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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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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颐迟疑一会儿,道:“公公不妨直言?”
“我有一言要问公主,”拂煦道,“几日以前,公主可想过自己会拥有如今的地位?”
刘颐摇摇头:“不曾。”别说是想到要成为公主了,便是自家阿父受到新皇赏识、将个有名无实的奉川侯头衔落到实处上,她也只敢偶尔做做梦罢了。
拂煦又道:“我又有一言要问公主,今日以前,公主可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百官重臣面前,为着万千人的性命、天子家的荣辱而慷慨激昂?”
刘颐不禁又摇摇头:“不曾。”甫一入宫,她便受到了游魂阿弟的一番惊吓,紧接着便遇到了这些事情……这一桩一桩地下来,虽则是在为阿父分忧,可是这忧分到现在,便是她自己也还觉得糊涂着呢。
拂煦脸上便现出微微的笑容来:“那么,若是有天奴婢在皇帝分下的朱批上发现了公主的字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诧异的。”
刘颐顿时骇然,后退了一步:“……公公这是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奴婢虽然只服侍了陛下几日,可是这一把昏花的老眼,自认看人还是清楚着的。”拂煦却是神态安详,丝毫不避讳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公主龙章凤姿,举止有度,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十五年来长于乡野,一朝面对着文武百官,却能够应对得体,若非冥冥中有神襄助,便定是天资使然。老奴是从成帝时候过来的,见证过辅国孟川长公主的荣威,如今斗胆一言,殿下却是有些肖似着孟川长公主的。”
刘颐又是惊讶又是愠怒,心里只觉得拂煦说这话很是不对,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大汉向来颇重女子地位,而公主作为天家血脉,自然是有资格去参政的……拂煦如今把孟川公主搬了出来,便是她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也不好再拿自己的女儿身份做借口了。
刘颉小小年纪,不明白拂煦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明白地看见了阿姐脸上的为难神色,立刻便说道:“你这个老太监,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肖似不肖似的,我阿姐便是我阿姐,她爱做什么就是什么,阿父不管、阿母管不着、我也不会管,你倒是管闲事干什么呢?”
他话说得鲁莽,脸上横眉竖目的,显然是对拂煦十分看不惯。拂煦脸上却露出笑容,连连道:“皇子殿下说得对,奴婢就是在管闲事。只是公主自个儿不乐意,也没人管得了她的。”
刘颐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想了想,淡淡地道:“公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不能苟同。我没学过什么大道理,却有一句话想对公公说。有道是人各有志,这朝堂固然十分令人向往,可是我志不在此,一心只想抚养幼弟安稳长大,公公又何须多说呢?”
拂煦摇摇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叹了口气,道:“公主说得也有道理,是奴婢太过未雨绸缪了些。”
未雨绸缪?绸缪些什么?刘颐的眉头不禁又皱了皱,初见时对拂煦产生的好感于此时又消失不见。拂煦虽然摆出一副要和她交好的模样,话却着实太多了些,而且都说得那样古怪……瑶川夫人八面玲珑,由她在旁周旋,刘颐不用担心阿父会和朝臣相处出什么问题;可是一样被刘盼所倚重的拂煦,却是一副有城府、有心计又工于言辞的模样……
她心里涌现出淡淡的不喜,没滋没味地又谈了几句,看见刘盼已渐入佳境,青杳又在对她使着眼色,便借故带着刘颉从前朝离开了。
她却未曾看到,在她转身以后,瑶川夫人隔着诸位大臣,遥遥地与拂煦交换了一个眼色。
☆、第三十四章
前朝的一应事宜,历来是对后宫无甚影响的。无论这中原大地是谁主天下、也无论那把高踞金銮殿的龙椅上坐着的究竟是谁,后宫里来来去去的那些人,总都是一成不变的。谁是皇帝,她们就侍奉谁,这世间所通行的“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在皇宫中是行不通的。
宫廷之中是不存在秘密的。张常侍一进宫,吴川王谋反的事情便在宫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这消息传的快,一阵风似的席卷了整个咸阳宫。宫婢们只将它当作个趣闻讲,说完以后,便也各自抛到了脑后——在椒房殿中快活了好几天的刘徐氏却没办法把这当作耳旁一阵风,刚一听见,便失态地抓|住了小宫女的手臂,惊骇道:“你说什么?吴川王竟谋反了!”
“可不是嘛。”因着刘徐氏是被两名宫婢押进来的,刘盼这两天态度又不冷不热,不说自己踏进椒房殿了,就是连身边宫女都未来过——倒是听说常常派身边女官青杳去照拂一双儿女的,那玉藻宫可还在椒房殿后面,怎么就没见青杳顺路进来问安过?
为人奴婢的除去一样对主子忠心,余下的便都是捧高踩低了。刘徐氏自己沉浸在皇后的美梦中,却没见着身边宫女皆不买账,待她的态度轻慢又随便,不像是对皇后,倒像是对一位厨娘。
那被她抓|住手臂的宫女脸上笑吟吟的,面上倒还有几分恭敬,说起话来却很不客气:“娘娘且不用心急,吴川王殿下谋反,对娘娘却是无有什么大碍的。这几日可是满宫里都听说过了,娘娘家里手眼通天,不知从何得知了吴川王殿下将是太弟的事儿,告诉了当今,倒是让陛下抢了先机。娘娘既能做了初一,又何妨再做一次十五?吴川王殿下有何计划,娘娘信口拈来,告诉了陛下,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一干小宫女听见了这话,俱都悄悄掩口笑了起来。刘徐氏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胡说!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那宫女只是笑:“满宫里都知道是娘娘|亲口说的,娘娘又何必掩饰?听说陛下将将升了朝,倒是暂时无暇来问娘娘了,等到散朝了,许是就要来同娘娘讨主意了呢!”
小宫女们又笑了起来,全然不把刘徐氏放在眼里。刘徐氏家里虽有几个使唤的奴婢,可是自打进宫以来,她眼里见着的每一位宫女似乎都比她容貌秀丽、举止文雅,倒让她隐隐间自卑起来,此刻就算是气得七窍生烟,却也不敢发作什么,只好气咻咻地回房间去了。
刘徐氏虽为人粗鄙,没什么见识,小聪明却是从来不缺的。她生怕刘盼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以后当真把自己休了,这几日里是不遗余力地宣扬着自己在刘盼登基一事上的“功劳”。宣扬之余,未免也有些夸大其实,只是正所谓三人成虎,若是整个宫里的人都认同了她编的谎话,便是刘盼勃然大怒,又能将自己怎样?
她盘算得倒好,却偏偏没有料到会有人谋反;谋反倒也罢了,偏偏那造反的人就是吴川王!这简直是明晃晃的一个耳光当头打在刘徐氏脸上,教她一阵的头晕眼花。吴川王会谋反?他怎么会谋反呢!
此前她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如今却隐隐间惶恐起来。吴川王的能耐,她是听自己阿弟说过的。掌管着吴川这样一个大郡,为人素来有贤德之名,许多能人异士都不远千里地前去投奔,连自家郎君刘盼,也是因着常去吴川王那里打秋风才勉力撑起奉川侯颜面的。旁的什么王啊侯的她不晓得,她只知道吴川王与奉川侯相较,奉川侯绝无胜算!
她又急又慌,在屋里转了半晌,想了半天,最后竟怨起刘盼来——怨他被吴川王接济多年,竟然忘恩负义,抢了他王兄的帝位。若非如此,吴川王早就做了皇帝,而她郎君为新皇赏识,荣华富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又何必弄出这么一场不是来,福气没享几天,性命却是要没了!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便觉得自己想得再对也没有了。刘盼是抢了他王兄的帝位,所以才有了这一遭祸事——可若是,若是他虔心认了错,把皇帝位子还回去了呢?
刘徐氏心怦怦跳着,却没想好该如何说服刘盼。她虽是刘盼的妻子,在他面前却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如今若是贸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没准等不及她开口,他便要拿起皇帝的威风来,用这几日的谣言治她的罪了。想了想,却还是瑶川夫人、青杳说话十分有用,可是偏偏她一入宫就与这两人交恶了,如今更不知该如何联络她们,又怎么说服她们为自己说话呢?
忽然有宫女进来,问她要不要传膳。刘徐氏应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是还有刘颐吗?刘颐是家中长女,地位本就不同,和刘盼爷俩相依为命了十年,情分更是大不一样……由她开口说话,刘盼必是要考虑一二的。
她此时倒是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处心积虑想除掉刘颐的,满心里只觉得自己的决定干系着一家人的生死富贵,端的是高瞻远瞩、谋略无双,那刘颐若是还有点脑子,便该知道要乖乖听她这阿母的话,好好说服刘盼,一家人同享富贵。两人之前虽有些龃龉,可是在性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一时间心中有了计议,便叫宫女请刘颐姐弟过来,一同用膳。
传膳的宫女不禁侧目,暗中怀疑她是如何知道刘颐今日在百官面前大逞威风、在宫中威望一时盛起的。不过她既如此“懂事”,晓得要同皇帝的唯一一对儿女修复关系,宫女便也乐得行个方便。一边姐妹们便商量着派人去请了刘颐,一边便去了御厨房,临时换了平日里端给刘徐氏的宫女菜肴,变成了公主冶宴的规格。
刘颐姐弟从朝堂出来,刚好是正午时分,姐弟两人均已饥肠辘辘,便立刻登车回了玉藻宫。他们刚一进门,青杳便紧随其后地踏了进来,张口便笑盈盈地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殿下今日可逞了好大的威风!”
刘颐不禁笑道:“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青杳笑道:“看来不独奴婢一个是聪明人呢!”
玉藻宫中服侍的宫女看着刘颐的目光也大不相同了。此前她们虽然带着些恭敬,面上也都做得完备,可是打量刘颐的目光中却仍然不以为意,总将刘颐当成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待。如今一听说她竟在朝中百官大臣面前慷慨激昂了一番,还凭着一张利口说服了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顿时生出了敬仰之心,只觉得人不可貌相,这村姑竟也有这般能耐!而宫中向来踩低碰高,刘颐来了这么一手,俨然是有孟川公主的风范,在宫里想是再无人敢小瞧了的,一时间都有些与有荣焉的感慨。
听见青杳的话,她们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一起,整齐地对刘颐道了喜。管膳食的宫女更是上前讨巧,问刘颐今日是想个什么口味,就算是海底龙王的桌上肴,她也要勒着御膳房师傅的脖子给做出来。
这阵仗倒是让刘颐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一声,平平道:“说这些做什么?国家有难,藩王谋反,怎么反倒成了我的喜事了?快别说这些了。”
巧嘴便凑趣道:“谁说不是喜呢?有陛下、公主、皇子在,国朝必是会安稳无忧的,日后还有的是福气呢!”
刘颉冷不丁被提了这么一句,倒是比刘颐还要不好意思,嘟囔着:“怎么还有我的事?我是跟着阿姐享福的!”
一干人便又笑了起来,气氛轻松愉快。方才的传膳宫女道:“我去让他们整治一桌好菜来!”便向外走去。
她刚走到门槛,却迎面撞上了刘徐氏派来的宫女。那宫女瞧她服饰,就知道她是个传膳的,便伸手拦住了,一同进了屋内,禀报了自己的来意。
刘颐顿时诧异起来:“阿母请我过去用膳?”刘徐氏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与青杳对视一眼,彼此都想到了之前传播宫中的流言……
看样子,这一遭,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第三十五章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大抵就是刘盼与刘徐氏这一对夫妻了。
饶是刘颐再觉得自家阿父有千好万好,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刘盼为人懦弱,刘徐氏便欺软怕硬;刘盼色厉内荏,刘徐氏便是狐假虎威;刘盼不善言辞,刘徐氏便歪理一堆;刘盼总守着所谓“君子之道”,却又无法彻底贯行,刘徐氏便总露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晚娘面孔,却又畏惧着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刘盼与刘徐氏,骨子里是很有些相似处的。而刘颐所厌恶着的,恰恰也就是这点相似——这无非是在提醒着她,自己所敬爱的阿父与自己所厌憎的继母其实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只是内外表现得截然相反罢了。
刘徐氏与刘颐一向不和,入宫之后更是未曾见面,如今忽而接到这种邀请,要么便是居心叵测,要么便是有事相求。刘颐倒宁愿相信她是居心叵测,却又心里清楚,刘徐氏还不至于蠢到连人眼色都不会看的地步;可若是后者,这事便显得有些复杂了……
她必是听说了吴川王的消息,才仓促间提出了对刘颐的宴请。在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阿母心里,她刘颐竟成了如今唯一一根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刘颐又是诧异,又自觉好笑。以刘徐氏的性子,想必已准备好了一套大道理,不但可以用来说服刘颐,让刘颐觉得自己不去答应她的要求才是十恶不赦,又能用来说服自己,从本心里就把自己摆在了深谋远虑、凛然大义的位置上。这种把戏,近一年里她已见得多了,如今也早已有了应对的方案。刘徐氏要请她帮忙,她也刚好要和刘徐氏算一笔账呢!
青杳吩咐宫女们散了,走上前来:“殿下果真要去娘娘那里?”
她并没有用“皇后”的称呼,而是直呼娘娘。这宫里凡是皇帝的女人,谁又不能被称为娘娘?刘颐虽然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分别,却听得出青杳语气中的淡淡不屑,便不由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不然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放任刘徐氏在那里弄风弄雨的,到最后祸及了他人。
想起今天早晨所见到的,刘颐心中又是一阵酸涩。阿父的皇帝位置,想来并没有那么妥当……她没有见过先帝是什么样的,却在戏文里无数次听说过所谓皇帝威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阿父的愤怒却没有谁去理会……
她心中原本还留着对皇宫、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今日所见,却将她的期冀全数打碎,一切都化为泡影。阿父的皇帝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扬眉吐气,反倒要比从前奉承吴川王时更加辛苦、更加地小心翼翼;朝中大臣们并不像戏文里传唱得那么贤明,反倒在危难尚未临头的时候就乱了阵脚,甚至不如她一个没读过书的女人来得冷静;明明吴川王已经谋逆,局势已在风雨飘摇,玉藻宫里的宫人们却还因为她的一次出风头而欢欣鼓舞着,争相向前道贺……
从南乡到元都,从村姑变公主,刘颐原以为自己已迎来了飞黄腾达的造化,如今却陡然发现,一切其实都没有过什么改变,皇宫、前朝、百官大臣……不过都是换了张文雅面皮的村人们罢了。
她心里似乎有所了悟,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那念头隐隐约约地从心里掠过,又倏忽间消失不见。刘颐吐了口气,把自家阿弟抱了起来。
青杳正说着自己的看法,劝刘颐先去派人禀告刘盼,免得发生什么事情不好收场,便看见了她的举动,骇了一跳:“殿下!”
巧嘴刚刚捧茶进来,也是魂飞魄散:“殿下!殿下快快放下皇子!嗳哟,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青杳立时瞪了她一眼,巧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低下了头。刘颐道:“不妨事。”她轻松地举起刘颉,在自己瘦棱棱的臂间颠了颠,微笑起来:“阿颉最近可是饿得瘦了,去阿母那里用餐的时候,可要吃一顿饱的才行。”
刘颉茫然:“阿颉每餐都吃得很饱!”
青杳与巧嘴两人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刘颉那胖墩墩的小身子在刘颉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手臂间格外危险,却又拿不准刘颐的力气,不知道该不该阻拦。而刘颐举了一会儿,胳膊也有些酸了,便将阿弟又放了下来:“吃得饱还不行,你得吃得让阿母心疼,知道了么?”
刘颉向来聪颖,听见阿姐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高兴地道:“阿母只要瞧见我香喷喷地吃东西,就会足够心疼了,阿姐放心便是!”
刘颐满意地点了点头。刘徐氏向来有个怪癖,让刘颐迄今都觉得无法理解。她与刘盼定亲有数年,嫁进刘家来也有一年,膝下既无儿女、也未曾有过孕信,却能将刘颉视作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仿佛刘颉未来必定会与她所出儿女争夺家产一般。刘颉穿的每一尺布、吃的每一粒米,都能让她心疼个半天,总像是他如今使用的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以后她自己儿子的一般。这种可笑的思维,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而来……莫说是只要有刘颉在,刘徐氏子女未来所得的必定有限,便是刘徐氏丧心病狂地想对刘颉下手,可也得先问问她这个做阿姐的同不同意呢!
刘颐可不知道刘徐氏在未嫁前就蓄谋着要把她早早的嫁出去,只是因为刘盼的几番推诿才没有成功;就算是知道了,那也没有什么,横竖她立志要做守灶女,便是如今成了公主,不看着自家阿弟安安稳稳地长大,不看着阿父含笑合上双眼,她也是不会安心嫁人的!
——游魂阿弟不也说了么,她是因为嫁了人,才会不要他的……呸呸!什么不要他?阿颉是她放在心尖上疼宠的阿弟,一辈子都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见不着影子的所谓夫婿不见他?……总之,阿弟做了皇帝,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七十岁,这在刘颐看来,便是比什么都重要。
刘徐氏乐意蹦跶多就蹦跶多久,再蠢也没有关系——因为她蹦跶再久,也终究只是个失败者!
青杳告辞回了太极宫,刘颐想了想,便命巧嘴跟上,带着阿弟去了仅有一墙之隔的椒房殿。椒房殿却不愧为皇后的居所,虽只占了个“颠”名,却比有着宫名的玉藻宫大上了不知多少倍,也华丽了不知多少倍。宫人四处走动,人烟不歇,穿着、气色,也与别宫之人大不相同。她们大多没有姣好的相貌,气质却都十分出色,宛然一个又一个容色不佳的青杳,规矩素养可见一斑。
刘颐心里羡慕,却不知道这些皇后宫里伺候的宫人都是曾在太极宫中侍候过、又因为种种原因被调出来的,才会拥有这般不凡的气质。表面上这宫里气氛十分平和,暗地里却是波涛诡谲,彼此心里都带着些不忿的心情。凭什么青杳等人便能一飞冲天,不但被先帝看重、还能被当今信任?凭什么她们就要被发配到这么个不知何时才会有正主儿的宫殿里,去侍候一个乡下来的无知妇人?
这怨气累积多年,已是十分深重。到了如今,对待刘徐氏这般前途未卜的人,她们已是连面上的规矩都懒得做了。然而刘颐却十分不同,无论如何,她都是当今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在天家观念之中,本身便拥有着超凡的地位,今日里又在前朝大逞威风,颇有先前孟川公主的风范……
大汉立国至今,嫡长公主所出不止两位,却只有太祖时的长公主与成帝时的长公主最为有名。成帝长公主便是孟川公主,她叱咤风云的时日距今不过六十多年,在道观中逝世也不过才三十年,名头之响亮,就连乡野小儿也偶有闻之。这些宫人对孟川公主的事迹自然不会陌生,心里头也暗暗崇拜着这位传奇的公主。闻说当今公主有当初孟川长公主的风范,刘颐在这些宫人心中的份量自然就重了几分,看着她的目光也浑然不似对刘徐氏那样隐隐不屑,而是带上了真真切切的恭敬之意。
刘颐便顶着这样的目光下了轿辇,牵着阿弟的手向主殿行去。还未踏上台阶,她却就听见了一声殷切的呼唤:“阿囡!快些过来,阿母可是有些日子未曾见你了!”
刘颐微微皱眉,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迎出门来的刘徐氏……顿时险些没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栽倒下去。
☆、第三十六章
刘徐氏真真是整个人都变样了。入宫短短两日,她的气色便好了不知多少倍,白净红|润的脸颊上涂着名贵的脂粉,乌压压的头发上别着漂亮的金簪,这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十足华贵,花团锦簇地一团,漂亮得不似人手工绣上去的,倒像是那些花花草草自园中被摘下来,紧密地贴在她裙幅上的。
反观刘颐,和她却是大不相同。自出生起,刘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从五岁稚龄迄今,在女孩儿家最该受父母千娇万宠的年纪里整日下地干活、纺纱织布,身子骨熬得瘦棱棱的,皮肤又黑又粗,一双手疤痕密布、长满了暗黄的老茧;头发枯枯的,没有什么光泽,五官也像是没长开一样,虽然端端正正,看着还算顺眼,可是一双凌厉斜飞的狭长眼睛却令她总显得攻击性十足……
无论是在什么事上,她都很有自己的一套主意,穿着打扮也不例外。她穿不惯绫罗绸缎,眼下|身着的一袭衣裙便是青杳费尽心思找出来为她改过的,一应里衣皆是贡棉,外衫则是麻质,印染裁剪虽然漂亮,却十分朴素低调,符合如今国丧的情势,也令刘颐穿起来感觉极其舒适。她发色很浓,颜色与常人有些迥异,寻常的假发压不住,一看便能看出端倪,是以如今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堕马髻,额前坠着枚素银嵌珠的华盛,与刘徐氏相较,自然是不如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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