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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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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周姨娘已看得目瞪口呆了。

  云卿却不曾瞧见,只看着自己手腕长舒一口气说:“我倒它还能怎么多灾多难呢!还好还好!”又转身郑重向裴子曜道谢。

  裴子曜见她果然无事,抬头清清冷冷看向周姨娘。疲q也气不过,上前理论说:“周姨娘,我们大丨奶奶碍着你什么了你要这样?”

  “哎唷你这丫头说的,”周姨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哼笑说,“你家大丨奶奶自己个儿走路不长眼睛,也怪得到我?还是嫌弃我们蒋家游廊狭窄,碍得她过不去了?”

  “你!”疲q心有余悸,见周姨娘如此自然也恼了,咬牙恨说,“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敢做却不敢当了呢?我们大丨奶奶手腕本就未曾大好,若让你这一绊再跌出什么毛病来,你看我们二爷回来了能不能饶过你!”

  周姨娘自然晓得裴二爷常年不在物华城,如今又是刚刚离开,一年半载内恐怕是回不来了。但疲q这么一提醒倒叫她想起来云卿身后的慕家,以及云卿身旁的裴子曜,如今因蒋祁的事她在慕家已是受尽嘲笑,如今这一口恶气少不得要先吞下去忍着。于是见好就收,冷哼一声说:“我蒋家还会怕了你岚园不成?真是笑话!小媳妇家家的不留在自己家里相夫教子,来旁人家多管闲事撒泼耍横,还当是你们慕家呢!”

  周姨娘说罢摔了手帕就要走,疲q气不过还要理论,却被云卿拦下。

  “不必了,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这周姨娘在蒋家地位原就不上不下的,儿子蒋祁又忒没个能耐,娘儿俩恐难成气候,所以何必在她们身上费心思!

  周姨娘既离去,游廊突然就显得空荡起来。一时云卿酒劲儿又有些上涌,略晃了半步,由着疲q扶住她在游廊中间儿六角小亭子里头坐下。裴子曜见状亦跟过来坐在了她身旁,轻轻柔柔温温软软说:“今儿分明是她恶意欺负你,你竟能忍得。”

  云卿闻言抬头,便见他侧颜如玉,干净纯然,因眼睛半阖,眼神似略压着,虽看不分明,那嘴角噙着的一丝浅笑却让人下意识相信,仿佛他眼睛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也一并是这样甜软温柔。层台累榭,草木葱郁,此处春和景明,却是一派静谧,二人都觉惬意,一时言笑如友。

  “能怎样呢?”云卿便笑,“这是蒋家,又不是我岚园。”

  这时候,疲q哭丧着脸用丝帕将银芋团包好了拿过来,云卿忍不住笑:“都摔碎了,还收拾什么?”

  “云姑姑最爱吃这个了……”疲q边说边又哭起来。

  云卿便笑说:“哭什么,多大点子事。回头跟蒋宽说了,还怕姑姑吃不到?或者下回咱们自己做好了带过来给姑姑,也就是了。不稀得他蒋家这一点。”

  疲q却仍旧只是哭。裴子曜见状便笑:“她哪里是稀罕糕点,分明是自以为护主不周,自责难过呢!说来你身边有蒹葭和疲q两个得力的,你怎舍了蒹葭那牙尖嘴利的不用,把疲q这素不擅长说理争论带来这是非之地了?可不是叫她为难么?”

  疲q眼圈儿红得更厉害了,唯唯诺诺不知该怎么开口。云卿也未曾多想,只笑笑说:“她虽不擅长,我却擅长得很呢,况且她忠心体贴,我带着不知多安心,不比从前带蒹葭差什么。”

  裴子曜细细品味话里意思,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仿佛清冷许多。他这一默然,云卿突然想起二人之间、两族之间诸多纷扰繁杂,再一想,裴子曜这话问的,她这话答的,难不成能说明些什么?

  于是也略存三分谨慎看向裴子曜,却见裴子曜静默不语盯着蒹葭手中银芋团,罢了忽问:“既暂且无事,为稳妥起见,不如给你号个脉如何?”

  云卿当即愣住,然而又一想,慕垂凉费了那么大工夫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换来裴子曜为她医治,若再因她大意致使手腕之伤终不能愈,岂非辜负了他?便点头应下,坦然道:“多谢。”

  不知怎的,云卿总觉裴子曜手指搭上她手腕的瞬间,眼底突然凝出沉重的紧张,仿佛他早就盼着能号这一脉似的。疲q仿佛也察觉,紧张地看向她,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好奇。然而裴子曜却越发慎重了,只号脉、思索、再号脉,来来回回消耗了整整一刻钟。末了,裴子曜终于收了手,低头细细思索什么,云卿正自好奇,却见他仓促将手收到桌子下面,扯开一线微笑说:“近日里可还有其他不适?”

  云卿仔细回想一番,摇头说:“并无。连手腕子也觉越来越好了,较之从前至少疼得轻一些了。说来还是要多谢你。”

  裴子曜略一顿,半晌,重重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虽将字句咬得极清晰,神色却越渐恍惚,三个字竟连说了好几遍。

  云卿不解,不免追问说:“可是有其他什么问题?你直说便是。”

  裴子曜却抬头定定看着她,云卿只觉那目光原本深沉凝重,分明藏着事儿,接着却清冷起来,似乎略带怨恨,再接着目光竟渐渐炽热起来,似乎越来越多地混杂年少时的深深眷恋。云卿不知究竟是他心思复杂还是今日自己多想,正糊涂着,却听裴子曜温存浅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当更细心地照顾自己一些。”

  “啊?”

  裴子曜更加耐心、更加温柔地笑说:“莫看你姑姑失了孩子,其实她的命倒比你的好很多。”

  裴子曜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却立刻让云卿想起云湄当日惨状,以及当日行凶的蒋祁可能与裴子曜是串通一气的蛛丝马迹。于是当即就心气儿不顺,立刻缩回手收了笑冷冷看着他。裴子曜了然,却似不大在意地笑了,说:“你还认定是我害云湄?你找到证据了?”

  云卿已托了长庚去查,如今自不能在裴子曜面前自乱阵脚,于是稳了稳心神,转而问说:“说来我更好奇另一件事,我姑姑滑胎当日蒋宽人不在家,整个蒋家都知道他是被你请去谈生意。说真的我非常好奇你跟蒋宽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原来你好奇这个?”裴子曜竟笑了,神色坦然道,“蒋裴生意上的事,你一慕家内宅之妇实在与此无关,原不该知道太多的。”

  “我的确非蒋非裴,但蒋宽的事怎能是与我无关?”

  裴子曜见她认真起来,略一点头,轻轻笑了,顺从开口道:“简单来说,蒋宽欲在蒋家既有的名贵茶中融入薄荷、蒲公英、茵陈、金银花、冬凌草等花草,做成以茶香为主药香为辅的花草茶。但是薄荷、蒲公英等素来入药,物华周边药商素来都将上等货供给我们裴家。如今蒋宽想买,药商顾及与我裴家的道义不便答允,那就只能由我裴蒋二家来谈了。现如今裴家生意是我在打理,蒋家这单买卖又是蒋宽牵头的,因此自然是我们二人来谈此事。”

  云卿静静听罢,低头只是不言,裴子曜便十分轻巧地笑了,淡淡问说:“怎的,还是不信?”

  云卿一叹,坦然看向他说:“你若说因我如今是慕家人不便告知,我倒是能懂。但你如今心平气和曼斯条理一五一十答疑解惑,坦白说我反倒就不能懂了。”

  048 劝诫

  云卿不再客气,裴子曜却更加客气,听闻此言温柔笑了,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游廊尽头恍惚有些怅然地说:“因有时候我远远儿看着你,觉得你真是很可怜……”

  云卿当即蹙眉,裴子曜转身看她如此神色,却并不意外,只是略一点头温润浅笑说:“冒犯了。若此处无事,且容我先行告辞。”

  云卿随之起身,正忍不住要发问,却听裴子曜转身之际顿住脚步,咬着字句清清楚楚说:“与其费心蒋、慕家事,倒不如多费些心思好好照顾自己。”

  见他目光最终是落在她手腕上,云卿方松了口气,点头致谢,目送他离开。

  “没想到裴大爷对您还是这样好,”疲q看着裴子曜背影小声笑说,“竟这样体贴,简直跟从前一个样儿。”

  云卿却觉费解,往日里他恶时觉得不像他,如今他又好回来了,反倒觉得更不真切。说来裴子曜心底芥蒂与怨恨她如何能不知?又谈何与从前一样呢?

  低头看着手腕,想起方才裴子曜号脉时谨慎凝重模样,心说怕不是果真可怜她这手腕子罢?

  却说裴子曜出门上了马车,分明心思重,人却只是浅笑不言。裴牧晓得近日里裴家事务繁忙,也不打扰他,只是照例将一竹筒山泉水递给他。裴子曜顺手接了,拿在手里颠前倒后地看,却并不喝。

  “我们安插在慕家的人如今在做什么?”

  裴牧回话说:“规规矩矩做丫鬟罢了,除了给咱们传传信儿,余下十分安分。”

  裴子曜点点头,摩挲着竹筒说:“安分就好,要的就是安分。只是连咱们的人都还安分着,那是哪家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呢……还是说我号错了脉?不,应该不会……裴牧,调转马车,去城北吕神医处,我要确定一件事……”

  裴牧自然领命,马车直奔城北。到了吕神医所居之处,只见三间不大的茅草房,长短粗细不一的木桩围成一道低矮的篱笆墙,院子里满是笸箩,里头盛着各种草药,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正笨手笨脚地翻弄着。

  并不见吕神医。然而裴子曜却并不走,只是在篱笆外头久久站着,过一会儿,翻弄草药的小丫头好奇地走过来询问,裴子曜因问说吕神医何在,小丫头以为是看病的,便甜甜笑了,说吕神医进山采药去了,让他们进去稍候一会儿。顺着小丫头目光裴子曜便可见茅草房中已有几人在等候,看衣衫打扮皆是穷苦人模样。

  小丫头看他犹疑,便解释说:“照爷爷去之前交代的,如今最多再一刻钟就回来了。若是急病,近处还有一位大夫,我给公子指路。若是不急,就请公子进去稍等,里头人多可照应一些,又有热水喝,会比在外头站着要好很多。”

  裴子曜拍拍粗糙的篱笆木桩,浅笑致谢说:“多谢。不过在下并非治病,只是来拜访吕神医,既然吕神医不在,在下改日再来便是。告辞。”

  小丫头便行了个礼说:“公子不必客气。”

  裴子曜坐回马车里,心里难免感慨。吕神医名望之大连他世代行医的裴家都要敬重三分,竟不料他如今还过着如此贫苦的生活。以古稀之龄亲自进山采药已经难得,家里只留一个小丫头,却又是调教得如此知礼数知分寸的,来的都是穷苦人家恐怕难付多少诊金,但这里却照料地体贴周全。看来吕神医果然与传言别无二致,是个真正德高望重仁心仁术的医者。

  “爷,要等吗?”

  “不等了,”裴子曜打开竹筒打饮一口,阖上眼说,“已经能够确定。”

  以吕神医的医德,倘若他察觉到云卿被人下药,决计不可能不说出来,而倘若他说出来,云卿则不可能不知道,从而由着他裴子曜在蒋家试探性地号脉。再者,连他也是几次连番号脉都不能确定,吕神医医术理当尚不如他,怎可能比他更早就真真切切地号出来了?

  如此说来,只要裴二爷不回来,只要他不说,云卿被人下药一事就永不会被察觉。

  呵……如何能说不可怜……

  “头一回喝这玩意儿是几岁来着?”

  裴子曜忽问,裴牧便看着他手上竹筒笑说:“回爷,是十一岁。”

  “是了,”裴子曜攥着竹筒慵懒靠着,恍惚说道,“初见她那一年,一起在东山香岩寺后的山涧中灌了第一筒清泉水。后来时日长久,跟着她把嘴都养刁了。又怎知她早就不喝,我却已旧习难改。”

  裴牧见他并没有放下竹筒的意思,反而若有所思摩挲着竹筒,笑意一分不减,便顺着话茬儿说:“记得往日里云姑娘也爱喝这个。”

  “如今不喝了,”裴子曜再饮一口,说,“肯定是不再喝了。只喝自己的水,这原是个好习惯,她教会了我,自己却给改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与我在一起的一切才是对的,改掉,才是错的!”

  云卿莫名一阵心悸,蹙眉抬头,却见是云湄醒来了,当即欣喜随手放下茶杯,关切地问:“姑姑可好些了么?”

  蒋宽不在房里,如今都是自己人,云湄便不端着,颤巍巍抓住云卿手带着哭腔说:“你何苦要逼他!”

  看来当日用计诱逼蒋宽之事云湄已经知道,既然如此,云卿便索性不瞒,坦然说:“姑姑当明白,不是我要逼他,是他一直在逼我。难不成姑姑你遭了这样的罪还要我坐视不管吗?你肚子里的孩子原是要叫我一声姐姐的,如今平白没了我能不恨他?蒋宽人虽天真,但早就已经不幼稚,这两天恐怕早已想明白当日我为何咄咄相逼。他恨归恨,却不占理,索性依我之言将你扶正,总归他也乐见于此,算是皆大欢喜。”

  云湄让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默默流泪半晌,仍是难过不已,终是哭着说:“你别再跟他过不去了好不好?你明知他一心要对我好的,是我没用什么都帮不到他,反倒连累得他兄弟不和,母子不睦,让他受尽族中人嘲笑,害他耽搁手上生意,我这么没用他还是死心塌地对我好,云卿,云卿,你们就不能好好儿的别让我夹在中间为难吗?”

  一番话说得云卿鼻酸眼涩,更说得白芷巧绿疲q都泪眼汪汪,个个儿觉得云湄可怜。而幔帐后头,刚刚上楼的蒋宽也听得心底翻江倒海,他一心恨自己竟不能保护云湄母子,不想云湄不仅丝毫不怨恨他,反倒还替他说话,让蒋宽怎能不动容!

  蒋宽听云湄仍嘤嘤哭着越发心疼得紧了,正忍不住要出去,却听云卿坚决道:“不,姑姑,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他一个大男人,所谓的爱怎能只是甜言蜜语?若仍无动作,只是一味说说而已,我纵是明抢,也要把你带回岚园保护周全!”

  蒋宽心一沉,脸色当即不好。

  却不知云卿早已察觉他来,一番话更是说给他听。只见云卿捧着刚刚喝过的茶起身在云湄帐前踱步,若有所思说:“听说蒋宽近日里又在琢磨花草茶了,姑姑你可知道吗?”

  云湄点头说:“知道,他自在佛堂撞见我给蒋太太念佛经,便不再去茶庄了。日日厮守在家不顾生意,蒋老爷和族中长辈、茶庄掌柜们都颇有微词,所以我才劝他继续做他的茶。你如此问,可是他的茶出什么问题了?”

  原来如此,竟是云湄劝他好好做茶的,那么要劝他继续做茶恐怕就容易多了。

  云卿便摇头说:“如今的茶如何,我是不知道的。只是这花草茶,不瞒姑姑说,早在去年冬天我就已经喝过他为此研制的‘碧波流岚’了,个中利弊我也早就跟阿凉说清楚,想必阿凉也有转述给他。甚至当着他的面我也曾提点过他该怎么做,但是仿佛他对我芥蒂至深怨恨至深,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姑姑,我就直说了吧,若他如今做的茶还与去年的别无二致,你不如劝他别做了,那种茶真拿到茶庄里卖只会砸了茶叶蒋家的招牌,让他蒋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号更加坐实了而已!如今早些收手,免得到时候得罪了裴家得罪了蒋家还赔得一干二净,落得里外不是人,尽剩穷折腾,对谁都不好!”

  云湄似收到惊吓,不一会儿又急哭了,难过地说:“卿儿你、你怎能这么说他……”

  蒋宽忍无可忍,从幔帐后出来紧盯着云卿道:“不,阿湄,让她说!”

  云卿略一挑眉,低头看着手上茶杯,心说又要和蒋宽再起冲突,自己这可不也是穷折腾么?实在不如听从裴子曜之劝,放开他蒋家事,好好过自己日子。

  可是云湄生怕他们起冲突,挣扎着要起来,云卿与蒋宽皆眼明手快齐齐拥到床边儿,可是云卿毕竟手腕有伤不敢大意了怕云湄瞧见,因此让蒋宽抢了先,蒋宽按住她肩头安慰说:“我明白,我们不吵。你好好躺着别担心。”

  云卿瞥一眼蒋宽,放下茶杯拍拍手云淡风轻说:“姑姑放心,如今你是他正室妻子,我自然要略有顾及,我纵对他不满,却又能将他怎样?所以我此番来不是要找碴儿生事,而是想跟他作个约定。与你,与我,与他的花草茶有关的约定。”

  049 挖坑

  “约定?”

  云卿点头道:“云卿肤浅,不能辨别蒋大爷你对我姑姑一番真心。不过想来一男子能为一女子所做,不过一口饭,一件衣,一生珍爱,不离不弃。我姑姑养病期间蒋大爷所作所为的确做到了珍爱与不弃,云卿看在眼里,永感于心,自不会有所怀疑。然而不怕无心,最怕有心无力。如今别说我姑姑,连蒋大爷你,吃穿用度也都是用的蒋家的银子。那我怎么能够确定当你有朝一日不能再依附蒋家,你依然能给得起我姑姑一日三餐呢?”

  蒋宽暗暗咬紧了牙。从前他好玩云卿便说他浪荡,如今他顾家云卿便指他无能,分明是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他与云湄了!如此蒋宽更不能忍,然因碍着云湄,于是极力忍了心头恼怒咬牙道:“纵我只是个讨饭的,也不会让——”

  “若你只是个讨饭的,”云卿目无波澜扶了扶发间金簪,不冷不热打断蒋宽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姑姑交给你的。你说我势利也好薄情也罢,要我姑姑跟着你讨饭这种事我不能忍。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连赚钱的胆量和能耐都没有吗?”

  蒋宽眼睛几乎要喷出火焰来。云卿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勃颈上暴起的青筋和关节发白的铁一般的拳头,心知此事着实比想象中容易,果然,不等云湄开口哀求便听蒋宽阴沉开口道:“你不必激我。有事就直说。”

  “好说,”云卿轻描淡写道,“听说你在做新茶,极好。成与不成,总归有那个胆量跟气魄到底就让人心生敬畏,所以我帮你一把,你需要的花草药材我帮你与裴子曜买,你全馥芬茶庄一应用银我帮你向阿凉借,总之你专心做你的茶就好,无须分心其他杂事。但即日起,至七夕斗灯结束近这三个月时间里,你要把你的新茶卖到蒋宋茶庄镜湖茶本月净利的一半。众所周知镜湖茶也是新茶,上个月才放到店里卖,然而你全馥芬不如蒋宋茶庄名气大,你蒋宽不如宋掌柜老成,你人手亦不能与蒋宋茶庄相较,因此拿你三个月的全部盈利与他本月的一半净利相比,这不算是我故意欺负你吧?但是你要知道,我此举只为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做茶,你若单只为了账面儿上几行字跟我偷奸耍滑瞒天过海,莫说我,恐怕连我姑姑也要看轻你。”

  蒋宽越发握紧拳头,却只静默地看了眼虚弱的云湄,继而冷冷对云卿道:“我蒋宽还不至于!我蒋家几百年皆是做茶,历代荣耀累积皆因一味茶起,我蒋宽再不济也会去自败名声!”

  云卿心头真是大赞蒋宽这份骨气,果然不愧是蒋宽,虽说如今常常冷寂得像块石头,却仍是当日沁河边上热血洒脱的蒋家大少爷!这厢云卿正心头暗赞,那厢蒋宽却已逼近两步,以全然有别于往日的沉静与谨慎逼问道:“你还没说,约定之后呢?”

  “你欲怎的?”

  蒋宽阴郁开口,一字一顿道:“若我如约做到,就请你云卿从此离我跟云湄远远儿的,此生都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蒋大爷!”云湄脱口而出,原要开口作劝,然见蒋宽一脸愠怒,明知他委屈,又知云卿毕竟一心为她,一时劝也不得劝,怨也不能怨,只是越加悲伤难过不能自已。

  蒋宽越发心疼得紧了。他不过在气头上,稍冷静一些,又岂会忘了云湄对云卿的情谊,见云湄如此益发心疼得轻手轻脚上前摁她躺下,也不得不软了语气劝慰地说:“你莫急,莫急。”

  略顿片刻,又转身对云卿说:“我自然不能让阿湄再也见不到你,但是云卿你记得,若我如约做到,从今往后,今生今世,我与云湄之间任何事你都不得插手!说到底悲欢苦乐都是我二人之事,就算你是她至亲,但她如今有家有夫君,什么事都有我做主,轮不到你来插手!”

  云卿见好就收,自然没打算再起纷争,便笑道:“就依你。不过若你做不到,我会做什么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我无情无义。”见蒋宽怒色未消,便打算告辞了,先温言软语安慰了云湄几句,又叮嘱她听吕神医的话好好养伤,等絮叨够了方转身对蒋宽说:“时限只到七月初七,未免仓促,我会尽快说服裴子曜将你所需药材卖给你。至于我姑姑,若你不放心交给我不如就带去全馥芬住着,你请大夫就近照料就是了,总比留在你们蒋家让你瞻前顾后要好得多。我言尽于此,望你谨慎行事,就此告辞。”

  云卿回了慕家头一件事自然是去找慕垂凉,今日种种事关重大,尤其与蒋宽之约定必须要先知会慕垂凉一声。然而入了夜云卿偷偷进了石林丛,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先前那条路,云卿确信那条路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如今唯一可能是有人挪动石块石柱令她迷惑。云卿独自挑着灯笼气急败坏在里头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未免迷路,只得按照暗自做下的记号原路返回,趁夜直奔长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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