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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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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随着讯问一点点展开,阿渊发现。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似乎……好象……也许……正在一点一点地让棋考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境地。那个宛若死物的人,渐渐地开始有了一点正常的人的反应。
    比如,在被问到“如果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会买以下东西里的哪一样?一、名贵的茶具;二、精致的玉饰;三、稀有的雪猫;四、华丽的瑞锦”这个问题时,阿渊看见,棋考的脸上有了明显思考的表情。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掠过他面上的某种柔软与温和,还是叫阿渊心中微讶。
    虽然棋考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田先生却在“三、稀有的雪猫”这一项上打了个勾。
    随后阿渊便发现,在已经问过的问题中,大部分都被略过了,却也有几处前面打了个勾。这应该是田先生从中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做了记号。
    可问题是,田先生究竟发现了什么,阿渊思考良久也没找到答案。偏偏此刻又正在讯问中,他不便多问,便只能忍下心头的疑惑,静等着田先生讯问完毕。
    此时。一个侍卫悄悄走了进来,将两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了田先生,示意是隔壁的许娘子请他转交的。
    田先生展开纸页只看了两行,面上便涌出喜色。眸中更迸出一抹光亮来,神情十分激动。他匆匆看完之后,便将纸交予了王襄。王襄读罢面色倒还如常,唯眉头舒展了几分,眼中有一丝欣喜划过。
    阿渊按捺不住,便也侧首向那纸上看去。无奈他离得稍远。又因还是小厮身份,不好明目张胆地阅读纸上文字,因此看得十分不便。
    王襄转首瞧见了,不由便是微微一笑,干脆将两页纸平铺在桌上,招手将阿渊唤至身边,将一方墨锭塞到他手里,笑道:“来,你替我磨墨。”
    阿渊躬身应了声是,执着墨锭,一面慢慢地磨着墨,一面便借机细读纸上文字。
    却见那纸上落下的是一笔柳体字,端正平稳有余,苍风劲骨尚缺。一笔字说不上多好,却也不算坏。阿渊一眼看去未觉怎样,可旋即却又突觉凛然。
    由这笔字,他骤然便想起了许娘子其人。安静内敛、沉稳圆润,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可细思之下却觉得此人非凡,通体上下毫无破绽,宛若温玉玄石,一切光华尽皆掩于平凡之中。
    而当阿渊细读那上头写的内容时,心中凛然却又渐去,转而疑问陡生。
    对许娘子的身份,阿渊略知一二,知道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掌事女官,曾随侍于太后娘娘身边,行事周全、为人沉敛。身为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禁宫之中关于她的消息却极少。手握实权却能保持如此低调,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再是如何低调谨慎,也仅止于为人精细罢了。说到底,许娘子也只是掌事女官而已,并非主理一方的尚宫。且就算是宫里的尚宫,亦未必能有如此眼界。
    阿渊细读这两页纸上所写的内容,其中的分析、推测以及对局势的把握,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宫中女官应有的见识,说是刑部或大理寺的刑名官吏所书亦不为过。据阿渊所知,大部分的刑名官吏只怕还达不到如此水准。
    思及此,阿渊那隐在黑面之下的两道长眉,不由紧紧地凝在了一处。
    他总有一种异样之感。许娘子其人与其所书文字,两者间似是缺了一些什么,连不到一处去。可是,这中间所缺的究是何人、何物或何事,他却始终寻不到头绪。xh211

☆、第180章

若是傅珺知晓阿渊此刻心中所思,只怕亦会凛上一凛,对这位“少主”的直觉更会深表钦佩。
    然而,此刻的傅珺却并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所书者,不过是大胆推测加小心求证罢了,且她也没太大把握,胜负只在五五之数,权且用来诈棋考的,效果如何尚不好说。
    傅珺站在小窗前,一面观察着审讯室中的动静,一面再次将思路梳理了一遍。
    方才她借由许娘子之手,向王襄与田先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棋考与荃儿,很可能是一对亲生兄妹。
    之所以认为这二人是兄妹而非其他关系,却是傅珺结合多方面因素考量的。
    这个假设的最大依凭,便是荃儿在发现空心簪子丢失与棋考失踪之后,既不逃也不躲,却如同破罐破摔似的呆在原处未动,实在大大有悖于常理。
    设若二人只是一般的合作关系,荃儿此举便完全说不通,就算是留下来观望情况,这观望的时间也久到了失常的地步。而若二人为情侣,则荃儿与棋考的表现却都嫌平淡了些。无论事前事后,傅珺都不曾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恋爱中的男女应有的悸动、甜蜜以及柔情。
    而若他二人是血脉至亲,那么荃儿的举动以及情绪,便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解释一:亲人不知所踪,荃儿忧心焦急之余,最好的办法便是留在原地不动,棋考万一回来还能找到自己;
    解释二:万一亲人为人所擒,且受刑不过供出了荃儿,而荃儿却已逃脱。棋考必然为人所迁怒。于是,牵念亲人的荃儿便干脆留了下来,等着人来抓,说不得最后还能再见亲人一面,也是算一家子团聚了。
    解释三:亲人既已不在身边,荃儿便只剩了孤身一人,这世上再无牵挂。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既是如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便也懒得再逃了。
    此外,傅珺还仔细回忆了棋考与荃儿的相貌行止。也从中找出了一点证据支撑她的假设。
    应该说,棋考与荃儿长得并不太像,不过在某些神态或动作上,这二人却有种奇异的相似之感。
    比如。在垂首肃立时,他二人皆习惯于左手探出袖外。右手拢于袖中,而那只伸在外头的左手,会无意识地偶尔轻捻衣袍的一角。
    再比如,在专注于某件事时或专心听某人说话时。棋考与荃儿会有一个连续眨眼的动作,其中左眼的眨动频率比右眼快零点几秒,很像是挟眼一般。而他们做来却无分毫俏皮,反倒显出一种认真来。
    傅珺不懂遗传学。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两个动作上的相似,与血缘可能有点关系。
    除此之外,傅珺在勘察棋考的牢房时,找到了一粒干萎的麦饭粒,还有那墙根处的洞口,很像是个老鼠洞。
    根据棋考恭桶下的拖曳痕迹来看,应该是棋考借着出恭的机会,悄悄地给那个洞里的老鼠喂过食。而在被问到方才那个选择题时,当他听到“珍稀的雪猫”这一选项,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柔软。
    一个像棋考这般有着轻微强迫症、且还有洁癖之人,却能够忍住脏乱给老鼠喂食,还有他对小动物的那种莫名怜爱,让傅珺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荃儿养的那只小兔子。
    她认为,在棋考相悖的行为与性格背后,有着强烈的感情色彩。只有当一个人怀着最深切、最浓厚的情感时,才会作出如此有违常态的举止。
    而与此同时,傅珺也再次断定这种感情无关情爱。棋考听到雪猫时流露出的情感虽柔软却并不甜蜜,傅珺觉得,说是亲情更为妥贴一些。
    而傅珺所做的,便是将棋考喂食老鼠、喜爱小动物,以及荃儿养的兔子这三块拼图拼到了一处。于是,一个兄长呵护妹妹的图像便也因此而变得完整。
    因为妹妹荃儿酷爱伺养小动物,所以身为哥哥的棋考,即便十分爱洁,也忍不下心头对妹妹的呵护与思念,作出了借出恭之机伺喂老鼠的举动,亦在突然听到“雪猫”时,面露温柔之色。
    当然,以上这一切皆是出自傅珺的推测,有些有实证可查,有些靠的是直觉,还有一些则是出自傅珺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因此,这推测究竟靠谱不靠谱,傅珺实在没有把握。
    此时,对棋考的讯问已进入尾声,田先生的讯问笔录上已经做了不少记号。应该说,此次讯问还是颇有收获的。
    不过,自看过了傅珺写的那两页纸后,田先生便一直有种等待着大事发生的感觉。这种莫名紧张的感觉,他已经多年不曾有过了。
    他压下心头泛起的情绪,凝神看着灯光下的棋考。
    棋考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一动不动的神情,可是,田先生已经看过不下十几次他蜷缩脚趾的动作了,还有那眉梢眼角偶尔划过的情绪,亦在傅珺所设立的那一长串问题中出现过数回。
    这个以往看来如同死物般的狡犯,今朝已再不复往日的坚不可摧,看着他,田先生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感慨。
    终究棋考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就算他想抹杀这一切,却终是不能够的。而一点点撬开他的面具,瓦解其硬甲的,便是傅四姑娘。这个方满十岁的小小女孩,竟至聪慧如斯,田先生每回想起,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叹上一叹。
    他拿起面前的笔录扫了一眼。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只剩下最后的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便是今日审讯的关键。
    田先生放下笔录,深吸了口气,略静了一静。
    审讯室中没有人说话,唯有粗细不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为这份安静添上了一抹难言的紧张。
    傅珺也屏住了呼吸,静等着田先生的发问。
    灯光下的棋考显然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他的鞋面又鼓了起来,且一直不曾放平。
    应该说,长时间的拖沓审讯并没让棋考放松警惕。相反,他此刻的警觉竟是前所未有地高,似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田先生要问的问题,对他至关重要。
    这人的感觉还是很敏锐,警觉性也很高。傅珺暗忖道,同时心里也有点打鼓,不知道自己那最后一诈,能从棋考身上诈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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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棋考,”田先生声音淡然地开了口,“那只小兔子是你送的罢?”
    满室的死寂。
    那个瞬间,棋考的呼吸至少停顿了三秒钟。
    三秒钟后,他的鞋面一下子放平了,旋即又猛地鼓起。他的眼角肌肉也跟着瞬间绷紧,嘴角咬合肌快速地咬住又松开,两臂的肌肉更是蓦地绷直了,这表示他的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
    棋考几乎是同时完成了上述所有表情与动作。
    这是自傅珺看审以来,棋考的表情最为丰富的一次。尤其是他的眼睛,在听到“小兔子”三个字时,立刻睁到了极致,竟似目眦欲裂一般
    虽然早已料到棋考会有反应,田先生还是被眼前景象惊住了。而随后,一阵狂喜便喷涌而出。
    棋考此刻的表现,恰是对傅珺假设的最好证明。若不是碍于目下的环境与氛围,田先生真是要忍不住大笑了。
    他勉力抑制住兴奋的心情,轻咳一声,继续淡声道:“棋考,我知你一心求死。可是,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不打紧,你那好妹妹荃儿的性命,你也不顾了么?”
    田先生这一问问得非常有技巧。
    他没有直称荃儿是棋考的妹妹,而是加了一个“好”字。
    “好妹妹”这个称呼,既可指亲生妹妹,亦可指代表妹、堂妹、义妹乃至于男子的意中人,真是能够涵盖所有一切的绝佳称呼,直叫一旁看审的傅珺拍案叫绝。
    而田先生的话音刚落,棋考的身子便晃了晃。
    这语气淡然的几句话,便如一阵狂风,将棋考吹得站立不稳。连他的声音也像是被风吹得干了,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们把荃儿如何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
    田先生冷哼一声,并未答他。
    “荃儿!”棋考大吼一声便猛地往前冲去,同时用力地挣着两臂,想要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
    两旁的侍卫一把便扭住了他,反剪了他的双臂,令他动弹不得。
    棋考拼命挣扎着。赤红了双眼。面上青筋浮凸,势若疯虎,跟之前的表现直是判若两人。
    只见他一面大力挣扎一面嘶声道:“不许动我妹妹!若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们!我要把你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棋考那残破得宛若刀子划过的声音,在阴暗的地牢中来回盘绕,发出阵阵回响。
    而随后,他的声音便被一阵不甘的“唔唔”声所取代了。侍卫们堵上了他的嘴。将他强行拖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傅珺从窗边退了回来,兀自坐在了凳上。
    直至此刻。她一直悬起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她赌对了。
    虽然信息不多,时间亦极紧。但好在她有超忆的能力,还有前世的经验打底,此次冒险一诈所取得的效果。已经好得超出了她的预期。
    棋考此刻的反应有多强烈,便代表着荃儿对他有多么重要。他心理防线上最薄弱的一环,被傅珺准确地找到了。而以她的经验。这道防线一旦有了裂缝,离全线崩溃也就不远了。
    傅珺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角。许娘子见了,便轻手轻手地走上前来,向那白瓷茶盅里倒了盅茶,递到了傅珺的手上。
    傅珺抬眼向许娘子笑了笑,举起茶盅,浅浅地啜了一口茶,随后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想太过于介入。
    王襄与傅庚所谋的是什么,傅珺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明白,也很清楚地认识到,她现在这就是驼鸟心态,一点也没有穿越女指点江山、放眼天下的豪情与自觉。
    可是,在这异时空的大汉朝,在这个封建制度统治下的男权社会里,她被指定的角色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女子。她不可能有太多机会接触外界,也不可以在这些事情上有所表现。
    能够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参与一场讯问,这份自由不是她傅珺自己争取来的,而是她的外祖父与父亲给予的。
    说到底,她就是活在别人的意志之下的附属品,傅珺想不承认都不行。即便她有着自由不羁的灵魂,有着独立的人格,有着现代职业女性的骄傲与尊严。可是,她的躯壳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她也必须遵从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这一点她根本无从改变。
    也正因如此,傅珺对接下来的事情才不想知道太多。知道了又能如何?她连出趟门都如此困难,还想参与朝堂斗争?她是嫌自由太多了还是嫌日子太好了?
    况且,王襄与傅庚也必定不会叫傅珺知道太多。她甚至还可以推断出,接下来的审讯一定会中止。
    在这个时候冷上一冷,让棋考煎熬上几天,这种心理上的酷刑足够摧毁一个濒临崩溃的人,亦会让接下来的讯问工作变得更加顺畅。
    果然,傅珺方才想到此处,便听闻隔间里传来了田先生毫无起伏的声音:“先把他押回去。”
    他的话音方落下,一阵激烈而又沉闷的“唔唔”声便跟着响了起来,接着便是衣衫摩擦的声音,侍卫喝斥的声音,以及脚步踢踏踉跄的声响。
    直到两、三分钟后,这些声响才随着一声沉重的铁门关闭的“哐当”声而告终结。
    待一切都归于沉寂,田先生方长舒了一口气,道:“终是撬开他的嘴了。”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掩的喜悦。
    王襄亦是舒了口气道:“如此便好。”
    一时间,二人皆有点沉默,似是还沉浸在棋考突然爆发所带来的震撼中。
    这得一刻,王襄方缓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便到此处吧。”
    田先生应了声是,随后便是一阵桌椅拖动与脚步声响,却是王襄他们皆起了身,要往此间屋子来了。
    听了这番动静,傅珺立时便放下茶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退后几步垂首侍立于一旁。
    不一时,房间的铁门便被人推开了,王襄与田先生皆走了进来。许娘子拂了拂衣袖,迎上前去蹲身行礼。
    王襄虚扶了她一把,瞥眼望了望她身后的傅珺,眼中划过一丝骄傲的神色,随后又转眸看着许娘子,郑重其事地道:“今日事成,幸得有先生戳力,襄在此谢过。”
    许娘子退行两步,微微垂首逊谢道:“大人过奖了。这也是机缘巧合,小女子幸不辱命。”
    田先生此时亦是心情大好,便含笑道:“此番能得事成,先生居功至伟。可惜先生是女子,若是男儿,却叫我等无立足之地了。”
    许娘子忙道:“先生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第182章

傅珺垂首立在桌旁,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这几个人合起来唱戏,为的便是瞒过阿渊罢了。
    今天的讯问取得了突破性成果,王襄与田先生若不作表示倒显得反常了,唯有郑重地谢过许娘子,方才合乎常理。
    阿渊一直肃手立在门口,外表如常,耳中却在细细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应该说,王襄与田先生表现出的致谢姿态,确实令他消去了几分疑虑。
    话说回来,此事之所以得成,究竟是归功于许娘子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人,于阿渊而言并不重要。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移至了棋考身上,还有那个荃儿,也是此事的重要人证。因此,阿渊如今所想的,便是立刻与田先生他们回到王家,提了荃儿来审。至于许娘子,现下他已经没再放在心上了。
    然而,无论阿渊是否存疑,王襄他们的戏却还是要做足,姿态亦要放得恰到好处。因此,他们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又说了好些话,直到方才那个帮傅珺拣麦饭粒的方脸侍卫疾步行来,他们才安静了下来。
    那方脸侍卫一走进来便叉手道:“禀告大人,属下已派人查过,周遭并无可疑之处,可着速离开。”
    王襄闻言点了点头,对田先生道:“一起走吧。”
    需要说明的是,因田先生至今无有家室,平素逢到年节,王襄便会邀他进府过节。今日恰逢上元佳节,他二人一同回府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故尔王襄才会邀田先生同行。
    田先生便笑了笑道:“上元佳节,花灯如昼。荀自是要去大人府上叨扰一番了。”
    王襄亦笑了起来,道:“老夫那里尚有半坛陈年花雕,恰可与先生共饮。”
    田先生此时大事已定,心下轻松,闻言便大笑起来。王襄亦是心情颇佳,他二人一面说笑着,一面便并肩走了出去。
    傅珺安静地跟在几人身后出了地窑。转出土屋。一同来到了小院的门口,两驾不起眼的马车正等在此处。
    此时已是黄昏将近。暮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北风卷地。一阵紧似一阵地拍打着地面。傅珺举眸望去,却见西边的天空交织着厚厚的云朵,斜阳穿云而出,像是一面透光的绡纱。投在人的身上时已经没有了热度,唯余淡淡的白亮。徒叫人觉出一种怅然来。
    王襄依旧带着许娘子与傅珺上了一驾车,田先生坐了另一驾车。那阿渊依旧扮作车夫与傅珺他们同行,方脸侍卫则扮作了田先生的车夫。两驾车一前一后循原路往回驶去。
    不知是不是天色向晚的缘故,这片城中村显得愈发肃杀。四下无一丝人声,连狗吠声亦不闻,寂然得如同一片坟茔。带着叫人悚然的气息。
    此际,两驾马车缓缓经过。蹄声得得、车轮辘辘,似一剪划痕,一路裁开这片死寂,却又将更多的死寂留在了身后。
    直到离开了这一大片迷宫般的建筑群,周围才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孩子的哭闹声、锅碗相撞声,还有煮水烧汤的饭菜味道,皆随风透入耳鼓与鼻端,让人心下为之一松。虽这一丝活气微弱到了破碎零落的程度,然那种叫人不安的寂然,却终是被打消了许多。
    因有阿渊在前赶车,傅珺自是不能说话的。王襄与许娘子亦不愿多言。这一天过得可谓紧张刺激,此刻三个人都没了开口的兴致,皆各自想着心事。
    便在此时,前头忽然传来了阿渊的声音,只听他低低地道:“大人,好象有尾巴。”
    王襄闻言身子便是一震,俯身凑过去沉声问道:“可看真切了?”
    阿渊没再说话,车厢之外唯闻马蹄声响,在这片棚户区里显得特别突兀。傅珺抬眼看了看车窗,觉得似是阿渊的影子晃动了几下,随后便是他压低了的声音道:“确实有人跟着我们。”
    王襄的面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前头的车知道了么?”田先生的马车便走在前面。
    回答王襄的依旧是阿渊压低了的声音:“暗号已递。”
    “依计而行。”王襄简短地道。
    “是”阿渊利落地答道,随后不再说话,而是将手中的鞭子“啪”地甩了一响。那马蹄声立时便急了许多,傅珺觉得车速明显变快了,车厢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王襄此时已是满面沉肃,眸中还有几分隐约的忧色,那染了几根银丝的眉毛亦深深地蹙了起来,在眉心间合成了一个“川”字。
    他沉默地坐回原处,转头看了看傅珺,想要开口安慰她几句,然而转念一想,却又闭上了口。
    终究有阿渊在前,王襄不得不有所避忌。他只得看着傅珺安慰地笑了笑。傅珺便亦弯了双眸,回了王襄一笑,神情镇定、端然自若。
    王襄见了,自是又在心里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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