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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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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低仄的天空压得人有些憋闷,连带着那杏黄色的围墙,青灰色的房脊,翠绿色的树木,都显得阴森起来。一道宽却长的黑影来回飘荡,简直像一道飘在浮云上面的剪裁粗糙的剪影一般,叫青衣看的心神不宁起来。
“青衣姐姐,那是不是龙龙?”秀秀也瞧见了那道黑影,她见过的最大的妖怪,便是雷腾的龙形,如今咋一眼瞧见那黑影,她下意识就认为那是雷腾了,于是她摇着青衣的胳膊高兴道,“是不是龙龙来接我们了?”
青衣叹息一声,只得摸了摸秀秀的脑袋道:“不是,雷腾才开始修炼,哪有那么快的?那只是乌云而已。”
“哦——”秀秀先是失望的应了一声,待认真的将那黑影多看几眼,又满心疑惑的说道,“可是它看起来很像龙龙啊!只不过是多了两只角。”
青衣闻言一愣,她方才看的时候,那分明只是一道模糊的黑影,怎的秀秀说的这般详细?
“青衣姐姐,肯定是龙龙,他朝我们飞过来了!”秀秀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震得众人都惶恐起来。
带路的仆从低呼一声糟,当下顾不上僭越,直接伸手将青衣用力往前跑。
青衣慌忙抬头一看,就见那道黑影不知何时竟已从天上降了下来,这会儿正在这座宅院的上空盘旋不去。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道浓烟凝聚的幻影,无甚实体,也看不出五官在哪里,只得一个龙形,就那么压迫感十足的落了下来。
仆从们乱糟糟的将行李拖进了大门,就在断尾的仆从将大门关闭的刹那,那道龙的影子已将身子盘踞在围墙之外,它并无其他举动,就那么垂着一颗硕大的龙头盯着宅院不放而已。
青衣被那仆从一路拉到了里屋,确认安全后,那仆从才放开青衣并伸手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口中恭敬的告罪道:“小娘子莫怪小人失礼,如今主人和二娘都不在,阿郎又病倒了,没人能打得过那恶龙,小人只能带着小娘子跑了。”
“阿兄……”青衣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并不责怪,随后才低声道,“他在哪里?”
“阿郎在房间里。”仆从在前引路,一面带路一面道,“阿郎外出好些年了,这会子回来,身子仿佛比离家之前还差了,小人瞧着当真有些忧心。”
青衣意味不明的瞥了那个仆从一眼,待仆从为她打开了温玉的房门,她这才开口道,“你先带着个小女娃娃去换身衣服吧。”
随后她又安抚了秀秀一番,眼瞧着秀秀跟着仆从走了,她这才进了房间。
这会儿温玉正仰面躺在床上合眼休息。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额头似有冷汗汨汨而出,看起来着实有些柔弱。
床头是一盆清水,丝丝缕缕的血迹在水中缓缓飘散开来。方舟拿了一只茶盏,正在往里头掺药。
见此情景,青衣不自觉软下了心肠,她放轻了脚步,悄悄的在方舟边上站定。
方舟停下动作,抬头看了青衣一眼,然后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低声道:“阿郎身子一向都不结实,以往被恶鬼俯身闹得更厉害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他还是好好儿的挺过来了,如今也会无事的。”
“……我……”青衣轻蹙秀眉,却是迟疑的开口道,“我能帮忙吗?”
方舟默默的点了点头,却是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青衣。
青衣捧着茶盏,巴巴的瞧着方舟将温玉扶起来,然后对着她道:“劳烦青衣小娘子给他喂药吧。”
青衣忙在床沿上坐定,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茶盏凑到了温玉唇边。
一盏药喂下去后,温玉慢慢睁开了眼睛,却是虚弱的对着青衣微笑了一下。
青衣一喜,才要开口,就听见温玉温声道谢道:“多谢小娘子了……”
青衣登时愣住了,她疑惑的看了温玉一眼,又偏头望向方舟。
只见方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舒展开了眉宇,他动作温和的为他盖好被子,却是有些高兴道:“阿郎你感觉可好些了?”
“咳咳咳——我还好。”阿郎虚弱的轻咳两声,然后面带歉意的对着青衣道,“平白占了你兄长的身体,当真是抱歉……”
青衣瞬间反应过来,许是那温和的阿郎重掌了这个身体,只是这样一来,她想问的事情又该问谁呢?于是她面带忧色的喃喃道:“那……我阿兄去哪里了?”
“咳咳咳——他一时力竭,这会儿沉睡过去了。他意识未醒转的时候,我便替他支应着,也免得——咳咳咳——免得被其他恶鬼有机可乘——”阿郎咳得有些透不过气了,边上的方舟复又皱紧了眉头替他顺背,片刻后他缓过劲儿来,又继续道,“我虽无甚本事,但有我占着,这副身子就可少用些囚妖索。”
“这个身子太遭罪了。”方舟不甚赞同的开口道,“阿郎你日夜受苦,能换还是换了吧。我已经跟那对老夫妇商量好了,专门为你做个栖身人偶,虽然不似活人方便,但总比这个鬼神的容器要好多了。而且我这一路走来,见此地多是魑魅魍魉,那些个寺庙佛塔竟是如同摆设一般,着实不是你可以多待的地方……”
阿郎却摇了摇头,只道:“原是我和人约好了,要守着这个人,如今期限未满,我却是不好食言的。”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青衣微笑道:“之前,我便觉得你十分熟悉,仿佛在那里见过,如今一看,你确实和玉凉长的相像。”
“玉凉?”青衣不解的反问道,“是……我母亲的闺名吗?”
阿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微垂了眼帘轻声道;“方才我隐约听见仆从们躁动,是不是龙魂又跑过来了?”
“是……”青衣轻声应道,“方才有道龙形的黑影从天上飞下来,将整座房子都围起来了,这会儿不知消失了没有……”
阿郎微蹙了眉,却是直言道:“此地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原也有我的过错……”
青衣和方舟相互疑惑的对望了一眼,却是一言未发。
灯笼里的火光无风微动,引得阿郎的脸也朦胧起来。
☆、129|120。6。8
一阵微弱的叹息在房间里飘荡开来。阿郎复又睁开了眼睛,却是神情飘忽的喃喃道:“那年,我带了玉凉去寻异宝,途中偶遇妖怪,千钧一发之时,被一行外出狩猎的季厘国人所救。玉凉与你父亲一见钟情。季厘国人虽也算人族,但好歹也是帝俊的后代,且久居襄山,日日以妖为食,早已是非人非妖。他们的姻缘自然是要不成的。谁知玉凉虽为女子,心性较寻常男子更为果敢坚毅,誓死不肯离开你的父亲。于是我……就帮着他们私逃了……”
“我寻了能人异士,专为他们占了吉凶,又选了这个偏远妖途的地方供他们躲避。诸多地方之中,意外选中了123言情县,此地风水格局甚好,位处南方却多阴气,紧邻杭州和东海,灵气充盈,山精水怪层出不穷,料想足够你父亲食用。更兼此地真名中冠了个意指朝阳的晋字,能压得过剩的阴气,外加无数寺庙佛塔,定能祛除恶鬼,让你父亲无需再被鬼神俯身。我还道这个地方方方面面都适合他们居住,便劝服了他们改道从洛阳来了这里……谁知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压着两条恶龙……”
“那两条恶龙不是被杀了么?”青衣忍不住出声道,“阿兄此前曾略提及,他们在平安桥便恶斗,惊了母亲,以至于母亲提早生产……”
“你原不该那日生的。”阿郎竟不复往日的温和,显得有些严肃起来,“你父亲到底不是寻常人,偏偏和你母亲一个凡人通婚,在你此前,你的兄长温玉身上就有些不妥的地方了。较之寻常的季厘国人,他能驱动的鬼神阴气非同一般,但与日同时,他的体质则变得更易被鬼神所夺取。当他尽力之时,神兽都无法全身而退,更遑论一般妖怪。但如此大的能力,皆是他搏命才能使得出来的。这也是为何他会沉睡那么多年,单叫我帮他守着身子的缘故。”
“你兄长是男子,男子本就主阳,尚且如此,更何况你一个女子。”阿郎十分懊悔的摇头道,“我并非季厘国人,自然无从知道季厘国中男子和女子到底有多大区别。只知道季厘国女子并无男子有的束缚妖怪的能力,也不毕过分害怕鬼神附体。但从你父亲忧虑的地方看,想必其中没那么简单。后来他略提及,季厘国女子从来都是阴女,最是招妖怪觊觎。那日偏偏是个极阴的日子,你母亲如何受得住,才将你生下来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你本就带了季厘国的血统,再加上至阴的八字,这么一来,你就成了妖怪争相吞噬的对象,如此你这一生,安危难保。那两条恶龙同时害了你们两个,你父亲心中愤恨,一气之下,便将他们双双屠杀了……”
方舟也忍不住皱眉道:“龙种善变化,是能兴*利万物的灵兽,更为鳞虫之长,天生就比普通妖怪要贵重些。往日屠一条龙都必将引得凡间动荡,更何况两条……难怪这个地方会变成如今这样鬼魅横行的模样。”
“只是……这并非全是你的错啊。”青衣据实答道,“龙并非你引来的,即便他们去了洛阳,照着阿兄和……父亲的情况,只怕也是要引出其他的乱子的。”
“不……”阿郎白了一张脸,有气无力的补充道,“照着季厘国的由来,屠龙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偏偏所在的地方不对。那两条龙,本就栖身于龙湖和虺湖底下,因了平安桥的镇压,被专门留在这里压制阴气的。数百年来,此地阴阳协调,风调雨顺,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因了我一己之私,引了你父亲和母亲来此。你父亲素来以妖为食,此地的山怪精兽没几年就被猎的所剩无几。阴衰则阳盛,两湖底下的龙自然就醒了。如此才闹出了后来那么一场惨剧来。自那时起,此地魑魅魍魉层出不穷,那两条被屠的龙死后精魂不散,更是日日在123言情县的上空狂舞,以至于天气突变,雨水不断,冬雷不止,今时今日的123言情县,早已不复往昔的安乐了。我虽知只要除了那两条龙魂即可,但你父兄饱尝鬼神附体之苦,自顾尚且无暇,却是无多余气力来灭那龙魂了。如此一年年下来,情况也越发恶劣起来。”
前因后果都尽悉之后,青衣暗道,世间之事,当真是纷繁复杂,如此环环相扣,竟是一个蝶翼轻摆便引出一场飓风来了。如果阿郎没有引了她的父母来这里,或者她父母来了之后少猎些妖怪,又或者那日母亲不去平安桥,事情估计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了。究根结底,当真说不清到底是谁错的多。
青衣已从阿郎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却不知自己为何又被拐去了客栈。
正当青衣沉思之时,阿郎却咳嗽着疑道:“咳咳咳——只是不知温玉为何要把你带回来,你本就是至阴之体,带回这个鬼蜮,同入火坑几乎无甚分别。我本是和你父亲商议好了,专去襄山和重阴山请人来助阵的。且你阿兄的身子着实一年不如一年了,原本只要食妖就能祛除恶鬼,但你阿兄体内又混了凡人的血,以至于加了其他药也无甚效果。我本想着,此去顺道儿也探询一下是否有什么法子压制一下。不曾想一路病发的厉害,竟是误了事了咳咳咳咳咳——”
方舟见阿郎咳得面红筋浮,心中甚是担忧,忙又到了一盏药水喂他服下了,口里又劝道:“阿郎如今身子正虚,还是先躺下好好儿休息吧!青衣小娘子既已被带回来,这些事情,她早晚都要从她族人口中知道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青衣也觉得阿郎连番吐血,着实需要休息,于是她也忙起身劝道:“我该去看看秀秀了,她一个小孩子,为了我白被卷了进来,又是受惊又是落水的,只怕现在到处找我呢。等你睡醒了,还有精神跟我说的话,我再过来。”
阿郎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闻言便轻轻点点头,然后哑声道:“明早你再来找我……”
青衣略应了一声,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阿郎已沉沉睡去,而方舟则忧心忡忡的为他轻轻的盖上了被子。
离傍晚明明还有些时候,但外面的院落越黑压压的如同入夜时分。
仆从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收拾东西,一溜儿的人偶被小心的抬进了客房之中。
每当仆从经过青衣所在的地方之时,他们皆都恭敬的对她行礼。青衣下意识的点头,心中对自己如今的地位仍没有多少真实感。
那条巨龙的龙魂仍流连不去,它低垂下龙头,该是龙目的地方是乌鸦鸦的一片虚无。
青衣茫然的仰头望着那道龙影,不知如今该怎么办。
“三郎,快来啊……”青衣对着那龙影,却忍不住喃喃出声道。
那龙影默不作声的盯着青衣看了半响,而后一甩尾巴,就那么消失在了昏暗的天空之中。
鬼魅的唳声渐起,空中的乌云像是被那龙影搅翻了一般,开始翻江倒海的翻涌起来。
先是几点水滴声,然后雨声变得密集起来,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一阵大雨就那么哗哗的下了起来。
微凉的雨滴溅到了青衣裙摆上,惊得周围的仆从一个劲儿的催青衣回房换衣裳。
“如今还是暮春,易感风寒,小娘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青衣被簇拥着到了房间里,一个年纪尚小的仆从捧了一套鲛丝衣裙来,又有一个女子打开了妆奁,为青衣拿出几只样子典雅的发簪来。
“这些都是二娘的东西,小娘子离家之前年纪尚小,如今回来,我们也没来的急准备小娘子能用的衣裳首饰,只能从她这里挑几支衬小娘子模样的来应应急了。”
青衣默默的点了点,待众人退下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梳妆台上的一支梅花簪。小小的一朵梅花,缀着几滴摇摆不定的水滴坠。
这个女子,想来是个素雅的人物吧?她又是父亲的什么人呢?接替母亲位置的人吗?
忽然觉得有些哀伤的青衣低低的叹息一声,然后什么也没动的出去了。
外头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响,几个仆从面带喜色的拿了些被雨淋湿的弓箭武器进来,随后是几只半死不活的野兽,再接着,是几个被锁链住了手脚的妖怪。
青衣诧异的看着仆从们兴高采烈的簇拥着几个彪悍精干的男子走进院子。他们皆是将用绣了卐字的黄色发带将头发梳成了一根粗犷的长辫,也不打伞,就那么提着一只猎物说说笑笑的穿过院子。
当他们看见静立在亭台上的青衣之时,他们的身形徒然一滞,却是有些惊讶的呆立在大雨中。
“小娘子,主人和二娘他们狩猎回来了!”一个仆从报喜似的跟青衣说了一句,然后不等青衣反应回来,他就又急匆匆的跑去拿干燥的布巾去了。
青衣抿着嘴,不知该摆出什么的表情去迎接她完全不记得了的亲人。她挺直了脊背,肩膀紧绷,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透过雨帘,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匀称的男子并一个女子俏丽的身影一起出现在了门口,接连不断的雨丝叫她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那人以手为身边的女子挡去大雨,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和温玉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你们都呆在这里干什么?”她听见那人朗声道,“妖肉泡了水就不好吃了,你们爱站在这里淋雨,回头泡了雨水的妖肉都归你们了。”
“嘿嘿,不是——”其中一个男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小声提醒道,“是你丢的女娃娃回来了。”
☆、130|120。6。8
那人的身形微不可查的僵住了,立于他身边的女子似有所觉的偏头去看他。
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有哗哗的雨声响彻不绝。
青衣略有些紧张的盯着门口的那个人,他就那么如玉树兰芝的从雨中漫步过来,丰沛的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流了下来,他那身绣了银丝暗纹的白色衣衫洁白如高山之雪,完全没有染上点滴血迹和灰尘。
他踩在那些白色的碎石之上,一步步的走到了青衣的面前。
青衣仰面望着那张温和的面容,心中暗叹他和温玉果真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他没有进入屋檐,只是那样站在大雨中,当那个女子欠身走上台阶之后,他才将挡在那女子头上的宽大袖袍放了下来。
青衣很是踌躇的眨了眨眼睛,都道近乡情怯,青衣未曾对这个地方情怯,但对着父亲,却是情怯了。
多年未见的父女两个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边上的女子忽然轻笑一声,听见笑声,季父这才有所动作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青衣的头发,温柔的笑道:“回来了就好。”
青衣眼眶一热,却是有些委屈起来,她轻颤着双唇,半响才哑声喊了一声爹爹。
“行了行了,快上来吧。”那女子又出声道,“回头得了风寒的话,又该叫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有了可乘之机了。你的乖儿就交给我了!”
说罢她就拉了青衣径直回房梳洗去了。
眼巴巴的瞧着青衣被拉走了,季父无奈的笑了一下,果真依言避开了大雨。
青衣不甚情愿的被那女子拽了一路,当听见仆从们恭敬的称她为二娘的时候,她心中便又有些不安静起来。
“你跟你娘长的可真像。”青衣看着对方一边开箱笼找衣裳,一边笑道,“我的衣裳想来不衬你,还是翻一身你娘的衣裳给你换吧!”
青衣静默半响,待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拿了一套绣有寒梅的淡雅衣裳在她身上比划的时候,她还好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女子惊讶的抬头瞅了青衣几眼,然后又笑道:“好吧,你不认我也是应该的,我来的时候你已被拐走了。我是你爹爹的胞妹,闺名只一个琦字,你该叫我声姑姑。”
“姑姑……”青衣依言叫了一声,然后又迟疑道,“听说,爹爹和娘娘是私逃出来的……姑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唔,怎么温玉同你说了?”季琦先是一愣,待一细想又改口道,“不对,温玉那小子最是嘴严,除了该说的,其他一概不多言,想来是那个家伙跟你说的吧。”
“那个家伙?”青衣不甚确定的问道,“阿兄沉睡时帮他看管身体的那个鬼魂儿?”
“那个家伙是你娘的青梅竹马,你爹要是没出现,你娘就该跟他成亲了。”季琦叹口气,不知是恨其不争还是怜其可悲,说话的语气总有些微妙,“我真是没见过比他还没脾气的人物了,快进口袋的新妇说让就让了,还赶着上来帮他们私奔的,唉——真真是叫我没话说了。”
说完她又瞧了眼手下的衣裳,见果然衬青衣,就满意的将衣裳塞到了青衣手中催她去换衣裳。
青衣迟钝的哦了一声,到屏风后换上后又走了出来。
季琦见青衣发间素净,除了一支细若凝脂的白玉簪以外,竟再无其他首饰,于是她拿起仆从先前挑好的梅花簪准备将那玉簪换下来。
青衣下意识伸手一挡。
“这么宝贝?”季琦玩笑道,“怎么?是你心上人给你的不成?”
青衣被这么一问,却是马上想起黑三郎来,当下脸色有些泛红了。
季琦不料青衣当真有恋人了,登时脸色就有些落下来了。
作为青衣的亲姑姑,她当然知道青衣的身份非同一般,在她看来,这世间,除了季厘国人,青衣再配不得其他人了。
只是众人眼下才相认不久,她若是贸贸然干涉,只怕要引青衣反感。
季琦从来都不是急躁的人,心思轮转之后,她又神色如常的将此事揭了过去:“你这玉簪与你娘的衣裳不甚相配,还是先换上这支梅花簪吧。回头我让仆从们给你裁新衣,到时候你爱戴哪个就戴哪个。”
青衣想想确实如此,便乖顺的点点头,亲自动手将那玉簪取下来小心的揣进了怀里,然后低头由着季琦给她插上发簪。
季琦仔细的为青衣簪好梅花簪后,又笑道:“今儿我们狩猎满载而归,晚上定是要开宴席好好庆祝一下的。到时候你坐你爹爹和我身边。现在你先回去歇歇吧。”
青衣复又点头离开了。
季琦送走了青衣之后,也不换衣裳了,也不梳妆打扮了,只忧虑的在房间里转了半天,然后定身脸一沉,想了想就直奔她兄长的房间去了。
且不说青衣回房如何思量,那头的三途川客栈,却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叮当作响的玄色锁链如同群蛇囚困猎物一般,将整间客栈都紧紧的勒住。无数妖怪哀嚎着被锁链吊在了半空中,阴寒的气息使得他们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就那么惊恐仓皇的化回了原型。
一袭黑衣的黑三郎面如沉水的立于栏杆之上,冷冷的看着高师傅将满大堂的残肢断臂堆成一座高山。
浓稠的血气满溢在空气中,被打破的花灯无风自动的在房梁下轻轻摇摆,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整个大堂都显得阴森而鬼魅。
他的眼中不时掠过暗金色的锋芒,当众妖哭叫着求他放他们下来的时候,他便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放你们下来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如今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偷走了我的人,我放你们下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吗”
“知道知道——”众妖面色晦暗,囚妖索缚得他们修为大伤,他们并未那等已有所成的大妖怪,其中多有临近化形的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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