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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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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便将她松开了一些,细细地向她面上端详了一会,方细声道:“娘亲也没想到,那贱丫头居然早将名额让了出去。我原想着,你去迫一迫她,试一试那丫头的底细。没准那贱丫头被你说动了。这名额便归了你,只你又为何弄了这一身的红点儿出来,却是险些被绕进去了。”
傅珂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绢子,语声平平地道:“我本是想着。便是不能迫得四姐姐让了名额,也要叫她领一个残害继妹的名声,总不能叫我白白地找她闹了一场。万一她将那事说出去了,我岂不难堪?倒不如我先动手,还能取得先机。只是没想到四姐姐却早就有了先手了。”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淡声道:“这也怪我自己失察在先,怨不得旁人。”
郑氏便抚了抚傅珂的肩,安慰她道:“你安排的这些虽没成,却也并非无用。若没了你,我们也瞧不出这人的底细来,”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做了个“二”的手势,又笑道:“我还以为这一位既然进了白石,想来定是个聪明的。却不想只是外表看着聪明罢了,里头却是个草包。往后倒是可以用一用。”
傅珂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便因有了她在前头,今天的事情我才没多错。说来倒是要谢谢她。”
郑氏笑着点了点头,又慈爱地道:“娘这几天做的这些事儿,便是为了叫人看轻了去,也是为了往后便宜行事。”
傅珂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郑氏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酸楚。
郑氏察觉到了傅珂情绪上的变化,便又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可怨娘?”
傅珂抬起头来,低平的眉宇之间蕴着浅浅的哀伤,无比依恋地望着郑氏,摇头道:“女儿不怨娘。娘亲亦是无奈,女儿都知晓的。”
郑氏便长叹了一声,将傅珂搂在怀中,柔声道:“我知道,你还在想着当年的事情。当年娘亲也是不得已,若是连你都改入了傅家族谱,那程家又该如何?娘亲也是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的啊。所幸你还是跟在娘的身边一起来了这里,娘亲也不至孤身一人了。”
傅珂将脸埋在郑氏的怀中,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眸中已是泪水氤氲。过了好一会,她方才闷着声音道:“当年的事情提它作甚。娘亲只要别弃了女儿不要,女儿便也欢喜了。”
郑氏搂着傅珂,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耐,旋即却又换过个慈爱的笑容来。她将傅珺的身子扳正了,拿出绢子来替她拭着眼角,温柔地道:“珂儿是娘的宝贝,娘亲怎会舍了你不要呢?快别哭了,娘心疼呢。”
傅珂点了点头,接过郑氏的帕子来擦了擦泪,那低平的眉宇终是敞开了一些,面上亦露出个淡笑来,问道:“娘亲且告诉女儿,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好?”
☆、第288章
郑氏便拉着傅珂的手,柔声道:“傻孩子,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娘亲如何再舍得叫你去做什么?你且安心待着便是。”说罢她顿了一顿,又道:“再者说,打明儿起那两个嬷嬷便要跟着你了,你每天还要抄女则学规矩,只怕也不便做什么。娘亲想着,我儿还是好好地呆在房里静养便是。”
傅珂点了点头道:“女儿都听娘亲的。”
郑氏便又问道:“你与那个王宓如今怎样了?她今儿没来参加寿宴,你可使人去看了她不曾?”
傅珂立刻点头道:“女儿自然没忘了她。她连着好几天水土不服,女儿每日都叫人送东西过去的。今日她因病没参加寿宴,女儿还特意叫人送了她几样精致吃食呢。”
郑氏便满意地点头道:“我儿做得极好。那王宓你可要好好抓牢了,这也是个可用的。过几天,你便将王宓多往那几处带一带。她那张嘴最是话多,我们想叫她说出去的,她一定都能说出去。”
傅珂便笑着掩口道:“那倒是的。我还没问呢,她就将好些事儿都告诉我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四姐姐的身家竟是豪富。”
郑氏亦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是啊,谁能想到呢。一个死了娘的孤鬼,竟还有这般身家。娘亲原还愁着你和你弟弟将来的事儿呢。尤其是你,现如今你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了,往后的嫁妆绝不能薄了去,娘亲前些时候为你的事愁得都睡不着。如今可算放了心。现有一注大财便在身边,可不就是老天送来的么?”
傅珂听了这话,心下极是慰贴。便挨在郑氏怀里轻声道:“娘也别只为我想,璋哥儿往后也要娘与我照应着呢。”说到这里她便又蹙了眉头,低声道:“但只四姐姐那里可不容易插得下手去。”
郑氏便揽着她笑道:“总会有办法的。娘亲已经想好了,这贱丫头也不过就是身边多了几个会管事儿的丫鬟婆子罢了,只要能将这贱丫头的臂膀砍掉几只,安插上咱们物色好的人,再暗里一点儿一点儿地掏空了她。此事不就成了么?只这会子倒不好就动手。总要歇上一段日子才好。且此事娘亲是一点都不能明着沾上的,需得慢慢谋划。”
傅珂点了点头,便又偎向了郑氏的怀里。
五月的夜风带着几缕温柔。掠过这相依相偎的母女身畔,明洁的月光透帘而入,在她们的身上落下洁白的斑点。然而,那大片的黑暗还是涌了上来。月光所及之处,也只是那身影的一角罢了。终是无法照亮她们的全身。
月儿似是无奈,借着那温软的东风悄叹一声,管自照向了旁处,唯将一室的寂静。留在了晴湖山庄的西次间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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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寿宴之后,傅珺的日子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白石书院的入学试便在八月底,留给傅珺复习备考时间也就三个月多点。
就在傅珺积极备考之时。探花傅三郎及其女傅珺甫一回京便抛出大手笔,将万金难求的白石书院免试名额。让予了忠义将军程大人的远房族侄。这个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在京城中传了开来。
一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关于此事的版本传出了好多种来。而无论哪种版本,最后归结出的结论皆是:傅三郎知恩图报,忠义将军后继有人,傅四姑娘大义明理。
傅珺一直想要的所谓名声,这回算是传出去了,且传得动静还不小,便连今上亦对此事有所耳闻,还特意问起傅庚“当年的小神童如何了?”等语,并问傅珺是否会参加今年的白石入学考试。
在得到傅庚肯定的回答之后,圣上便笑言“朕等着看傅探花的闺女高中青榜”云云。
所谓青榜,便是白石书院女学部考试的名次榜单,男学部的榜单则为紫榜。
这也是白石书院历年来的传统了。书院的所有考试成绩,无论是入学试还是每年秋季的岁考,皆会分成男、女两个榜单列出名次,公之于众。
而除了紫、青两榜之外,书院还会公布一张总榜。不过,这张总榜可非同一般,每次考试能入总榜者只有十人。这十人不分性别,只单纯以成绩论。凡成绩优异者,无论男女皆可上榜。
自圣上说出“高中青榜”之语后,傅珺便深深地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这名声来得太快太响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她现在可是压力山大,与前世她参加高考真是一点没区别。
便因有了圣上之语在前,平南侯一反往常对孙辈放手而为的常态,居然破天荒地给傅珺请了几位夫子,进行突击授课。同时还将有着成功考试经验的傅琛也拎了过来,单给傅珺传授考试的窍门。
当年,傅琛与傅琮是同年入的学,而免试名额却只有一个。傅琛身为长兄,自是将名额让给了弟弟,而他自己则是凭着考试成绩进入白石的。而傅琛当年的考试成绩可谓十分优异,名列紫榜九位、总傍第十,可以说是绝对的实力派。
也正因有了傅琛珠玉在前,傅珺的压力就更大了。而她的冲刺备考模式亦就此开启,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重新过回前世高考前疯狂读书的日子,拿出前世考大学的势头,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
便在这熬油点灯般的苦日子里,时间一点一点便挪到了九月。
九月初六,白石书院岁考结束,学生们会放上十多天的假。而书院的入学试,便是自九月初十开始,一共七天。
傅珺的生日亦在这一天。自然,她这生日也只是草草便过去了。现在考试是头等大事,连傅珺自己都没把生日放在心上。
九月初九那天,恰逢重阳节。那天一大早,傅珺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白石书院领回了试牌,也就是她的准考证。
本次报名考试者恰好二百八十余人,便分作七天,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为序,将这些应试的学生分成了七批,每天四十人参考。头四天是男生考,后三天是女生考。
同时那试牌也将男女作了划分,男子试牌上刻的是竹,女子试牌上刻的则是兰草。
傅珺拿到的试牌为蓝三十八号。也就是说,她将于九月十五日那天参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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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拿到试牌回府之后,沈妈妈一见那试牌便先拿去小佛龛前供奉了起来,还将一只小乳猪、一只烤鸡、一条鲤鱼并一只肥鸭也供于案前,又立逼着傅珺上了三炷香,并要求傅珺一定要诚心祝祷,求佛祖保佑此次入学试能够高中青榜
闻着那案前烤鸡与烤乳猪的香味,傅珺差点没流下口水来,心里更是无比哀怨。
她早上起来后就喝了两口粥,便赶着去拿试牌了。这会饿得前心贴后背,而一向慈祥的沈妈妈却是根本都没问她饿没饿,直接就把她按在这里,还叫她对着一桌子美食上香,这简直就是酷刑啊。
好容易上完了香,傅珺才坐下吃了两口点心,傅庚居然也来了。
他是来送笔袋的。
傅庚一脸郑重地将一只已经磨损得极其严重,连颜色都瞧不出来的破旧笔袋,小心地交给了傅珺,对她道:“这是为父当年一直用着的旧物,陪着为父考过了府试院试,一路考上金殿面圣。如今你且收着,过后考试便带着它,想是会有些效用。”
见傅庚那谪仙般的俊脸上表情严肃,傅珺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混在金陵、风流无比的傅三郎么?什么时候傅探花也这么讲迷信了?
傅珺哭笑不得地收了笔袋,恭送傅庚离开。随后沈妈妈便将傅珺参加考试的包裹打了开来,将那个笔袋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看着沈妈妈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傅珺私以为,只要条件允可,沈妈妈绝对会把观音像与侯爷给的那支短剑也塞包裹里,为傅珺进行魔法加持的。
因考试之日临近,濯雨堂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
许娘子亲自坐镇,沈妈妈从旁协助,将濯雨堂守了个密不透风,一应吃食、用物等等,皆需经过五六道手才能到傅珺的手上。至于香料等容易出纰漏的事物。更是绝了迹。所有下人皆不许熏香、不许带香袋儿,连面脂也是统一配发的。
外客来访亦被全部谢绝。许娘子打出侯爷这块招牌,所有来探望的送吃食的,一律交由许娘子。对外只说傅珺现在要全力备考,不可因外物分心云云,简直就差没把濯雨堂用铁皮封起来了。
便在许娘子等人的严防死守之下,傅珺安然度过了考试前的那几天。
九月十五日,微雨。有风,空气寒凉。
清晨起床之后,傅珺用了极为丰盛的一顿早餐,便在沈妈妈殷切的目光之下离开了侯府,前往白石书院参加考试。
今日恰逢休沐,傅庚自然便成了最好陪考家长,许娘子与涉江、青芜三人跟着服侍。一行人轻车简从,踏着漫天的微雨来到了白石书院。
本次入学试每人需考四场,上、下午各两场。上午考诗文书画,下午考礼仪与六艺。需要说明的是。大汉朝与傅珺前世所知不同,有“君子五道六艺”一说。“君子五道”为礼、数、诗文、书、画。“君子六艺”为:御、射、乐、棋、茶、香。
因考试题目每批学生都不相同,故并不存在漏题之虞。且考试的形式也不拘泥。
上午的考试是有题目的,不过出的题目通常都是开放式的,考生只需在“书、画、诗、文”中任意选择两种形式答题即可。
至于下午的考试,更是连题目也没有,礼仪即是面试问答环节,而六艺当中只选一种即可,文武都行,全看个人发挥。
到达考场之后。傅庚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傅珺安心考试。只是看他的表情,傅珺却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
于是她便向傅庚笑了笑,道:“爹便是不相信女儿。也要相信您自己才是。还有外祖父在姑苏教了我那么些年,女儿一定会好好考的。”
望着女儿自信的笑脸,还有那颊边可爱的梨涡,傅庚眼前似是又浮现出幼时的傅珺来。那时的女儿也是这般,时常便甜甜地笑着,让他这个做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傅庚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笑着温声道:“我们棠姐儿生来便聪明懂事,为父只有欢喜的。”
傅珺便再向他笑了一笑,这才深吸了口气,怀着一种烈士上刑场的悲壮心情,大步走进了考场。
这次入学考试如往年一样,便在白石书院平常给学生们考试的地方进行。
因参加考试的学生人数只有四十人左右,并不算多,傅珺进入书院大门后,便发现身边只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
她抬眼扫了扫,与她同场参加考试的人目测年纪皆在十三、四岁左右。一个个虽外表看来都还镇定,只不过神情都有些紧绷。有一个小姑娘拿着包裹的手都在发抖。
傅珺也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感染,心跳也有些加速。她深吸了口气,将试牌从包裹里取了出来。
考试地点离着书院的大门不远。傅珺进了一扇高大的月洞门后,便有学监夫子过来,先是对了她的试牌,再问了她的姓名,又将她随身带着的东西查了一遍,查明无误之后,便领着她转过一道回廊。
那回廊之后便是一排整齐的屋子,看上去约有二十来间,每一间的门脸儿都很窄小。
那学监夫子便将傅珺带进其中的一个隔间儿里。傅珺进门前看了一眼,见那门上挂着“三十八号”的牌子。
傅珺进去之后,那学监夫子便取过她的试牌,放在随身带着的印盒子里印了一印,随后便示意傅珺伸出手来,将试牌向她手背上一按,于是,一个“蓝三十八号”的大印便印在了傅珺的手背上。
随后,那学监又在傅珺空白应答卷的每一页上方,都按上了傅珺试牌的印记。如此一来,稍后学监来收考卷时,只消将门牌号、手腕上的号码与试卷上的号码一核,便可保证无替考换卷之虞了。
自然,这也只是白石书院防作弊的手段之一。
为了防止有人替考作弊,白石书院也算是穷尽智慧。从报名期开始,这些参加考试的学子便与他们的推荐者挂了钩。一旦查出作弊,若作弊的是男子,则该人将永远不许参加科考,推荐者亦将受到处罚。而若是女子作弊,那就更了不得了。这女子本人名声臭了不必说,连带着家族姐妹也要被人唾弃。
因作弊代价太大,故白石书院入学试一向比较安生。
☆、第290章
那学监盖完试牌之后,便将傅珺的试牌收走了,随后便退出屋外,从外头将门锁了起来。
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傅珺侧耳听了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看起来,这隔间的隔音效果亦是不错的。她一面想着,一面便向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隔间也就三、四平米的样子,仅够放一张单人书桌并一张椅子。那书桌上凹进去两块,一块里盛着磨墨用的清水,另一块则嵌着一方砚台,除此之外再无余物。
傅珺便走到隔间的另一端,那一端亦是一扇门。这门的造型却是奇特,分为上中下三截。最上面一截上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窗子。
傅珺便踮脚往外看了看,却见那外头是一片空地,空地中间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倒扣着一张纸,连个人影也不见。
傅珺看了两眼便坐了下来,从笔袋中取出笔墨等物,开始做考前准备工作——磨墨。
她这里方磨了一砚的墨,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钟之声,傅珺立刻便坐直了身体。
这是考试开始的钟声,白石书院的入学试正式开考了。
随着钟声落下,便听见靠向空地的那扇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却像是门户开启的声音。
傅珺等了一会,便见三截门扇中最上面的一截门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方才那个学监夫子。待她开了门之后,傅珺便看见前面的空地上多出了三个人,却是一位夫子并两个才到总角的小僮,那小僮手里还拿着长长的竹竿。
待到全部四十个隔间门打开之后,那空地中央的夫子便将桌上倒扣着的纸拿了起来。那两个小僮便将手里的竹竿穿在纸卷两侧的卷轴上,高高挑起,一副画作便此展现在考生们的眼前。
那僮子挑着画,缓缓地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地来回走了一遍,以使考生将此画看个清楚。
随后,那夫子便缓声道:“这便是今日之试题。诸君可于诗、文、书、画中选择两种形式作答。”
简短地交待完毕后。那夫子又将画卷了起来,带着小僮儿离开了。学监夫子们此时便又开始将所有的门扇关上。随后又是一声钟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傅珺没有急着答题。而是坐在椅子上,细细回忆着方才的画作。
那是一幅着色写意画。画的左边画着一株大树,那大树枝叶苍翠,向着画面之外极力伸展着。叶片上光影斑驳,似有阳光投射于其上。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而在画的右面,亦即在这株大树的阴影下,却画了一丛野草。那野草已然衰败枯萎,似是只要一阵风便能将之吹散。
整幅画充满了矛盾。却又极富寓义,予人很大的发挥与想象空间。
傅珺看到这幅画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草木荣枯、岁月流逝。抑或是人世穷通、变幻无常,又或者再悲观一点。便是生死相依、向生而死、向死而生之类,总之就是虚无空渺的种种感慨。
这题目并不难,至少以傅珺的角度看来,这个开放式的题目,足够她写一篇中规中矩的议论文了。
她提笔沾墨,方要在卷上落字,心中蓦地便是一动。
那一瞬间,她忽然便想起了她前世的职业,还有她前世未能完成的学业。
从这幅画中,她分明看到了另外的一层寓意。
那大树沐浴阳光而生,充满了光明与温暖。然而,便在这光明与温暖之下,亦有着黑暗的阴影,野草滋生。
这多么像是人性的写照啊!
人性有光明之处,亦有黑暗相随。而她前世所从事的职业,包括她所信奉的准则,便正是应此而生的,而法律存在的意义,亦正在于此。
约束黑暗,惩罚黑暗,为每个人划出最低的行为基准线,绝不奉行“暇不掩瑜”那一套和稀泥的理论。
黑即是黑,就算你是最大的善人,若是作了恶,亦不可以善抵恶。
善恶不可相抵,这便是法律最严正之处。违法必究,有法必依。
傅珺心中思潮澎湃,不知不觉间便在纸下落下了字。当她回过神来之时,望着纸上的“论律法”三字,不由便苦笑了起来。
她还真是死不悔改啊,人都到了古代封建社会了,却总想着前世的那些东西。
看着那墨汁淋漓的三个字,傅珺的长眉渐渐聚拢。
真的要以此作答么?她这样问自己。
显然,以此作答无疑于冒险。她的这个选题,很容易便将自己与男学部的学子们划在了一处。她真的能赢得了那些苦读数年,于为文一道高出她许多的学子们么?
傅珺并不知道。
可是,此刻若再换个思路去写,她却是写不出好文章来了。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她已经为这幅画的寓义定下了主基调,改弦更张并非良策。
更何况,那些生死大道,傅珺并不是真正的彻悟。即便是有着灵魂转世的经历,她心心念念、坚执不悔的,却仍是法律、公平与正义。她对后者的感悟远高于前者。
傅珺凝视着眼前的白笺,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即沾了墨汁,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也许是这个选题恰好切中了她胸中块垒,她下笔之处便像是拧开了水笼头一般,直是思如泉涌,竟无一丝阻滞。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想法,她对这个时代隐约的期盼,她对法律的尊重与敬畏,全部在这一瞬间涌入笔端。
傅珺全神贯注地写着,直到放下笔时她才发觉,她竟答了整整两页纸。
她捧子卷起通读了一遍。其实,读这一遍也没什么意义。又不可以删改,不过是做到心中有数,再给自己增加一点信心罢了。
无论她的行文水准如何,至少她的这个选题应该是极少见的吧,傅珺想。便是看在她剑走偏锋、思路新颖的份上,那判卷的夫子怎么着也该给她个基本分。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放下卷子。趁着方才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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