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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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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傅庚早已是忍耐不住,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扶着傅珺急声道:“我儿可要紧?”
    傅珺只觉得一阵阵地头晕眼花,然而现下她还不能倒,她还有一件事没做完呢。
    傅珺举起衣袖,动作优雅地抹了抹嘴角沾染的血迹,倚着傅庚的胳膊站直了身子,转眸看向了一直淡淡地望着这里的萧常远,灿然一笑道:“大皇子殿下,我赢了。契汗国开放五年马市,每年不少于三千战马,此事需得践诺。还有——”傅珺伸手指着那群被龙禁卫困在当中黑甲武士,淡声道:“叫你们的人即刻解甲,不得少待。这是我赢来的!”
    傅珺话音一落,萧常远的面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军士解甲,且还要当场就解甲,这算得上是对契汗国军士的大辱,若是就此照办,那他们契汗国可算是丢人丢到邻国去了。
    然而,旁边的大汉朝人却不管他脸色如何,那些白石学子俱是起哄道:“对,这是傅四姑娘赢来的,尔等须得践诺。”
    还有人道:“你们的公主已经应下了,尔等不得食言。”
    一旁甚至传来了女孩子娇嫩的声音,笑着道:“咯咯咯,别是应了却做不到吧,那可真是太丢人了呢。”
    “对呀对呀,”又有女孩子嫩声附和道,“一个个外表看来威武得很,这时候却无一丝男儿当践诺的勇气,还不如我大汉朝的女子呢。”
    这些娇软柔嫩、甜脆如莺的说话声,很快便收束于长辈们隐约的呵斥声中。然而不可否认,这些女孩子的嘲笑与讥讽,却是比这整殿的男人加起来还要有杀伤力。此时,那些契汗武士中有听得懂大汉语的,一个个皆是面如赤酱,虽横眉张目,却是完全回不出话来。
    萧常远静了片刻方才温声道:“宴前解甲恐有不妥,可否待我等回驿馆之后。再践此诺?”
    “不可。”傅珺断然拒绝,“方才你们也都听到了,我说的是‘自我赢的那一刻起’武士解甲。还请大皇子殿下莫要食言,还望贵国顾及国体。勿要失信于小女子。”
    傅珺的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了一片起哄声与嘲笑声。
    如果说,方才的傅珺予人的感觉,便是一个发狠斗勇的小姑娘。那么,此时的傅珺却又像是邻家小女孩。娇俏之外另有一番机灵。
    若是忽略这位傅四姑娘此刻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以及那如同女鬼一般惨白的脸与滴血的唇角的话,应该说,这位傅四姑娘还是颇可爱的。
    自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想法。在白石学子眼中,此刻的傅珺却是如此的光彩照人,如此地令他们与有荣焉。
    这可是他们白石书院的青榜头名啊!
    青榜头名大胜明珠公主,就算在白石书院的办学史上,亦从未有过如此荣耀,说不得就得名垂青史。他们身为白石学子。能够亲临如此盛事,怎能不从心底里骄傲起来?
    皇帝高高站在宝座前,满脸带笑地看着场中情景,一个字都没多说。
    真没想到啊,傅家这四丫头连这股无赖劲儿也与傅三郎挺像的。这若要是个男孩子,倒也是块好料子啊。
    皇帝一面不无遗憾地想着,一面又看了一眼萧常远的脸色。
    应该说,萧常远脸色的难看程度,与皇帝心情的好坏程度绝对是成正比的。萧常远此际脸色阴沉,于是皇帝便觉得极为畅意开怀。几乎就要大笑出声。
    此时,便见谢瑛亦是面带淡笑,朗声说道:“既是如此,还请贵国武士宴前解甲。这是我们青榜头名索要的彩头。贵国不会这么赖皮吧?”
    萧常远眉峰微蹙,淡淡地瞥了一眼被人抬着过来的萧红珠,眸中精光一闪,蓦地笑道:“自是不会。”说着他便转向那群黑甲武士,以契汗语说了几句话。
    那谢瑛精通契汗话,此时便行至皇帝的宝座前。低声翻译道:“大皇子说:契汗英雄重承诺,既然输了就必须履行诺言。明珠公主的仇以后再报,今天还是先处理好此事为上。”
    皇帝闻言捋须而笑。
    那些黑甲武士听了萧常远所言,仍是满脸的凶悍之气。唯有乌里一言不发,开始脱下身上的盔甲。
    有他带了头,余下的武士也知道此事还是他们理亏在前,难道还真要失信于一个南人小姑娘么?于是他们便也不情不愿地开始卸掉甲衣。
    大殿里又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萧红珠此时也已缓过神来了。
    傅珺的力量太弱,她的攻击对萧红珠并未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损伤。当然,痛还是很痛的,这是萧红珠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这般的疼痛,所以,她此刻看着傅珺的眼神,就像要吃了她似的。
    不过,傅珺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却让她的愤怒又有了新的宣泄途径。
    她蓦地转过眼眸,森寒的目光在卢悠的脸上打了个转。
    卢悠尚不明就里,见她看了过来,仍是对她友好地微微一笑。萧红珠眸中杀意隐显,唇角却是微微一勾,亦回了一个浅笑,旋即便以契汗语低声吩咐一旁的女侍卫道:“回去好好查查丹霞,我要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输给那个贱人!”
    那女侍卫低声应了声是,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萧红珠再度将视线转向了场中的傅珺,眸中瞬间划过了一抹狞厉之色。
    别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了。萧红珠阴狠地看了看傅珺,又看了一眼卢悠。
    总有一天,她萧红珠定会讨回这一切,亦定会让这些大汉朝的贵女们好好瞧瞧,谁才是真正的贵女,谁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傅珺此时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她打赢了萧红珠,也让契汗国人狠狠地煞了一回威风。她的目的已经全都达到了。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那条伸展至皇帝宝座前的红毡,看在傅珺眼里,像是与她隔了千里万里之遥。
    傅珺向前迈了一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地上那整面红毡尽皆倒竖起来,直接便覆在了她的脸上。
    在阖上双眼的最后一刻,傅珺恍惚觉得,她好象见到了孟渊。
    只是,这孟渊的脸怎么又变得那么黑啊,他的身上居然还穿着重甲。
    她的这位白石同期生,到底是打了几份工呢?
    随着这个莫名浮起的念头,傅珺终于陷入了巨大的黑暗之中……
    (第三卷完)

☆、第404章

傅珺是在一阵清渺的香气中醒来的。
    那香气非兰非桂、似麝似馨,悠远且恬淡,让人忘却尘世喧嚣,心中生出无边的宁静。
    傅珺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她的眼前,是一面淡米分色的轻绡罗帐,帐顶上绣着团云仙鹤的图案,与那清渺的香气十分相衬。
    这不是她的房间。
    傅珺有些费力地转动脖颈,身上的锦被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姑娘您醒了?”绡帐分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眉目绢秀、肤色白净,唯有一双眼睛略有些发红。
    “涉江,我这是在哪儿?”傅珺声音沙哑地问道。
    “姑娘是在秋夕居呢。”涉江抹着眼角道,复又上前替傅珺掩了掩被子,轻声道:“姑娘可还觉得难受么?肚子疼不疼?背疼不疼?”
    傅珺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这一番动作并没有带来什么异样感,她又试着侧过了身子,腹部与后背却是传来一阵绞痛。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涉江的眼圈便又红了,此时那绡帐外头传来了绿萍的声音,道:“姑娘,药好了,现下好喝了。”
    傅珺苦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得喝好几天的药。”
    涉江上前轻轻扶起了她,在她的后背垫上厚厚的锦褥,方才道:“鲁医正说了,姑娘底子不好,需得将养几日才好下床。又说姑娘往后再不好动拳动脚了,那筋骨且待养好几年才能长好呢。”
    说到这里,涉江的眼中终是蕴了一层水意,哽咽道:“姑娘打小儿便身子不好,如何能经得起那样重的拳脚?那个什么公主真真是该死!”说到后来她已是两眼通红。一双手也握成了拳头。
    傅珺见她一脸又气又痛的表情,心下微暖。动了动身子想要说话,谁想这一动又牵扯得后背一阵剧痛,她又是“嘶”了一声。
    涉江忙道:“姑娘快别动,一会子婢子喂您喝药。”
    傅珺便没再敢乱动,只脸上扯出个笑来道:“我既伤得这般重,那明珠公主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家姑娘没白吃了这个亏。”
    涉江一听明珠公主这四个字。面上便又闪过了一丝恨意。恨声道:“她便被打死了也活该。”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前头山樵传过来的话,便道:“婢子听山樵说明珠公主也伤得极重,请了好几位太医去瞧病呢。真是活该。”
    傅珺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脏腑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于是便问道:“那鲁医正还说了什么?我的脏腑还好吧?”
    涉江听了这话,眼圈又是一红。她一面自绿萍手上端起药碗,一面便道:“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与那个公主打起来了。您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弱。”
    傅珺此时急着想知道自己的病情。便道:“是,是。往后我一定听我们涉江的话。只你现在先说说,我伤得可重不重?”
    涉江见傅珺一脸的急切,心下终是不忍,那些埋怨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只得道:“姑娘的伤不算很重。鲁医生说了,姑娘那口血吐出来,这伤就好了一半了。剩下的好生将养着便是。”
    傅珺立刻长出了口气。
    没事就好。若是弄个内伤什么的。她这小身板儿可经受不起。
    这般想着,傅珺觉得连那苦药也没那么难喝了。憋了口气一口灌完,复又接过香露来漱了口,傅珺便又问道:“如何又回到秋夕居来了?”
    涉江便道:“是老爷吩咐的,说姑娘受了伤,需得静养,此处清静,又只有一条道儿来去,有什么都好关照些。”
    傅珺听着这话,心里微有些暖意,复又觉得可笑。
    住在自己家里还要这么防备着,也着实是大宅门里的特色了。傅庚之所以让她搬回秋夕居,不就是看中此处是“自古华山山一条道”么?
    从秋夕居出去拐弯就只有一个花房。自从前段时间出了“红螺黛”一事之后,那娄嬷嬷便从侯爷那里得了指令,道“闲杂人等皆不许往花房凑”。
    侯爷既是下了死话儿,那花房从此便清静了下来,常常好几天也见不着一个人影。
    如今傅珺住在秋夕居,可谓是既宜于养身,又十分安全。便有人想要生事也不方便。这里的目标实在太过明显,若是被人看到了,想要脱了干系极是不易。
    于是,傅珺便在秋夕居里安顿了下来。除了一天三顿药之外,再无其他烦恼。如此将养了两、三日下来,傅珺已经能够下床走一会了。
    这一日,因见天黑得越来越早,秋夕居里的灯烛傅珺嫌不够敞亮,便叫涉江去库房领一些牛油大蜡烛过来。
    如今傅珺在平南侯府那可是国宝级别的,别说是牛油大蜡烛了,就是傅珺想要龙筋凤髓,侯夫人也会笑眯眯地叫人送过来。
    谁叫傅珺又给侯府长脸了呢?
    国宴当晚,傅珺昏倒之后,她可是由太后娘娘亲自叫人送回来的,还宣了太医院的鲁医正为傅珺看诊。
    第二日傅珺还在昏睡着,那宫里的赏赐已是送了整整三大车过来。不只有傅珺赢下来的金甲、珍珠等物,还有太后娘娘、当今圣上以及德妃、许昭仪等人的赏赐,光是上好的补品药材就装了一车子。
    因太后娘娘亲口下了旨,叫傅珺好生静养,莫要叫人打扰了去。于是连侯夫人在内的府中众人,便皆不来打扰傅珺,也算给她免去了应付各色人等的麻烦。
    傅珺觉得,这额外的一道懿旨肯定是许慧的主意。没人比她更清楚平南侯府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由太后娘娘亲下的旨意,想来还是有些震慑效用的。
    待涉江离开之后,傅珺便又将小丫头们都遣了出去,房间里一个人没留,她便坐在微暗的烛火下想着卢悠的事情。
    那天无意间在净室里听到的对话,以及卢悠在席上的微表情,都表明了傅珺被萧红珠点名,绝对不是偶然行为。
    那一定是卢悠借着陪萧红珠游览金陵的时机,故意透漏给萧红珠的。
    傅珺唯有一点想不通。
    卢悠所为何来?
    她们两个人并无深仇大恨,就算那天何槿对她们一抑一扬,让卢悠丢了些脸,可也还没到置对方于死地的境地吧?

☆、第405章

萧红珠那天的眼神,傅珺至今记忆犹新。她就是想要当场击杀一人,羞辱大汉朝,并得到课盐税证。只不过被傅珺事先料知她的腰伤,这才侥幸赢得了比试。
    卢悠置国事于不顾,一门心思要让傅珺出丑,甚至不惜挑动残忍好杀的契汗公主出手,真的就只是因为丢脸了么?
    傅珺眉尖微蹙,盯着那莲花水晶灯盏里的一支白烛,兀自想得出神。
    忽然,窗子外头传来了轻微的“咔嚓”一声,似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傅珺立刻警醒过来,向窗子那里看了一眼。
    窗子是关着的,窗纱之上并不见人影。
    傅珺心下疑惑,走到窗前拉开窗屉子向外张了张。便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的伤如何了?”
    傅珺吓了一跳,手一松,那窗屉子却没有应声掉下。她凝目细看,才发现有一只修长的手托在窗屉子下头。随后,一张熟悉的面容落进了傅珺的眼中。
    长眉微微轩起,一双宛若淬了冰的眸子里,此时似是蕴着些说不出的东西,宛若寒夜里细碎的星光。在这样的眉眼之下,便连这人左颊上的那道伤疤,也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孟渊!”傅珺压低了声音道,旋即迅速向四周看了一眼。
    这家伙怎么跑来了?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你来做什么?”傅珺又问道。
    “站开些。”孟渊简短地说道,并没有回答傅珺的问题。那沉若箫鼓般的声音悦耳低沉,同时他还抬了抬下颌,示意傅珺后退。
    傅珺有点发懵,然而她的两只脚却很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
    于是。孟渊就这样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当着傅珺的面,打窗子跳进了她的闺房。
    直到孟渊稳稳地站在了面前,傅珺这才有点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孟渊居然擅闯女子闺房?!
    傅珺眼前陡然幻化出了一只硕大的猪笼来。
    不知道按大汉朝的规矩,她这种行为是不是够死上一回的?
    想到这里,傅珺是真的有些心焦起来,便再次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进来了?”说着还向四周看了看。
    孟渊淡声道:“外头无人,你的丫鬟都在廊下。”
    傅珺闻言点了点头。俄顷便又端正了颜色。第三次道:“你来做什么?”
    孟渊凝目注视着傅珺,那如同淬了冰的眸子里所投/射/出来的视线,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傅珺看了他一会。便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这倒并非傅珺怯于与之对视,而是她有点摸不准自己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才真正符合一个大汉朝贵女的作派。
    说也奇怪,孟渊那双往常总是寒冷如星的眸子。此刻看过来时,却并没有太多的冷意。而是流动着一种未名的情绪。于是,那眸光便也跟着流动了起来,宛若春风吹过、冰雪消融。
    过了好一会,孟渊方沉声问道:“你可好些了?”
    傅珺闻言微有些愣怔。而随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心里竟有些暖暖的起来。
    也许。这是因为问候她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的秘密,于是。这一声简单的问候,便此与旁人有了些不同。
    傅珺举眸看了看孟渊,浅笑道:“多谢你。我好些了。”
    孟渊沉吟片刻,左手一翻,手里便多出来一只黑色的瓷瓶。他顺手将瓷瓶搁在了桌上,沉声道:“此乃药油,抹于伤处可止痛。”
    傅珺怔了一怔,孟渊却是没给她多想的时间,续道:“你先收好,今晚就可以用。”
    傅珺凝目看着那药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鲁医正开来的几味药油,亦是装在这种瓶子里的。
    于是傅珺便问道:“这是鲁医正开给你的?”
    孟渊简短道:“不是。此乃旁人所赠。”他似是不愿多说,只说了这一句便收住了话头。转眸向四下扫了一眼,便大步走到那放着针线笸箩的小几上,从中取出一截布料来,命令地对傅珺道:“手放在桌上。”
    傅珺见他手里拎着一块米分嫩嫩的绒料子,不明白他是想要做什么,于是便提醒他道:“这是我丫鬟要用的,你不会要拿走吧?”
    孟渊沉默不语,只走到桌前再次道:“把手放桌上。”
    傅珺不明所以,只得依言将手放在了桌子上。
    孟渊便用布料裹着手,将傅珺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随后他便将布料覆在傅珺的手腕上,隔着布搭上了傅珺的脉,低声道:“我按一按你的脉。”
    傅珺这才明白了过来,便不再说话,只看着孟渊眉头微蹙,显是在给她诊脉。
    一时间,两个人皆不曾言声,傅珺不由自主地便打量了孟渊几眼。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孟渊。
    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在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冷峻的气质。
    那斜飞入鬓的长眉,那如淬寒冰的眸子,还有那宛若雕刻一般的面部轮廓,此刻瞧来不再有少年人的飞扬,而是变得沉凝与内敛。
    然而他身上的气势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强大到让人不敢逼视。
    傅珺真不敢相信,不过短短一月未见,这个少年便会有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
    那一刻,她蓦地便想起,国宴之上,当她昏倒之前,她仿佛是看到了孟渊的,而孟渊的身上似是穿着重甲。
    思及此,傅珺便试探地问道:“你是才从军中回来么?”
    孟渊凝眉不语,过了好一会方才松开傅珺的手腕简短地道:“是。”停了一下又蹙眉道:“你往后需得静养。”
    傅珺点了点头,又接着方才的话问道:“你是去了敕州?”
    孟渊淡声道:“我与温将军同赴敕州。”
    傅珺便又问道:“你便是打了胜仗回来的么?”
    孟渊眸色微沉,道:“只夺一镇,复又退回,算什么胜仗?”
    傅珺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便亮了,问道:“苏达尔镇是你攻下来的?”
    孟渊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傅珺却是对孟渊刮目相看了。
    真是没想到,那奇袭苏达尔镇的先锋官,居然就是孟渊!
    这个看上去总是冷冷淡淡的少年,竟是如此骁勇善战。傅珺身为他的同期生,很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第406章

见傅珺听了自己的一席话后,一双眼睛直亮若秋水,颊边更有着掩不住的喜意,那面容映在微弱的烛光之下,温暖而又明亮。
    孟渊的心,蓦地便是微微一动。
    许多年前,也曾有另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在他头一次用小弓箭/射/中靶心之时,在他头一次完整背诵了《三字经》时,亦曾用这样明亮而柔和的眼神,欢喜地看着他。
    只是,那样明亮欢喜的日子,随着那个男人的出现,便永远地消失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娘亲总会用一种忧郁的目光凝视着他。在后来不多的几次会面中,她的眉头始终紧紧锁住,再也不曾舒展过。
    他从那所破败的小院子里搬进了国公府。庞大的宅邸、富贵的门楣,却终是掩不去那骨子里腐朽溃烂的味道。在那些贵人们冰冷的目光里,他的心也迅速地变冷、变硬。而以往的欢喜与明亮,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常让他心底刺痛,不能自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盈盈少女,她的眼睛因他而明亮,她的神情因他而欢喜。
    那清浅的一抹笑意,宛若石子入水,又似轻叶拂风,从孟渊的心上轻轻掠过。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细水微风滤了一遍,说不出的轻缓舒适,说不出的温暖安心。
    “那现在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孟将军了?”傅珺轻声问道。
    孟渊被这一问拉回了心神,他眸光微微一凝,片刻后方低声“唔”了一声。那声音仍旧如同箫鼓一般,低沉悦耳,有若梵音。
    傅珺不期然地被这声音勾起了回忆。眼前似又浮现出了那个星光与灯火下的少年,昳丽如画、皎皎若雪。
    傅珺心下怔忡,旋即又思及旁事来,灿然笑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要多谢你。”
    孟渊凝目看着傅珺。
    傅珺便浅笑道:“这一回我侥幸赢了明珠公主,也全是托赖你给的那个练臂力的法子。若没有你,只怕我会输得极惨。”
    孟渊闻言神色一冷。蹙眉道:“萧氏为何专挑上你?”
    傅珺苦笑了一下道:“大约是因为我羸弱之名在外。她为求稳胜,这才找上了我。”
    听了这话,孟渊肃容不语。复又问道:“你知她有伤?”
    傅珺点了点头,便将萧红珠与卢悠赛马一事简略说了,随后笑道:“这也是天助我也,叫萧红珠输在国宴之上。”
    孟渊不再说话。只凝神细看着傅珺,那双宛若淬了冷的眸子深处。含着一丝淡淡的关切。
    傅珺静了一静,随后便再一次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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