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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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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聪明过人,在下远不如矣!”
柳随风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奉承。
围棋这东西,必须要在少年时打底子,有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的说法。翟哲七年前才开始学围棋,初始棋风咄咄逼人,近年来慢慢学会圆润,攻守收发自如,虽然成不了大家,就休闲消遣来说,已是一流的好手。他常与江南士子对弈,棋力胜过翟哲的人也不多。
翟哲慨然一叹,指着棋局,说:“眼下我便处于你这种局面,怎能轻言放弃!”
柳随风这才知道,他人虽然在对弈,心早飞向南京、扬州等地的战场。
“诸将都要攻下杭州?那是最愚蠢的行为!”翟哲起身从后面的桌子上拿出江防地图铺展开,细说:“扬州失守后,江防形同虚设,想守住江南唯一的希望在南京,但不是靠我。当年澶渊之盟是因为有李纲那样的丞相,大明在瓦剌之乱后能守住京城,也是因为有于谦那样的太子太保。”
“战场不过是朝堂的延续!”翟哲把手掌按在南京的城防图上。
柳随风脑中如同雷鸣,翟哲这句话振聋发聩,竟然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几年来,翟哲对朝政愈发熟悉,让他发觉自己渐有鸡肋之嫌。
“皇帝和马士英若能守南京,我自然能说服方国安,效仿当年的宗泽起兵勤王。当年清虏十万大军到北京城下,勤王兵马赶到也要一两个月。但现在……”翟哲把双手摊开,“皇帝先跑了,留下的朝臣早就想要了投降,我去那里干什么?像卢公那样再被卖一次吗?”
说到这里翟哲情绪稍显激动,嘿嘿哼笑,话音中有些酸楚,“当年的陷害卢公的高起潜从北京逃回后正在京营当监军,马士英当下与东林党势不两立,我去那里干什么?他们会让我进城吗?”
“大人英明!”
柳随风目光穿过翟哲的手指缝,朱笔书写的“南京”两个字鲜艳如血。因为是京师,所以才采用朱笔标记。
“谁能成为宁绍军镇的盟友?”翟哲俯身用手指地图挪动,自言自语道:“江北三镇已降,所以只剩下芜湖黄得功,浙江方国安,福建郑芝龙,湖广还有大明的巡抚何腾蛟。”
“大人若攻杭州,便一个盟友都没有了!”柳随风应和。
所以他从未劝过翟哲攻杭州,这就是政治,若是走的是流贼的路子,就不必有如此多的顾忌,所以他当初劝翟哲杀入陕西。
“南京请降,南京城中如钱谦益等人都是东林党中极有名望的人,他们降了,各地的士绅都找到了榜样,我四万兵马放在苏州、松江等地岂不是孤军深入,自寻死路。”
眼见皆是城池,手指环绕战场,翟哲摒除急躁,像鱼儿遨游在水中,他喜欢战场,就像他当年初入草原。他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准备,取下杭州城不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点,但不是现在。
“除非皇帝在大人手里。”柳随风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这个皇帝怕不行了。”翟哲眼睛盯着浙江海岸线边的群岛,随口回答他。
“另立新君!?”柳随风心中一跳,他没想翟哲想的这么远。
帐外传来方进的声音,“大人,萧副将带着夫人和公子回来了。”
翟哲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为难之事,过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隔着帐门下令:“命萧副将入营候命,夫人和公子直接回宁波。”
这边的命令才传达完,方进又来禀告:“水师游击张诚求见。”
翟哲把地图折叠起来,“命他进来。”
张诚入帐时看见摆开的棋盘,微露诧色,没想到自家大人如此悠闲。
“启禀大人,江潮汹涌,水师船只到达沥海所无法前行,只能等再过上四五天,潮水退去方才进入钱塘江。”
“嗯!”
“福建水师两万人前日退出长江口到达海宁卫所,也被江潮所挡。”
“福建水师竟然来了,你就不用过来,率部返回观海卫,拱卫舟山。”
张诚更惊讶了,但不敢多问,答道:“遵命!”难道宁绍大军不过钱塘江了,或者是绕道三天聪富阳进军?
随后的几日,翟哲连下数道命令,命左若率本部九千步卒大张旗鼓乘坐海船往舟山岛而去,张名振率本部五千兵马返回石浦,逢勤率步骑一万二千往钱塘江上游的浙东桐君山下驻扎,钱塘江前只留下中军一万五千人。
逢勤在行军的路上,遇见车风的骑兵驱赶着八大马车财帛驰骋而回,命他往萧山中军大营复命。
现在没有人知道翟哲想干什么,除了他自己。
面见翟哲后,车风把自己一路上的见闻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把银子和财帛的详细数量上报。
翟哲取出两千两银子奖赏轻骑,其余的财帛交由宗茂入帐。
二十二日,马士英领残兵一千护送邹太后即黄道周等一干大臣到达杭州,柳随风奉命往杭州拜见,马士英传令让宁绍军镇驻守钱塘江侧,等候命令。直到此刻,江南各地的消息才算明朗传到翟哲这里。
清兵到南京城下时,弘光帝逃向芜湖黄得功的兵营,马士英经广德府来到杭州,把京城丢给了准备早与清兵暗通的守备赵之龙等人。
江北四镇三镇已降,高杰死后,以黄得功兵力最盛,又才击败左良玉,马士英万中存一的希望,期盼黄得功能击败清兵扭转战局。对翟哲,他总免不了还有一丝防范之心。
翟哲一点也看不出着急,若不是萧之言、左若和逢勤曾随他在草原与清虏斗的死去活来,若不是李志安见过他拼死救援卢象升,不知道是否有人会在暗中怀疑他在准备投靠清军。
宁绍军镇四万两千步卒被阻在钱塘江前足足一个月。而这一个月,江南近乎全部归于清军的统治下,各府城郡县的官绅献出降表无数。
柳随风留在杭州与作为宁绍镇的代表与马士英、方国安以及张秉贞等人交往。
作为唯一了解翟哲意图的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377章 专行
炎热。
骄阳似火。
柳随风渡江而归。
见到翟哲第一句话便是,“潞王监国非合适的人选。”
前日朱大典和阮大铖从芜湖逃过来,告知噩梦般的消息,弘光帝芜湖被俘,黄得功被暗中投降清虏的部将偷袭,受伤后自杀。马士英与杭州诸官僚商议,由邹太后下懿旨,推潞王朱由芳为监国,张秉贞为兵部尚书,黄道周为东阁大学士。
“愿闻其详!”
“潞王初始怕登基后成为清虏的目标,死活不愿担任监国,后来马辅与其商议,诱骗他上任监国后可与清兵议和,割让江南四郡,潞王才勉为其难上任。”
“这就是东林党说的贤王了?”翟哲抚掌一笑。
柳随风郁闷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清虏很强大吗?”翟哲看他脸色不善,笑着掐着手指算道:“多铎渡江的满蒙八旗人马有六万人,投降的江北三镇有十五六万人,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五万人,其中大多数是降卒,二十五万人便征服了江南,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笑的胸有成竹,仿佛视百万兵于无物。
看见他这般神情,柳随风莫名有一种心安,答道:“朝廷失了军民之心,百姓对天下易主无视。”
“不错!所以根本不是战场。卢公死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人先自贱,而人贱之。”大明疆域万里,人口千千万,被辽东十万清虏击败,岂是因为兵不善战?”
这十九年来,翟哲走遍大江南北,当过商人,收过流民,与姜镶等武将称兄道弟,和陈子龙等士子惺惺相惜,报过卢象升的忠义,借过许都的人头,他渐渐读懂了大明。
我来自未来,我的优势是什么?不,首先你要知道的是自己的劣势,不融入这个时代,如何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问的是优势?嗯……,那么在消除那些劣势后,你还记得的那些事,就是你的优势。
“潞王既然想降,那就降吧!”翟哲嘿嘿一笑,“我浙东最不缺的就是王爷。”
六月中旬,多铎命贝勒博洛率满蒙八旗三万并降军三万共六万人攻杭州,方国安率浙军两万人在涌金门血战抵抗。潞王监国求降,唯恐得罪了清虏,从城头扔下酒食犒赏清军。方国安愤怒之余,率军退向钱塘江上游严州府山区,马士英与其同行,杭州不费吹灰之力归于满清。郑氏水师从浙海退向福建,同行的有黄道周等闽地的元老还有唐王朱聿键。
宁绍总兵翟哲率大军渡海逃向舟山岛,副将萧之言率一部人马驻守定海卫所,上表投降。
宁波府和绍兴府,浙东各县官绅往杭州上表求降。
“我在等那一刻,但是真的不会错吗?”翟哲站在船头。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为何他流下了泪水?
他知道萧之言和左若等人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他知道连孟康也有怨言,但他的心已坚若磐石。每一个成就大事的人,都该要如此吧!
天气真的很热。
但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从苏州往杭州的一座乌篷船里,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全是污垢,藏在船舱中,看着微黄的河水发呆,脸上表情时而悲苦,时而愤怒。
江南虽然归于满清统治,但管事的几乎还是从前的那些人。除了扬州城传来骇人听闻的消息外,其他各地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老百姓还在如从前般过日子。
有些县令上了降表后,仍然在担任原职,也有些有骨气的挂印离去。上降表上的快的,很快得到官位,让有些人羡慕,也让有些人不齿。
陈子龙很愤怒,他知道宁绍镇有四五万人马,竟然都渡海逃跑了。方国安尚且在杭州城门前血战过。
“这不是我认识的翟哲。”陈子龙伸手划过水面,烈日暴晒下,河水不像想象中那么清凉。
“除非他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若是伪君子,为何不直接投靠满清,而是渡海逃走!”陈子龙有些癫狂,在那里自言自语。
驾船的船夫偷眼看他,心中暗自嘀咕,“这个人不是有毛病吧!”要不是为了二十两银子,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不过听说浙东诸县也都上表投降了,到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求见翟哲,是陈子龙最后的一点希望,尚归大明能战的军镇只剩下宁绍和福建郑氏了。但福建郑氏以水师见长,对江南无染指之心,也无染指之力。
从苏州到杭州城外,陈子龙不敢入城,付了剩下的一半钱,像个乞丐般上岸垂头疾走,一路躲躲藏藏,一见风吹草动便躲入路边从林中,花了三四日的时间到了富阳县。在江北转了一天,终于见到一艘冒险出来的破船,陈子龙大声招呼,把那艘船叫过来。
“你个乞丐,乱叫什么,把兵马引过来,你我就死定了!”那船夫唾骂。浙江总兵方国安的两万兵马退到严州府一带,这里常有溃兵出现。
“我要过江,求你载我一趟。”
“过江?”那渔夫上下打量。
“我有钱!”陈子龙从兜里掏出二十个铜钱,碰在一起啪啪响。
“就这些钱,太少了!”那船夫在陈子龙身上上下打量。
“只有这些了,求您了,我是绍兴人,往苏州走亲戚遇上兵灾,您就行行好吧。”陈子龙苦苦哀求。他还有银子藏在贴身处,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出来。
那船夫等了半天,看着榨不出油水了,哀叹一声道:“瞧你那样,看你可怜就帮你一程吧,遇见这种事只能算倒霉,外面兵荒马乱,不在家呆着乱跑什么。”
陈子龙点头如捣蒜。
在万分警惕中渡过钱塘江,走了两日到绍兴地界,到了这里就安全了,集镇里比从前冷清些,他曾在这里当过司理,所以很熟悉。找店家买了些干粮,他又着急往宁波府赶路。他这辈子走过所有的路估计也赶不上这一趟,两只脚都磨上了水泡,但浑然不觉疼痛。
等他到了绍兴府前,见城门处拥挤了一堆人看布告,不少人在那里骂骂咧咧。
初始只是骂,到后来说的愤怒了,不知是谁起头,扔出一个鸡蛋砸在布告上,片刻之后鸡蛋如雨,整个一面墙上蛋黄和蛋清粘稠在一起,那布告很快看不见了。
“好大的胆子!”
城里响起一阵喝骂声,一列兵士冲出来,头上戴着花翎帽,前脑袋上竟然光秃秃,后面留了一撮短毛,像老鼠尾巴似的。
“怎么绍兴有这么多满人!”陈子龙大吃一惊,再细看又不像。
兵士之后,一个穿着官袍的人走出来,也是与兵士一种装扮,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这些刁民,怎敢如此对新朝的诏令,这布告都看清楚了?一个月内,回去把头发都给我剪光了,后面留一撮只能穿过铜钱眼,剃光了也不行。再过一个月,若是不剃,那就等死吧,朝廷有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都听清楚了!”
一个身材壮实的生员跳出来,骂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张素,你早早递上降书,换了这个知府,如今连老子都不要了吗?”
“郑谦裕,你不想活了吗?”张素大怒,回击道:“你回去看看你老子,你老子不也是剃发了吗?”
郑谦裕涨红着脸,吼道:“他是他,我是我!像你们这般不要脸,我还做不到。”
“抓起来,抓起来!”张素气急败坏,指着郑谦裕。
兵丁往那边郑谦裕那边赶过去,四周围观的百姓一阵乱哄哄叫,把两列士卒夹在中间,有嘲笑,有喝骂,更有胆子大的伸手想摸那后面的鼠尾辫。
等那兵士头目把刀子抽出来,百姓一哄而散,郑谦裕早不见了人影。
“反了,反了!”张素捶胸跺地,“到了日子再不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刁民。”
陈子龙认识郑谦裕,他与许都等一帮人也曾是朋友,许都举事时,郑谦裕曾想投入,被他老子关在家里半个多月,所以未能成行。
“这是怎么回事?”陈子龙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拘着腰夹在百姓中乱逃。他本想找郑谦裕问清楚,但人群冲散后,郑谦裕不知所踪。局势越来越诡异,陈子龙不敢进绍兴府,思前想后还是找到翟哲才是正途,手中无兵,什么也干不了。
一路往东,到了观海卫地界,老远见到有骑兵行走,打着“萧”字旗号。
陈子龙先躲入路边树丛,矛盾想了好一会,决定迎上去。
他听说了萧之言降清的消息,他督宁绍军镇围剿白头军时,曾经与萧之言相处过。舟山与宁波隔海相望,这里可不是钱塘江,宁绍水师封锁海面,渔夫怕是不敢过去的。
“我是陈子龙,与萧副将和翟总兵熟识,特地从松江求见萧副将。”
陈子龙跳出灌木丛,挥舞着手乱叫。
巡逻的骑兵催马过来,看他一个书生,不像有什么意外摸样,将他拉上马,往定海卫所方向退去。
第378章 风云
就是这个时刻了!
翟哲心中出奇的平静,心中像摆脱了千斤巨石。
大海很辽阔,胜过漠南的草原,但他还是向往大漠孤烟的风光,他想有一日他还会回到漠南草原。
战船离岸边越来越近,山草树木渐渐清晰。
剃发令下了!下的这么快!
他当然希望多尔衮下的越快越好,这些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还好多尔衮没让自己失望。
柳随风跟在翟哲身后半步,他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但是……,但是大人好像预知了这个事件,从翟哲的如释重负,从翟哲的按捺不住,他似乎能猜测到什么。
当然这么愚蠢的问题他不会问出来。今日的翟哲让他熟悉又陌生,就像那一盘盘的棋局……,柳随风脑子一闪,想起当日钱塘江侧军帐中的残局。原来大人一直在等待,等待清虏犯错误。
船头劈开海浪哗哗作响,船上没有人说话,海风拂面,有一个潮湿的猩气。
翟哲扶住船头的木栏,脑子里把浙东各处的局势又过了一边,一切都烂熟于心,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只要能看到希望,稍有骨气的人也不会把巍巍峨冠变成鼠尾辫,他首要的目的要为那些人树起希望,那需要一个有轰动效应的胜利。他不要再让马士英或者是钱谦益掣肘自己,所以这场胜利只能属于他自己,而不是哪一个督师。
阉党不可靠,东林不可靠,文官不可靠,军镇不可靠,唯有匹夫之志最可靠。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浪潮之后,方可见真心。
当然这些匹夫之志,要为合适的人所用,否则便是一盘散沙。
“在江南这几年,是我一直在等待此刻收拾残局,还是局势将我逼到这一步?”翟哲自问了一句,但他回避了答案。
观海卫岸边有几个在晃动,等战船靠岸,翟哲一跃而上,萧之言抖动肩膀从礁石上跳下来,“你总算回来了!”
“我早说过,我会回来的!”
他们之间虽然观点不同,但从未失去对彼此的信任。
“有个人在等你!”
“谁!”
萧之言一脸神秘,“见了你就知道了!”
从观海卫到定海卫所,一路快马加鞭,才进总兵府,一个人影迎面冲过来。
“你在这里!?”陈子龙恨不得揪住翟哲的衣领,话音打颤。
他在军中时曾经对翟哲和萧之言的关系略有耳闻,所以听说萧之言降清,翟哲潜逃时,他一直将信将疑。
“你为何不与清虏血战,掉头逃入海里去了。”陈子龙眼里的活要是能喷出来,翟哲该成了焦炭了。
“我一直在想,弘光帝被俘了,潞王投降了,我该拥戴哪个皇帝?”翟哲懒洋洋的回答。
陈子龙历经千辛万苦,又委屈又气愤,没注意到翟哲似笑非笑的表情,骂道:“这算是理由吗?你为卢公的学生,怎么卢公一点骨头也没学到。”
“当然,大明没了皇帝,其实已经不存在了!”翟哲一本正经。
“浙东有四位王爷,广西有桂王,靖王,怎么可能没有皇帝!”陈子龙喘着气。
翟哲看陈子龙一副比乞丐还可怜的摸样,决定不再逗他,“浙东的四个王爷,萧山的周王,会稽的惠王,钱塘的崇王,都被清虏的文书召走了,如今只剩下个鲁王还有点骨气,托病往台州临海,所以如今我不用选择了。”
“你要反清?”陈子龙疲倦顿消。
“我又没投降过清虏,何谓反清?”
此时方进端上一杯水来,陈子龙接过咕咕而下,长舒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你听说了什么消息吗?”
陈子龙想起绍兴城下那一幕,“剃发?”
“正是,前日剃发令传到宁波,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所以你……”
“鲁王就快到了,你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安顿好陈子龙,翟哲转身进了总兵府书房。
浙东还是翟哲的天下,逢勤一万两千兵马在桐庐山区,朱大彪联络白头军分布在金华府和衢州府各县。绍兴府和宁波府各种消息一日内便传到他手中。
“我麾下多是新兵,与清虏及三镇降卒在野战时,胜负难料,所以首先要出其不意攻下杭州,然后示弱守之。”
“柳随风!”
“在!”
“你与马士英、方国安等人熟识,拿着三万两银子前去犒军,就说我在浙东拥鲁王为君,命他进攻富阳县,随后向临安进军。银子给方国安,给马士英带句话,鲁王的朝廷里,我会给他留个位子。方国安和马士英的关系一向不错。”
“遵命!”
“这两人如惊弓之鸟,未必敢进军。逢勤的兵马不日将出桐庐,等他们到富阳县,富阳县城应该已经被拿下了!这样有集结有三万兵马在富阳县城下,只需做出向临安进军的架势即可。”
翟哲细细给他解释。
“清军大部驻扎在杭州,有三万多人,富阳县只有三百守兵。季弘在里面已经布置了内应,剃发令下,群情汹汹,只要大军到来,富阳、临安一鼓可下,杭州驻军必然来救,你命逢勤一定要守住,不可冒进,只需相持。”
“遵命。”
“路上小心,带上一百轻骑。”
夏日的夜晚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定海卫所的信使悄然出发,往桐庐和严州府行进。各地乡民正在为剃发之事议论纷纷,一股怒气在浙东弥漫。
严州府在桐庐往北,方国安是因为逢勤挡住往浙东的道路才不得不往那里。
逢勤接到命令的时候正是拂晓,柳随风一身被露水打湿,一点倦意也没有,把翟哲的书信交给他。
不用口述,看书信就明白了。
柳随风连喝口茶也没喝,找逢勤换了几匹马,找了个向导引路,往严州府分水一带赶过去。
不用点火把,接着拂晓的露出的一点明亮,逢勤飞快看完书信。
“众军集合。”
在左若和孟康等人背后议论纷纷的时,他们这几个亲兵从来没对翟哲表露出一点怀疑,这就是忠诚。
辰时过去,众军集结完毕。
“进军,富阳!”
逢勤只说了四个字。
一千骑兵像欢悦的野鹿跳出山林。宁绍大军退向舟山岛,但八成的骑兵留在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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