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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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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油灯,摸索着拿起了石杵——
——她要干活,她要赶工,为了生活艰辛挣扎,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想生计以外的事情了……
然而,在她借着月光低头在水缸里舀水泡豆的时候,在水面中映射出的,却依稀是那个席家小姐天真明艳的笑靥,宛如几年前的自己。
宛如几年前的自己?!
怔了一下,凌霜霜的脸色蓦的苍白,苍白如纸……
第二天,好容易将三大缸豆子磨好交出去了,凌霜霜觉着自己的腰都要折断。
简陋透风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有孤独的味道。温良玉似乎还在生着昨晚的气,大清早就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大约不知道又要在哪一家府上蹭酒席、揩油水,如平日一样混到天黑才能回来。
凌霜霜在生硬的木板床上躺下,想好好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去镇上卖豆花;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却辗转反侧,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一闭上眼睛,那个带着翡翠玉镯的明眸少女就在眼前一面娇笑,一面晃动,晃着晃着,仿佛渐渐又变成了自己六年前的笑颜。
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满身冷汗的从破旧的席子上霍然坐起——
在“北凉河”边,凌霜霜再次遇见了那个席家的女孩儿。
颖儿依然是一袭白裙,从小径那边匆匆赶来,往“谈亭”方向走去,满脸的雀跃,走路一跳一跳的,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儿。
凌霜霜布衣钗裙,站在破旧的亭子里,感触万千的看着她走过来——
不过是比自己小了七岁而已,然而她看她,仿佛却是看着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一般。
“颖儿姑娘。”看着她走过来,凌霜霜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席晓颖闻声转头,看见了亭子里的凌霜霜,蓦的笑了起来,眼睛神采闪亮,一下子跳过来抓住了她粗糙的手,惊喜的道:“哎呀,是凌姐姐!你——”她说着眼睛扫了一下凌霜霜身畔,没有发现豆花挑子,笑道:“姐姐你今天不用卖豆花了么?你在这里,是等颖儿吗?”
凌霜霜怔了怔,这个看似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其实也是细心聪明的紧呢。她内心暗自叹息了一声,点点头道:“是啊,在等你——你的身子好些了么?你还是要乖乖地继续吃药的,不然病怎么能好呢。”
“啊,我很讨厌吃药!梅大夫开出来治痨病的偏方不知道有多恶心。”席晓颖很不高兴的撅起圆圆的、粉粉的小嘴巴,然而看见拉着的凌霜霜双手,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姐姐,你不可以再干粗活了——你的手……都要烂掉了。”
席晓颖看着女孩儿这样天真善良的表情,忽然之间为自己心里那样的无度猜测感到一丝羞愧;然而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早已早就编排好的台词:“是啊,姐姐缺钱,要过日子嘛,柴米油盐处处都要用到钱的……那一天姐姐不该那么假装清高的……所以,那只玉镯,我想还是……”
说到这里,凌霜霜含糊顿住,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席晓颖怔了怔,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过来凌霜霜想要表达的意思,脸色忽然之间有些异样,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的手。
凌霜霜只是淡淡微笑着,但是脸色也多少有些讪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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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挽回和原谅
席晓颖的手探入袖中,然后脸色忽然红了一下,低低的声音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现今又舍不得了……凌姐姐——那玉镯……玉镯,我刚送人了呢……”
凌霜霜蓦的惊呆了,仿佛被人劈开头颅脑骨,泼下一桶极寒的冰雪水来,浑身由内而外,冒出大股大股的冷气。
“你……你说……你说什么——玉镯刚送人了?真的送人了?你、你真的……送人了?”霜霜一把拉住了席晓颖的手,有些恍惚失神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着追问同一个问题。
席晓颖吓得怔住,不住的猛把头点:“送人了,真的送人了!颖儿不骗你,昨天、昨天刚刚送给温郎了!”
温郎?
温郎!
温郎?!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山,倒了!我的天,塌了!我的心,亡了!我所有、所有、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倒得、塌得、亡得、破得、灭得悄无声息,碎碎片片!
感觉到凌霜霜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席晓颖几乎痛得叫出声来,天真的女孩儿有些惊惧的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发觉霜霜眼里有可怕的光芒。
颖儿吓得一哆嗦,颤声道:“姐姐,凌姐姐你放开我……我把耳坠和戒指都送给姐姐好不好?那两样比玉镯值钱的!咳咳,姐姐……你、你要干什么?你弄疼颖儿了,咳咳,颖儿好难受……”
女孩儿一紧张,又开始咳嗽起来。
她拼命的挣脱,然而凌霜霜的手仿佛生了根一样抓着她,眼睛失神空洞地盯着眼前十四岁的明媚少女,仿佛灵魂出了窍。
蓦地,凌霜霜被颖儿的咳声惊醒,似乎才明白自己的失态,吓到了眼前的女孩儿,她连忙放开手,微微苦涩一笑,替席晓颖抹平了衣袖上的皱褶,急忙解释道:“啊,不是你想的那样,颖儿姑娘你别误会了……”
她顿了顿,看见席晓颖还是满怀惊讶、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只差没把她当成拦路打劫的女强盗,凌霜霜苦笑着,终于临时想到了一个解释,掩饰道:“那只玉镯,其实样式和我娘亲以前戴的那只一摸一样。姐姐娘亲在姐姐七岁那年就染病过世了,一点念兴儿也没给姐姐留下……所以,姐姐看见那玉镯,就想起了我那早死的娘亲……”说到痛处,霜霜当真想起红颜命薄的可怜娘亲,不由自主的滴下泪来。
“哎呀……是这样啊!早知道颖儿就不送人了。”席晓颖信以为真,后悔的一跺小蛮靴,贴心的用手帕为霜霜擦拭眼泪道:“姐姐,你不要伤心了,颖儿回去让爹爹……咳咳咳,让爹爹照原来那只样子再去‘漱玉斋’金掌柜那儿打只一摸一样的镯子送姐姐,好不好?”
“额,不用了,小妹妹。其实……那毕竟也不是娘亲的遗物了……”凌霜霜黯然,本来是为了掩饰举袖拭泪,不知为何,泪水却越发汹涌而下,被真实泪水洗过的那颗胭脂泪,也越发的明亮哀怨。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很多人,外面看着是一般无二,可是,内里,早已不是当初美好的模样。”说道最后一句,霜霜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六年来多少的委屈、煎熬、憎恨、苦涩,这个时候一齐涌上心头,那一瞬间,凌霜霜哭得全身颤抖。
“姐姐?凌姐姐?你怎么啦吗?”女孩儿再度被吓住了,然而,看见凌霜霜哭得如此伤心,善良的她眼圈也跟着红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拉了一下霜霜的袖子,柔声道:“好姐姐,不要哭了我、我去向温郎要回那只玉镯好不好?我去要回来给你……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嘛……”
凌霜霜蓦的止住了哭泣,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我没有办法恨她,我恨她恨不起来。我知道,这个傻女孩儿是被蒙在鼓里的。这样明艳朝气的女孩子,善良而又天真,她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她也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
“不要去!傻妹妹,千万不要去拿回来……”凌霜霜微微一惊,拉住了席晓颖的手,很用力拉住,颤声地道,“颖儿,你听好!你不能再去见那个人!不能再去!他、他会害了你一辈子的!你乖乖听姐姐的话!你现在马上回家,再也不要跑出来!”
“为什么?”席晓颖惊讶万分,蓦然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凌霜霜,脸色却蓦地严肃起来,大声地道:“凌姐姐,你怎么可以随便乱说温郎!温郎……温郎他待我很好!你不要侮辱他!他是不会害我的!”女孩儿情绪激动的时候,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傻丫头……良玉!温良玉!当初你诱拐哄骗我也就算了,可对着善良可爱、天真无邪,偏又身染重病、来日无多的席家女孩儿,你又怎么能?你怎么忍?
“人家不和你说了!在这儿已经拖了那么久,我的温郎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我走了!”听到霜霜批评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好脾气的女孩儿显然真的动了气,一跺脚,看也不看凌霜霜的走了出去。
走出十几步远,席晓颖又回首轻咬薄唇道:“姐姐……你、你以后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了!颖儿讨厌别人说温郎坏话!很讨厌!”说完这句话,女孩儿头也不会的飞跑开了,从后面看过去,像一只缤纷的蝴蝶。
全身乏力的坐在亭子中长凳上,怔怔看着少女身影渐渐远去,凌霜霜只觉心力交瘁,将泪脸埋进掌心,感觉温热的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落下。
——我没有想过,我们的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从来没有想过……恍惚间,我又似看到自己曾经如花美颜,想要抓住,却是抓了个空;良玉,我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你怎么狠心伤害我呢?
不知过了多久,凌霜霜将被眼泪湿透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她咬着嘴角,强迫自己做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我并不恨良玉,永远都不恨。因为在心里,我依然是爱他、视他为自己的丈夫,自己一生的依赖,所以,我对他恨不起来。
但是,那个席家的女孩儿……那样美丽纯真的少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痛了我的心。
凌霜霜一直是安静的,容忍的,任劳任怨的。
温良玉不养家,成日在外面游手好闲,做人宾客混饭吃,回来却对她说他那是在应酬结交,谋求进宦之路;她一直没有半字的抱怨或者讽刺,她是贤良的、难得的好妻子。
——然而,对于席晓颖……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温良玉,你这次做的过分了!
我必须阻止这场历史悲剧的重演!
凌霜霜蓦然站起了身,快步向陋居赶去。
回到家的时候,凌霜霜意外地看见温良玉居然已经在屋里了。看得出他脸色有些焦躁,显然是遇到了不顺心、不痛快的事情。凌霜霜眼色冷冷的看了他一下,知道定是他去”谈亭“那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席家小姐,就败兴返回家中了。
温良玉这个人的脾气,在外面乡绅跟前谄媚讨好;回到家中,在妻子面前,却总是自傲而又急躁。所以看见凌霜霜回家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只镯子给我。”凌霜霜却径自走到了丈夫面前,伸出手来。
温良玉怔了一下,妻子向来娴静端庄,困苦中也自矜清高,今日的话却让他大为意外。他抬起头,从鼻孔里冷笑了半声,讥讽道:“怎么?又想通了?还是舍不得吧?”
凌霜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丈夫,缓缓一字一顿地道:“给我!我拿去还给席家小姐。”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然而温良玉却变了脸色,惊得一下子跳将起来。
——霜霜怎么会知道席家小姐的事?她、她不是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么?她怎么会知道……会知道我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温良玉脸色蓦的涨的通红,俊秀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所措地看着荆钗布衣的妻子。
“给我。”凌霜霜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吓人,只是一味伸着手,说道:“我拿去还给席晓颖,我已经和保正打好招呼了,明天我们搬到‘黑水县’上住,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
温良玉手里抓着那只翡翠玉镯,看着妻子神色如此平静,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抹抹满额头沁出的冷汗。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有涵养,我最怕的就是霜霜会大哭大闹,甚至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席青谷大老爷若是知道自己有家室、还诱拐他家女儿,怕是要县衙的水火棍伺候呢。
温良玉把玉镯递过去,凌霜霜不做声的接了,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忽然淡淡道:“良玉,我们吃饭吧。”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转身进屋去拿碗筷。
温良玉有些忐忑的跟了进去,暗中揣摩着妻子的意思,竟像是不很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大,跟在后面,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道:“霜霜,你不要生气……我哪里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和贤妻你比……”
他本来想说一些好话哄哄妻子,却不料凌霜霜听了后反而蓦的回头,眸子如刀锋般掠过他的脸,冷冷道:“什么都不懂,所以好哄骗上手,对不对?”
温良玉看见妻子猛地沉下脸来,知道霜霜动了真气,一时间竟也有些惶恐。
——五年来,虽然流落困顿,我却从来不曾见霜霜稍显不快和怨言,一向低眉顺眼的她,如今这般情形对我,显然此番我是真的惹到她了。
“霜霜,你莫要生气!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在席老爷府上教书,是那小丫头自己缠上来的,我、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想丢了西席这份工作罢了……”温良玉狡辩的声音,在妻子目光灼灼的逼视下,渐渐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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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杀人者
温良玉想极力洗脱干系,然而,当看到桌子上寒碜寡淡的饭菜,仿佛自己也是委屈了,他忍不住爆发了起来,手指饭桌大声道:“你看!我们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啊?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主要也是苦了你啊。霜霜,他们、他们席家那么有钱有势……”
温良玉还要继续说下去,可是,目光触碰到凌霜霜那惨白可怕的脸色,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好,好……原来你也并不爱她。”凌霜霜茫茫然的撑着桌子,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喃喃道:“原来你勾那席家女孩儿到手,却一点儿也不爱她。”
温良玉误以为妻子是好话,急忙把头连点,上去拉住了凌霜霜的手,极力摆出一副恳切的表情语气道:“霜霜,你相信我,我对你决无二心!那个黄毛丫头迷迷糊糊的,纸人儿也似的,哪里能及得上你半分?还有啊,你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有痨病的!眼看得就活不长了……”他顿了顿,仿佛小心留意地观察着妻子的神色,却不见凌霜霜有回答,她只是空洞洞的看着前方,面无表情,脸色一片茫然。
温良玉鼓足了勇气,终于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道:“我、我……我其实想先入赘了席家,以席老爷在京师‘礼部’的门路和关系,今科会试还在话下么?看晓颖那病,不过能再活一年半载,霜霜,你能不能……能不能暂且先忍忍一时之气,等她死了我分了家产再……”
“好啊………………温良玉,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忽然间,一直苍白着脸不说话的凌霜霜,终于发出声音来,那声音缥缈虚无,竟似自远处传来,吓了说得正起劲的温良玉一跳。
然而,仔细看去,凌霜霜却没有愤怒的表情,她只是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紧张的满脸油汗的表情,微微叹息着,点头:“你真的好精明啊……”
温良玉终于松了口气,凑近去揽住妻子的肩头,面露微笑道:“霜霜,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将来能过好上日子……”
“当年你携了我一起私奔,本来也是存着这心、以为凌家舍不得我这个独生女儿,会抹开脸皮认了这门婚事,是不是?”蓦然,凌霜霜抬头看定丈夫,声音冷酷地问道:“我的兄长幼年不幸夭折,你本来以为得到了我,就能得到凌家的家产,是不是?你没料我爹爹那般绝决,硬生生不要了我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是不是?!”
——六年了,一直盘绕在我心头、但是始终不敢去想、不敢去问的疑问,就在今时今日,我终于得到了得了旁证。
凌霜霜苍白着脸,一口气将所有话都问了出来,眼睛闪亮的慑人,看到温良玉被问得哑口无言的神情,她忽然间腾出手,用尽毕生的力气,狠狠抽了丈夫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温良玉粉白的脸颊,顿时起了五条红印,他仿佛被温顺妻子忽然间的暴怒蒙住了,他怔怔的捂着脸,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温良玉!你、你害了我一个人还不够么?你还要去算计席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她还那般年轻,得了那种痨病本来已经就很命苦了,偏偏……偏偏还遇见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凌霜霜眼神可怕的指着温良玉厉声斥责,她的眼光尖锐的仿佛一把锋利的匕刃,狠狠挖到丈夫发黑流脓的心脏里去,
——奇怪,在这样的时刻,我不该为自己讨回公道吗?原来我最最痛心疾首,居然还是为了席家那个善良天真的女孩子。
“温良玉,如果说,你真心爱她而在外头做下这等事,我忍忍也过去了……如果你弃我娶她,我也认命了!这些年来,你要什么我会不给?你要和她在一起,我也给!但是——”顿了顿,凌霜霜的手指几乎掐进木桌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悲哀的看着眼前自己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痛苦地道:“但是,你不该去欺骗伤害颖儿这样一个无辜的好女孩儿!你这样的行为太龌龊、太卑鄙、太无耻……良玉,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告诉席家的人,你温良玉金玉其外的表皮下包藏着怎样一副险恶阴毒的心肠!”
这个时候,温良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颊上火辣辣的掌印似乎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蓦地咆哮起来,反手重重一掌掴在凌霜霜脸上,吼道:“贱人!让着你几分你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我们拜过堂吗?你进过我家门吗?不要忘了,你只是个跟老子私奔的破烂货——”
——温良玉狰狞的面目,终于,终于在矛盾激化后全部冒了出来。
温良玉再也不顾及什么,他凶狠的抓着霜霜的头发,一下狠似一下地,用力扇她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流下血来。他一边打一边恶狠狠的骂道:“你这贱货!天生就是贱!今天老子不打死你是不行的了!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礼记》有言,‘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根本连个妾都算不上,凭什么管老子?我现今就要去娶了席家那个短命的小妞儿,看你能将我如何?”直打得没了力气,温良玉冷笑着,猛力将妻子推倒在地;凌霜霜单薄的身子踉跄倒地,额头重重磕上了石磨边缘,当时便撞出血来。
霜霜为了生活,日夜劳作,已经耗尽了力气,面对丈夫的拳脚,早已丝毫没有了还手之力。
——温良玉!我恨你!
我终于恨上了你!
“贱人!别破坏老子的好事!要不然老子真的打死你这个贱人!”余怒未消的温良玉揪住霜霜的头发,拼了死命往石磨上撞,一直撞到她痛呼起来。
温良玉撒开手,冷笑着将她手中那个翡翠玉镯一把夺过,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拂了拂衣襟,玉树临风,昂然出门。
——外表看起来多么风流倜傥的男子!当日我在府上学堂初见他时,不就是被他如此风流倜傥的谈吐举止所深深迷惑而不能自拔么?谁又能曾想到,温文儒雅的衣冠下,却是的一只丧尽天良、薄情寡义的禽兽!
——不行!他又要去害人!他又要去害席家那个命不久矣的十四岁女孩子!
凌霜霜挣扎着,眼睛里面的愤怒到了极点——
——席晓颖,那个纯洁天真,如同冬日初雪般的孩子,万万不能落在这样的衣冠禽兽手里!!!
看着温良玉得意洋洋的往“谈亭”那个方向出门去,凌霜霜用尽全身力气攀着石磨边缘站起身来,忽然,她的手指触到了冰冷坚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惯常用来捣碎豆子的石杵……
凌霜霜眼中尽是疯狂之色,她疯狂的抓起石杵,她疯狂的追了出去。
将将走到院子里的温良玉听到身后的声响,极不耐烦的转头来看,便见到那石杵带着疯狂的风声,从天而降——
然后,温良玉的脑袋就碎了,红的、白的、稠的、稀的,流了满地……
“哐当!”手里的石杵掉在地上,顺着倾斜的地面滚出好远。披头散发、头破血流的凌霜霜一屁股坐在丈夫的尸体旁,疯狂的哭着……笑着……
黄昏时分,“吱呀”一声响,小院的柴门被推开了,一个俏生生的小脑袋瓜儿探进来,左右各看了一下,盯了院中那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一眼,自言自语道:“村口第三家……有乌鸦窝的梧桐树……嗯,就是这里了。”
仿佛最终确定了什么,席晓颖吐了吐舌头,轻轻推开柴扉,走进了空无一人的院子。
“姐姐!凌姐姐!你在家吗?颖儿来看你了!”惊叹于小院中的野花美丽,想着女主人的美丽娴静,女孩儿清脆的叫了几声。
见无人答应,席晓颖往前走了几步,叩响小屋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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