么用,先把福晋扶起来,喂药。”
  我想象得出解语那凶巴巴的样子,心里笑着,已被人托着脖颈靠在某处,柔软,淡淡的馨香,该是眉妩吧。
  苦……却能忍受。经历过与父母的两次死别,又经历了与弘晖的生离,再苦的滋味,都能接受。
  眉妩的声音像贴在我耳边,很轻柔,像是在哄不开心的红挽,“福晋,苏太医了,您这是劳累过度又受了寒凉,没有大碍。现在,您把药吃了,再好好睡上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我想应她一声,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明明她们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换成自己,竟然没有半动静。
  “福晋醒了?能听见解语话么?”
  我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轻着头,努力睁开眼睛,恍惚看见解语开心的笑脸,“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您等着,奴婢给您叫四爷去。”
  我别去,她仍是放下药碗转身跑走,眉妩探过头惊讶的看着我,急声唤着解语。
  看着傻在面前的两个丫头,我知道自己失声了,什么也不出来,所以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眉妩的眼泪又流下来,解语却摇头笑着,“没事的,不会有事,这是福晋您自己给叫的,把嗓子喊哑了,叫了一天一夜,哪有不哑的。奴婢这就去回四爷,再请苏太医来看,指定没事儿。”
  我喊什么了?
  解语仍是跑走了,脚步有些踉跄。眉妩声的解释,“您昏睡着还不停地叫大阿哥的名字,还叫四爷,还……还……”
  我张着嘴无声问着,听见眉妩为难的:“还叫咱原先府里的大爷来着。”
  什么府,什么大爷?我猛地反应过来,以嘴型出一个字,“哥?”
  眉妩低头了,我还没被自己吓着,已看见大步走进来的胤禛,甩了袍摆坐在床边,双手抓在我肩上。
  眉妩放开扶着我的手,无声退到一旁,胤禛盯着我像是试探地轻声着,“醒了?”
  我攥着身上的被子头,看到他面上已有些急,眉头皱起墨黑的瞳孔猛地紧缩,“话。”

☆、126。千召万唤Ⅱ

  暴瘖?
  我曾经在现代时也常会因春秋换季而偶尔失声,只要一个星期自然痊愈,却从未听哪位大夫过这两个字,到了这大清朝竟然患上?
  苏太医当时是怎么的?
  外感风寒又受燥热之邪,再加上心中郁结难解,导致肝郁气滞。
  胤禛当时的脸色很不好,死盯着一身水气的苏太医,那副样子让我很担心。苏太医却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再转向我时脸色变得严肃又认真,声音清晰有力,我仍记得他的话。
  “福晋,您的病并非顽疾,苏某开两个方子,每日煎好了药送过来,您需按时饮下。只是,苏某斗胆劝上一句,凡事想开些,若是心里不痛快,或或做发泄出来。为医者开方下药,只能治些病症表象,所谓治标还需治本,您的病是在心里,世间灵药只有自己。”
  听他所言倒不像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这个老苏太医也挺有意思,难怪苏那个性子,原来是遗传的。只是他这个爹年纪大了,被尘世或皇宫磨练得多,竟把本性给掩盖住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我的心药,又上哪儿讨去。我能么?
  胤禛没有再去哪个房间,总是安静地坐在我床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很多情绪,却一句话也不。只有在要出府的时候,才会取过纸笔写下一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不要胡思乱想”,或是“我很快回来,你睡一会儿”,再或是“药有些苦,你忍忍”,诸如此类,竟也让我攒了一摞。我仍是把它们塞在枕下,他却不再去翻动,也不再拿出来取笑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我的病会好,我们却已经习惯了这样不话的日子,即使他要什么也总是以笔代口。我看着那些漂亮的字迹,眼睛没有再酸涩湿润,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我那藏了一肚子的秘密,总想对他大声的喊出来,却只能隐忍着。我试图把它写在纸上,却总是写了又撕,撕掉再写,直到放弃。我想,还是等到能再开口话的那天吧,我一定要亲口给他听,告诉他弘晖还活着,他很好,他很想他的阿玛。
  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阴雨连绵终是放了晴,我侧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那只闹过春的白猫,此时正懒洋洋地仰躺在我脚边晒着太阳。红挽蹲在地上一下下抚着它的长毛,学着它夜里的惨叫声,弘晚坐在一旁的桌边写着字,平静得像是什么也听不到。
  府里确实很安静,除了红挽的笑声嗷嗷声,还有弘晚的笔落在纸上的细微声,其它什么也没有,就连猫狗都乖,像是整座贝勒府只有我们几个人。
  我换了姿势仰躺着,闭上眼睛晕晕欲睡,每次喝了苏太医送的药,总是觉得困乏,不知是药效的关系,还是让夏打盹给闹的。
  身上一动,我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站的姐弟二人,两只手正抓着一条轻薄的锦被,轻悄悄地往上拉扯。我坐起来拉过他们揽在身边,笑着谢谢,虽然仍是听不见,却看见他们摇头,两张相似的脸上都是笑,弘晚也在笑。
  这样的日子还是很好的,儿女绕膝,安静舒适。
  胤禛迈进院门的时候,正看见我们三个在笑,总是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些,站在门口眯眼看着我们。
  红挽跑着凑过去,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返回来,稚嫩的童音总是那么好听,“阿玛,额娘很乖,喝了药,快要睡着了。”
  弘晚低着头,叫了声“阿玛”,手仍在我掌心里,微微一动。我忙松开,他却转手又拉住我,唇角一挑笑得真实,“额娘睡吧,儿子和阿玛姐姐都在这儿,一会儿您醒了,睁开眼就能看见我们。”
  弘晚,也是我的儿子,一个越来越像弘晖的儿子。老天已经给了我一个可爱体贴的弘晖,在他无奈离开后,居然还要再补给我一个,真实得让我感觉承受不起。
  我看到胤禛蹲在我身边,拉着红挽的手平贴在我腿上,温热透过锦缎丝丝渗入皮肤。薄唇微微弯起,声音温和低沉,像是晒在我身上的阳光一样暖,“睡吧,难得出了太阳,你喜欢。”
  我的世界好像这难得的晴天一样,瞬间赶走了之前的潮湿阴霾,阳光直照到心里。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儿女,还有远在杭州那个乖巧懂事的弘晖,他们都希望我好起来。他们也会伤心难过,却因为我的决定一起忍着莫大的伤痛,仍反过来安慰照顾我的情绪。
  我笑着头闭上眼睛,四张带笑的脸孔印在心底。这个夏日还很长,快到六月了,那个远在塞外的胤祥,也该回来了吧。
  ~~~
  快要五岁的弘晚开始跟着师傅正式念书,每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跟着胤禛的作息出现在院子里。红挽的手指纤细修长,看她跟着眉妩如意学习女红,跟着解语练习抚琴,我才知道原来这样的女孩子就要接受古代的女性教育。
  起来古今大同,我五岁的时候都已经是一年级的崩豆儿了,虽然爸爸不在了,我也会哭,但有妈妈和哥哥的关爱,仍是健康长大。他们,也该如此,我不能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纠结中。给他们一份完整的母爱,是我应该做的。
  我拿出学习的态度,陪着红抚坐在古筝旁,听解语细细讲解。指尖触在弦上,叮咚一响,让我觉得很神奇。
  没过两天,胤禛抱了一把古筝放在我房里,他不像解语一样每处必,只是安静地握着我的手,在上面随弦而抚。时而婉转缠绵,时而壮烈激昂,每响起一个琴音,我就像是听到他了一句,心里莫名的温暖感动。
  面前的古筝在我的指下,随着他的手指,流溢出不同的悠扬曲调。我却想,在他的调。教下,我不可能学会任何东西。因为我常常双眼发直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覆在我掌上,或是偏过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直到室内早就一片安静,直到他的唇轻柔地贴在我额头,才会缓过神来。
  六月初六这天,府里的气氛不同寻常,处处飘散着静谧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紧绷着,不敢话不敢笑。
  我知道,这一天是弘晖的周年忌,却也是红挽姐弟的五岁生日,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我带着眉妩进了厨房,做了一桌的吃食,外加一个大大的寿桃。
  胤禛迈进饭厅的时候,身后竟然跟着一个月没见到的胤祥,见到我脸上的笑,两个人都惊讶的看着我。
  我示意他们坐下,拉过姐弟二人的手,要他们用刀子切开那个碟子大的红色寿桃。当看到从里面露出来的五个寿桃时,红挽的脸上溢满了笑,弘晚摸着其中一个看向一分为二的大寿桃壳子。
  胤祥的笑声响在厅里,略显低沉,他的手抚在红挽柔软的发丝上,对她和弘晚笑着:“这才几年工夫,你们两个都五岁了,当年十三叔也五岁,也是你们额娘做了这样一桌子菜。”
  红挽扬着脸看他,眼睛眨啊眨的,攥着胤祥的袖口娇娇地笑,“十三叔的礼物呢?”
  胤祥低声笑着,从袖袋里抽出两块的翠绿玉佩,提在手里垂下来,被阳光一照更是像要滴出水来,分别刻出两个孩子的名字。我看着他将玉佩递到姐弟二人手里,笑着对红挽轻叹,“你怎么跟你额娘一个样儿。”
  红挽晃着那抹绿色挨到我身边,我伸手接过帮她系在脖子上,大很合适,衬着她粉色的衣服,显得更是青翠。胤禛从我身边的椅中站起来,走到弘晚身边弯下腰,将他那一块系在了腰带上,轻轻抚着他的头看向胤祥,眼中也染了些笑意,只是嘴角仍是抿着。
  红挽围着桌子将寿桃分到我们手中,却看着自己手里的发呆,愣了会儿才放在空余的碗里,轻声着,“这个挽儿留给哥哥吃。”
  我扫到胤禛捏着寿桃的手僵了下,正向我看过来,我忙握住他的手看着红挽摇头笑笑,将自己手中的寿桃塞到她手中,“挽儿最乖了,这个给你,额娘和阿玛吃一个。”
  “你!”
  我的胳膊被胤禛用力抓住,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寿桃几乎被他捏到变形。红挽姐弟张着嘴直盯着我,胤祥也圆睁着双眼看过来。只有站在旁边伺候的眉妩三人掩着嘴在笑。
  我伸手接过那个可怜的寿桃,笑着看他,微扬了头开心地:“我什么?我的病前两天就好了,已经可以话了。只是,今儿是孩子的生辰,所以……要留到现在逗他们两个开心。”
  胤禛猛地站起来立在我身边,按着我的头贴在他腰腹上,手掌揉着我的头发。
  我的脸埋在他身上,听见红挽欢快的笑声,“好啊,额娘会话了,挽儿最喜欢听额娘话,还要额娘唱歌给挽儿听。”
  弘晚的声音也有明显的笑意,只是声音仍旧平稳,“你别闹,额娘才好,不能唱歌,还要休息。”
  又听到胤祥终于放松发自心底的笑声,劝着两个孩子坐好吃饭。
  我们没有人再提弘晖,却把那只碗盛得满满。我知道,在他们心里,弘晖总是最重要的存在,不是挂在嘴边,而是刻在心底,我们都是。
  胤禛揽着我走到弘晖房里,看到撤了香烛的桌面,眼中立时冷起来。我向采依使了眼色,待她退出去关了房门,才再看向那个咬紧下颌的父亲。
  拉着他走进内室,没等我开口,他已弯身坐在弘晖的床上,手指轻轻抚着枕头,夜晚,听得见咝咝的摩擦声。
  我蹲在床边将头倚在他膝头,伸手覆住他贴在枕上的手掌,满心的情绪想要释放,化成极轻的一声,“胤禛,谢谢你。”
  枕上的手定住,我感觉得到它开始泛凉,脸在他腿上轻轻蹭着,继续道:“我真的,真的谢谢你。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不管我开心还是伤心,你都在。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从来没有。弘晖,也没有。”
  胤禛的手贴在我脑后,指尖滑过我头,轻柔地抚着,一下下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过来,“你们该怨我的,我让你信我,我弘晖不会有事,可是我的话,都没有做到。我甚至在弘晖……都没能陪在他身边。”
  “胤禛。”我仰起头看见他眼中的伤痛,心里像是针扎一样,拉过枕上那只手掌贴在自己心口处,“不是这样,不是你的错,你是最好的阿玛,在我心里在弘晖心里,在红挽姐弟心里,你都是。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弘晖,是我害你们伤心难过。你……我不求你原谅,也不需要你理解,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会让你很难相信,可是,你信我。”
  我跪坐在他腿边,努力让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表情一变再变。我不知道我的话他有没有听清楚,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在什么,我只是努力地把弘晖的事告诉他,就像告诉他皇阿玛那样。
  胤禛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我就靠坐在他腿边。将压在心底的话全部出来,人变得瞬间轻松,哪怕他会愤怒,会从此再也不理我,我也觉得心里有了难得的平静。
  蜡烛燃尽,室内一片漆黑,银白色的月光洒进房间,照得他如虚如幻。我仰着头一直看着他,像是怕他会随时消失一样,脖子酸痛,却不想动也无法再动。
  我不敢问他是否怨我,或是恨我,因为我知道他对弘晖的喜爱不是一。他曾经那样骄傲的我们有嫡长子就够了,那副神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是我却让他们父子远隔两地,何止吴越。所以,即使他再怎样对我发脾气,哪怕休了我,我也能够理解,并且毫无怨言全部接受。
  直到窗外的月光变成桔色,变成金色,暖暖地照进来,像是入了定的胤禛终于发出一声长叹,我听见他喉咙深处溢出的一个“好”。
  坐了一夜,这就是他的反应?
  我高估了弘晖在他心里的位置?
  或是,他被我的话吓傻了?

☆、127。浪静风恬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分,在地上坐了一夜的我腰酸背疼腿抽筋,全身僵硬根本动不了。胤禛仍是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除了那声好再无其它。
  我们两个对视着,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就这样安静的相互望着。
  眉妩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打破了宁静。“四爷,高公公十三爷来了,此时正在前厅等您。”
  胤禛的眉头动了一下,双手撑在腿上站起来,仍是看着我。我听见他喉咙里嗯了一声,直到眉妩的脚步声走远了,他才弯下腰抱起我,走回我的房间将我放在床上。
  我心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敢放开也不敢用力拉扯,就那样看着他充了血丝的眼睛。
  “你先睡会儿,我去看看。”胤禛握着我的手从他胸前轻轻拉下来,又扯了薄被盖在我身上,见我仍攥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才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手掌缓缓贴上我额头,身子俯下来与我平视,“你病才好,需要休息,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我知道胤祥在等他,可是在这个时候,怎么也放不开手,总觉得他这样的低声细语都是假象,只为了从我手中快速逃走,转瞬消失。又觉得他很难做,如果换成昨天那个哑福晋,不准他一气之下就向他爹请旨,把我给休了落个轻松,现如今……哦,好吧,我承认自己犯了双重欺君罪,即使是个健康人种了,他还是可以一做二休。
  他的手指从我手中抽走,站起来走出门去,我一个字也不敢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了。
  现在的我变回了一个没有秘密的人,却再找不回昨夜的轻松平静。胤祥来做什么我不知道,亦无从猜起,毕竟朝上的事他们两个都不对我。看着窗外的院子,除了热烈的阳光,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红挽的笑声和认真练习的琴声都听不到。
  睡吧,睡醒了才有精神,不管狂风暴雨还是烈日骄阳,我都能好好应对,就算被赶出府门,至少还有力气自己走出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无边夜色,连颗星星都看不见,更别什么明月弯弯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竟觉得有些恐怖,悲凉感猛地侵占全身。胡乱掀着薄被坐起来,腿上撞到什么东西,疼得我还没叫出来,就听到一声闷哼。
  “去哪儿?”
  手被准确无误地抓住,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仍是一片漆黑,却明显感觉到不属于我的存在感。不敢相信,张了嘴却叫不出口,怕是我做梦,哪怕轻轻叫上一声,他就又会消失不见。
  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手上仍握有他的温热。
  手上猛地一紧,很快被松开,我急得想要去抓,那手掌已经贴在我脖子后面,激得我一个机灵,脸上已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略显急促的呼吸,“话。”
  “什么?”
  额头被他抵住,能感觉到他直挺的鼻梁蹭着我的,良久,才听到一声轻叹,“没事。”
  我明白,这声没事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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