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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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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包括那条吐舌头的狗,都用疑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三个外乡人。
  血鸢尾有些恼:“你们难道都是哑巴吗?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扒开人群站了出来,一个猥琐道士,一个马脸肥婆。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出现,人人神色张惶,像遇着了邪、撞着了魔。
  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都走光了。
  有几个胆壮的农夫,疾走时一面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好像夹带了一句问候两个男女祖先的脏话。
  道士瘦若竹竿,鱼目鱼唇,留着两撇鼠须,一身江湖术士打扮,他带着敌意问:“你们是什么人?”
  血鸢尾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势,双手抱拳粗声道:“在下‘血河派’……”
  “过路人而已。”姬北命沉声拦住了血鸢尾的话头。
  道士冷笑道:“既然是过路人,贫道就奉劝各位一句,你们只管走你们的阳关道,少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他身边那个马脸肥婆接口道:“他们呀,奸夫淫妇!怎么?看不过去?有种就去明公子和县太爷那儿告我们去啊!”她的唾沫星子几乎没喷到墨小黑脸上。
  墨小黑脸一黑,发作道:“你说不说?”
  “呸!威胁我啊?你们这些外乡人,也不打听打听我褚天机(参见《僵尸王》卷第四章)是什么人,在这‘北凉城’地面,还没有人敢对道爷我大呼小叫的呢!”术士褚天机嚣张的用手点指着几人道。
  姬北命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件事。
  他一拳打在城门上。
  “嗖”的一声,厚重的铁城门留下四个拳骨的窟窿,离他打击之处上面三尺余的一只门钉,飞脱倒射而出!
  “好!”血鸢尾鼓掌捧场:“小师傅好棒!”
  这一来,术士褚天机和那肥婆都看傻了眼,肥婆更吓得躲到了褚天机身后。
  “我……我……说了……”褚天机目定口呆,半天回过神来:”他们是奸夫淫妇,被席大老爷抓起来示众,男的‘漱玉斋’老板金掌柜是个‘扒灰老爷’,和这守寡的儿媳妇做出伤风败俗、不顾人伦廉耻的事情来,让我们‘北凉城’全体百姓为之蒙羞,简直是我们‘北凉城’的耻辱,狗男女……”
  “‘扒灰老爷’是个啥意思?”血鸢尾天真懵懂的问了一句。
  墨小黑连忙将她拉倒身后,问道:“借问一下,‘凉城客栈’怎么走?”
  术士褚天机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见姬北命扬着拳头,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他的拳头很痒、很痒、很痒似的,他慌忙回答道:”进城顺着大街直走,拐过第一个街口那楼子就是,老远就能看见招牌的,那里的掌柜花大姐和我是老相好,你们去那住店打尖,只要提我’灯油鼠‘褚天机,食宿费一律可以打折……“
  褚天机正说的兴起,骂得口沫横飞之际,才发现三个外乡人已经入城走远,那个胸大腿长的姑娘,还举着猫爪回身向他摆了摆手……
  刚一转过街角,三人就看见先一步到达的”冒牌小姐“丫鬟小红(参见《血鸢尾》卷),愁眉苦脸的坐在石阶上,不经意间一抬头,几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小姑娘不由得喜出望外的”哒哒哒“小跑迎上去:”小姐,姬师傅,墨相公,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小红!“血鸢尾亲热的抱住小红,两个女孩儿高兴的又跳又笑,两个男人相对摇头无语。
  客栈里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账房温十七抱着酒坛,半睡半醒的窝在角落里打盹。
  掌柜花十八举着铜镜,半痴半傻的躲在柜台后化妆。
  ”大家早。“已经站在饭堂上的血鸢尾热情和大家打招呼。
  花十八像一阵香风似的转出柜台,笑盈盈的招呼道:”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要是再不到,这位小红姑娘怕是就要几出个好歹了。“
  墨小黑看了一眼害臊的小红,客气的道:”我家小妹这些天劳烦老板娘照看,真是太感谢了。“
  花十八大胆直白的用勾魂夺魄的眼睛,吃着墨小黑和姬北命的“豆腐”:“到了这里,就是一家人,大家不用客气,我家爷带着老唐、小宝去了山东‘小雷门’,几位姑娘又在外地各忙各的,招呼不周,你们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血鸢尾有些失落的道:”北城先生与四位姑娘都不在吗?“
  花十八道:”二姑娘在,不过也要午后才能赶回来。“
  墨小黑大打量空荡荡的楼上楼下,不解得问:”花大姐,这街面上怎么这么冷清啊?“
  花十八蛾眉一扫,叹道:”还不是官府调兵抓捕舟行早闹的,年前‘梅花镖局’保的税银失了镖,‘北凉通判’沉中侠沉大人就责令地上上重新缴纳税赋一次,交不上来的,‘厢军兵马都监’蔡耀扬那龟孙就动用军队杀人抢粮,‘北凉山’几个村寨被逼不过,在一个叫舟行早的少年带领下,据险抗捐,闹得极大。
  如此一来,就惹怒了上头,蔡京接连派了‘六公子’里的‘摧花公子’公子明和‘九将军’里的‘戏子将军’萧怜花,先后抵达‘北凉城’,督促协助蔡耀扬与‘镇北军’副将‘断头将军’关山月清剿‘北凉山’抗税百姓,听说枢密使大太监童贯为了要分一杯羹,也调集了麾下爱将‘镇南将军’叶屠城的大军即将随后开到。现在整个‘北凉城’人心惶惶,百业萧条,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血鸢尾打听道:”刚才我们进城时,看见城门口猪笼里吊着一对男女,大姐可知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公子明干的好事!“角落里打盹的账房先生温十七一听这话,顿时气道:”那年轻小寡妇是小玉,颇有姿色,男的本是她公爹、‘漱玉斋’金掌柜(参见《胭脂泪》卷第六章)。兰香命苦,被见钱眼开的父母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进了金家给得了‘咯血症’的金少爷结婚冲喜,嫁进金家不久,她丈夫就一命呜呼。
  总算金掌柜人不刻薄,加上早年丧妻,天长日久,这各自独守空房的翁媳二人,难免厮混到了一起(参见《曼陀罗》卷第三章)。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这等私通虽是违背伦常,为世俗所不容,但孤翁寡媳,日久生情,男欢女爱,倒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之事;可偏偏新到‘北凉城’的权相义子‘摧花公子’公子明,听术士褚天机献媚说,‘漱玉斋’有两块价值连城的好玉,一块是’漱玉斋‘的镇店之宝’逍遥璧‘,一个是金掌柜貌美如花的儿媳妇小玉。公子明一听就上了心,一上心就下了手。“
  墨小黑气愤的道:”朗朗乾坤,昭昭王法,那淫少难道还敢强取豪夺不成?“
  温十七打了个酒嗝,道:”公子明先着专给自己勾搭良家人妻的宋海芬褚天机向金掌柜提媒说亲去,金掌柜做不了主张,就去问儿媳;那小玉倒是对金掌柜有情有义,又不贪恋富贵,誓死不从。她回:‘今生只愿侍候公爹终老,决不嫁人!’金掌柜欣慰,宋海芬软磨硬泡没有结果,早已动了气,回到公子明那添油加醋一番说辞,公子明当场动怒,金掌柜与小玉当晚就被术士褚天机、淫媒宋海芬带着一帮人捉奸在床,‘漱玉斋’被封,连那块‘逍遥璧’在内的所有古玉珠宝,尽皆入了公子明的口袋;金掌柜被打断了三根肋骨,直是咯血,阴丸也给人踢爆,小玉也被公子明那畜生霸占淫辱,最恶毒的一次,是用煮沸的辣椒水灌入她的私户——”说到这里,温十七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席话听得墨小黑睚眦欲裂,姬北命咬牙切齿,血鸢尾更是义愤填胸,拍案而起,唬得温十七醉道:“你胸大,你先说!”


第二章 胸了个咚!

  血鸢尾热血沸腾的质问道:“偌大一座‘北凉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救救他们吗?”
  “有。”身后有人发声回应。
  血鸢尾猛然回首,动作过急,鼻端已撞在后面那人的鼻头上,高傲的胸脯也抵住了那人壮硕的胸膛。
  血鸢尾吓了一跳。
  那人也吓了一大跳。
  血鸢尾脸红耳赤,杏腮含嗔,向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向后一跳。
  血鸢尾缓过神来,定睛看时,才看清那是一个剑眉星目,乱发披肩,龙行虎步的布衣少年。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垂泪着,正是一行人在城门口猪笼里看到的金掌柜和儿媳妇小玉。
  那少年摘下头顶上的破毡笠,丢到桌上:“给金掌柜他们一杯水喝吧!街上所有的店铺和人家都不敢接待我们。”
  花十八马上风风火火的去给两个遍体鳞伤、衣衫不整的男女各倒了一杯茶。
  温十七轩眉一敛:“舟行早,你帮了金掌柜和小玉,就是和公子明过不去,你知不知道,得罪公子明,没有好下场的。”
  舟行早火道:“自从那淫少来到‘北凉城’,像‘漱玉斋’这种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这两个月只怕也有个十七八宗。席老爷、蔡都监趋炎附势,跟他们声息相应,狼狈为奸,祸害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就说上个月,‘大石镇’和‘白虎村’一些乡亲父老,少纳延交了一部分官粮,公子明就一个请示奸相,说是暴民串联谋反造乱,蔡老贼立即派‘戏子将军’和‘断头将军’带军队协助他屠村灭镇,妇孺老幼血洗干净,牲畜钱粮抢掳一空!
  生此乱世,强权当道,我辈无拳无勇,若不奋起抵抗,哪还有活路可走?”
  血鸢尾气愤的道:“真是悔不当初,在‘臭洞’放公子明那淫少一马!让他又出来害人!”(参见《血鸢尾》卷第七章)
  墨小黑一拳击在桌上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这个世道就是个弱肉强食、欺善怕恶的混账世道,杀了一个公子明,还有千千万万个公子明冒出来继续为非作歹,就凭我们几个人,又能杀掉多少?!”
  花十八叹息道:“恶人总有天收的,迟早会有报应的,我们好好等着瞧吧。”
  “等老天收拾?天有眼么?简直是笑话!”舟行早激动的道:“我们等他们这些恶人到哪一天有报应?就算老天真长了眼、世上真有报应,我们等得到那一天吗?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还,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被他们害死?
  长久以来,我们就是一味的忍着、等着,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而不声不响,他们才敢那么无法无天!他们方能如此作威作福!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与其等天来灭,不如我们自己来灭了天!”
  这时,忽听门外有一个清朗但冷越的语音道:“说得好!”
  舟行早下意识的以为衙门的人追了过来,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已倏地掠出了店门!
  语音在门外的,却没料一个妖娆矫健的身形正急掠进来!
  舟行早立即顿住身形。
  那身形如飞箭的少女也想马上立住步桩。
  可是两人却一个照面,都“哎”了一声,一时收不住身形,虽没撞个正着,但鼻尖对着鼻尖,胸膛对着胸脯,仍是碰了一碰,两人又“哎”了一声,各自退了七、八步。
  舟行早只见那冷艳异常的少女,是“凉城客栈”冷若霜姑娘,一下子又从脸额头红到耳根,耳根又红到脖子根去。
  那冷若霜除了脸上飞起两朵彤云之外,仍白皙亮丽得如阳光下的一片霜雪。
  血鸢尾掩口笑道:“小舟哥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这个人外边看着老实忠厚,可是居心不良呢,嘻嘻,这么一会功夫,就和两个女孩子胸了个咚!”
  除了不谙世事的小红以外,墨小黑,姬北命,花十八和温十七都没有笑。
  笑不出来。
  ——刚才舟行早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还留在他们脑里心中翻滚、燃烧,他们的心里,正汇集操演着千军万马复仇大军。
  冷若霜很气,把红红的唇抿得一片白:“……毛手毛脚的,亏你还是指挥千百人的‘北凉山’义军大首领……”
  大手大脚的舟行早觉得自己这次不但手大脚大,还头大舌大:“二姑娘,我……”
  冷若霜仍是很气,气得大力抿着冷艳的唇。
  花十八打圆场:“二姑娘回来啦!事情都办得怎么样啦?”
  冷若霜神色稍缓,黯然道:“我去晚了一步,救不了敖老总……”
  花十八和温十七都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血鸢尾好奇的模样像极了她怀里的那只猫。
  花十八解释道:“总捕头‘九指神捕’敖近铁的小妹秀儿才十二岁,被公子明和关山月一伙看上拉进府陪酒,没两个时辰,就给抬出来,下体流血不止而死!”
  冷若霜紧握茶杯:“敖老总赶过去找公子明拼命,头颅给公子明割了下来,抛在县衙后大粪坑里喂食蛆虫,他的手脚早已给‘断头将军’关山月大将军饲养的的狼犬啃光了,脊椎骨给公子明造了一种兵器,听说就叫做‘白骨锁龙鞭’。他的肚肠听说还令厨房煲了肉汤,请全城的胥吏和乡绅赴宴品尝,席中有不食或呕吐者,当场割鼻剜目,处以酷刑,家产尽没,妻女充公为奴,先后已有十几家大户和衙吏遭难,情景惨不忍睹。”
  冷若霜将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惨白,阳光在她脸上淡褪了颜色。
  血鸢尾眼瞪得越大,唇就紧抿得越小:“……有这种凶残的恶事,我的天!”
  墨小黑忿忿地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舟行早一只脚踏着凳子,气愤难平的吼道:“县大老爷席青谷大人,原本也是个人人爱戴,家家称颂的好父母官,可是这一年来,他一改往昔为民请命、克勤克俭的清廉亲和作风,助纣为虐地做了多少恶事,杀了多少好人,判了多少冤案!”


第三章 尊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早上好

  缓过了些气力,舟行早越发说得起劲:“席青谷大老爷口口声声宣称他是为了‘北凉城’的居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才动用军队出兵平乱,可是,你们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
  就说最近的‘李家庄’吧,八百多人口的大村庄,就因为征丁不齐,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鸡犬灭绝,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墟了;
  还有‘惹猪林’的二百多家猎户,也单单只是收留了几个逃亡山中的逃税难民,便给一股脑铲平,家家灭门,斩草除根。
  唉,这样惨绝人寰的的血案,恐怕就是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啊!”
  大家正听得义愤填膺、血脉偾张之际,客栈门外又来了人。
  不是一个人,是一行人。
  十个人。
  七个书生和三个和尚。
  书生们情绪激动、风尘仆仆,和尚们垂头丧气,疲惫不堪。他们之中有近半的人都受了伤,伤得最重的一个书生,整条胳膊吊在脖子上的药带上,还有一个老和尚,满脸都是鲜血。
  冷若霜一看看见领头的书生,正是县衙的书办“吹眉笔”盛锦棠(参看《相思铃》卷),不由得惊讶的问道:“盛秀才,你不是七天前联络了‘白马书院’的学生和‘流花寺’的僧侣,联名进京上书,为‘北凉’百姓诉苦陈情么,怎么这么快就返回城来了?”
  盛锦棠气愤难当的道:“尊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早上好,出发之前我们早就料到公子明一伙会想方设法阻截我们上京告御状,所以我们将四十九位同学和师父们分成三批各走一条路,但还是让公子明派杀手假冒山贼、打着舟行早义军的旗号,给截杀了两路。我们这一路所幸山洪暴发,半路折返,躲过一劫。”
  人群中,“流花寺”的小沙弥圆悔(参看《曼陀罗》卷)以袖拭泪:“师叔、师兄和书院的那些同学的尸体,不是被那些贼人丢下山谷,就是沉入河底,那些杀手一路追着,我们也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血鸢尾拍着傲人的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有我们来救你们这些为民请愿的地方志士,绝不会让坏人得逞!”
  “救?你们能救得了几个?”温十七有些阴阳怪气。
  “救?救他们,你们就得给下衙门檄文说成是乱党暴民了,要下大牢砍脑袋的了。”花十八不冷不热地道。
  血鸢尾迟疑的看向墨小黑。
  墨小黑又转向姬北命。
  姬北命再看回血鸢尾,自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救!”
  “好!”舟行早豪声道:“二姑娘,花掌柜,温先生,我就说嘛,江湖自有公义在,只要大家每一滴血都还是热的,我们就有身存下去的希望!”
  冷若霜吩咐道:“花大姐,给盛秀才和圆悔师父他们安排房间,餐饭要准备荤素两样;温先生,将‘凉城’旗下方圆百里所有的杀手和线人,全部召回,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些‘北凉城’仅余不多的忠直孤勇栋梁之士。”
  盛秀才、圆悔等人闻言,纷纷文质彬彬,恭谨庄穆地施礼答谢:
  “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合疏联谏,弹劾奸宦,上动天听,降恩黎民,这都是我辈书生应尽之事。”
  “佛云:‘救人一命,胜招七级浮屠。’苍生有难,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南无阿尼陀佛。”
  “……”
  听这些迂腐书生和古板僧侣的一通子曰佛云,舟行早和墨小黑等均为一哂。
  话未说完,马蹄遽响!
  不止一声,而是四面八方,一齐骤响起紧密的奔雷之响。
  “来的好快!”
  冷若霜是在乍闻蹄声之际说了这句话。
  在这句话出口之际,客栈木板门,猝然破裂,十二骑铁甲神骏,破板撞门冲了进来,并一齐勒然止住,分四面把十名书生和僧侣围在客栈中心。
  这十二骑神骏,说停便止,气势骇人,一旦停止,连人带马,不发一声,足见其平时训练之精,纪律之严。
  花十八骂咧咧道:“妈蛋,这个月已经撞坏四次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这十二人杀气腾腾,手上不是抄刀握剑,就是提斧挺戟,除了为首的两人穿缨盔铠甲,余下十人都是束腰劲装打扮,像山贼多于像官兵。
  一个满腮虬髯的铁甲大汉高踞马上,巍然不动。
  说话的是另外一位穿红挂绿,犹如戏子的年轻人,他用马鞭指点盛秀才等人:“进京上告闹事的酸丁贼僧,就是你们几个吧?”
  盛锦棠神色宁定,抱拳揖道:“我是本县书办盛锦棠,各位有何见教?”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他眼神里透出视死如归的决心和胆气。
  “你们不好好在书院读书、在寺庙里念经,偏要学人家出风头,还真是都该死啊!”花衣青年将军伸着兰花指细声细语的道。
  盛锦棠浩然道:“朝廷积弱,奸佞当道,外虏虎视,民不聊生,我辈读再多的书、念再多的经,又有何用?你们不是要堵住我们的口吗?那就先来砍断我们的头好了!”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同窗和僧人,脸上都出现一种万死无惧、百死不悔的凛然正气。
  他一说罢,七名书生仰首待戮,三名僧侣闭目等死。
  “你们这些迂腐的家伙,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我舟行早杀人了!”说话的虬髯铁甲大汉,一抡斧钺,就要取盛秀才性命。
  他手上至少一百四十斤重的“开山钺”,随手一舞,“呼”的一声,轻得像玩具一样,直向盛锦棠头上斫落。
  忽听有人豪笑道:“你若是舟行早,我又是谁?”
  铁甲虬髯大汉陡然住手,虎视着面前的劲装少年,大笑道:“哈哈,乱民头子舟行早也在,萧将军,看来我们这一网要捕到一条大鱼啊!”
  舟行早分众而出:“你是‘镇北军’副将‘断头将军’关山月吧?关飞渡大将军在时,对待我们百姓如亲人一般,大将军不在了,没有人镇着你们了,你们这些兵痞狼将就和‘京师’里来的狗官酷吏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鱼肉乡里,残害百姓。我们‘北凉山’六百多户人家,现在已经被你们扫荡洗劫的十室九空,家破人亡,陈保正的两个儿子被你们杀死,他的三个女儿被你们祸害(参见《相思铃》卷第二章),这笔血海深仇,我舟行早一定要你们双倍奉还!”
  “大言不惭!”那铁甲虬髯的“断头将军”傲然道:“既然知道本将军的身份,尔等草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叩拜?!”
  “你为非作歹,祸国殃民,根本就不配领兵做官!”冷若霜按剑踏前了一步,凌厉无匹的杀气,惊得关山月胯下的战马马遽蹄惊立!
  “你说什么?!”关山月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
  “滚出‘凉城客栈’!这里不欢迎禽兽和畜生!”冷若霜冷冷地道:“否则,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臭丫头!你是什么东西?!”关山月吼了起来,巨斧利钺映着厉芒:“感情活得不耐烦了?!老子先宰了你这女人!”
  那一身花花绿绿的年轻将军旁边劝道:“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儿家家,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关七将军的威名和手段吧?还是闪到一旁,乖乖把舟行早和那些酸丁贼僧叫出来的好,事不关己,少惹是非!我见你长的俊俏,不忍心看着你做了关七将军斧下冤魂,我这可都是为了姑娘你好。”
  冷若霜倒是着实认真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你是萧四将军?”
  那花蝴蝶一般的青年将军笑道:“我叫萧怜花,人称‘戏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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