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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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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个吐槽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向孟康发展的趋势。
  “朝廷之事,你不是一向很熟悉吗?”翟哲说笑。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柳随风义愤填膺,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叹息一声说:“其实他们也没办法。”
  “朝议定策为“联虏灭寇”,不是群臣都看不出来清虏的威胁,但总不能连先皇的仇都不报吧,清虏还在打着为先皇报仇的旗号!只兵科陈子龙说了一句,差点被骂死。左懋第已经领着使团往北京去了,朝臣皆有南北分治之心。”
  “首辅开始卖官了,望之一百两,主薄五百两,职方三千两,县令八千两,连都督也有价。”柳随风面现悲伤之色,叹息道:“首辅虽然贪婪,但也是被军镇逼的,大人你还算收敛的。江北四镇,每镇五万人饷银,已经发到十一月份了,还在催。左良玉军分十万人饷银,犹言不足。谁当家谁知道其中的难处,不卖官,只能加征民饷。”
  “再者首辅偏袒阮大铖,阮与东林党人水火不容,双方斗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用我忙活,有人找上门来探口风,说联络左良玉与大人联盟,清君侧,讨伐马士英和阮大铖。内阁已下令,召福建郑氏的郑彩和郑鸿魁分别为镇江总兵和九江总兵,召郑氏水师北上守御长江,为阻止左良玉顺江南下,也为了阻挡清军南下。”
  “的确很无耻!”翟哲伸了个懒腰。这就是亡国之相了?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错的,但偏偏看起来每一件都无可奈何。


第372章 国崩(二)
  翟哲还记得多尔衮,但多尔衮已经记不起翟哲了。
  土默特归顺后,察哈尔人在被清蒙联军在托克托草原击败后,选择了臣服。不敢心里服不服,至少表面上是臣服了。没有汉人的支持,势单力薄的漠南蒙古人无法与大清抗衡。
  被人惦记着是有时候一种危险,有时候是一种荣耀。
  北京城广渠门外,多尔衮伸手挡住有些晃眼的阳光,往远处眺望。
  “王爷,来了,看见了銮驾的旗帜了!”济尔哈朗垂着头插言,面对皇太极他也没这么拘谨过。
  车驾缓缓驶来,正中的銮车上,坐在一个翘眉凤眼的女子,发髻上插着凤冠,脸色严肃,气态庄严,在她身边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小孩。
  “恭迎陛下进入北京。”
  “迎接陛下!”身后群臣附和。
  多尔衮走到銮驾前,伸出扶住车缘,抬头柔声说:“辛苦了!”
  那小孩眼睛看着地面,那女子脸色微红,依旧仰着头,连一点眼角的余光也没看过来。多尔衮腹下升起一股热浪,恨不得现在就撕开那件光鲜亮丽的凤袍,把她拖到床上,压在那雪白又活泼的胴体上。
  她愈庄严,他愈兴奋。
  “皇兄,你走好吧,你的儿子和皇后就交给我吧!”
  现在是他这个皇父摄政王最荣耀的时刻。
  “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十五年来,或从宣大,或入山东,一斧头接着一斧头,皇太极把该做的都做了,然后一命呜呼,把成熟的果子放到他手里。
  崇祯十七年。
  顺治二年。
  九月。
  多尔衮力主满清六岁的皇帝顺治迁都北京,当然还有让他梦魂牵绕的皇后,那个女真大军环绕近十五年不得入的大明的京师成了满清的都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汉臣仆地,半年中,他们朝拜的对象换了三个人。
  “起驾!”
  多尔衮在众目睽睽下陪在銮驾边,与车驾共进北京城。
  其实早在李自成入京城前,满清十万兵马便已集结完毕,原想从西协和中协入关,行军至翁后时接到吴三桂的“乞和”书信,随后便是一片通途。打着为崇祯皇帝复仇的旗号,兼有吴三桂为先锋,洪承畴等人联络故吏,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李自成在北京的大军。
  山西、山东之地半年之前还属于大明,归顺李自成不久,人心不定,望风而降。有了洪承畴和范文程等汉人帮忙,各处的形势很快稳定下来。
  原本多尔衮准备多铎督军攻江南,阿济格督军攻大顺,但没想到一个月前,清军在怀庆被李自成在河南集结的军队击败,让他改变了策略。命阿济格从山西进陕西,多铎部从河南攻潼关,两路夹击西安,追击李自成。而正在此时,江南新明的使团到达北京,与他商议共击流寇之事,这不是想睡觉的时候别人送来了枕头吗?
  北方的消息,翟哲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关注了。
  何况现在各处兵荒马乱,想打听点消息太难。困死浅滩或者是蛰伏待翔?一切依最终的结果而定。
  秋天的海边能见度很好,台州海岸边一座高山顶部,一圈人登高远望,中间一人峨冠博带,长襟宽袖。
  数百里之外,模糊可见收尾连贯近百支庞大的战船从南往北而过。
  “郑氏水师!”翟哲伸出右臂遥指,“好一支庞大的舰队!”
  众人都在仔细看,目测战船很大,胜过宁绍军镇所有的战船,翟哲现在还没有银子花在海上。在余钱不足的局势下,每一个铜钱都需花在刀刃上。
  “这足有两万多人吧?”
  陈虎威答道:“有了,郑氏有水师十万,火器犀利,南洋海贸皆归他的统管。”
  郑氏水师与宁绍军镇相似,都是带有私兵的军镇,但郑氏更彻底,因为他不需要朝廷的军饷,日本…福建…南洋三角的贸易让他有足够的财力负担的起那么多军队。
  “自古守江必守淮,郑氏水师虽然厉害,但想守卫长江难。”
  没有江淮之间作为缓冲,近千里的长江岸,根本不可能守的住,突破口太多了。
  “又不是真想守长江。”柳随风瞥着嘴,“大人要再不回去,在宁波府等着那几个士子该骂娘了。”
  战船在眼中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楚,翟哲才想起来接上柳随风那句话:“有方以智在接待,先晾他们几天!”
  “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把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柳随风有些愤怒,看架势没听到别人骂娘,他自己倒是先想骂上了。
  翟哲呸了一口,说:“高人到处都有,可惜没用到正点子上!”
  他收留方以智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一开始也只有黄宗羲知道,但两个月过去,竟然被东林党人大肆宣扬,闹的江南士林皆知。后来与方以智交好的顾杲等人来到宁波,借着机会找上门来。
  目的当然为那件大事——“清君侧”。
  外敌当前,不思抵御,内部竟然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江北四镇支持马士英,若他与左良玉联手,这新朝怕很快就分崩离析。而且闽地的郑氏也还支持朝廷,东林党这是要闹哪出。
  翟哲很生气,东林党斗不过马士英,那是他们自己之前不开眼。他好不容易与马士英搭上线,这一闹腾,马首辅对他又该不放心了。没办法,谁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敢存侥幸心理。
  这叫算计别人的时候都在偷着乐,被别人算计的时候都很不爽。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十几日前陈子龙竟然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外地当前,不可轻举妄动,云云。”,让他啼笑皆非。陈子龙在兵科,能给他写这封信不是空穴来风。新朝的兵力并不强盛,顺贼和清虏都在江北,若再要防御浙东的自家人,这满是窟窿的破船不沉才怪。
  “走,下山!”
  一行人下山回到天台山脚下的兵营,翟哲又呆了三天,返回宁波府定海卫所。
  顾杲等人还在,方以智每天被宗茂使的像个拉磨的驴子,实在是没多少功夫来陪他们几个吟诗作赋。
  再见面又是老调重提,翟哲又不好把这些人大棒轰走,实在是不甚其烦。
  最后留下一句话,“左侯若动,我当相随。”
  顾杲等几人满心欢喜离去,又说起与卢象升弟卢象观的交情,把翟哲的忠义狠命夸了一顿。
  前脚送走顾杲,翟哲命方进磨墨,挥毫落在雪白的宣纸,他写的极慢,写完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因新募士卒不通军事,请往台州天台山下设立兵营练兵,朝廷有用,令至即出,待圣上召唤挥师北伐……”
  待笔墨干涸,翟哲小心折叠好,装入信封,交给方进:“快马加鞭送往南京兵部。”
  “遵命!”
  天台山下的兵营早就有了,翟哲写这封信真正的目的是要告诉马士英,他要往浙东偏僻的山区练兵去了,朝廷的召唤令不到,他是不会出来惹麻烦的。
  仅仅靠一封信怕是无法让马士英安心,翟哲绝不想让自己成为朝廷的麻烦。
  在定海卫所呆了一天,他回到白沙镇上家中。
  白沙镇只有三四百户人家,翟哲当时在这里立府时,把这里的人都吓的够呛。这里离定海卫所近,但浙江防倭总兵的府邸一直都在宁波府,还从未有人放在这等偏僻的地方。
  封为东海伯时,宁绍各地的大小官员起来贺礼,费了半天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今天的翟哲表情很严肃,乌兰也没敢嘻嘻哈哈。
  翟天健每天要往私塾里念书,翟天行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一把抱住翟哲的腿就不放,乌兰看翟哲满腹心思摸样,识趣的把儿子抱走。
  一次沉默的晚饭,翟哲在家里时,从没像今天这样沉闷过。
  一直等仆从收拾外餐桌,翟哲才舒展开没有,朝范伊说:“你到我书房中来一下。”
  翟哲的书房一直是用来商量大事的地方,就像范永斗的书房,在这里翟哲和随意,其他人很拘谨,范伊也不例外。虽然她明天每天都到这里来擦拭灰尘。
  “坐!”
  范伊宁愿翟哲不要对他那么客气,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
  “我想让你去南京!”
  “啊!”
  “带上天健。”
  “啊!”
  两声“啊!”,一身比一身惊讶。
  “你只需呆在那里,有萧之言在那里。也许会有些官家的夫人来邀请你,你可以陪着他们闲聊些裘衣、珠宝,有人来送礼全部收下,但说到朝政之事时,你便一问三不知。”
  范伊紧张起来,翟哲还从未让她抛头露面过,着急问:“发生了什么。”
  翟哲微笑,握住她的手,缓声说:“没有什么,只是让朝廷对我放心点。”
  范伊坚定的点头。
  “你放心,夫人和儿子,我还是能护得住的。”
  翟哲的声音不大,但能让范伊相信必然会如此。
  他不需要这么做,也没人敢让他这么做,但这么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马士英不用调动手头上不多的兵力来防范他,他们虽不是盟友,但也不会是敌人。他相信以马首辅的为人,一定不会忘记给他回报。
  如果,仅仅是如果,能让左良玉停止那个愚蠢的主意,那就是更是意外之喜了。
  在南朝初定,人心思安的时候妄动兵戈,不得人心,掌握了士林舆论的东林党也不例外。


第373章 抉择
  在翟哲呈上奏折十日后,宁绍军镇一百骑兵护送范伊及总兵七岁的儿子翟天健前往南京。
  冬月,陈子龙携首辅马士英手谕并十万两白银来宁绍犒军。
  而此时宁绍镇大营已移居至偏僻的天台山。
  巡察完冬季里热气腾腾的兵营,看着镇定自若的翟哲,陈子龙生出一种遗憾。虽然是新募的兵,但看训练中的气势和劲头,听见钱塘江潮般汹涌的歌声,如此强军竟然只能放在浙东偏僻之地闲置。
  “翟总兵,会有你北伐的那日的。”
  “当然!”翟哲拍掌大笑,“若卧子兄当了首辅,也许会有那一日。”
  陈子龙心中一慌,“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稳定心神,他再想想,还是说出惋惜之意,“让你埋在浙东之地,实在是屈才了。”
  “不屈,浙东是个好地方,卧子兄不知道我浙东现在有几位王爷吗?”翟哲曲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周王、崇王在绍兴,鲁王在台州,难道不是好地方吗?”
  弘光帝登基后,这几位王爷原本想请命留在南京避难,但弘光不许,把这几人都发配到浙东各地。
  皇家的事请,怎么能擅加评论,陈子龙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送走陈子龙,这边的银子手里还没捂热,很快被放入宁绍总兵府的总账中,购买粗铁,打制铁甲、鸟铳。借助围剿白头军的机会,宁绍军镇把金华府和衢州等地的工匠全部征集入卫所,日夜不停制造军备。
  士卒的口号,操练鸟铳的响声让天台山下不得安宁。
  天台山地方虽偏,但名声可不小。南朝梁佛教高僧智顗在此建寺,创立著名的天台宗,至隋朝时又受敕令建国清寺,山上有清修僧人若干,常常脚踩草鞋上下,从兵营之侧经过,两者互不来往。
  这个春节宁绍军镇没有假期,海风肆掠下,士卒仍然要在主官的催促下熟悉练习各种兵器和战阵。
  范伊留在南京渡过了除夕,她与翟哲之间有书信来往,但翟哲不敢让她回来。因为几乎可以确定,左良玉在开春之后很可能要顺江而下,进犯南京。
  朝廷的军饷按时到达,往南京军器局和兵仗局领取兵甲也还很顺畅,只是那些兵甲和火器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宁绍军镇工匠有限,今年才募集的这一万兵暂时没办法配上盔甲。
  翟哲知道马士英一定在盯着自己,所以很少回宁波府,多数时间呆在天台山兵营。很久没和军中士卒一起操练了,既然在兵营中,他也再次感受了左若的疯狂训练,左若也没对他客气。
  山中不知岁月。
  元宵节过去没多久,江南的气氛更加紧张。
  马士英再命陈子龙携五万两银子前来犒军。
  宁绍军镇大军老老实实呆着天台山下,翟哲每三天一份奏折,禀告近日练兵详情,真正的目的在安朝廷之心。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山上的青草抽出嫩芽的时候,从宁波府往台州的兵营的官道上,十几匹战马飞一般奔走。
  骑士拍打的急,战马奔腾的欢。
  一行人到了兵营外,出示令牌,守卫放入往中军大帐禀告。
  宗茂一路小跑,方以智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中军大帐门口,方进引入,宗茂急匆匆冲进去,见到翟哲,高呼道:“高杰死了!”
  “什么?”翟哲吃了一惊。
  “高杰领军往河南归德做北伐之势,往河南总兵许定国营中被杀,许定国投向满清去了。”
  江北四镇,高杰的兵马最盛,一直有北伐之意,但其他几人都不支持,因此独自领兵北上,没想到首级变成了许定国的投名状。
  翟哲心中冰冷一片,不是为了高杰之死,而是因为谁也不能相信了。军镇互不信任,互相提防,这仗还怎么打。
  宗茂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布告,说:“大人,还有一件事,左良玉起兵了!这是檄文。”
  翟哲接过来,细细看完,扔到一边,前怒未消,骂道:““奉太子传国密诏”,“清君侧”,弄来弄去还是这般花样。”
  宗茂也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东林党那些撺掇,左良玉未必会行如此行径。”他对大明没什么认同,但在强敌环伺下,自家还在窝里斗,谁也看不下去了。
  翟哲看见跟在身后神色尴尬的方以智,问:“方以智,你如何看?”
  方以智挣扎了片刻,叹息道:“左侯犯大错了!”他仍然绝口不提东林党错,让翟哲又生气又警惕。
  党争之祸,即使是方以智这般受过磨难的人仍然抹不过去。反过来想,若他不是与东林党有溯源,方以智也不可能逃入他的兵营。
  “方以智,依你看,我该不该起兵!”翟哲从座位上站起来,脸有愠色。
  方以智两腮的肌肉紧绷,脸色稍有扭曲,半天后,像崩石般吐出两个字,“不该。”
  “你错了!”翟哲怒斥,“若不是朝廷因为我与东林的关系,若不是首辅不信任我,我该起兵去击溃左良玉。”
  宗茂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方以智。
  这半年,他与方以智同管宁绍军镇的军需,账目到了方以智手中清清楚楚。哪日发出稻米多少,卫所产出兵甲、鸟铳多少,皆烂熟于胸。让他这个眼高于顶的人也暗自佩服。
  “大明之祸,江南之难,东林复社有罪否?”
  方以智瞪大眼睛,嘶吼道:“有,但这天下何人没有罪?军镇无罪吗?陛下无罪吗?”
  “既然都有罪,东林与阉党有区别否?”
  方以智默然,“一丘之貉!”
  翟哲挤出一丝笑容,“希望你莫要忘了今日说的话。”
  翟哲又交代了些事情后,宗茂很快离去。不久后,荒僻的宁绍军镇突然成了江南的焦点,朝廷的使者,东林党人都在往这里跑,翟哲命孟康封锁往天台山的道路,只有持节的使者才能进入。方以智回到宁波府后自请望舟山岛,逃避昔日的好友。
  春意渐浓。
  天台山平日只有和尚才会出现的小道上,一行人在悠闲的行走。翟哲、左若、逢勤和李志安四人一路上指点各处景色,交口称赞。
  天台山悬岩、峭壁、瀑布众多,一路鸟语花香,众人目不暇接,急迫的军务带来的紧张一扫而空。
  “此处堪比世外桃源,难怪古时曾有隐士躲在终南山中自抬身价。”翟哲兴致不错,话外有意。左良玉起兵以来,朝廷对宁绍军镇格外照顾,赏赐不断。
  左若、逢勤等人没有翟哲那么放松,他们几人都知道时局的变化。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清虏在中原追击的顺贼望风而逃,他们还要等到何时?但他们都猜不透翟哲的想法。
  几人各怀心思,一路爬到了山顶的国清寺,见三四十个清瘦的僧人低头垂目,有诵经,有打扫僧房,有劈柴挑水,各司其职。
  四人到了寺院门口,一个知客僧人合掌走出来。
  “阿弥陀佛!”
  翟哲上前合掌还礼,“在下是山下军营中的翟哲,请问行云禅师在寺中吗?”
  “方丈五日前外出云游,将军来的实在不巧。”
  行云禅师是天台宗有名的高僧,翟哲本想一见,听说不在,稍有遗憾。
  四人在知客僧的引导下礼拜国清寺各殿中的诸佛菩萨,各上了几柱香才辞别下山而去。
  都是杀人如麻的人,到了佛祖面前上香怕也没什么大用。
  南京城的消息不断发向浙东,萧之言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但也只能无可奈何。没有翟哲在身边,面对山崩地裂的的局势,他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良玉大军号称八十万,声势浩大,马士英慌乱中一边调集江北四镇兵马前去抵御,一边安抚浙东的翟哲。
  江淮空虚。
  四月十日,黄得功破左良玉于池州,四月十四日清军多铎部六万破徐州,攻入淮河,包围扬州。
  消息传到南京是两日后,信使快马加鞭五日奔向浙东天台山下兵营。
  翟哲擂鼓升帐,等众人都来齐了,命柳随风把江北的消息告知诸将。
  帐中诸将,脸色没有一个不变的。
  左若的右手在轻轻颤动,平日最嘈杂的孟康也没了声音。
  太快了,快的令人窒息。
  江北四镇足有二十万兵马,江淮之间有十五万大军,竟然连点像样的守城战也没有。
  翟哲脸上覆盖一层阴霾,手握刀柄站立半天,终于下令:“大军起营,连夜开拔往杭州,车风率一千两百轻骑速往南京接应萧副将。”
  帐篷收上拖车,战马套上嚼子。
  士卒各持刀枪铳炮,成队列连夜往杭州府方向行军。
  车风率轻骑像风一般离去,翟哲给他的命令从桐庐山路往北,绕开钱塘江,从广德府往南京,这条道路水道少山路多,虽然绕了个大弯,但免除了过河的麻烦。
  翟哲率大军行进四日到达钱塘江边,对岸浙江总兵方国安陈兵以待。
  浙江巡抚任天成得知宁绍军镇动静,命人过河送来书信一封,“奉朝廷之命守卫钱塘江岸,无兵部召令,翟总兵不可率军离开宁绍。”
  无论翟哲表现的如何乖巧,马士英从未对他失去防范之心。坐到他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凭借翟哲几封奏折,夫人和儿子,便把身家性命和国本交给对别人的信任里。
  这是几个月前翟哲给朝廷奏折的承诺,但现在局势大不一样。翟哲手书一封信再送过河,但任天成和方国安态度坚决,没有朝廷的命令,宁绍镇兵马绝对不能过钱塘江。
  帐中诸将传阅浙江巡抚的信件。
  “方国安麾下有两万兵马,各位以为如何?”
  李志安和逢勤均不说话。
  左若单膝下跪求令:“愿为大人攻下杭州。”
  “几日可破?”
  “三日可破。”
  书信在帐中转了一圈又传回手中,翟哲用两根手指夹住,稍一用力,“兹”的一声,断成两截,他手中动作越来越快,那封信最后化作片片纸屑飞洒飘落在地面。
  “大事尚可为否?”
  帐中诸将哑口无声,左若跪在地上,垂头看着胸口。
  宁绍镇有四万步卒,兵力虽众,但新兵不少,方国安在对岸以逸待劳,这场仗即使打了也未必能如左若说的那么顺利。长江防线尚未失,朝廷若是听说宁绍军镇进军,会做出什么反应?
  况且,况且还有留在南京的夫人和儿子,翟哲后背的衣衫已湿。


第374章 轻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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