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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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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座钟被称作“急报钟”或者“警世钟”,莫说刘未,便是平帝刘甘之时,除了边关,都少有战事,急报钟上次响起,还是宫变之后各地藩王入京时候的事情了。
宫中南边的急报钟一响,住在外城和南城的百姓听得还不算清楚,现在又是入夜之时,可是对于住在内城和东城的官宦人家来说,这声音无疑是惊天霹雳,只要但凡有些见识和权力的,都根本不可能高枕无忧,纷纷起身等候着宫中的召见,或是派人出去想法子打探消息。
东南方向,那是荆州、郎州、越州和崖州等州府的方向,除荆州等几座汉人为主的州府外,其余诸州境内土著众多,蛮族和汉民杂居而住。
因为高祖立下尊重蛮族生活传统的规矩,加之蛮族多住在山林里,而汉人住在平原耕种,双方互不侵犯,所以多年来两方相干无事,就算有些小的摩擦,往往也能在官府的调解下及时得到解决。
刘未一直警惕着关中因旱灾有人造反,或是湖州、扬州等州府因为土地兼并之时出现动乱,所以派了心腹注意着关中数州的情况,却没想到关中没出什么大事,南方却出了乱子!
战报入宫时,刘祁在内城之中的礼部,与蒋文书聊着士子科举后“有官无缺”的窘迫情况,而刘凌则在东宫中细细整理着自己在兵部的所见所闻,一一记录在案,准备他日为父皇所用。
警钟响起时,两人起先都是一惊,后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如今已经是宵禁后,两人都不能乱跑,更没有什么关系去打探消息,只能揣测不安地一直熬到了早上,等要到早朝的时间了,刘凌和刘祁两兄弟早早到了宣政殿外,向着相熟的交好官员一打听……
竟真是南方的蛮夷部族反了!
由于刘凌是在兵部历练的,所以等他绕一圈回来,消息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毕竟有战报入宫,父皇肯定先传召的是兵部入宫,得到的消息也比其他衙门更要详尽。
到了这个时候,刘祁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凑到刘凌的身边就低声询问:“怎么回事?哪几部反了?”
即使是蛮族,也分很多部,从江淮之间,分布于数州,东联寿春,西通巴蜀,南至交趾,分为桂阳蛮、巴蛮、苗蛮、荆州蛮、南郡蛮、豫州蛮等数十支蛮部。
其中荆州蛮的土司向氏一直和朝中多有往来,算是亲汉人的一支,巴蛮、苗蛮则隐居山林之间,极少和汉人往来。
弄清楚是哪一部造反,就能知道很多事情,所以刘祁才有如此一问。
“是南郡蛮和苗蛮,杀了荆州蛮的土司向武龙满门,在荆州和豫州反了。”
只见得刘凌面色凝重,对兄长也不避讳。
“这下糟了,南郡蛮人多势众,苗蛮人人武勇,为何这两蛮会和荆州蛮斗起来?”刘祁听闻之后也是大吃一惊,“而且既然是内斗,怎么会是兵部的加急文书?”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和苗蛮境内的银矿,还有南郡蛮耕种的土地有关。”
刘凌突然想起了王七之前所说的粮价暴涨之事,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站在那里定定出神。
“三弟去了兵部,消息倒是比我灵通多了。”
刘祁见刘凌在思考什么入神,略有些酸意的感慨了一声。
刘凌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都是些人人都知道的消息罢了。我们虽身为皇子,但对这些大臣来说,却是外人,什么事即使你问了,也不见得就能得到答案。”
他一目十行,记忆超群,在兵部里翻看各方卷宗,可还是有许多不解之事。人人都说他是“三问皇子”,却是并非是他问题多,而是看的多,记得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到了不问不行的地步。
只是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一些潜规则和小九九,皇子乃是皇帝一派,除非真有什么利害关系,谁会将这些给你答得通彻?
比起来,刘祁找到两个熟悉礼部情况和卷宗详情的文书小吏,比起刘凌其实还算找对了门路。
在这一点上,刘祁和刘凌几乎是难兄难弟,所以刘祁心有戚戚焉地附和起刘凌的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候着上朝。
没一会儿,礼官赞者来宣百官入殿,所有的大臣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宣政殿,等候着皇帝商议昨夜钟声响起之事。
果不其然,今日第一件首要讨论的事情便是南方的战事,只见得门下侍郎庄骏和兵部尚书齐齐出列,兵部尚书言明军事,门下侍郎庄骏言明政事,两者互相补充,朝中众臣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江河流域频频受灾,夏季的洪涝延误了秋收,使得粮食稀缺,京中这几年又不赈灾了,连泰山地动都是责令地方上自己想办法,于是各州互相拆借存粮和租庸,等到秋收之时再还债,几年下来,粮仓已经渐渐没有往年丰盈。
加之有些官员总是从中获利,虽然是官府之中拆借,可是还是要加利息和差价,导致秋收之后粮价不减反增,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好在被称为“关中粮仓”的几个州府一直被皇帝重视,粮仓充足,也经常协助赈灾,这才没有出现什么大乱。粮价暴涨使得许多商人看出了其中的有利之处,开始纷纷想法子从其他地方搜集粮食,关中、江河所在的诸州粮价都太高,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南方。
南方地广人稀,但土地肥沃,阳光充足,其实若算起粮食平均的产量,比其他诸州还多些。只是南方人少,土地开垦又最费人工,南方住着的大多是土著,蛮族又不善经营,所以南方的粮价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价格和数量,并无大增。
直到商人们看到了其中发财致富的门路,纷纷走动了荆州蛮、南郡蛮的路子,开始在南方购置大量肥沃的良田,雇佣百姓开垦,然后收取粮食向北方贩卖,或是囤积居奇,以待他日抛售。
南郡蛮还好,他们汉化已久,已经习惯了耕种,但是南郡蛮大多有朝廷授予的土地,只有极少部分的南郡蛮愿意为别人耕种,渐渐的,这人力就跟不上了。
荆州蛮的土司家族向氏和汉人们合作之后,渐渐发现了这其中的暴利,先是让自己的族人去帮助这些商人耕种,后来人手实在不够,就把主意打到了其他蛮人的身上。
蛮族的生活方式落后,依旧还保有奴隶制,被打败后成为别人的奴隶是常有之事。譬如巴蛮、苗蛮都十分好斗,且性情骁勇无比,部落间常常发生争斗,有时候甚至是满族为奴,或是被屠尽全族。
向氏家族把主意打到这些蛮部身上后,就经常挑起各族的争斗,扶植一批,帮忙斗倒另一批,他帮助其中一些蛮部获胜后,作为获胜方的部族就将战败将部族的人口掠为奴隶送给荆州蛮作为感谢,如此一来,荆州蛮就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再由汉人的商人将这些人遣往崖州、越州各地耕种。
只是奴隶和佃户不一样,前往崖州、越州的道路蛇虫鼠蚁丛生,又有毒瘴和各种未知的危险,往往奴隶还未到这两州,就已经死了近半,再加上蛮族不善耕种,日以继夜的忙于田间,又会累死累病一批,可谓是惨烈之极。
也有些官员发现到这种苗头不太好,但高祖立下的规矩便是蛮人治蛮,汉人官员只能提供引导,为蛮人的头领授官、收取蛮人的山林税和其他赋税,像是蛮族自己的争斗,汉人不宜插手,只有起了大乱的时候会派兵镇压。
像是荆州蛮挑动其他蛮族争斗之事,就属于蛮族的内务,朝廷可管可不管,有些官员认为这种事不算什么大事,又有的官员受了商人巨额的贿赂,从下到上一起隐瞒,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人发现。
直到今年关中大旱,荆州蛮和商人们的行动更加变本加厉,再加之他们劫掠人口时在苗部所住的十方大山中发现了大量的银矿,为了更大的利益,荆州蛮联合数十个部落屠尽了一支苗部,想要贪下这处银矿。
苗部平时虽然互相斗争,但面对外族时却特别齐心。这支白苗被屠,虽说鸡犬不留,但苗族自蚩尤起便生活在这处土地上,有着许多神奇的本事,在这支白苗被屠尽之前,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荆州蛮亲近汉人,早就引起了不少蛮部的不满,再加上荆州蛮四处挑起动荡,又有这么多年来的恶迹斑斑,三苗立刻暴动,出山向汉人的官员告状,想要让汉人的皇帝老爷伸冤。
管理苗部地方的官员姓冉,是汉人和南郡蛮的后代,在当地颇有人望,而且处事公允,被当地蛮部亲切的称为“汉人土司”,汉人和蛮人之间要有摩擦或有了冤屈,都向他伸冤。
这位冉姓的官员得知情况后,听说和银矿有关,又涉及到这么多年来的一系列复杂干系,自然不敢大意,连日走访当地各蛮部,结果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就在去巴蛮诸部的路上被刺杀了。
随从冉姓护卫的也是蛮族,拼着一口气回到族中,说出动手的是荆州蛮的向氏就死了。官员被刺自然是大事,当地刺史立刻派人去查,却发现荆州蛮的土司向武龙那段时间没有离开驻地,而且有多位证人,此事证据不足,便成了无头公案,向武龙也因此逍遥法外,只被当地官府没收了银矿的开采权。
然而这位官员太得人望,三苗也太过团结,有此血海深仇,又有天大的冤屈,冉姓官员治理之地的蛮部和其他受过压迫的蛮部齐齐反了,绑了“冉”字的血旗,操起刀枪棍棒,一齐杀向了该州的富商和荆州蛮得势之人的家里。
巴蛮、苗蛮一反,劫掠人口、侵占良田、官商勾结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东南诸州犹如薪火燎原一般,又有长期以来对于汉人不满的蛮部从中生事,原本是为冉姓官员报仇的举动,竟成了向整个汉人复仇。
汉人的商人也首当其冲,在诸州中纷纷遭殃,屠家灭族、掠尽家财屡屡发生。
事情发生后,当地镇守的武将不敢怠慢,一边组织起镇压,一边派出得人望的官员去安抚,八百里加紧文书急传,希望能平息这场灾祸。
于是便有了昨日急报钟响起的事情。
☆、第105章 足够?不够?
像这种级别的政事,远不是刘凌和刘祁两个小虾米可以插得上手的,即使文武百官之中,能对南蛮子了解的大臣也是寥寥无几。
由于事关南方大局,即使南方没多少人,还是穷乡僻壤之地,可没有一个人会对南方轻忽,整个朝中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吵了个不亦乐乎。
主战的是以大理寺卿、兵部和刑部为首。
他们认为如果一旦让天下人发现朝廷不能打仗或是对军事上不够重视,百姓就会对朝廷彻底失望。而有了冤屈的人如果人人都杀官而起,实在是乱了天下的纲纪,开了一个极坏的头。
主和的是户部、吏部和御史台等重要官衙。
他们认为南方会乱,事出有因,不是当地官员不作为,而是蛮人治蛮的国策约束了他们,使他们束手束脚,加之商人逐利而行,往往罔顾人伦,终酿成大祸。
归根结底,是中原地方的乱摊子带累了南方,南方的百姓和蛮族还是信任朝廷的,不该让南方因此而起战火,所以主张以抚为主,在对荆州蛮加以惩罚,对个别冥顽不灵的部族,再出兵镇压。
此事在刘祁和刘凌看来,两方说的都有理,好像两方都能行。主战的和主和的两派官员昨夜大概已经碰过了头,双方的理由都有理有据,甚至有大量的数据支持,莫说两位皇子,就是刘未也头疼的紧。
对于南蛮部族,还是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鸿胪寺和礼部最有权威,遂刘未开始征求鸿胪寺卿和礼部尚书的意见。
“启禀陛下,下官并没有去过这些蛮族聚居之地,鸿胪寺也仅仅和荆州蛮接触的多些。荆州蛮聪明矫健,和汉人相差无几,但诸蛮之中,也属荆州蛮最为狡猾,庄侍郎所陈的事实,很有可能就是荆州蛮挑起的争斗。”
鸿胪寺卿看了眼自己右手边正在打瞌睡的魏乾,接着说道:“不过,我鸿胪寺中有一人曾经入越州数次,又接待过来往蛮族使者数回,陛下询问他,应当更为合适!”
“哦,是哪位爱卿?”
刘未好奇地问。
鸿胪寺卿胳膊一拐身边的魏乾,咳嗽了一声:“咳咳,正是我鸿胪寺的典客魏乾!”
魏乾昨夜被鸿胪寺卿等人拉去问了一夜南蛮的情况,早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睁着眼睛都睡得着,猛然被鸿胪寺卿一拐,立刻就地一倒,摔了个大马趴,引得满朝文武大笑了起来。
这是御前失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罪责,怎么看待全靠皇帝当前的心情如何,显然刘未现在的心情并不好,眉头一蹙,就要发难。
鸿胪寺卿也没想想到惹出这么个麻烦,在刘未发难之前急着叫道:“魏乾,陛下问你对南蛮是打是抚!”
魏乾虽然摔到了地上,不过脑子里还残留着前一晚其他同僚们类似的问题,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茫然道:“当然要打,你要让蛮族服,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啊……”
刘未正准备问责他御前失仪呢,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升起了兴趣。
“金吾卫,把魏典客带出宣政殿吹吹风,等脑子吹清醒了再带回殿中,朕有话细细问他。”
可怜魏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两膀大腰圆的侍卫把他叉了出去,往宣政殿门口一按,那冷风呼呼的刮,吹得魏乾是鼻水直流。
别说,这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也不知道皇帝精神不好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吹过自己。
被吹清醒的魏乾立刻明白了鸿胪寺卿给他送了一场什么样的富贵,这对于他们方国公府几乎要没落,自己弟弟又被发往肃州的局面来说,真的是最能翻身的机会了。
他心中感激着主官对他的照拂,但他自己也不敢关键时间出差错,所以虽然已经是清醒了,但还是在殿门外多站了一会儿,想好自己等下要说什么,将条理整个清楚,这才返身回到殿中。
“魏典客,你这是清醒了?”
刘未似笑非笑地问道。
“是,为臣已经清醒了。”魏乾对皇帝躬了躬身子,“陛下适才问臣,究竟是战是和,臣的意见,自然是战!”
“蛮人生性倔强强硬,且不知变通,这让他们能保持自己的传统上千年不变,也使得他们很难接受外界的一切,加之语言、文化、生活习惯皆不相同,所以更难沟通。”
他侃侃而谈,“不止是对外族如此,他们本族之内,也极少有‘一言九鼎’的情况发生,同族、同胞之间意见不合怒而出手都是常事,要想彻底让对方弄清楚你的意思,只有一个字——‘打’!”
“打完了,然后再跟你说清楚,你输在我手上,就得听我的。这便是蛮族人根深蒂固的习俗。”
“荆州蛮受楚文化影响颇深,文字、习惯已经和汉人无异,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性,其他诸蛮部族如何,众位可想而知。陛下若想先以抚为主,那是没有用的,此时已经造反的蛮人,不会接受任何安抚,也听不进去任何言论。反倒让蛮人们以为朝廷怕了他们,激起的血气更盛。”
魏乾对此似乎感触很深。
“但如果你打赢了他们,还对他们抱有该有的敬重和优待,这些直性子的蛮子就会从此心甘情愿的拜服与你,对你敬如天神。”他顿了顿,“当然,虽然要赢,却要赢得漂亮,大获全胜,且不能引起太多的杀戮,否则哪怕你再怎么优待他们,他们也会存着血仇之心,就如对待荆州蛮一般……”
“听起来,对蛮族用兵的方法,和对其他地方用兵也没有什么不同。”御史台一位御史不以为然道:“这不都是废话么!”
“正因为他们坚守传统和信义,又是一根筋,所以一旦他们对你信服,可能是世世代代都矢志不移。”
魏乾的眼神十分坚定,“昔年大汉代楚而起,楚国三壁皆失,各郡各府闻风而降,大汉得了大半的天下,唯有南壁这些蛮族依旧奉楚国为主,战至十不存一,最后躲入深山之中,血脉才得以保存。”
“即便如此,这些蛮部在日后数百年中都不奉篡楚者为君,直到汉末大乱,他们甚至还起兵跟着反汉,打的是‘为主复仇’的名义,可见他们的忠诚和恒心。”
“诸位同僚可能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头脑僵化的傻子,但臣要说的是,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性格,东南的蛮族生事决不可姑息。我代国历来对这些异族都十分宽厚,如果这次南蛮的事情处理的漂亮,一劳永逸也许不太可能,但数代之内不起争端却是可能的。”
魏乾看着刘未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乘胜追击:“此外,商人最是敏锐,我国缺粮,连朝廷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他们却能另辟蹊径。虽说现在起了大乱,但未必不是给我们一种启发,南方大片土地空旷无人耕种,等安定下来,或迁罪户去安置,或给予政策鼓励迁徙,说不定可解粮荒。”
“好一个魏典客,果然是思维敏捷,头脑清醒!”刘未听得最后一句,重展笑颜,“鸿胪寺有你这等人才,何愁蛮族不定!”
魏乾被这么一夸,竟似有些心中不安,他平日里善言,此时却茫然地像是个孩子,呐呐着连客气的话都憋不出来。
但刘未最喜欢这种看似精明实际上没什么花花心思的,于是乎对这魏乾大为欣赏,不但赐了锦衣玉帛,还给了他在蛮族事务上入宫参赞的权利。
这便是等于御前行走了,大大的美差,足称得上是一步登天。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在讨论这仗怎么打,派谁去打,发多少兵。按照魏乾和几个了解蛮族事务的官员的说法,这仗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争取人心,不但不能多生杀戮,还得做好安抚工作。
朝中多年不打仗了,京中荣养的武官皆是宿将,但年纪已经老迈,经验是有的,论起兵法和大局也是头头是道,但现在到那山高水远的地方领军,未免有些鞭长莫及,体力不支。
而南方驻军的各地守将虽正在身强力壮之年,可要想打的漂亮,还是在那种穷山恶水之间,能力又都差了点。
一时间,刚刚决定是打是和的事情,反倒变成一件简单的事了。
更重要的是,这领军之人不但得有能,还必须有德,对待异族不能抱有成见,否则若打起仗来把蛮部当做猪狗,结下了不解之恨,就算时候再好好安抚,也是无力回天。
刘未的生性多疑在这时候又表现了出来。
事关军权,现在是在方党全面发难的时候,京官推荐的所有人选刘未都不置可否,生怕被方党钻了空子,掌握住一支军队,日后有力发难,然而地方上的守军刘未既不熟悉又不能肯定能力,左看右看之后,竟定不下人选。
皇帝定不下人选,百官们就轮流推荐,兵部也好、军中武官也罢,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想着夺下这个主将之位。
天下承平已久,武将们无仗可打,都恨不得以一战立下威名,更进一步。
武将们不似文臣,晋升更加艰难,皇帝把军权捏在手上,一直荣养着他们,却无法凭空从天上给他们送军功,没有军功,武将就不能封侯拜相,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平日的同僚情义,一个个在朝上争得面红脖子粗,就差没有大打出手了。
此事虽事关紧急,刘未也不愿意把精兵强将全派出解决东南一隅作乱之事,到最后,还是点了军中颇有人望的一位宿将领军出征,又命了魏乾作为参赞,带了鸿胪寺五位精通蛮族语言的译官,一起随军出征。
为了担心士卒水土不服,刘凌只给了他一万精兵,又给了兵符一道,可在南方四州中调拨人马和随军的将领五万,六万兵甲齐整的大军对上一万的乌合之众,刘未思忖着怎么样人都够了。
刘凌和刘祁都对这位将军不太熟悉,但等候上朝时也经常能见到他和其他武将相谈甚欢,显然是个人缘很好的将军,料想心性也不会太差,心中总算是有了些数,父皇选他,大概是不用担心他会得罪人。
东南战事确定之后,百官们以为皇帝会说起明年年初开恩科的事情,谁料刘未手指在御座上摩挲了片刻,丢下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东南之事,让朕越发觉得如今对待商人有所轻放。朕欲重新选拔皇商,约束天下商人,平抑物价,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什么?
开皇商?
一时间,朝中炸开了锅,其讨论之热烈,甚至更甚之前对于东南战事的。
东南战事虽然十万紧急,但南方蛮部兵甲落后,人数又不多,起不了大乱,王师一至,收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皇商就不一样了,皇商就是国家聘用选□□的最优秀的商人,也许并非一开始就富甲天下,可有了官府的助力,但凡有些能力的,最终都能如当年王、林等数家皇商一般富可敌国。
最重要的是,皇商对朝中大臣们的“孝敬”,远远要比地方官员们孝敬的多,而且拿着还不烧手,但凡皇商存在的时候,官员们都过的很是滋润。
不过,总是有人不愿意重开皇商之路的,还没有等其他官员发表什么意见,吏部就已经跳出来反对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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