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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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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下,我还是能远远偷看到他脸上自负的笑容。
  第二次见到皇帝,已经是六个月之后,在皇帝的御书房,当时那个皇帝在写字,他的字写得又长又瘦,旁边还有一个宰相的大官,一个劲儿恭维皇帝的字写得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一脸谄媚笑意的大官,叫蔡京。
  皇帝写完字,净了手,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我老实的回答说:“想。”皇帝很高兴,和身边那个大官说:“年轻人别总憋在京城,出去游历一下天朝的大好山河,总是好的。”大官一叠声的应:“是!”
  我如愿出京游历。
  我的行程并不由我掌控,都是有那个大官蔡京的手下安排的。
  我第一站去了“山东”,在“泰山”之巅的“观日峰”,我打败了主动上门寻衅滋事的“铁剑门”副掌门“铁剑悲歌”李十八,那个家伙有点好笑,喊着自杀喊了半天,最后在门徒的劝解下自己找了台阶也没自杀成、
  十二岁那年,“华山剑派”的掌门人蔡春雄在“华山”脚下,滥杀猎户,被我撞上,我拔剑挑战,逼姓蔡的老头吞剑自杀。
  又一年,我因“黄山派”少主万人俊强奸民女,上“黄山”绝顶“天都峰”,与“太岳山庄”庄主万震岳理论不成,继而动武,千招之后,万镇岳折剑,宣布退隐江湖。
  十四岁我约战终南山“全真教”大掌教鲁不邪,鲁不邪避而不战,反埋伏教徒偷袭于我,我尽杀其众,负伤而去。
  养伤期间,我认识了娇憨可人的浣纱女林可儿,是她在溪边,把重伤昏迷的我救了回去。
  后来,林可儿有了一个更让江湖中人闻风色变的名字——冷若雅。(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与可儿相识未半载,我就收到国内的情报,我师父长谷川纠众谋反,父亲身处危难。
  我瞒过蔡相的眼线,我不告而别。
  回到国内,我没有直接去见我的父亲,而是暗中潜伏到了长谷川的叛军大营,出其不意的亲手斩杀了师父。
  当我带着师父长谷川的首级,去见父亲的时候,终于在父亲冷漠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欣赏和认可。
  叛军群龙无首,父亲率领忠于幕府的家臣和武士,犁庭扫穴,很快肃清国内叛乱。
  事后,父亲亲自带着我远渡重洋,来到“宋国”,向那个好脾气的宋朝皇帝负荆请罪,并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原谅和奖赏。
  这其中,当然与父亲事前派遣工藤武勋大酋,先一步入京,赠送了蔡京难以估价的珍宝和“东洋”美女,不无关系。
  我第二次遣宋,父亲给我布置了任务。
  ——伺机取得“大宋”军事布防图“狼皮卷”,送回国内。
  父亲并告诉我,协助我完成任务的,还有一个人,她是琪儿。
  琪儿逃亡西北的弟弟柴如歌,在忠仆郭怀忠的匡扶下,在西方历经烈日、风暴、沙盗等重重磨难和考验,并以十岁稚龄,成为当地名噪一时的“沙盗”女首领“蝎娘子”仇萱的入幕之宾。
  欢娱不久,柴如歌卷走仇萱打劫半生的全部珠宝,返京谋划后路。
  仇萱受此打击,性情大变,乱杀无辜,最终被“青龙会”护法“兽魔”秦授手下的“十二星相”奸杀于“惹猪林”,临死前将女儿托孤给“安乐侯”赵轻侯,名赵禹。(参见《离别钩》卷第二章)
  柴如歌用拐骗来的财宝,搭上了枢密使童贯,并通过童贯的牵线搭桥,与宋朝巨富马耘、王剑临组建“富贵集团”。
  不久之后,在诸多大佬的联合推动之下,柴家一案,得以平反,柴如歌袭承爵位,其姐琪儿被召回,更赐予安老郡王为郡主,姐弟二人一同入宫,圣眷隆宠,盛极一时。
  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寄居“大将军府”的琪儿,答应做了我们“东瀛”打入“大宋”内部高层的间谍,他一向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安琪儿回国那年,我与黑道女煞星“千面狐”胡灵儿姐妹发生纠葛,避进长白“天池”,与楚羽相识,比拼了三天两夜,不分轩轾,惺惺相惜,引为至交。
  那次,“凤凰台”风雨正狂,我和楚羽意外的救了“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总楼主“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先生和他的养子辰源,一起投在先生的门下,成为“京师”举足轻重的人物。
  二哥楚羽与孙小姐烟卿大婚之夜,先生在与宿敌“大风堂”的战斗中,与云飞扬大龙头互拼而亡,大哥辰源和二哥楚羽为大位之争,明枪暗箭日益激烈化。
  兄弟离心,拥兵自重,这使得楼子里的几位长老很是担心,这其中就包括了西长老罗大幼罗白虎。
  白虎长老在“禁军”身居要职,军事布防图“狼皮卷”本月轮值在他身上。这次他在开完高级军事会议之后,直接来找我喝酒解闷,这几天因为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和的传闻,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喝的酩酊大醉。
  我知道,我完成父亲任务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章 那一箭的风情

  冷若雅飞奔,带起一路铃声响脆。
  最新消息,沉中侠逃出“幽冥谷”之后,化妆出海,打算东渡“扶桑”,投靠“东瀛”的大将军柳生一刀!
  而柳生家族方面,更派出了大将军的义女工藤美熏公主,率“巨鲸帮”船队迎沉中侠于海上!
  柳生一刀对“中土”一向虎视眈眈,亡华夏之心不死;而沉中侠身居中央和地方要职多年,掌握了大量的国家机密情报和人脉,并随身携带有大笔的巨额黄金。一旦这两个人汇合一处,狼狈为奸,“大宋”和“大宋”的子民,便将迎来灭顶之灾!
  一定要尽快通知李相,封锁东南沿海防线,缉拿沉中侠!
  绝不能让让沉中侠东投“海外”!
  冷若雅越急,越有人纠缠住她,想拖住她,拖死她。
  攻击她的敌人不多,一共只有两名,却比两百名还难应付!
  他们是同胞两兄弟,一个清瘦高挑,面目阴郁而张狂,手舞一条五节四尺红缨链子枪;另一个容颜清秀,笑里藏刀,袖中出刀,防不胜防。
  冷若雅走不脱,也胜不了。
  她只能苦苦挣扎,她几次险些死在那笑里藏刀、大姑娘也似的的小伙子“袖中刀”下。
  遇上这两个人,谁也没办法,即便冷若雅这样乐观的女孩儿,也只能有叫苦连天的份儿。
  因为他们是“富贵集团”少主“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的一双男宠,更是“刑部十虎”中最狠、最毒的两只。
  ——哥哥是“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弟弟是“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
  他们兄弟都出自“山东”知名的“下三滥”何家,他们都性格阴险、手段阴毒,他们都是“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最得意的弟子和最得力的鹰犬爪牙。
  彼时,日已西沉,月将东升。
  阴郁的哥哥何去横枪道:“于私,沉中侠是我们‘富贵集团’的人,我们小王爷很不希望你们‘凉城客栈’插手进来!”
  弟弟何从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于公,沉中侠是我们‘刑部’通缉的要犯,阎老板极不愿意看到三姑娘趟这趟浑水!”
  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地说着,袖里的刀和掌中的枪,攻势更急。
  冷若雅疾退。
  连日来的长途奔跑,已经让她成为强弩之末,没有了力气。北城哥哥在“幽冥谷”的上当、失手遭遇,更让若雅心里更多的是伤感和失望,手脚乱糟糟地稳不住,武功上也打了不少折扣。
  哥哥何去的红缨长枪陡然一变,左右一分,变成了双手短兵,狂风暴雨般近身攻击,逼迫住若雅双手上的攻势;弟弟何从的“袖刀”势反而变得飘忽,东一袖、西一刀,尽是斩击冷若雅身法的破绽之处。
  冷若雅左支右绌,形势越发危急。
  何去脸上一喜,杀了冷若雅,柴小王爷必定重赏。
  哥哥对金钱最是热望,也急于一战成名,在“富贵集团”里出人头地。
  何从心下一乐,除了三姑娘,阎大人定给加官。
  弟弟对官爵最为渴望,更想青云直上,在“刑部”内独占鳌头。
  突然,“啊——”的一声,弟弟何从蓦地身形狂飞,如一头受惊的白鹤。
  ——一支长不足尺的小箭,破空飞来,直射何从的咽喉。
  那长箭通体银白,箭镞上一点寒光,带着惊心的寒意,像一抹支离破碎而又摆脱不得的噩梦。
  弟弟何从飞跃,那支小箭也似长了眼睛,跟着空中转向,速度丝毫不减,仍旧直射他的喉咙。
  情急之下,何从隐藏的“袖中刀”亮相,便听“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切金断玉的响,他猛然向这长箭上砍了一十一刀,“袖刀”在那小箭箭杆上斩出了一十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却无法将箭一断为二,也丝毫没有减缓长箭的来势汹汹。
  何从侧空翻七个筋斗,收刀、出袖,以长袖卷击小箭。
  他的袖子是以“西域”特殊蚕丝成,比牛筋皮鞭还坚韧。不料那小箭箭势更疾,空中再转,似乎射箭那人本来就算准了何从的避让,仍旧直钉他的喉咙。
  “哥哥救我……”何从扬声大喝,同时刀势六变,分别以六种门派的六种刀法格、挡、斩、削、劈、刺,终于在箭尖临喉那一瞬间,用刀背截击了这穿喉一箭。
  那时,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箭尖跟刀背相撞时迸发出的火星,像暗夜里的星光,突然照亮了何从濒死的心。
  ——鬼泣小箭!
  “大风堂”大小姐云端到了!
  何从他一想到那个峙立如山、发带飘飘、箭如流星的女孩子,他心里突然一寒:“云端大小姐为何突然出现?她因何又突然向我发箭?”
  他虽然惊,但不怕。
  因为虽然“鬼泣小箭”已经射到,云端的人,却必定在三百步之外。
  他心中稍安,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虽然自己已经躲过了“鬼泣小箭”,可那银色小箭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借他一刀之势,折射哥哥何去。
  何去早就以眼角余光,瞥见了箭刀相击那一点刺目的光亮,他的枪蓦地合二为一,变作柔若无骨的长蛇,“哗啦”一晃,已经缠住小箭箭身,双臂发力,将那银色小箭改变了方向,“哧”地钉入了侧面楼阁一根尺余粗细的廊柱里,对穿而过,依旧气势不减。
  “啪啪”两声脆响,何去的左手尾指末节、右手中指中节,一起被小箭上蕴含的大力,生生震断。
  “好箭!”
  “好险!”
  何去、何从两兄弟,几乎同时抹了把冷汗。
  风铃“叮当”疾响,冷若雅趁机逃遁隐没暗巷,再追早已不及。
  “好大胆的云端!!好大胆的‘大风堂’!”哥哥何去口中喃喃,望向小箭来的方向,楼宇深重,不知箭飞出处,
  ——云端一支突如其来的惊艳小箭,破坏了他们兄弟的升官路和发财梦。
  “幸好,我们还有这支箭。”弟弟何从突然笑了。
  弟弟的为人处事,相比之下要比哥哥更圆滑一些,他在失意败兴中,仍然不忘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拿这支箭去见阎大人,再呈献给小王爷,必定也能证明咱们哥俩的功劳!”他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为自己这无奈之计,感到稍许的欣慰。
  “不错!”哥哥何去眉目一振,抢到廊柱前,要去拔那支银色小箭——
  “小心!”弟弟何从叫得太晚,何去的手已经握住了穿过廊柱的箭杆,企图能将整支箭拔出——
  “啪……”的一串暴响,箭陡然爆炸碎裂,黑色碎片纷纷扬扬地腾空而起,落了何去满头满脸。他总爱抢功,这次却倒了大霉,幸好那小箭爆炸之势虽惊人,却没有太大力道,只是令他受了一些皮肉轻伤。
  “云端!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何去恼羞成怒,他最恨的便是在同胞弟弟面前丢脸,他阴沉着脸,质问何从:
  “你早就看出箭上的古怪,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
  何从微笑答道:“我并没有看出箭上的机关,只是我想云端绝对不会留下‘鬼泣小箭’,让咱们顺顺当当抓住把柄的,谁让你总是这么心急!”
  他自口袋里取出一条雪白手帕,让哥哥擦干净脸上的灰尘,然后轻轻松松地道:“我曾经听柴小王爷说,童公公对于‘大风堂’,早就有吞并毁灭之意。此番,云端又站出来公然与我们为敌,恐怕大公公一怒,‘大风堂’便无法稳坐‘京师’了,云端、安东野虽能嚣张一时,但此举岂非自掘坟墓?”
  何去擦拭脸庞的手定住,他想到“大风堂”大小姐云端艳光绝代的脸,不由愣愣地出了会儿神,他突然道:“弟弟,你说云端美不美?”
  何从又露出羞涩的笑,羞答答的道:“哥哥,为什么这么问弟弟?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女孩子!”
  “你会错了我的意思。”何去摇头道:“我是说‘权力帮’蔡相垂涎云端,已经是‘京师’里路人皆知的秘密,剿灭‘大风堂’这件事……似乎有些困难。”
  何从也摇头道:”哥哥,‘京师’里从来不曾安定宁静过。咱们兄弟两个不是蔡相,也不是小王爷,更不是李纲……一切见机行事罢了,大是大非大功大过,由那些好名好利的大人物扛着,咱们兄弟追求一些蝇头小利,又何必多想?”
  何去颇以为然道:“也是。”
  两兄弟虽然知道那一箭的来历,但发箭的云端始终没有露面,只留下那一箭的风情。
  何时兄弟的身影将一消失,街角转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位五官森严的金衣官员,一身金色官服,映得他不苟言笑的脸膛,也金灿灿的;行于后方的乃一个浓眉大眼的玄衣少年,腰畔配了一把不带任何装饰物品的普通长剑。
  “龙总捕,三姑娘带来的消息,刻不容缓,沉中侠携带重金和朝廷机密,亡命向东南沿海逃窜,‘东瀛’美熏公主在海上疯狂接应,事不宜迟,‘六扇门’马上部署抓捕行动。”玄衣少年道。
  金衣官员、“六扇门”总捕龙布诗沉声道:“熊神,何氏兄弟是‘刑部十虎’中的两只,也是柴如歌的男宠,有他们参与其中,看来高太尉与小柴王爷,跟沉奸的‘叛国集团’,都不无关系。”
  玄衣少年、左相府“腾讯堂”总管舟行早道:“‘东瀛国’有异动,我们应该马上对一个人采取监控措施!”
  “谁?”龙布诗问。
  舟行早沉声道:“‘青衣楼’三公子柳生寒。”


第三章 愤怒小鸟

  风露中,柳生寒独立中宵,手按三柄剑剑柄,看夜色寸寸转深,渐渐入神。
  “风雨飘香楼”,红烛正一分分短去,烛光下,杯盘狼藉,甲胄在身的罗白虎,带着满腹愁肠和心事,已经沉沉地睡去。
  少顷,柳生寒层层翻开罗白虎的衣甲,从他贴身衣袋里,找到了一张狼皮地图,图上斑斑点点、密密麻麻,似乎标记了许多文字和图画。
  一手快急收起狼皮地图,柳生寒一手猛然拔剑,就在他挥剑下落的那一刹那,就听罗白虎在梦中带着哭音,嚎了一句:“先生!白虎没有照顾好三位公子,白虎无能啊!”
  柳生寒心生震荡,那一剑说什么也刺不下。
  他向烂醉如泥、沉睡若死的罗白虎起身一躬:“罗长老,寒儿对不住你了!”为他盖好大氅遮寒,转身快步离去!
  “风雨飘香楼”楼后的横巷里,此刻悄悄地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两个体型神态各异的黑衣车夫,贴墙立在暗影里,神态紧张,似乎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有人自高墙上跃下,一落地,那人就钻进车厢里,急促地对车内的明艳丽人低声道:“琪儿,‘狼皮卷’到手了,快走!”
  安琪儿探出半个头,低声吩咐道:“赵本杉、郭德缸,东城门,快!”
  安琪儿郡主的两名心腹手下,“意想不到”赵本衫和“岂有此理”郭德缸(参见《公子羽》卷第二章),迅速跃上车辕,马车风一般离开了这条横巷,向东城门方向急速赶去。
  这一晚,“京师”的夜色,分外地撩人。
  在距离“风雨飘香楼”五条街的一处青色小楼里,空气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人在甜睡里微微的鼾声。
  檐下的书生,斜躺在一张柔软的锦榻上,用青色的长袖遮了俊脸,似乎已经惬意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大厅里的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前。她手里握了一管紫毫,眉微微皱起,凝神望着桌上铺着的一张雪白宣纸。
  笔已经饱蘸了“京师”里“文曲坊”最好的“徽墨”,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月光穿堂入户而来,正落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支红烛,此刻,烛花已经烧得很长,不住地一跳一跳地闪,间或发出一两声轻轻的炸响。
  想必这个女孩子,已经在这里出神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了,因为桌上恰好有一把银剪子,就是用来剪烛花用的。
  向她脸上看,脸容清丽,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眉色妩媚,眸子清澈亮丽如秋水,更兼肤色白皙,长发漆一般黑,自颈后飞瀑般坠下。虽然身材瘦弱纤细,但凝眉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笔未落,已先愁。
  不知道怎地,这个女孩子突然缓缓地叹息了一声,像早春夜里藤萝架蓦然飘下的一片树叶。
  锦榻上的书生在睡梦里低声唤了句:“烟卿……”声音低沉而抑郁;女孩子一惊,抬眼向檐下望,但那书生翻了个身,仍然用洁净袖子遮了脸,沉沉睡去。
  女孩子唇角挑出一个淡淡的笑:“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
  布烟卿握着笔,带着淡淡的笑,站在桌前。
  她的目光并没有牢牢看着檐下那书生,但一颗心、整个人都在关注着他。听着他低低的甜美酣声,似乎那是世间最悦耳的琴音一般。
  小楼外,蓦地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缓一疾。
  夜,已经深了,是什么不速之客夤夜而至?
  脚步声响了几下,似乎那两个人已经停在了小楼的门口。布烟卿自厅堂里望出去,小楼的门闩着,但隔着门,她已经感觉到一种迫人肺腑的杀机。
  已经沉沉地睡着的书生翻了个身,脸向着锦榻,却没有醒来。
  布烟卿顿了顿足,她的脸色陡然沉静下来,笔落,欲向纸上振腕疾书。只是,她将落的笔,蓦地被一阵轻风所拦阻,笔虽然动了,但笔尖却并未落到纸上去。
  挡了她落笔的人,已经自墙顶跃了进来,右手中指凌空轻描淡写地点了几下,已经令布烟卿的笔无法落下。
  这个人,瘦高的身材,背微驼,斜跨一张大弓,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横在胸前。那人的脸在月色下微微有些苍白,但白得恰到好处,透着说不出的儒雅风流。他已经过了四十岁年纪,颌下微须,眼神却冷冽得像冬夜里的星斗般湛亮。
  布烟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叹有余音袅袅,像曲终人散时,在空气里震颤的最后尾音。她这一叹,已经惊了另外一个人的心。
  ——那是个娇小的妇人,头很小,眼睛很大,满溢着迫人的杀气。
  布烟卿看到她时,便能料到方才自己感觉到的无边杀气,便是由这个小妇人身上发出。此刻,这个小妇人遍身的黑衣,已经鼓胀如风帆,怒目瞪着执笔的布烟卿,像极了一只愤怒小鸟。
  “咦?!”她的耳鼓给布烟卿的叹息惊得猛然一跳,蓦然心口又似乎有一柄大锤重重一敲,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三步。
  布烟卿骤然抬眼,眉梢一挑,目光也向这小妇人杀气腾腾的眼睛,望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相接,小妇人脸上掠过一丝更加明显的惊讶,再向后连退三步,她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宽逾两寸、长不过三尺的“怒刀”。
  有刀在手,她小脸上大眼睛里的杀气更加暴涨。
  只是,布烟卿在这一瞬间已经落笔,墨迹淋漓地在面前的纸上疾书了一个“辰”字——
  就在这一刻,布烟卿身上单薄的衣衫,也蓦地起了一阵颤抖,连带着她满肩的黑发也飞扬起来。
  “小鸟当心!”弓腰汉子张弓虚射,凌空弹在布烟卿跟小妇人的目光之间,弓弦之声,像一柄利刃,这一弹隐隐有风雷之音。
  “轰隆隆……”那小妇人带着她的“怒刀”再后退三步,将粉白墙撞倒,跌了出去。布烟卿的目光也被弓腰汉子的弦声斩断,无法继续追击黑衣小妇人。
  尘土飞扬间,那弓腰汉子淡淡地叹道:”好、好、好,烟卿小姐的‘君临天下’果然高明……”他的声音被黑衣小妇人的啸声一下子打断,那头“愤怒的小鸟”,已经怒啸着自静夜的院外飞扑进来,她空中出刀,怒斩桌前的布烟卿。
  她一招未发,先被布烟卿折辱后退,很失颜面,是以带怒出刀,竭尽全力。
  “小鸟且慢!”弓腰汉子低喝,却没能阻止住黑衣小妇人的“怒刀”。满楼都是那柄“怒刀”的尖利呼啸声,她娇小的身躯,已经跟刀浑然一体,刀即是人,人即是刀,所以,这时候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武器。
  布烟卿的笔再动,落笔成“三滴水”旁,两点一提。字未完,刀已经临头。她垂着雪白的颈子,左手的尾指陡然向外一弹,自两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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