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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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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城车里,甲士们抽出厚刀。
  藏兵洞中,甲士们手里提着巨斧。
  “啪!”一声巨响,攻城车临墙的木板倒下,撞在墙头,女真甲士蜂拥而出。
  四百步外陈子龙紧紧攥着千里镜,其实这么近的距离,没有千里镜看的更清晰。
  藏兵洞口,两个甲士冲出来,他们没有提兵刃,而是两人合力抬着一门虎蹲炮,后门紧跟的一个汉子手里举着一个火把。
  距离扑上来的清虏武士二十步,前面那两个汉子在把虎蹲炮放在墙头的青石板上,炮口像饿虎张嘴斜向天空而立。
  后面的汉子大喝一声,“闪开!”伸火把靠近虎蹲炮屁股后面的引线。
  十五步,十步!
  城头一声惊天巨响,“砰!”。虎蹲炮口喷出火光、浓烟和无数纷飞的铁钉和石块,迎面冲上来的五六个清虏甲士只感到胸口的骨骼往下陷落,在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中,他们看见自己的胸口变的千疮百孔,手中兵刃落在地上。
  随后,随后他们发现天上的太阳好亮,好晃眼!
  藏兵洞中甲士杀出来,三眼铳的长杆对准前方,后面紧接着又是抬着虎蹲炮的壮汉。
  广场中,逢勤嘴角落处嘲弄般的笑容,清虏千方百计想登上城头,殊不知他正想在城头消灭清虏的精锐。有了近距离爆裂的虎蹲炮和三眼铳,在无法铺展兵力的城头,甲士能有什么优势?不过为杭州城送来几幅铁甲而已。
  虎蹲炮像张嘴的小怪兽喷射铁钉锐石,有些直接轰在攻城车上,把蒙着牛皮的木板轰的千疮百孔。
  有一座攻城车头还有几个幸存的弓箭手,不顾臂膀酸麻,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他面对的是身负重甲的步卒,除非射中面部,否则那一箭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两侧藏兵洞中甲士突击队,一步步向城墙中进逼。
  才从攻城车中爬出来的清虏感觉先出去的同伴不停的后退,把他们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第409章 一场戏
  萧山行营的新募士卒分批进入杭州城,有时只是站在城头感受血与火带来的震撼。
  老兵死了,新兵变成老兵。
  杭州城内士卒们扯着嗓子歌唱,那声音算不上好听,但与结合连日来的城头的残酷的厮杀的景象,让听者无不潸然泪下。
  一连十日激烈攻城,城墙外壁布满了上褐色的血斑。
  多铎终于支撑不住了,城内传来飘渺的歌声让他生出一种感觉——这座城是无法攻破的。
  江阴城下的刘良佐也在这么想。
  现在承受压力最大的不是逢勤,而是宗茂。运河水道不通,商盟与掌管海商的陈志高合作,从福建购置了大量的粗铁和硝石,银子像流水从指缝中溜出去。他不可能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翟哲,银子没有了,收入和支出必须要保证一定的比例。
  宗茂每天翻着账本,心中祈祷:“只希望这场战事不要持续那么久!”这才一个多月而已。
  杭州城里有银子,宁绍也有银子,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厚着脸皮伸手去取了。
  十日之后,战事稍缓,翟哲携酒肉入城犒军,陈子龙、逢勤、李志安在水门相迎,才走入城门几句寒暄,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陈子龙稍显尴尬,说:“我看士卒连日征战辛苦,请寇氏歌女搭建了戏台,正在唱《金山战鼓》和《双烈记》。”
  “好啊!”翟哲没有半点不高兴,笑着说:“我也曾请她们到宁绍唱过。”
  李志安在前引路,几人往那边走过去。
  到了近处,兵士盘膝而坐,远处还有些士兵站在远处,向前伸着脑袋,好像近这么一寸便能听的更清楚。
  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曲子过去,戏台上武生唱:“……欲求风雨顺,才把干戈兴,胡骑若不灭,鸡犬亦不宁,……”嗓音嘹亮,吊起的声音激起胸中血气澎湃。
  士卒们又是一声欢呼。
  翟哲等人走近,逢勤刚想让那些人停下来,翟哲摆摆手,领几人进了近处的一座营帐,询问近日的战局。
  一段戏结束,士卒们按次序回营,管事领着四个歌女前来拜见。
  几个歌女满头汗水,外面批了一件长纱,一进营便跪拜在地:“拜见将军!”
  为首的歌女翟哲曾经在宁波府见过,他先抬手,说:“起来说话!”,这才想起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答道:“奴家寇青丝。”她站起来仰脸,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眉毛修长,也许是才唱过梁红玉的曲子,让翟哲感觉一股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他抚掌赞许:“你再为我将士歌唱,可我并无金帛赏赐你。”
  寇青丝低头,说:“将士流血,奴家身为女身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尽点绵薄之力,何谈赏赐!”
  翟哲连连摇头,说:“非也,此时能出一份力气的人,朝廷岂能寡恩无视?有功便赏,有罪便罚,这是我治军之道。”
  他想了片刻,说:“我听说寇家因犯前朝禁忌,世代女子只可在青楼谋生,我会上奏朝廷,求陛下赦免寇家。”
  寇青丝身体像触电般抖动了一下,有片刻的呆滞,随后迅速跪拜,以头触地,颤声说:“若能如此,奴家愿世代为牛为马相报。”
  寇家女子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是娼妓,就算再有德才,若不能从良,免不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命运,到年老色衰时沦为乞丐也是常见。即使从良,因为不是良家女子,也只能是侍妾身份,任大妇欺辱。她的妹妹寇白门,风姿绰约,容貌冶艳,声名远扬,十七岁梳弄前被声势显赫保国公朱国弼迎入府为妾,但不久便失宠,这已是极好的命运。
  这些都是大明开国时朱元璋和朱棣留下的陋习。朱元璋把与他为敌的张士诚以及前元等死敌的后代贬为世代为乞丐、为娼妓,朱棣在靖难之役后效仿,把忠于建文帝的一干臣子又炮制了一批。
  翟哲既然说出口来,自然有十成的把握,这等小事到了鲁王那里,不过是举手之劳。
  寇青丝前额都叩出血来了。
  翟哲摆手,笑说:“休要磕了,破了面相,明日唱不了曲了!”
  寇青丝这才起身,眼眶中有泪花闪动。
  对翟哲这是小事,对寇家来说,那是改变家族命运的大喜。
  翟哲做这件事,包括为士卒求免除田赋,并不是心血来潮。无论是浙东的投军的义士,还是自愿捐钱出来的乡绅,哪怕眼前这个歌女,只要在这等危难之际敢站出来的,必以十倍的利益还之。
  一句话,这是他们应得的。再者,他要让追随自己的人知道,平虏将军能记得他们的好处。
  七月底,杭州战事平稳,翟哲上书为诸将请功。
  鲁王降旨,翟哲不再担任总兵,为平虏将军,左都督,统管对清虏战事,各路总兵皆归其节制,许开府募集幕僚管事,命张国维为督师监军,进驻萧山行营。
  陈子龙升官为浙闽总督,兵部右侍郎。
  萧之言升绍兴总兵,封平北候。
  逢勤升杭州总兵,封永宁侯。
  左若升宁波总兵,封破军候。
  张名振为崇明总兵,封定西候。
  原浙江总兵方国安和吴淞总兵王之仁各升侯爵为公爵。
  诏书发往各地,黄道周在徽州府听说后破口大骂。
  这是结结实实照着唐王脸上打了一巴掌,也是对唐王封杨文聪和杨鼎卿统管江南战事的还击,从表面上看,唐鲁之争达到白热化。
  柳随风在福州紧急约见刘忠藻,直言翟哲的耐心有限,若唐王再不做决定,翟哲将在浙东拥鲁王为帝。当然这些都是做给人看的,决定各人命运不是大把封爵名号,皖南的战局实际上成了唐王和鲁王角逐的焦点。
  季弘出了杭州城后不久,派遣一批精干下属辗转进入宁国府境内,将那里的消息飞速传入浙东。
  宁国府义军数万围攻府城宣城,二十多日徒劳无功,清廷调投降的原明瓜州总兵张天禄率军万人前来支援。
  翟哲紧急命左若率军一万,郑遵谦和孙全敬率新兵八千,沿富阳北上占据昌化县城,处于宁国府和徽州府交界处。黄道周命徽州义军把守昱岭关,严防浙东兵马进入徽州府。
  从六月初起兵,到八月初。两个月间,浙东兵马辗转南北,各部将领紧张的连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逢勤每日都需应对清虏攻城,左若更是率部折返在江南南北,战事不断。
  到了这一刻,剃发令的引发的浪潮真正趋于平缓。
  虽然期限还没到,多铎知道他一个月内攻不下杭州城了,再逼迫过紧,他怕麾下的那些降卒掉过头去投入大明。多尔衮也没有真的来处罚他,只是派大学士洪承畴南下协助,统筹江南战局。重要的人心,洪承畴此来,正是要收拾剃发令下江南躁动的人心。
  萧山行营,难得清闲下来的翟哲才想起来舟山岛上军中将领的家眷,命人把他们都接上岸,在宁波和绍兴两地安顿。
  皖南的战局不出大变故,宁绍应该是安全了。
  黄道周要是能稳住皖南的战局,当然是好事。至少在清虏退出江南之前,鲁王和唐王还不会兵戎相见,翟哲手中可保证左若这一支机动兵力做预备。要是黄道周守不住皖南,他只能自己下手了。
  接到鲁王诏令后,平虏将军府在宁绍和杭州张贴布告召集幕僚的公告,报酬丰厚。有秀才功名即可报名,经考核后择优录取,有举人和进士功名免试录用。
  翟哲召见一直呆在宁波府的方以智。
  时至今日,再也无人提及方以智涉及的“顺案”,当年那些在北京城唾骂他的士子多半已经剃了辫子,跪在女真人的脚下。
  方以智自幼练过一些拳棒,身体不管孱弱,要不然当年也不能独自从北京逃到南京。在宁波总兵府当了一年的幕僚,吹过浙东的海风,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结实。
  他一路上与熟识的将官打招呼,这两年的变故让他仿佛变了个人,从前虚浮之气见不着了。只是那偶尔显露出的倔强眼光,透露着这个人内心的傲气。
  方进领他入中军大帐,方以智恭恭敬敬朝翟哲行了个礼,“拜见大将军!”
  “密之,你到我军中效力已过一年了,”翟哲略一沉吟,很快问:“你是愿意长期在我将军府效力,还是愿意离去为官?”
  方以智想了想,说:“全凭大将军安排。”
  他有进士的功名,但也有“顺案”的案底,外出为官只怕也没什么大前途,还很容易被人揪住小辫子。至少在宁绍总兵府,他很受尊重,大将军的长子翟天健拜他为老师,何必要离去?在浙东,外出为官的权力,只怕还不如在将军府。
  听见方以智这么说,后面的话翟哲说的很顺溜了,“那就好,将军府事务渐多,鲁王准我开府募集些幕僚帮忙,我想由你当主考官!”
  “我?”方以智惊讶。
  他本以为那是宗茂的权力,当主考官意味着那些幕僚日后都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翟哲点头,“不错,考核的内容也由你出,我要能做事的人!”
  “遵命!”方以智不再推脱,大大方方应命。
  八月五日,浙东再加上左若从松江带出来的两百多生员汇集宁波府,参加将军府的考核。
  卷子发下来,众人才发现考核的内容各种各样,有策论,有算术,甚至还有物理,全是经世致用之学,让只懂八股文的生员目瞪口呆。
  方以智一身儒服,一副少年老成的摸样,看着一个个手提毛笔,抓耳挠腮的生员,淡然说:“各位不要觉得惊奇。一物不知,儒者之耻。这是将军府募集干吏,不是朝廷开科取士。”


第410章 江上来
  季弘快马加鞭奔入萧山行营,只有一支胳膊的人也能如此骑马,让不少军中士卒自惭形秽。
  进入中军大帐后,季弘见礼后说的第一句话:“宣城兵败了!”
  翟哲立刻摊开地图。
  季弘在一旁详细讲述:“四天前,围攻宣城的义军被张天禄袭营,邱祖德、吴天球等几个头目都被俘了,宁国府的义军都在宣城下,泾县只有三四千守军,宁国义军大首领尹民兴在那里,只怕守不住!”
  “徽州府有动静吗?”
  季弘摇头,说:“据我所知,还没有!”
  翟哲指尖在地图上点了几下,向帐外招呼:“来人!”
  “在!”
  “传令,命左若率军退回富阳!”
  “遵命!”
  翟哲把地图合上,心头有些焦躁,自言自语道:“黄道周怎么还不出兵,不出兵也罢了,还挡住去路。”
  季弘等几人不敢插话。
  翟哲发现几人的局促,轻笑一声,缓解气氛,问:“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吧?”他地位越高,对身边人的压力越大。现在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对身边的将士乃至军中士气有极大的影响。何况他刚才也只是发发牢骚,黄道周的用兵难道还不在他预料之中吗。
  季弘压低声音回答:“三天!”
  翟哲想了想,又问:“洪承畴什么时候能到南京?”
  季弘再躬身:“根据北边来的消息,应该就是这几日。”
  “这个人还是个麻烦!”翟哲又掀开地图,说:“我听柳随风说,郑芝龙把他在泉州老家的族人都保护起来,不准朝廷动。他这边南下后,郑氏水军就更指望不上了,而且这个人对大明各地的乡绅很熟悉。因为熟悉,所以可怕。”
  他隐隐觉得后背被一双阴险的眼睛盯上,若各地的乡绅都顺从了,清虏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他目光顺着地图上的海岸线和长江航道往里巡梭,一直看到离南京城的位置,最后返回落在江阴城上。他离开崇明岛时,原本以为江阴城破就在眼前,没想到竟然支撑了两个月,让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还能支持多久?谁也不能给他准确的答案。但江阴城存在下去对整个江南战局很有帮助,至少牵制了三万大军。三万人马意味着什么?他放在杭州城一共也只有三万人。
  他小声嘀咕了一声:“阎应元很不错,既然洪大总督来,我们该给他送上一份见面礼了。”
  “来人!”
  方进走近,朗声答道:“在!”
  翟哲手掌按在江阴城上,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决然下令:“传令让张名振统筹指挥,集合崇明岛和靖江岛所有人马,暗中支援江阴,能让江阴多撑一日是一日,万事小心为上。”
  原本丢弃的东西,现在要重新捡回来,那是因为发现了它的好。
  崇明岛上有王之仁有两万水师,顾三麻子有四千人,张名振又五千人,靖江岛上有四千多人,看上去足有三万三千人马,但真正堪战只有张名振的五千步卒和陈虎威的两千多海盗,而且海盗在正面战场只怕未必能顶用。但刘良佐的攻城两月不下,心浮气躁。这些人无法击败刘良佐,给江阴城内送些补给还是可以的,就算不胜,有水师的优势,能保证顺利脱身。
  江阴多撑一日,对缓解江南乃至皖南清虏的压力尤为重要,就算多死些人,也是值得的!
  八月十五,天上月圆,地上团圆。
  萧山行营和杭州城兵营的晚餐比平日多了一个月饼,虽然很简陋,也没有五仁的香味,但士卒们都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舍不得吃下去。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思,有时候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靖江岛。
  陈虎威靠在沙滩上,抬头看天上圆盘般的月亮,那张圆脸看上去就像在对自己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妈的,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陈虎威起身吐了一口吐沫,“来人,驾船与老子到江阴城下去看看。”
  他不是有怜悯心的人,抢掠时无论遇见老弱妇孺,挡在前面都是一刀下去,干干净净。但看了一个多月江阴城攻防战,他竟然越来越不踏实。
  江水平静,皓月当空,水面泛动鱼鳞般的光线。
  小船摇摇晃晃离岛,慢慢悄然向岸边靠去。等离岸边还有三四里路时,陈虎威向后一招手,跳下水像一条大鱼般游向对岸,身后十几个亲信跟上。
  这一个月来,陈虎威只在河道中猖狂,联络江北的水寇,抢了三支漕运粮队。刘良佐一直在监视岛上水军动向,日子久了也知道这帮人没有上岸的勇气。
  陈虎威小心靠岸,最后一段动作很舒展,即使有人坐在岸边听也发觉不了水中有人。他伏在地上,听了一会没什么动静,让两个下属先上岸边高地,确认附近没有巡逻兵,这才爬上去。上岸后,一行人顺着江岸边的草从直往里走,江阴城越来越近。
  隐隐约约中有些丝竹声入耳,陈虎威竖着耳朵听了会,又往前潜行了一里。
  这次不但能听清楚,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城头有人影晃动,不但有歌声,还伴随着鼓声、胡琴声。
  “妈的,这江阴人,真是有调调!”陈虎威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总觉的有股气压在胸口,不吐不快。
  坐在那里听了会,他叹了口气,朝江阴城头摆摆手,按原路返回。
  江阴城头,守军看不见草丛中陈虎威。
  阎应元举杯邀明月,身边站着的是他一干好兄弟陈明遇、冯厚敦、王公略等人。
  守城近两个月,外无援军,众人早存必死之心,反而多了一份豁达。
  一曲完毕,众人饮尽。
  阎应元哈哈大笑:“死则死而,留发见鬼!”
  他知道浙东兵马攻下杭州,竖起了反剃发令的大旗,但他也知道浙东的兵马救不了他。但江阴举义旗不是因为浙东而存在,也不也是因为他阎应元而存在,是因为江阴人而存在。
  城头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十几里外,月光下清虏的兵营连绵数里,四门皆有兵马驻扎。
  陈虎威回到靖江岛时,已是午夜。
  他前脚上岸,一个人在月色下迎上来,虽然光线很不好,他还是能觉得自己能看见那一脸麻子。
  “顾三,你怎么来了!”
  顾三麻子骂道:“老陈,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怎么敢上岸去。”他口气不善,但全是关心。
  陈虎威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右手拍在他肩膀,继续问:“你怎么来了!”
  顾三麻子拉他到了僻静处,说:“大将军下令,命崇明岛和靖江岛救援江阴!”
  “是吗!”陈虎威一晚上的颓唐一扫而空,急忙问道:“何时发兵!”
  顾三麻子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说:“张总兵让我来探路,明日会有大船运稻米、火药和石灰来靖江岛,让你这几日把兄弟们往回收一收。”
  “知道!”陈虎威乐呵呵,拉住顾三麻子,说:“我近日得了一批好酒,放在岛上还没来得及享用,你来的正好!”
  一夜过去。
  次日午后,四艘大海船到达靖江岛,也不卸货,四周有兵丁严密守备。
  张名振接到翟哲的命令后,一直在寻思,这是他承担的第一个目的明确的任务。
  翟哲并不是要江阴城突围,只是想江阴城继续坚持下去,能多坚持一日是一日,那么首选是要向城内输送物资。江阴城是在夏粮收割前被围,粮食储备不多,守城要消耗不少的火药、石灰等物,这些东西崇明岛上都是现成的。要从靖江岛把这些东西送到江阴城下,有十几里的道路,一个夜晚足够了。
  左思右想,张名振决定不派人杀入重围给江阴城报信,这些能得里应外合之利,但也会让清虏提高警惕。
  物资一点点运到靖江岛,靖江和崇明岛之间一直有战船来往,刘良佐也看不出什么猫腻。
  这几日月色一直很好,不是适合偷袭的天气。
  崇明岛水师十艘大船顺黄浦江往松江方向而去,李成栋在沿岸调集兵马严防死守。崇明岛对岸的吴淞会所也驻扎了三千兵丁,自从上次被多铎斥责后,他简直是惊弓之鸟。多铎一直没能攻下杭州,所以抽不出空来处置他。
  崇明岛的士卒一批批运到靖江岛,陈虎威下令不准任何人离岛。靖江岛的海盗和兵丁都能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
  江阴城下每日激战不止,陈虎威甚至担心就这几天别城被攻破。
  终于等到了一个阴天。
  王之仁率一万水师半上午从崇明岛出发,沿途控制船速,亥时过江阴城北的沙洲,静候北方的动静。
  正如翟哲所料,张名振倚仗的就是他麾下的五千士卒和陈虎威的海盗,其他人都是做摇旗呐喊用的。王之仁号称两万人,实际能战的只有三千家丁。
  天色暗了有一会,靖江岛的士卒依次上船,张名振排在最后,心中暗中祈祷:“希望阎应元不那么谨慎。”
  陈虎威率两千海盗先出发,江面上伸手不见五指,两百人游上岸,确定没有巡逻兵。海盗们清一色小船,靠岸后急匆匆跳上岸,这些人也就能干干偷袭的活,若是正儿八经对战,只怕白丢了性命也冲不开敌阵。


第411章 相遇
  海盗们不穿盔甲,他们嫌那玩意碍事。
  陈虎威知道这次不是闹着玩,他们偷袭的刘良佐军曾是江北重镇兵马,而且不是他们擅长的水战。
  两千多人脚步轻盈,其中有几百人是陈虎威才在江北招揽的水寇,深草中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江北的兵营夹在江阴城和长江之间,兵营不大,只有三千人驻扎,因为两边都是敌人,所以警惕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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