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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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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柳随风宽慰道:“策反吴三桂哪有那么容易,最近晋王很忙,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拜见!”
晋王很忙,还有什么比策反吴三桂更重要!张焕心中直犯嘀咕。
南京城内的欺气氛近些日子有些不寻常,不是连绵的春雨烦人心,但真与连绵春雨有关。
内阁与晋王之间首次出现了争执。
说是内阁与晋王的意见相左,不如说是形势所逼。
事情起源于十几天前在苏州爆发的洪水。每年春夏之际,江南雨水连绵,各地常有洪涝发生。十几天松江河泛滥,两岸有万亩良田被淹没。工部尚书张国维到苏州巡视一圈,才发现黄浦江和松江河沿岸水利连年失修,堤坝已经十分危险。
雨季最旺盛的时候还没到来,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敢担保今年的降雨量不会让堤坝崩溃。
张国维精通水利,他为兵部尚书打仗不行,但他在水利上的说法没人敢不当回事。
内阁开会讨论,最终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堤坝必须要修。但修堤坝就要钱,户部尚书孙嘉绩双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去年江南实施新政后,各地田赋增收了五成,但晋王在湖广扩军,又要组建骑兵,手里的钱只会不够花,没有一两银子多余。
松江是陈子龙的家乡,他在内阁要是连这件事做做不好,无法向家乡父老和几社士子交代。
但内阁开会讨论了好几次,孙嘉绩不敢私自做主挪用银子。他年事已高,这次被朝廷召为户部尚书,完全是挡在前面的一块招牌。户部每一笔款项进出都逃不过晋王的大舅子范永斗的账目。
孙嘉绩的儿子孙之敬是苏州副将,从浙东起兵后一直就跟在翟哲左右。他已经老了,他的子孙已经被绑在晋王的身上,所以他绝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孙嘉绩只有一句话:“要想挪动军饷,必须要晋王的准许!”
首辅马士英经过刺杀案的惊吓后,对与晋王有冲突的事情避之不及。
陈子龙与张国维商量一番,最终决定:“不如将此事上报晋王,看晋王如何决断。”内阁虽然已有一定的权力,但事情一旦牵涉的晋王,没有一个人能做主。
内阁已经开过几次会,马士英上报的公文早摆在翟哲的案头。
清明之后,陈子龙、孙嘉绩和张国维来晋王府拜见翟哲,马士英躲避的远远的。
翟哲在晋王府内设宴,几个人觥筹交错,喝完酒之后再品茶,酒足饭饱之后再在议事厅聚集。
事起张国维,他先把松江府堤坝的情况简要介绍,言下之意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翟哲认真的听,偶尔还会详细询问。
张国维说的口干舌燥,最后道:“修筑江堤,唯缺银子!”
“大致需要多少银子?”
张国维伸出两个手指,道:“要想在夏季洪峰到来之前完成,至少需要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翟哲的心往下一沉。
陈子龙故作轻松的笑笑,接话道:“修好水利可保苏州和松江今年丰收,到秋收时,这些银子便能返回来,磨刀不误砍柴功。”
翟哲摇头,道:“只怕太多,襄阳战事还没有结束,田赋供应军饷尚不足!军中火器和甲衣都不足,若让清虏打过江来,什么都是白搭。”
陈子龙说出来之前打的主意,道:“可先从军饷中借用一些,等今年田赋上缴后,再给军中发下去!”
“不可能!”翟哲断然拒绝,“军中一旦断饷,这仗也就没法再打了!”
孙嘉绩低下头不说话,陈子龙很没面子,神色尴尬。
翟哲做沉思状,过了好半天,缓声道:“这几年战事不断,朝廷收入不足,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有什么好办法?在座的诸位心中都有数。当年马士英为了满足江北四镇的要求,不得不卖官卖爵,今日朝廷如果不行此策,只能加税。如当初崇祯皇帝加征练饷和平辽饷。
陈子龙的眉头皱起来,孙嘉绩和张国维的头都在看着脚面。
果不出几人意料。
“加税!”两个从翟哲的嘴里蹦出来。
“万万不可!”陈子龙立刻反对,“江南百姓才从磨难中走过来,朝廷一旦加税,莫要酿成当初的白头军之祸!”
孙嘉绩和张国维也在轻轻摇头。
“不加田赋!”翟哲靠在椅子上,道:“我知道江南百姓的日子能过,但加田赋后还是有许多人活不下去,所以我要加征商税和矿税!”
陈子龙还在摇头,反对道:“朝廷每征收一税,最终必然还会落到百姓头上!”
“湖州的生丝和苏州的棉纺每年畅销往大明各地,甚至被卖到海外,朝廷却无法从中得到收益,我看去年的江南的商税只有几千两白银,这是万万不合适的。”
翟哲掀开自己的底牌,道:“如果加征商税和矿税,并以两税为抵押,向钱庄借银子,兴修水利的钱就出来了!二十万两银子虽然多,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陈子龙精通政务,脑子稍一转弯,便明白过来。
这是让朝廷向民间借银子。自古只有官压民,从来哪有民敢与官平等行事。他迟疑着说:“只怕没有钱庄敢借银子!”
翟哲笑道:“无妨,前些日子,我才让商盟的柳全成立了一个日升昌号钱庄,有日升昌号牵头,再去找几个富商,办这件事应该不难。”
陈子龙明白了,晋王手里哪里是缺钱。户部向日升昌号借贷,不过是把银子从晋王的左手挪到右手,晋王的真正的目的是加税。
东林复社一党一向最反对朝廷加税,尤其是商税和矿税,因为各地矿场和商号一直被各地的乡绅把控。他们反对朝廷征税的理由充分,说法是藏富于民,君不该与民争利。所以到崇祯年间,朝廷加税几乎全是增加田赋,最终逼迫中原百姓大反。
陈子龙反对,说:“贸然加税,只怕各地会起风波!”
前朝天启皇帝加收矿税,也曾在各地激起民变,真正的原因在座的几人都清楚。
“清虏都被我驱走了,江南还起不了能把我掀翻的波浪!”
翟哲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陈子龙眼巴巴瞅着翟哲,期待他还有良策,问:“除了加征两税,再无别的办法?”
翟哲摊手,道:“我又不是神仙,难道能变出银子出来?”
朝廷加税与吏部尚书的职权无关,陈子龙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也不能执意反对。再看孙嘉绩,微闭双目,像是在打瞌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几个人说了一下午闲话,再找不出别的方法。
酉时左右,几位内阁大学士告辞退去。陈子龙心中不安,隐约感觉到翟哲开始有大动作。
其实从晋王之前的一些策略已经能看出一些苗头。晋王府所用多是贫寒士子,而各地望族多在陈子龙身边抱团取暖。
次日辰时。
几个侍卫到户部尚书府上,把孙嘉绩又请到今晋王府。
晋王的书房已经有两个人,翟哲坐在上首,范永斗坐在最下面。孙嘉绩进门口,坐在侧首,范永斗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书写了端正小楷。
翟哲指着范永斗,道:“孙尚书,这是我让范郎中起草的商税和矿税加征收策略,您先过过目!”
范永斗是商人出身,熟悉账务,税制改革的各项预计收益标明的清清楚楚。
孙嘉绩不再是昨日那般老眼昏花的模样,伸手接过来,仔细阅读。他是户部尚书,税制的改革是以他的名义提交奏折,他即使不想管事也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咦!”他很快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棉纺走陆路加征三成商税,走水路加征一成半商税。生丝和瓷器走陆路都加征一倍的商税,走海路只加征五成的商税。他一直往后翻,除了加矿税竟然还有盐政梳理,恢复之前的盐引制,废除现行盐务混乱的局势。
范永斗弓腰,道:“尚书大人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
他现在只是户部的郎中,但他希望过几年做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上面的这个人已经老了,而他正当壮年。
他有做梦的权力,但一切要看晋王怎么想。
“这是借着征收商税的名义,在发展海贸吗?”孙嘉绩联想到近日晋王府的政策,立刻明白过来。
瓷器和生丝都是海贸出货量最大的品种,这项策略若是实施下去,这两项货物从江南走陆路运到福建价格增长一倍不止。而从宁绍海路走出去的货物价格便宜很多,郑芝龙要想接受便宜的货物,就必须要与浙江的海商做生意。
第535章 乱民
有翟哲坐镇南京,各项策略一点一点实施。
朝廷决定战场,翟哲一直记得柳随风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四月中旬,当年的宁波六狂生之一的董志宁从广德知府任上被调至南京加户部左侍郎,主官税制改革,同行的还有户部郎中范永斗和京营游击将军朱大彪。
董志宁出身贫寒,在反剃发令之前家中一贫如洗。而且,他只是个秀才,离开了晋王的支持很快会被各地的望族淹没,因此做事格外卖力。
于此同时,日升昌号大掌柜柳全,二掌柜翟堂在南京召集大明各地富商聚会,成立大明商会。
商会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从前商会因地域和行业而立,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全是由各地有实力的富商组成大商会。有盐商、有棉纱商、有绸缎商、有茶商,当然也有近年新兴起的武器商人,他们都是有实力的商人。
日升昌后的背后是晋王不是秘密,有人想借此与晋王拉近关系,也有人避之不及。
大商会红红火火,晋王不用巧取豪夺杀鸡取卵之法抢夺银子,众人在将信将疑中合作。
范永斗在出京之前,抽空来参加商会的聚会,因为他也是富商。
这里有他的老朋友翟堂。他没想到翟堂逃到江南后一直没有受到重用,直到前些日子才在被任命为日升昌号的二掌柜。
柳全长袖善舞,笑容满面与各位东家打招呼。有时到东,有时在西,他在江南经营多年,熟识的人很多,不熟识的人经过介绍后也就认识了。
翟堂的座位前也有些人,但热闹程度显然与他的声望不成正比。和颜悦色不是翟堂的擅长,而且现在他也是满腹心思。他是晋王的兄长,却屈居在柳全之下。
范永斗每到一个地方,便能多一些朋友,他与柳全是一类人。
三天的聚会轻而易举筹借到二十万两银子。范永斗代表户部立下字据,由日升昌号做担保,向二十个富商筹借了二十万两银子,两成利息,为期一年。
户部收到银子后,拨首款给工部,由工部主事,松江知府协助,共修筑黄浦江和松江的岸堤。
办好事情后,范永斗、柳全和翟堂受召觐见晋王。他们三人是晋王亲信中的亲信,直接掌管晋王财政。
几个人在翟哲面前,翟堂反而坐在了最下首。
翟哲看上去的心情很不错,但他一开口语气便很严肃,道:“借款修建岸堤之事本是意外,但恰逢其会。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大数目,但其干系重大,你们可明白?”
三人均点头。
“民无信不力,这次事情办好了,逐渐建立起信誉,大明的银钱都可为我所用!”
三人只听翟哲说话,不敢插言。
眼前这三人不会明白翟哲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他心生感慨,说:“修建岸堤之后,还要在各地修建学院,银子永远是不够花的!”他不是大明的皇帝,已经在做皇帝该做的事情。
春雨终有结束时。
江南和湖广各地的良田中秧苗垂头如含羞美人。
短短十几天,江南、浙江、江西和湖广等地各府县均张贴布告,昭示朝廷的新税制。
户部开始往各处矿场派遣税吏。
征收矿税最难,户部早做好了准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太平、浙东和湖广均有大的矿场。
太平府邻近南京,税制主官董志宁出身浙东,这两个地方矿主初始都在观望。最先出乱子的是长沙。
长沙原是何腾蛟的大本营,堵胤锡到就任湖广总督后,一直在荆州约束忠贞营。湖南民夫剽悍,户部的税吏到长沙不久,立刻被暴动的矿工驱赶回来。
税吏没到南京,消息先传到南京。
翟哲手中拿到的是两位急报,一份来自长沙知府,另一份来自季弘。
两份急报说的是一件事,但立足点截然不同。
“矿工暴动?”他冷笑。鬼才会相信是矿工暴动,矿工又能从矿上拿到几个钱?
长沙一直是何腾蛟后院,那两个刺客就是来自长沙,何腾蛟死了,那里还有不少余党留下来。堵胤锡与何腾蛟不和,但他也是东林党,不会帮朝廷清洗长沙。
他吩咐门外侍卫:“把许义阳叫过来!”
这件事办起来不难,但只杀人肯定解决不了。湖广有很多武将,但翟哲还是决定启用新人。许义阳是个好苗子,但一直呆在南京城里,他无法成长。
半个时辰后,许义阳步入晋王府。
刺杀案子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他还没有从那个事件中走出来,因为他从一家人变成一个人。
这是他首次进入晋王府。
走进书房的大门,晋王和善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父亲。
“许义阳!”
“末将在!”
“本王有一件艰险的事情要让你去做,你可有胆量!”
许义阳大喜,抬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在南京城里已经呆腻歪了,一心想到襄阳区建功立业。
真是个少年!
见许义阳的模样,翟哲又有些不放心,他决定考究一番。
“八日前,长沙府发生叛乱,乱民殴打朝廷派去的税吏,本王准备让你去平叛,你将如何施为?”
许义阳抬头思考片刻,道:“只除首恶,不牵连过多!”
“很好!”翟哲很满意,问:“你需要多少人马?”
“只需五百人!”
“乱民有数万,你只要五百士卒,如何能抓住首恶?”
“那仍是大明的国土,乱民只是被欺骗利用,我带太多兵马去反而让乱民紧张,不如只带少许士卒,麻痹幕后之人,待其懈怠将其一举拿下!”
两人对答如流。
翟哲大喜过往,只希望不要又是一个赵括。
“好,我就给你五百兵马!”翟哲欣然同意,从案桌上掏出两封信,道:“这里一个是朝廷的公文,一个是给湖广总督的书信,你到了湖广后若行事不顺可找堵总督协助!”
“遵命!”
“湖南民风剽悍,矿场又在深山中,你要小心行事。”
许义阳从晋王府走出来的时满面红光。
第536章 少年行
内阁的公文发至湖广总督府,责令堵胤锡处置长沙民乱,同时公布由南京参将许义阳为钦差特使,协助新税制在湖广的实施。
这是朝廷首次派出武职钦差。
一日内,许义阳从东营中精挑细选了五百刀铳手,每一个都要亲自过目。所谓刀铳手,就是同时配备鸟铳和戚刀的士卒,是眼下大明最精锐的步卒。
向南京提督金小鼎交代各项事务后,他率五百人出南京城。
细雨时有时无,官道泥泞。
五百士卒竟然不走长江水路,而是走太平府,经池州、九江和岳州往长沙行进。
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钦差是为了考察沿途税制的推广情况,也许只是想欣赏江边风景。
只有许义阳自己才知道他的目的。
客船逆流而上,他坐在船头看两岸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健壮的汉子走过来,道:“少爷对岸便是芜湖,再往前走两日就到九江了”
“走水路果然快”许义阳颇为惊讶,侧首又问:“二武,我们能比他们早几日到长沙?”他长了十九年没有出过江南,确实也想借机看看沿途的山川地势,可惜天公不作美。可惜行船这几日,雾气让他像得了眼病,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
“十日左右吧少爷可是嘱咐他们不要走得太快”
许义阳靠在藤椅上,闲了半天,道:“坐船虽然清闲,可也太无聊了”
这个亲兵名叫张二武,他兄弟三人都是义乌人,分别叫张大武,张二武和张三武,都是许义阳的亲信。走陆路的那五百士卒由张大武统领。张二武和张三武带了十几个长相清瘦的精悍士卒,还有几个军中管账目的书记扮作客商,随许义阳走水路西行。为了不泄漏底细,许义阳专门从柳全那里借了一个去过长沙的掌柜。
张二武坐在许义阳对面,笑呵呵答话:“也是,这只是河道,我听说从宁绍出海的大船更是无聊,客商有时候半年也没办法回家,只能在荒蛮小岛设立的水寨增添些补给。有人说笑,出海半年回来,见到母猪也想搂着睡一夜。”
许义阳眯着眼睛,瞅着张二武,问:“是吗,你家里有亲戚去下海了?”
“有,今年开海禁后,台州、温州都闹翻天了,家里没多少土地的人都愿意到海里去赌一把虽然有风险,但能挣到钱啊”
许义阳伸了个懒腰,问:“听你这意思,你也想去下海了?我这里挣不到钱吗?”
张二武连忙摇头,笑道:“少爷也忒多心了”
船上无聊,不开几句玩笑,时间实在是没办法打法。
“不要着急,等到了长沙办完事情,不用你们搂着母猪睡”许义阳说完话,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假寐。
长沙。
江北战事未息,堵胤锡一直留在荆州城,这里由长沙知府袁长达说了算。
他本是何腾蛟的门生,何腾蛟覆灭后,他见机的快,立刻投靠到堵胤锡门下,因此他这个知府稳稳当当做了三年。
南京春雨脸面,洞庭湖周边的天气格外的好,十日有七日是艳阳高照。
知府后院,三个穿绸缎面的乡绅正簇拥一个官服男子在品茶谈事。
袁长达五十多岁光景,面白无须,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面相和太监差不多。
他埋怨道:“这件事,你们于的也太草率了,钦差到了长沙后,免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现在不比当年了,晋王在朝廷一手遮天,你们这不是给我添乱子吗?”
这三个人有两个是宁乡县乡绅,另一个是长沙县望族张家的族长张心政。这次反抗新税制的闹剧正是发生在宁乡县的矿场。
张家在湖广名声极盛,三代出了两个进士,五个举人。张心政捋着胡须,说:“也没有死人,能出什么乱子?朝廷追究下来,找几个矿工出去顶罪,给钦差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袁长达摇头道:“话虽这么说,只怕钦差不那么好糊弄”
宁乡县的乡绅张鼎是张心政的远亲,因为他面子才能把张心政请出来。他拍着手掌,道:“袁大人休要蒙我,听说那钦差只是个十九岁的武夫,有什么好怕的?到现在堵总督也没说什么,说明朝廷征收两税是不得人心的”
湖广总督堵胤锡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暧昧,是这些乡绅最大的底气。
东林党对朝廷加税深恶痛绝,堵胤锡没有上奏朝廷反对两税已是难得。
从东林的角度出发,凡是加税,一定是搜刮百姓。这个观点从本质上说确实没错,即使是加征矿税,最终也会反映到百姓的用具上。
但是朝廷没钱,影响更大。
堵胤锡身在战场,知道军中不可断饷,能体会到一点翟哲的难处。但要是让他全力推行两税,他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因为税吏出自户部,如同当年监矿税的太监,收上来的银子与湖广没有半点关系。
张心政点头表示赞同,道:“堵大人不发言,长沙士林群情汹汹,连王船山也写了一篇文章,说朝廷征收两税祸国殃民,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的王船山是指王夫之,号船山。王夫之本是衢州文士,因清兵南下,他逃到长沙避祸,在湖南士林中名声极旺。
袁长达心中总是不安,道:“钦差是个武人,只怕不会听士林那一套”
张鼎查探过南京城的底细,满脸不屑,道:“钦差是原浙东反贼许都的儿子,因为认萧之言当爹,才爬得这么快。”
袁长达皱着眉头说:“那才可怕,说明他是晋王的亲信如果朝廷派一个士林中人来,一切都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张老出面,再让王船山写几篇文章,这件事也就抹过去了。但晋王派亲信来长沙,又是武人,只怕不好善了。”他以前紧跟何腾蛟,一直关注何腾蛟被翟哲抓捕,到最后斩杀在南京城,胆子变得极小。
袁长达是长沙知府,他的态度极为关键。他都胆小让其他几人又是鄙视,又是担心。
张心政面现不豫之色,说:“一个少年人,怕什么,等他到了长沙,只需用酒色财三物将其困住。等时间长了,事情又抓不到眉目,咱们再给他找几个人来交差,他唯有听袁大人安排”
“他是武人”张鼎像是抓到什么关键的东西,跳起来道:“刘铁棍可未必能容他”
他说的刘铁棍正是长沙总兵刘承胤,他原是武冈总兵。
何腾蛟往荆州时,长沙原有三万多兵马驻防。堵胤锡宠着忠贞营,这些人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何腾蛟的亲信在荆州城下被翟哲吃的于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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