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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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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垂凉眼底泛起浓重的情绪,紧握着云卿肩膀的大手似乎也慢慢收紧,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若再骗我,我就咬死你。”

  云卿闻言欲笑,身上男人却骤然霸道起来,一手迅速剥落她衣衫,一手固住她的腰令她不得动弹,然后以一种势在必得的昂然姿势直接挺近她最深处……

  次日,慕大姑娘做主,请媒人去向赵家提亲。赵家虽有些惊讶,但大抵慕垂凉暗中帮了忙,事情还算得顺利。然而赵家有一条件,便是冽三爷成亲之后不得再出门游商,此事得了老爷子允,赵家才真正开始筹办亲事。垂缃心想事成,可算是放下心来,遂将大事都交给了柳姨娘,自己则随沈恪安心回家养胎去了。

  当日下午,凇二爷休了孔氏,据说孔氏拿了修书,第一件事就是拔了头上簪子深深刺向洪氏,待众人将其拦下,那簪子已是刺入洪氏胸口,洪氏正哀哀嚎着,孔氏已将簪子深深刺入自己喉咙,血当即就溅了洪氏一脸,洪氏一惊便就躺下了,如今还在治着,并未死也不见好,终日惶恐,受尽折磨,直至三个月后形销骨立气若游丝,方极其痛苦地撒手人寰。

  倒是梨香,当日回房后忽生了一场大病,待好了,已是又聋又哑,如今是不能听,不能说,十分凄然。因着孔氏是收了休书之后方自戕的,实则已不能入慕家坟,是以由梨香护送孔氏尸首回了孔家。说来云卿还去送了几步,因她是唯一去送的,梨香惊慌失措一脸恐惧地看了她许久,最后“啊啊呜呜”比划了一阵,不知是要说什么,又哭得厉害,场面着实凄惨。

  再说凇二爷,因被老爷子家法处置了一遭,对许多事大抵也都看淡了,洪氏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时,凇二爷便就娶玉染做了填房,玉染毕竟是个实诚的,看那小三姐儿昕和年幼丧母可怜,自己又不能生,便抱过来养着,又从远房亲戚那里抱养一男婴,凑成儿女双全,从此相夫教子,平静度日。

  却是二姑娘垂络最是可怜。母亲洪氏已成过街老鼠,哥哥凇二爷又不怎上心,嫂嫂玉染是个老实本分不会争抢的,姨娘柳氏与几个兄弟姐妹不甚熟络,戚戚然只剩一人。慕大姑娘深以为可怜,便就求了老爷子,给二姑娘寻了一门亲事,说来还是一门好亲,对方乃是朝中侍郎大人的儿子,早年丧妻,如今膝下无子,是想续弦,只是一来对方三十出头,年纪长了垂络近一倍,二来嫁得甚远,是在大兴城。垂络年轻轻一姑娘,原十分不愿远嫁,更十分不愿做人填房,只是无人为她出头,慕大姑娘又道皆在大兴城,可帮衬着,于是哭闹几天也就罢了,自绣了嫁衣,哥嫂备了钗环,家里添了妆,也算是收拾妥帖,随时可以随慕大姑娘北上嫁人去了。

  七月初五,慕家祭祖,慕大姑娘跪拜哭坟。七月初六,慕大姑娘离城,裴三太爷等人护送回大兴城,二姑娘垂络相随远嫁。同日,蒋宽关掉全馥芬茶坊,携其妻云湄搬至城北吕神医隔壁,开了一个粗瓷大碗茶的铺子,继续售卖碧波流岚茶,也就是人人喜爱的清溪茶。七月初七,慕垂凉按照约定携云卿游沁河赏花灯,路遇叶家大爷叶怀臻、蒋家大爷蒋宽、裴家大爷裴子曜,四人相互问安,亲切客气一如去年。

  一切仿佛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不睦的迹象。

  只是,慕老爷子身子越见衰败了。

  云卿照常清早去请安,有时带着两个孩子去,有时自己去,慕老爷子神色始终惶然,常问一句:“阿凉呢?”

  慕垂凉始终不肯再见慕老爷子,云卿心知他恨,便只是笑笑,说:“银号生意愈见好了,老爷放心。”

  四个月时间匆匆过去,十一月初的时候,物华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裴子曜的女儿出世了。

  114 初梨

  裴子曜的女儿排到了“初”字辈,裴子曜为其取名叫初梨。然而初离,初离,听来毕竟不喜庆,裴子曜便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原是为纪念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冬月初雪。

  云卿念着这名字,便忆起当年梨花树下初初相见,裴子曜拂开满地梨花,以指作笔写下字:“日出有曜,这是我的名字,你呢?”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这是我的名字,我叫云卿。”

  旦复旦兮,旦复旦兮。

  约莫是时候了。

  在一派风平浪静的时候,云卿曾受邀去裴家做客,因是裴老爷亲自写的请柬,她便就去了。待进了门,便见裴老爷难得地坐在正厅,如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拨弄着五块黑色方形薄片,云卿定睛一看,每片长三寸,宽一寸,是黑曜石磨制而成,上刻道符,书太乙神名,隐隐有暗光涌动。

  这是裴老爷在卜卦,十分稀罕的五曜算法,她曾有幸见识过。

  厅中并无旁人。裴老爷神情恍惚,半晌方知是她们进门,便就笑道:“来了?快坐。”

  既坐下,也不请人看茶,只是抱了孩子上前道:“这孩子叫初梨,如今才不过十二天,你抱一抱。”

  那孩子长得玉雪可爱,大约是太小了,看着仿佛一团雪融的人形,一碰就会化开来似的,云卿看了一眼,但见孩子眉眼都像极了年少时的裴子曜,端的是安静又美好。

  云卿坐着只是不动。

  裴老爷见状,便重又抱紧了孩子,沉声一叹说:“罢了,她本不是有幸能得许多人宠爱的命。”

  云卿望了一眼五曜算碟,半晌方劝道:“孩子才十二天,又能看出多少运势,伯父何必此时就为她卜卦,未免太早了些。如今喜添孙女,家中又无牵挂,伯父该当颐养天年,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裴老爷心疼地看一眼孩子,眸中尽是认命的痛苦,待神色恍惚地坐回去,方叹道:“你可记得当日我为你卜的那一卦么?”

  “自是记得,”云卿道,“但我爹其他都说了,单只我的卦象未提及。”

  裴老爷点点头,神色萧索道:“镇星稳坐,乃是土命,中土克北水,于我子曜是没缘分的,但我往裴家布的皆是西金的阵,若我多年经营果真有用,只要你关键时候愿意帮一把,以中土助西金,以西金旺北水,反而能救子曜一命。当日我便是这么跟你爹说的。”

  云卿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玉来,递上前去道:“这是我和垂凉给孩子礼物。”说罢便要走。

  “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子曜吧!纵多少恩怨,有我裴家满门陪葬,还不够吗?!云卿……”

  云卿回头,只见裴老爷老泪纵横,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她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伯父,我并非不答应你,只是看到他的孩子,不由想起一件事来,亟需回家处理。至于裴家与裴子曜,凡事自有因果,并不是我不动手,旁人就会忘记痛楚放过他的。”

  云卿回了房,但见慕垂凉正坐着,房中另有一人在,正是她一路心心念念的裴子鸳。

  临近冬日的时候,裴子鸳再度病重在床,当日来寻他们的精气神儿仿佛昙花一现,随风就散去了,她与慕垂凉遂就不提。今日天气算不得大好,裴子鸳裹着厚厚的狐裘,分明是硬撑着过来的。一见她进门,裴子鸳便在细辛搀扶之下起身,柔弱笑道:“妹妹回来了。”

  云卿亦笑:“姐姐身子可好些了?何故这样来回折腾,若有事,着人吩咐我过去就行了。”

  “妹妹哪里话,”裴子鸳笑道,“明日是你生辰,我想着阖家上下必定要为你做宴,介时我一病秧子实在不好前去打扰,所以赶在今日将贺礼送过来。听说昭和与曦和如今乖巧上进,皆是妹妹你的功劳,作姐姐的实在不胜感激。”说着从怀中捧出一个盒子来,打开来看,竟是一根细长的发簪。

  簪子是紫金的簪身,前面一朵梨花含苞待放,乃是白玉所雕,云卿不由想起裴子曜的女儿小初梨,亦想起当日年少种种。她接过簪子,笑道:“多谢姐姐,姐姐有心了。”说罢便自往头上戴去。

  慕垂凉皱了一下眉头,并未说话,继续低头翻看账本。

  云卿与裴子鸳又寒暄几句,方才送走了她,屏退下人,单与慕垂凉在房内。

  慕垂凉看了一会儿子账簿,约莫觉得不对,便放下账簿过来一看,只见云卿不知何时已拔下梨花簪子紧紧握在手心,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慕垂凉当即一惊,忙问说:“怎么了?”

  云卿眼睛直勾勾看着簪子,忽大喝道:“蒹葭!”蒹葭进了门,云卿仍止不住打寒战,却无比冷静吩咐道:“请郑中扉过来。”

  郑大夫既来,云卿便将簪子呈上,道:“郑中扉,我的命在你手里了,你瞧仔细了。”

  郑大夫当即严肃起来,收了簪子开始仔细查看,半晌方说:“并无不妥。”

  “我不信!”云卿咬牙切齿道,“我不信!再查!”

  郑大夫见状心知不是小事,便就重新查起,前前后后一点一点地查看,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方骇然道:“确然有异,只是……”

  “说!”

  “药是藏在梨花花苞里的,需得将白玉长年累月浸泡在药水里喂毒,再风吹日晒将表面的药去尽,以不被看出有毒。大奶奶如何看出——”

  “何种药物?”

  郑中扉遂道:“毒药,但极慢,戴在头上,约莫三个月入病,半年起病,七个月致死,死因乃是劳累过度,五脏亏损。”

  慕垂凉脸一黑,冷淡道:“在外候着。”

  郑大夫与蒹葭不由一愣,便就出门。云卿捧着那簪子,气得浑身发抖。

  慕垂凉沉着一张脸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今儿去裴家了,”云卿道,“裴老爷抱了裴子曜的女儿给我看,我登时想起一件事来。孔绣珠和梨香撒了谎,我被人下了药,几乎不能生育,裴子曜他是连把了几次脉才确定了的,每次把脉他种种疑惑不是作假,我是让疲q之死冲昏了头脑,所以以为所有恶事都是他所做!实则下药的不是他!”

  又看着那簪子恨道:“送我簪子,梨花的簪子!心知裴子曜得女名中嵌了梨字,而那梨花几乎贯穿了我与裴子曜的开始与结局,晓得我今日心中必生慨叹,所以送我梨花簪!如今已到这步田地,竟还一心盼着我死!”

  她气得发抖,慕垂凉却自渐渐冷静下来,忽大笑一声道:“连郑中扉都查不出来……果然妙物,简直天助我也!”

  说罢拣起簪子,大步出门喊了郑中扉一道到书房里议事。

  又是一番岁月静好,一夕忽闻,宫中惊变。

  那是腊月初初,冰封沁河,万里暗云低垂。

  115 蒋倾

  慕大姑娘腹中胎儿一事,云卿与慕垂凉本就知晓。然而最终做的这个局堪称精妙,着实令云卿惊讶和叹服。

  话说慕大姑娘回了宫便称身体不适,终日养胎,不见外客,吃穿住行一应请裴三太爷全部看过方才敢定,端的是小心谨慎。约莫因为人人皆知她胎像不稳、人人皆知她小心谨慎,所以无人去招惹她,日子过得如物华城一样波澜不惊。

  却说事起,则是因两罐茶。

  慕大姑娘回宫之后,自带了礼物给宫中姊妹,皆皆是罕见珍奇,唯蒋家龄嫔与应嫔,送的是两罐子茶叶。蒋家世代做茶,送茶也算投其所好,自无人多想。那之后慕大姑娘屡次胎动有异,整日皆不出门亦不见客,众姊妹连齐聚道谢机会也无,此事也就渐渐为人淡忘。

  及至十一月底,龄嫔应嫔不知听何人所道,说那茶原是民间最粗俗之物,是连普通人家都不喝的花草茶。龄嫔应嫔忙将两罐子茶翻出来一看,竟果然如是,绝非上等好茶。此事自少不了心怀不轨之人在旁煽风点火,一一论说起旁的嫔妃收到的贺礼,什么价值连城汉白玉,什么千年雪山人形参,什么万年海龟骨牌,单单只有她们这两罐子茶甚是廉价,加起来也就值个几两银子,好在未喝,喝了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龄嫔应嫔毕竟蒋家人,自小跋扈惯了,又连着被人明嘲暗讽煽风点火,终于是不能忍,捧着茶叶罐子就去找慕大姑娘讨要说法。哪知不知为何就起了冲突,说话之间慕大姑娘便就昏过去了,待再醒,孩子已是没有了。

  皇上大怒。

  皇上子嗣并不丰沛,慕大姑娘深得圣宠,如今又算是老来得子,皇上自是十分怜爱疼惜。如今孩子没了,慕大姑娘碍着龄嫔应嫔皆是同乡,实不好开口抱怨,只是每日人前强作笑颜、人后哀哀垂泪。慕大姑娘谦和隐忍,皇上如何能不知、又如何能不心疼,然而龄嫔应嫔生怕被治罪,一合计,便将那茶叶之事抖了出来。

  慕大姑娘小月,气血两亏,心气不足,身子本是大为虚弱,然而龄嫔应嫔的说法不知怎的传入了耳朵,她便拖着小月之后不足三天的身子前去与龄嫔应嫔解释,那龄嫔应嫔自她滑胎之日就被皇上禁了足,如今正在盛怒之中,听闻慕大姑娘来,直言不见。寒冬腊月,慕大姑娘进进不得,回又不合适,生生在冷风里立了半个时辰,再度病来如山倒。

  皇上再去探望,方听莹贞姑姑提起那茶是自物华带来的,正是蒋宽做的碧波流岚茶。龄嫔应嫔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能辩解,皇上却已然盛怒,当即就给降了位分。

  正适时,朝堂之中蒋大人被人上了折子,说给宫中供的上品茶有问题。折子乃是三个言官上的,彼此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自不能说是联手陷害,皇上虽恼后宫争斗,毕竟明君,不愿牵连至朝堂,便就如常派人去查,还命六皇子亲自盯着,以便及时汇报消息。

  蒋家自然人心惶惶。

  这时间,物华蒋家亦不太平。蒋宽当日卖廉价花草茶的积怨爆发出来,各名门望族皆言受辱,虽不致过来讨要说法,但已不再继续订购蒋家茶。上动荡,下不安,生意一落千丈。

  此时,蒋婉已开始坐镇蒋家,力保蒋家生意。她是蒋家嫡长女,自知肩上重担,不敢叫蒋家毁在她手心,因而没日没夜固守蒋家茶庄,十分不易。

  云卿与慕垂凉自然也不闲着。

  临近年关,物华蒋家又出了两件大事。头一件,蒋太太一病不起,痛苦过世。此时物华突然散出消息,说蒋太太此系报应,当日因不喜儿媳云氏,生生害得她滑胎,祖母亲手杀死孙儿,实在天理不容,就此遭了报应。

  蒋婉自是大怒,然而不及解释,便又有传言议起蒋家兄弟,说蒋家祁三爷当日陷害蒋大爷之妻云氏,逼得蒋家大爷携妻离开蒋家,兄弟阋墙,只为争权,诚然十分可恶。

  蒋婉忙得昏天暗地,生意和家族几乎令她焦头烂额。如今蒋宽执意不肯回蒋家,蒋祁成了过街老鼠,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蒋家二爷蒋初。蒋初虽奢华糜烂,但到底算是有做茶做买卖的天分,蒋婉恨不得一夕之间将他培养成才。然而到底天不遂人愿,大年三十,蒋家二爷蒋初被人一刀刺死在绣着物华地图的奢华马车上,行刺的人名叫苏行畚,乃是当年被初二爷玩虐过的娈童,苏家败落后一夜之间消失,不想竟是蛰伏多年,只等这一刀的复仇。

  苏行畚行刺蒋初,蒋家自十分恼火,蒋祁喝得酩酊大醉,去苏行畚母妹处寻事,苏妹名苏锦雀的,原是个脑子有病的,被蒋祁连番羞辱欺负,挣扎反抗之间不慎火烧了蒋祁裤子,虽命无碍,却毁了胯下之物。苏家仍不愿意,当日就告到了府尹处,蒋祁因犯良家妇女被杖刑刺字,加之胯下之伤,抬回家后七天七夜水米不进,一命呜呼了。

  物华蒋家山雨欲来之际,宫里宫外已过完了年。待到过了正月十五,六皇子便将查蒋家案子的折子呈上,因六皇子虽系皇族,但并非官中实职,不便表态。然而那折子乃是联名,当日彻查蒋家茶案的官员无一例外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证明蒋家不仅贩茶倒茶,以皇商之名中饱私囊,还私自将茶贩售与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蛮夷部落。皇上震怒,不顾开春不吉就砍了蒋家几位老爷的头,以正风气。

  二月底,蒋婉自言身为蒋家嫡长女,上不能孝敬爹娘,下不能保护弟妹,羞愧难当,无颜苟活,自缢于蒋家祠堂。

  至此,百年大厦一朝倾倒,财富散尽,荣光不复。

  于此同时,慕家大姑娘进了位分,已是正三品的慕婕妤了。慕婕妤既升,宫中姊妹少不了要送贺礼的,慕婕妤本性谦和,旁人送了礼,她自是要礼尚往来,过了些日子寻了个由头,又一一给了回礼。

  旁的倒不知,只晓得送给叶贤妃的乃是一支金簪,紫金的簪身,顶上是一只白玉梨花苞。那几日宫中梨花盛开,皇上亲自给叶贤妃过了盛大的梨花宴生辰,因此叶贤妃收了金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戴在了头上,此后每每簪发首选此簪,已成了叶贤妃一个特有的标识。

  只是蒋家虽倾人未绝,次年五月,春末夏初,被众人遗忘的蒋家龄嫔突然拦住了皇上的御驾。

  然而她要告的,并不是慕婕妤,而是医药裴家。

  116 余怒

  龄嫔蒋氏一告裴家谋害慕婕妤,这倒好说。蒋家遭难,虽非事起慕氏,但不幸的开端却与慕氏滑胎息息相关。如今龄嫔不为自己当日过错作任何辩驳,但也直言,当日不过轻轻推了慕氏一把,慕氏虽跌倒,但也不是肚子着地,冬日里房中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即便摔着了,大抵也不过见红或者早产,怎得会产出一个死胎来。

  龄嫔的意思,胎落,事起于她不假,但胎死,乃是太医院保胎不力。

  慕氏便疑道,言,虽终日受尽此胎折磨,但裴太医每每提起,都说此胎甚是稳固,并无一丝异样。

  紧接着龄嫔方道,慕裴二族物华相争,裴家不愿坐看慕家独大,而慕氏若此胎一举得男则宫中地位稳固,裴家自不乐见如此,所以慕氏这一胎,乃是裴家恶意谋害。

  此一则,牵扯便就大了。

  太医乃是直接为帝王看护性命,是比臣子更亲近、更掌握秘密、更全心信任的人。换句话说,太医的忠诚与天子的安危乃至江山社稷都息息相关,谋害一个未出世的皇裔事小,信任危机事大。

  龄嫔空口无凭,但此事确有疑点。皇上原就可怜着痛失爱子的慕氏,如今牵扯到太医院扰得后宫人心惶惶,若置之不理,实是怕出了大事,因此思前想后,便着人去查。

  后宫之事,本是由贤妃叶氏掌管,但龄嫔特特言名叶氏娘家外甥女如今做了裴家大奶奶,是以皇上为避嫌,此事未令贤妃去查,而是交给了宫中德高望重的潋妃去盯着。潋妃乃是江南杭州人士,当日皇上尚是太子之时就服侍在身边的,皇上登基时她在,皇上宠爱漓嫔夏氏时她在,皇上宠爱贤妃叶氏时她在,如今皇上宠爱婕妤慕氏时她还在,多年来坐看风浪岿然不动,端得是沉稳,此事交给潋妃,连贤妃都说不得什么。

  却说虽潋妃只查后宫,但查着查着,倒还真查出了点子事来。慕氏身旁一名曰莹贞姑姑的,每日悬篮缀花于慕氏卧榻之上,那花瓣之中另有香粉,而香粉取自太医院,香粉有异。

  潋妃另着人查,原来香粉配方十分之精妙,若不细看,只会觉得是花瓣上沾染的花粉,初初探查,又觉皆是大有裨益的,然而慕氏身体柔弱,怀胎之后更是时常服药,那花粉便与她药中的一味,恰巧相冲。

  皇上自是十分震惊。

  潋妃便请当庭对质。裴太医言,香粉确然是过了太医院的手,但当日呈录簿子上所签并非他的名字,若论罪,也只是他这院使管教无方,何来谋害一说?但潋妃则道,过手签字的乃是太医院御医洪章,正是裴太医关门弟子。洪太医不敢天子面前妄言,故道,此香粉确然经他之手,但却是裴太医嘱咐为慕氏宁神安胎之用的。太医院的规矩,若是太医自创的方子,需自行配药,经手签字,但洪太医是不可能配此香粉的,因香粉中有他过敏之药。为表清白,洪太医当场涂香粉于身,区区不过两刻钟便全身抽搐,危及性命,所言果真不虚。紧接着,刑部介入,刑部侍郎石中益从太医院搜出部分药粉,并从大兴城裴太医家中搜出香粉方子,石侍郎道,那方子是从一本旧簿子上撕下来的,看似裴家秘方。

  至此,矛头直指太医院院使裴三太爷裴太医。照后来宫中流出的说法,乃是裴慕二族物华相争,裴家深恐慕氏宫中稳固于裴家不利,是以设计谋害慕氏,致使慕氏皇裔胎死腹中。为免被人查出,裴太医假借弟子洪太医之手将香粉送至慕氏宫中,以此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谋害一事,自以为高明,又哪知另有龄嫔与应嫔不巧撞上,提起将此事暴露了出来。

  说来裴太医原是正六品、许用五品冠带,此事一出,皇上便将其下了大狱。原本裴家医术名满天下,宫中太医院御医、吏目、医士、医生共计九十二人,裴姓独占二十四个名额,御医十六人,裴姓独占五个,不为旁的,只为裴家医术是实实在在的好,又素有医德,低调谦和,与人无争。此事既出,虽皇上并未牵连其他裴氏医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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