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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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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三眼铳的响声让攻城的清兵心慌,那么这几声炮响,让不少清虏暗生退意,北城门在他们眼里立刻变得坚不可摧。
  “轰!”第三声炮响,内城门缓缓拉开。
  “轰!”第四声炮响,北城门内血肉四溅。
  骑兵促动马蹄,骑士举起刀斧。
  “冲!”
  四列骑兵像巨大的攻城锥,追杀清虏甲士而出。
  有守无攻非守城之道!翟哲之所以把最精锐的骑兵留在杭州城,正是为了让逢勤手中不仅有盾,还要有刀。这支随时可以出城突袭的骑兵一旦发挥威力,必然让多铎排兵布阵时有更多的顾忌。
  逢勤仰头向翟哲,开口解释:“清虏攻城已过了近四个时辰,久攻不下,必然心生惧意。旧兵精疲力尽,新兵正在攻城,现在是很好的时机!”
  翟哲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刚才逢勤的反应让他明白,他既然把这里交给了他,就不要该随意插手。
  精心准备的攻城甲士从北城门溃败而出,而令清虏更加崩溃的是,紧跟着溃兵竟然是大明的骑兵。
  当你把后背留给敌人时,你便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骑兵顺势驱赶城墙外侧云梯下堆积的清兵,长刀和三眼铳一路收割性命。翟哲等人从内城走到的北城门城楼的废墟上,逢勤取出一个千里镜递过来。
  雨水稍微小些,水雾仍然很厚重。
  正前方,三千骑兵突击在上万的清虏兵马中,所到之处,清兵落荒而逃。车风指挥骑兵穿插在其中,当遇见清虏抱团抵抗时,立刻回避,只顾驱赶失去勇气的溃卒。
  翟哲的千里镜往四周转动,突然发现一堆黑影正疾驰而来。
  逢勤显然也看见这些,放下千里镜,立刻下令:“放信号炮,收兵!”
  又是几声震耳欲聋炮响。
  千里镜中追击的正畅快的骑兵立刻调转方向,往北城门退回来,沿途不忘收割几个生命。
  清虏的压阵骑兵还在三四里外,逢勤不让车风与他们接战,他不会让一个精锐的骑兵在这里白白死去。
  看完逢勤的表现,翟哲彻底放心了。
  留下逢勤在这里,兼有陈子龙协管民务,多铎想夺下这座城难比登天。
  车风等人冲杀不到半个时辰,入城后连连呼唤不痛快,骑兵们炫耀般在战马油光发亮的鬃毛上擦拭戚刀上的血迹。
  北城门外的溃败压倒了多铎的心理,虽然城内的骑兵很快退了回去,但杭州城的反应表明明军还有不少余力,他想乘大雨破城的希望已然落空。
  翟哲领着一行人下城楼,说:“郑遵谦、孙全敬,我把你们留在这里七天,七天后你们再回萧山行营。”
  “遵命!”
  “这些为大明浴血奋战的士卒,除了养家的军饷,是不是该得到些更多的东西!”翟哲像是在自言自语,陈子龙和逢勤均心中一动。
  “他们中有不少人可不是为这点军饷才来与清虏拼命!就像郑遵谦和孙全敬,是吗?”翟哲扭头。
  “正是,大好的男儿岂是为几两银子,而是为汉家衣冠而战!”郑遵谦豪气万丈。他确实不是为几两银子。
  “我准备向内阁奏请,免除杭州三年的赋税!”翟哲的目光看向陈子龙。
  “大人此举乃是仁者之心!”陈子龙表示赞同,这样更利于他收拾杭州的民心。
  “在杭州城内所有征战的士卒,是否也能免除家中赋税?”
  陈子龙沉默片刻,答道:“应该!”
  “我毕竟是个武将,卧子兄现在是浙江巡抚,能否与我共同上书 ?”
  这只是开始,步子要一点点迈。
  杭州城内兵丁家中的赋税免了,宁绍军镇其他的兵丁当然理所当然该免。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关系到日后军镇改革的大计,翟哲拉上陈子龙,是不想把自己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第395章 战场 三
  这一天的大雨终于结束了。
  夜晚的风很清凉。
  左若随最后一批士卒登上小船,陈虎威亲自来给他摇船。
  “大人坐稳了!”
  陈虎威立在船头,橹桨在水中一划,小船如箭般破开浮荡的江水。雨后风不止,吴淞江上的波浪上下抖动,左若盘膝坐在船头,看陈虎威肌肉虬张的胳膊来回往复。坐在这里让他想起婴儿的摇床,只是手边幽暗中的水面藏着令人敬畏的恐惧。
  狂暴的大海都经历过,陈虎威当然无惧这样的江水。
  小船在黑漆漆的江中行驶半个时辰不到,左若的视线中,对面隆起的黑色堤岸逐渐拉近距离。
  “靠岸喽!”陈虎威竖起手中的木桨朝天。
  木船轻轻靠上岸边,只有些许震荡,陈虎威躬身:“大人,请上岸!”果然不愧为驾船的老手。
  一万一千士卒在岸边分各队等待,无人说话,只听见江水“啪啪”拍打江岸。
  左若前脚才踩上陆地,立刻朝身边的传令兵下令:“进军,松江!”
  “大人,这里不用留守吗?”陈虎威摸不清头绪。金山卫所要固守,吴淞江边的这些船难道就这样丢弃吗?这里也是退路。
  “丢下这些船只!”左若举臂,“我们现在不需要退路了!”
  这次连陈虎威也暗自心悸,他虽然是个狠角色,但从不把自己放在绝地。敢拼命的海盗很多,所以死去的海盗也很多,而他一直活了下来。
  步卒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驱离黎明前的黑暗,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灭掉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因为已经能看清楚模糊的地面。
  左若走在大队的前列,紧跟在斥候和向导之后。
  东方的天边亮出几丝微黄时,向导指着一个弧线的山坡,说:“大人,华亭县就在前面!”
  左若暗自估计时间,如果毫不停歇行军,预计亥时可到松江城,那正是城中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
  “不用管华亭县,大军直逼松江城!”
  士卒们沉默的行走,他们都知道吴淞江边没有退路了,但他们不知道崇明岛有大明的水师。他们只知道无法再回到海边的大船,若败,便会陷入清虏大军的重重包围。
  松江周边大小村落密集,大军沿着官道飞奔。
  官道边不远处有行人,老百姓看见这支军队先是好奇。他们发现所有的士卒都没有剃发,发出的压抑的欢呼声,但过了没多久一个个醒悟过来,躲入家中虚掩上大门,从门缝中往外偷看。
  “攻向松江城!”传令兵高呼,鼓舞战前的情绪。
  沉默了一夜的士卒的情绪慢慢被点燃,脚步的频率加快,有人小声应和传令兵的呼喊。
  华亭县城的大门沉重的闭死,报信的骑兵飞驰向松江城方向,左若用千里镜甚至能看见疾驰的骑兵的背影。
  松江城内很快能得到消息,无论守军敢不敢来迎击,这在左若的计划中,并不重要。
  大队步卒开始有意控制行军速度,同时进食少量食物恢复体力,少数腿脚灵活的斥候先行,前行登上不远处的高地了望清虏敌军的动静。
  前日暴雨的淫威尚未完全退去,太阳只露了片刻的脸便躲了起来,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从吴淞江边越过华亭县城,一直到松江城下,几乎没什么险要的地形。
  辰时过去没多久,三四里外的几个斥候一路狂奔,一路呼喊道:“大人,清虏出城了!”
  “来了!”
  左若取出腰间的戚刀握在手中,“准备迎敌!”
  一万步卒缓慢分成四个部分,前三队并列前行,中军跟在前中列步卒之后,陈虎威的海盗一千人跟在中军后的左侧,整个阵型形成一个扁平的“丁”字形。
  官道在两侧是整齐的稻田,士卒们勒紧腿脚的布条,做好从淤泥中穿插的准备。
  左若抬起千里镜,几十里外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清虏的行军的队列散乱,前后有些脱节。多数人均手持刀枪,极少数士卒拿着鸟铳。
  “迎敌!”他把千里镜收入腰中。
  大军步卒的脚步越来越慢,四个队列的距离慢慢拉开。至于陈虎威,左若没准备让他打前阵。
  “传令,中列士卒接敌后,两翼立刻向后包抄,拉开清虏的队列,做出包围的架势!等我中军一动,从侧后方全力扑杀清虏,让开正后方的通道。”
  “遵命!”
  传令兵现在只能用两条腿跑路。
  沃野中两队兵马越来越近。
  相聚六七里地时,前中列两千五百人骤然提速,手持长枪压向蜂拥而至的清虏,中军缓慢跟着身后掠阵。迎面清虏口中喝骂各种污言秽语,都是左若能听懂的话,这些人都是他陕西的老乡。
  浙东的山民沉默应对,脚步飞奔像越来越急促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咚!”
  黝黑的枪尖随着步卒奔跑的身体起起伏伏。
  相距五百步时,第一列步卒千总突然爆喝一声,“停步,举枪!”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奔跑的士卒缓慢降下速度,与此同时,因为加速而松散的队列慢慢靠近,最后形成一个紧密的整体,一个壮年的刺猬。
  “喔!”
  吼叫声中,迎面的清虏止不住步伐冲上来。
  枪尖攒动,透体而过。
  李成栋麾下的果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卒,短暂的慌乱后,后队士卒长刀拨过刺过来的枪尖,欺身靠近,顺着枪杆钻进来。
  “保持阵型,内侧长枪出击!”千总拔刀呼叫。
  “斧手分两翼!预备!”
  左若的眼睛没有关注眼前的战场,视线随着两翼包抄的队列移动。正前方的防御队列,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清虏甲士一时半会也无法攻破。
  也许是明军之前的溃败留下的印象,也许是松江城内守军只把这里当成暴动的乱民,此次清虏出城的兵马只有六七千人。
  “自作孽,不可活!”纵观战场的局势,左若冷哼。
  多铎率大军南下杭州时曾传下命令,若有人敢抗拒剃发令,立刻杀无赦,各地兵马对敢反抗的地方可屠杀抢掠。所以刚开始听说有万人大军攻向松江城来时,守军不是震惊而是兴奋。刚一接上战,他们立刻感觉不一样。眼前的这些兵马看上去还有些不适应战场,但绝不是普通的乡兵。
  “丁”字形正前方中列方阵像被钉在地上,任由清虏大军扑过来纹丝不动,因为左若就站在他们身后。
  两翼的方阵在田野中飞奔,山民们抽刀出鞘,踩在稻田埂上水花四溅。眼见侧翼和后方受到威胁,清虏大军中也各分出两队兵马前去堵截,左若率中军大队慢慢挪动步伐,移向正前方方阵的右侧。
  李成栋的步卒勇则勇矣,但后劲不足,攻击不到两刻钟,渐现颓态。松江城内精锐的家丁一半被李成栋带在身边,剩下的一半还有一部分留守城内,这边多是各自为战的散兵,连攻不下,留下近百具尸体后,上冲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两翼的兵马也在一里多外接战,但没有左若的命令,只以守势为主,各牵制住一千多人。
  左若指挥中军缓慢偏移,陈虎威部的一千海盗向前移动,与正在与清虏接战的中列方阵形成品字形。
  不知不觉中,左若的大军在方圆七八里的地方全部铺展开,形成一个划了七成的圆圈,罩住尚在集中兵力的清虏。
  中军黑色的旗帜狂舞。
  前列长枪兵方阵的千总见势喝叫:“进击!”
  密密麻麻的长枪缓慢压向迎面的清虏,枪尖上串起一个个血肉之躯,像刺猬翻滚沾取落在地上的水果。
  在清虏阵势稍显混乱的瞬间,左若暴喝:“出—击!”
  中军亲兵各抽戚刀,如群狼围猎般杀向方阵正对着清虏的侧翼。陈虎威的兵马也动了,他们攻向的是同一目标。圆形的队列的后半段突然收缩,像蟒蛇紧紧缠住正在接战的清虏先锋。两翼的兵马猛攻不止,不给阻击的兵马脱身的机会。
  左若与中军齐行,这些人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家丁。每五人为一团队,原本是两个长枪兵,两个铳手和一个重甲步卒,现在没有铳手,多了两个刀手。长枪兵先抗住迎面的清虏,三个长刀兵往往围攻向一个方向。
  接战的清虏先锋被三路夹击,战斗持续不到一刻钟左右,这些人抵挡不住调转屁股往回奔跑。
  紧密的长枪方阵见势立刻舒展开,千总挥刀,“追!”
  蟒蛇缠绕的身躯慢慢舒展开,又形成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左若居中指挥,大军驱赶溃散的清虏先锋压向后面才聚集整齐的大队兵马。
  “砰!”“砰!”战场中响起零星的铳声。
  清虏的鸟铳兵不多,在中军排成一列,茫然失措看着溃败的同伴,不知该如何处置。
  只有那片刻的犹豫,溃兵冲入中军,左若长啸一声,知道自己胜局已定。
  中军的抵抗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化为漫野的溃兵。左右两翼的阻击的兵马见中军已经溃败,失去抵抗的勇气。
  剩下的畅快的追击了,若比跑得快,这帮清虏比不上经过左若锤炼的山民。
  两翼兵马放走了一半人马,封锁住溃兵的退路。
  “降者不杀!”
  漫山遍野的喊声。
  陈虎威一边喊,手里可一点也不含糊,凡是他碰见的,不管是否投弃兵器归降,均一刀取下性命。他半裸的上半身像是被一盘鲜血冲刷过一般。


第396章 战场 四
  中军一路驱赶,直到离松江南门外一里路才止住脚步。
  左若军中没有火炮弓箭,当然无法攻城,见四门紧闭,城楼上守军严阵以待,终于下令收兵。
  各军清点战场,收缴了三百多杆鸟铳,还有其他的兵器无数。俘虏们都丢下了兵器,抱头跪在道路两边,四周有持刀的士卒看守。
  陈虎威耀武扬威走在俘虏当中,手里提着一柄长刀,嘴里衔着一柄尖刀。那尖刀极细,是他在水中交战使用的利器。他的步子一走两晃,血迹斑斑的皮鞋在降卒眼前摇晃,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靴底猛然踩着一个汉子的手上。
  那汉子惨叫一声,把手从靴底抽出来,手背上刮掉了一层皮。
  陈虎威取下嘴中的尖刀,弯腰阴森森的问:“叫什么叫?老祖宗都不要的人,也知道痛吗?”
  那汉子抬起头,眼光闪过一丝凶横。
  只这么一瞥,陈虎威从无数次海盗的货品中坐到浙海大当家的位子上,对这种眼光何等熟悉。
  他左手腕一抖,尖刺般的短刀迎着那个汉人的脸面便刺下去。那汉子大惧,闪过脸想躲避,为时已晚,尖刺径直从左眼下脸颊穿入,直入三寸。
  “啊!”那汉子捂住脸,疯狂喊叫。
  周围的七八个降卒都站了起来,那汉子是他们的同族头目,从陕西一直杀到江南,早已成了生死兄弟。
  陈虎威退后半步,冷笑一声:“果然,对鞑虏像个孙子,对老子还有种起来!”
  “来人!”
  七八个海盗跟上来。
  “杀!”陈虎威左手中尖刀指向前方。
  海盗们干这种事是轻车熟路了,各自抽出才擦干血迹的弯刀扑上去。那几个汉子有几人围在受伤的头领身边,有几个与陈虎威对面对峙,见到此情景大喊:“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这帮人说话不算数,和他们拼了。”竟然真有两三百个降卒跟着他们站起来。
  陈虎威冷笑,尖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只说了一个字:“杀!”
  四周的兵丁包抄上来,像切瓜砍柴般,杀向手无寸铁的降卒。胳膊和躯体乱飞,片刻功夫,地面堆积了一层尸体,剩下的一百多人见势不妙,立刻乖乖又跪倒在地,大声求饶。
  “妈的,真是不知好歹!”陈虎威提着尖刺走过去,突然停下脚步,左手一抖狠狠刺入身边的一个俘虏的脖颈后。
  又是一具惨叫的尸体倒在眼前。
  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缓慢绕场一周,尖刺在手中转了个花,悍然下令:“这些人一个不留!”
  士卒们提刀正准备屠杀,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陈虎威扭头,见左若大踏步赶过来,立刻把长刀归鞘,笑着说:“这边俘虏竟然敢反抗,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
  左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的陈虎威心理发毛,脸上挂着悻悻的笑容退到一边。
  这些俘虏捡回一条命,有些人竟然尿了裤子,原来再狠的人,也有畏惧的时候。
  “把俘虏驱赶到一边!所有人立刻剪去鞭子,严加看守!”
  左若一到,战场立刻恢复了秩序。海盗们退到一角,不敢在夺取收缴的盔甲和兵器。陈虎威的脾气左若很清楚,但眼下深入敌境,他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半个时辰,打扫完战场,左若召集来投军的几十个松江本地人,下令:“你们在四周村镇通报消息,就说鲁王大军即将在吴淞登陆,松江陈子龙为督师,我们这支兵马正是先锋,松江城旦夕可下。拒绝剃发的,或者是剪去辫子的都是我大明的好男儿!誓与清虏拼到死的,可来我营中投军。”
  大军在松江城四门征缴民房设下兵营,驱赶剪去辫子的俘虏砍伐树木,做出一副打制云梯的模样。
  城上守军四门紧闭,不敢外出。
  第二日午后,向导引着兵丁往附近的城镇乡土缙绅家中,把松江城周边有名望的人都请到兵营来。
  左若向翟哲学习,假装和善,但他再怎么假装,都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狼。
  “鲁王在浙东起兵抗清,剃发留辫者不知廉耻,无脸见祖宗,嘉定有候峒起兵,松江府难道一个男儿也没有吗?”
  几十个乡绅挤在狭小的大帐内,小心打量这个没有听过的明军将领,不敢随意许偌。在松江城下击败清虏,对于有心反清,又畏惧清虏的汉人是个巨大的鼓舞。
  “松江陈卧子现为浙江巡抚,正在守御杭州城,各位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说话的功夫,门外一个士卒飞奔进入大帐,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首级。
  “启禀大人,华亭县城已经攻下,这是清虏县令的首级。”
  原来昨夜左若撤去松江城外兵马,奔袭到华亭县城。从清晨天明开始攻城,午后城内乡兵暴动,打开城门,攻下了华亭县城。
  “各位都看见了!”左若用脚尖拨动眼前的首级。
  “头可断,发不可剃!”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垂泪高呼,“我这把老骨头不能追随将军去杀敌了,但这些年积攒的几万两银子,愿捐献一半以为军资。”
  当即有七八人紧随响应,也有人垂头口中喃喃,鹦鹉学舌。
  “多谢,鲁王必然不会忘了老先生的高义。”左若拱手向四周,“我大军此来正是为鲁王大军做先锋,请各位回家转告族中青壮,想留发的都到我这里来,共逐清虏。从军者每月有一两五钱银子的军饷,取一个清虏的首级,有五两银子的赏赐。”
  先败松江守军,再攻下华亭县城,消息在有心人中传播的极快。布告尚未贴出去,当日夜晚,连夜赶来投军的义士络绎不绝。有不少轻年人背着家中父母赶过来,当然也有人是听说这里的丰厚军饷,抱着填饱肚子的念头到了这里。
  深夜,今夜有些许月来,也有些许薄云。所以地面忽明忽暗。
  连日辛苦奔波数日的士卒还在赶路。他们昨夜从松江奔到华亭县城,攻下县城后立刻奔回松江,连夜走向不知目的的北方。现在,华亭县城内只有一百兵丁。
  松江城下一夜间四门竖起无数面“鲁”和“明”字大旗,华亭县令的首级被扔到城门下,无人敢出门来取。四门均有几十个步卒在门前破口骂阵,才投军的松江百姓成群列队在城外呼喊城内的义士与清虏不共戴天。但其实兵营中只有三千步卒。
  精选出来的七千步卒和陈虎威的水军都在赶路,从天黑走到天亮,过了好几条河流。
  只有左若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攻下松江城?左若很想,但他不会做如此愚蠢的决定,挫败松江守军过去两天了,李成栋该收到消息了,归来的路上他一定很着急。
  从吴淞会所返回松江的道路上,虽然没有大江,但水流湍急的大河还是有几条的,虽然有桥梁,但桥梁不可有官道那般宽阔。
  张名振军会不会紧追上来?左若已经派人前去联络,但只怕赶不及了。


第397章 半渡击 上
  半上午的时候,阴云密布的天空有飘落了小雨,但很快停了下来。
  厚实的的云层压在头顶,老天爷仿佛在警告世间蝼蚁般的众生,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重复前日的大雨。
  “贼老天!”脾气暴躁的山民肆无忌惮的唾骂,一边把身上潮乎乎的衣服脱下来使劲扭动,想把其中吸收的雨水和汗水给挤出来,但一切皆是徒劳。
  士卒们其实希望这雨能下来,这样压抑的天气,虽然没有大雨,但汗水怎么也挡不住。
  留守在松江城下的士卒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去哪了,但能猜到一定是去干一件了不得的勾当。就像……,就像昨天夜里突袭行军攻下华亭县城。
  “又来人了!”
  几个兵丁指向兵营外的人影,语气中有种掩饰不住的自豪感。
  这几天,不断有扛着包袱、挑着担子的老百姓到兵营门口徘徊观望,有些人送来了稻米,有些人送来了酒浆。这些人神色匆匆把东西丢下,立刻逃一般的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下。无论是剪了辫子的,还是依旧挺着高昂的峨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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