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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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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赵玉成急于立功,他知道自己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远不及季弘,所以有一种忧患意识。他知道摄政王嘴上虽然这么说,如果只能让满清分裂,谁还会在乎他是怎么对付钱谦益的。如果摄政王真是那般刚直,宗茂早就该被斩首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翟哲道∶”张秉因,这几招待好钱谦益,如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找南京提督金小鼎。”
  张秉因行礼道∶”遵命”摄政王不喜管理杂事,他们共有三个侍从开始帮忙理事,从外面看微不足道的人其实手中权势渐渐重。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大明现在的权力结构有些混乱,离摄政王越近的人多少都能分一杯羹。”只要察哈尔人别让我失望,清虏崩溃就是这一两年了。你们退下吧。”翟哲心里对自己的布局颇为得意。
  左若出塞,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的满清就像当初的大明,四面环敌。施福水师一出,多尔衮不想撤出山海关也难。
  这就是天下大势吧。


第676章 兵起(一)
  六月,为配合王师北伐,大明朝廷公告天下,免除河南、陕西、山西和山东四地三年赋税。这些地方都归清廷所有,朝廷此策是为了争取北地百姓的支持。
  河套大胜后,大明再出手气象大变,让满清朝廷生出无可抵御的念头。这几年,北民南逃越来越剧烈,刀子可以杀人,但挡不住人心所向。
  六月底,大明钦差督察院御史夏允彝到达成都。
  翟哲命柳随风负责出使四川一事,没想到柳随风举荐夏允彝。夏允彝出身几社,性格倔强,在背后没少骂翟哲。也幸亏大明摄政王不以言取罪。
  前段日子,翟哲亲自到陈子龙府中一行,让许多复社士子又看到些希望。他们的希望在陈子龙身上,或者在翟天健身上。
  夏允彝来到成都府,吴三荣接待,说前线战事紧急,吴三桂不在成都,正在汉中。
  夏允彝二话不说,没有在成都府过夜,直奔汉中。四川巡抚张焕想来拜见也扑了个空。夏允彝眼高于顶,张焕在士林没什么名气,他确实没把张焕放在眼里。
  吴三荣有些慌了,一路苦劝道∶”蜀道艰险,夜晚行走太危险,待明日我送大人往汉中。”
  夏允彝眼睛一瞪,道∶“你也知道战事紧张,我来四川,就是为战事而来。”
  吴三荣道:“那也不差这一年。如今镇西王在汉中与河南清虏对峙,大战不会在这两天发生的。”
  夏允彝指着吴三荣的鼻子骂道:“就是你这样的小人在镇西王身边,才惹出这么多事端。湖广军与河南军交战半年,陕西提督左若为驰援蒙古连西安也丢了,镇西王在汉中做了什么,坐山观虎斗吗?这是想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东林文士骂人的本事很有一手,这句话全是诛心之论,把吴三荣骂得大汗淋漓。朝廷势弱时,他们可以不把朝廷当回事,但现在南京朝廷已有席卷天下之势。吴三桂是怎么想得的,也不敢承认,以免授人以柄,给朝廷留下派军入川的借口。
  夏允彝骂爽了,下巴一抬,对车夫喝叫:“走”
  吴三荣哪里敢任由他自己走,这要是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请,镇西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调了两百兵马护送,并命信使快马加鞭往汉中给吴三桂送信。
  吴三桂知道夏允彝来了,但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要到汉中。
  蜀道的确很难走,夏允彝身为钦差大臣,路上的事情不用他太操心。他一夜躲在马车中睡觉,只是苦了护送的兵士。
  他在成都府嘴上说的急,路上也不急,只走了一天的夜路,后面都如正常一般赶路,三天后方才到达汉中。
  汉中无战事。
  今年吴三桂从河南招揽来不少难民,汉中府的田野中翠绿欲滴,田里的庄稼在夏风下起伏。
  朝廷给吴三桂的封地是四川,汉中属于陕西的地盘。夏允彝一路看来,猜测吴三桂不想把汉中还给朝廷了。
  吴三桂早已接到密报,命斥候一路关注西边官道的动静。等见到钦差大人的车驾后,他点了一千兵马出城二十里相迎。
  见到吴三桂的旗仗后,夏允彝才露出些和善的颜色。只有镇西王有资格与朝廷的钦差平起平坐。吴三荣是吴三桂的弟弟,在他看来与吴家的奴仆也差不多。
  两队兵马合一进入汉中城,夏允彝命吴三桂摆香案接旨。
  两年前张焕奉命来河南招降吴三桂时,把圣旨如一张纸片交到他,如今时过境迁,吴三桂不敢怠慢,夏允彝也不能容忍他怠慢。
  宣旨完毕,夏允彝正色道:“朝廷对镇西王屯兵汉中不做进取甚为不满,特命本官前来监军。摄政王说今明两年是对清虏最后关头,驱逐东虏,恢复河山指日可待,镇西王麾下将士多辽东子弟,莫要自家的乡土也要让别人来收复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刻薄,吴三桂脸色黑的像猪肝。
  夏允彝毫不在意他表现,又说:“左提督在河套击败漠东蒙古后,察哈尔人正在向辽东进军,清虏大势已去,这等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知王爷还在等什么,只恨我不是武职,不能从战船谋个封侯。”
  这样的文臣油盐不进,即使把刀架上脖子,他也不会皱眉头。
  吴三桂不怕夏允彝,他在思考翟哲派这样一个人来汉中是什么意思。
  收复汉中后,他确实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念头。如果左若在陕西战败,南北对峙还要维持一段时间,他还有积蓄实力浑水摸鱼的机会。但现在,观望的时间显然已经结束了。郑芝龙的顺从,对他的心理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他从未想过与郑芝龙共谋大事。
  他试探口风问道:“不知朝廷何时出兵北伐?”
  夏允彝道:“大军准备好了自然就北伐,眼下请王爷先取下郧阳府,做好与湖广军夹击河南的态势。”
  吴三桂默默点头,清廷在郧阳府没有留多少兵马,先攻下郧阳走一步算一步。
  宣旨只是开始,随后的几日,夏允彝的行为让吴三桂大伤脑筋。
  他随行只带了五十名随从,但在汉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公然打着朝廷的旗号在汉中各地巡视。
  吴三桂派士卒陪着,同时监视夏允彝的一举一动。
  四日后,夏允彝把汉中的情形了解的差不多了,前往府衙拜见吴三桂。
  吴三桂这几日调集兵马,已经做好攻入郧阳的态势,不管实际效果怎么样,至少在表面功夫已经给足了夏允彝或者说大明朝廷面子。
  夏允彝一入府衙,在吴三桂面前坐定,连茶水也没喝一口,道:“我这几日看了,王爷把汉中经营的不错啊”
  吴三桂不明其意,但汉中的繁荣确实少不了他的功劳。
  夏允彝随后一句话差点没让吴三桂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汉中府属于陕西,朝廷二十天前公告天下,免除陕西、河南、山西和山东四省田赋,王爷听说了吗?”
  “这个……”吴三桂怒气快压不住了。
  夏允彝话风转的极快,道:“我这几日在田间走动时想到了这一节,但考虑到王爷大军出战需要粮草,我准备向朝廷上书汉中免于此策。”
  吴三桂脸色阴沉盯着夏允彝。
  夏允彝正气凛然。


第677章 兵起(二)
  钱谦益踏上归途,在南京城中逗留五日,他到底没有勇气回家乡常熟一看。
  客船沿运河北行,船舱中很是沉闷,钱谦益命随从打开船舱的窗户,看运河两侧的风景。
  客船前后挂着朝廷旗帜运粮的漕运木船不计其数。河中不光有运粮船,还有运兵船。南直隶各府县的府兵都在运河两侧集结,走水路前往高邮州。
  逢勤在高邮州经营两年,原本的小土城现在已被修的固若金汤。高邮州二十里外设有明军的大营,与城内守军相互呼应,这一年击败数十次清虏骑兵骚扰。
  只看运河中的木船调配的物资,钱谦益便能预估出明军的强大。
  想起北京城的乱局,他心中暗自感慨:“看来满清真是穷途末路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当初要是不急于投降满清,哪怕是跟随马士英逃往浙东,今日大明朝堂上少不了他一个侍郎的职位,位居尚书也不是不可能。张国维以前算什么?就是陈子龙见到他也需执弟子礼。
  运河的繁荣到高邮州为止,高邮州以北河面也有些木船,不过那些都是战船。这半年淮扬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事,但斥候之战永无停息。
  双方为了控制运河的河面,甚至某一个村落的控制权,死伤数十人都是常事。
  明军水师护送钱谦益出高邮州三十里水路返回,前面是清兵的控制区。往北水路安全,淮扬共集结了满清和大明二十多万的大军,运河中水寇早已无藏身之处。
  钱谦益没有在淮安府逗留,他甚至没有下船,只是命随从购置了一些补给,径直经山东北上返回京师。
  走水路免了陆地上的颠簸,但速度比不了快马加鞭的骑士。
  钱谦益乘坐的客船到达京郊通州时,下船买食物的小厮返回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战争开始了。”
  骄阳似火。
  一队整齐的兵马沿着河道边的长堤往北进军,他们来自扬州城。
  沿途看看见冷冷清清的村落,孙之敬一路上已经经过了十几个村落,里面没有一个人,连老弱妇孺也没见到。
  虽然明军北伐的消息秘而不宣,但老百姓比坐在朝堂上的人想象中要敏锐的多。
  两边的水田里布满的才抽出穗子的水稻,孙之敬胯下骑了一匹黑马。黑马垂着脑袋行走,看上去有些蔫吧。
  如果让许义阳见到,一定会嘲笑一镇总兵也会骑这等劣马。不过孙之敬不在乎,他不喜欢骑马。他自幼习武,但他家在宁波府,出门多乘船,在起兵之前从未骑过马。
  如果不是大将军府的军令,他连战马的缰绳也不会碰一下。
  他偶尔抬起千里镜远眺,茂盛的树木挡住了视线。根据斥候的送来的情报,清兵应该还守在盱眙城内。
  盱眙,是北伐的第一个目标。
  盱眙是洪泽湖畔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县城,境内水道多,稻田多,不利于清兵骑兵作战。洪泽湖在淮安上游,凤阳城的下游,明军攻取盱眙是为了割裂淮安清兵与凤阳府之间的联系。
  大军行走三日,盱眙城就在前面。斥候没有发现出城阻击的明军,孙之敬心中有些打鼓。
  “不应该啊”
  淮扬这么大点的地方堆积了二十多万大军,淮安清兵不可能不知道明军出扬州城,清虏的优势在野战,难道不派骑兵前来阻击吗?
  淮扬军的统帅是逢勤,作战计划难免受到他谨慎性子的影响,未言胜先言败。
  孙之敬军原本计划路上要与清虏阻击的骑兵遭遇,没想到顺顺当当到了盱眙城外。
  先锋两千明军直扑到盱眙城外,县城大门紧闭,县城外几座大集镇中各留了数百人留守。明军先在南城门外列阵,领头的游击将军另派小股兵马绕城先去封锁四城城门。
  孙之敬中军赶到,一边命随军府兵把铁炮拉上来,一边让人到周边几座集镇中把本地的乡老请出来。
  明军此番出师,确有王师之相。摄政王与逢勤三番两次强调,沿途不得扰民,若有违禁者拿各镇总兵问罪。
  那几个乡镇里可没什么乡老,稍有身份的人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淮扬百姓宁愿相信自己的双腿,不相信朝廷兵马的军纪。
  兵丁押了七八个说话稍有些条理的人过来。
  府兵在盱眙南城门外从马车上拖下铁炮,架设炮兵阵地。正兵在四周砍伐树木,修建营寨。
  那几个百姓被带入兵营时,恰巧外面炮兵试炮。三四声炮响后,几个百姓吓的缩着脖子,斥候营的游击将军审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见那几人话的说不清楚的模样,若是往日斥候营的游击早就几鞭子下去了。但此次出兵之前,各营总兵专门向军中协同守备以上传达命令,扰民者定斩不饶,这些人的骄横之气被压制住了。
  明军试炮后,盱眙城头有清兵指指点点观望,有人开炮还击。
  孙之敬站在炮兵营后三四百步拿千里镜往盱眙城方向看了一会,见清兵阵容整齐,城头有女真人压阵。
  按照逢勤的军令,他每到一地先要扎好营寨,用武钢车和木栅栏做好外围防御,以防清虏骑兵袭营。去年鳌拜率军奔袭千里,斩杀袁宗第,给明军留下了血的教训孙之敬看西边天空的太阳,未时已经过半。他估计盱眙城不那么好打,决定今日先做准备,明日再行攻城。没有高邮州送来的确切军情,他也怕清虏骑兵突然出现在盱眙城下。
  两个时辰后,守军见城外明军不像是就要攻城的样子,密集的人头慢慢稀疏下去。
  孙之敬在四处巡逻,监督士卒扎营。
  这些来自浙东的山民好勇斗狠,又在战场磨练了五六年,每到出征之时,想到杀鞑子就充满了于劲。
  夕阳西下时,大营初见雏形。士卒们放下手中活,先集结吃晚饭。
  只要战斗不是如火烧眉毛般紧急,每日早中晚各三遍军歌是免不了的。
  孙之敬用完膳刚要回营歇息,外围斥候来报,郑遵谦领着一队百人骑兵到了七八里之外。
  浙东两位总兵,孙之敬和郑遵谦都一样是书香望族出来的,两人不是兄弟,胜过兄弟。


第678章 兵起(三)
  郑遵谦的兵马在孙之敬的右翼行进。
  从浙东起兵时起,他们便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收复江南、攻取扬州,他们每一战几乎都在一起。
  “郑总兵来了?”孙之敬稍有些惊诧。因为如果没有军令,郑遵谦擅自离军来他这里是死罪。
  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不再费神想郑遵谦来这里的原因,一切等见了面便知晓。
  “他留下大队兵马,率轻骑疾驰过来,想来一定有急事。”孙之敬心思甚细,传令道:“让伙夫再做两百人的饭,再炒几个精致的小菜送到我帐中来。”
  郑遵谦性如烈火,骑术精良,从接到消息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出现在兵营门口。
  孙之敬在十字道口迎接。
  郑遵谦一下马,火急火燎的冲上来,也没有二话,粗声粗气的问:“还有饭吗,奔了一天,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家是绍兴望族,父亲曾经官至布政司,但他是个异类,自幼就是这个粗暴的脾气,不爱读书,只爱刀剑。他父亲去杭州剃发,他在绍兴起兵。
  能在剃发令时揭竿而起的,都是血性男儿。
  孙之敬笑道:“早给你准备了”他命副将给郑遵谦随行的骑兵安排驻地,两人并肩走入中军大帐。
  厨子早把菜炒好了,亲兵眼力很足,见客人到了立刻吩咐端酒饭上来。
  孙之敬与郑遵谦走入大帐时,里面的方桌上摆好了八个的油丝小菜。郑遵谦一屁股坐上去,摘下腰刀放在身边,嚷嚷道:“快给我盛饭,饿死我了。”
  孙之敬心思细致,一直等到郑遵谦风卷残云吞了两碗饭,感觉差不多了,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这里。”
  郑遵谦放下饭碗道:“逢将军有令,命你连夜攻城,我部兵马下半夜就能到了。明日日落之前,你我要合力攻下盱眙,立下北伐首功。”
  “这么急?”孙之敬有些意外,军令变了,他猜到其中必有隐情。
  郑遵谦道:“哈哈,说起来也好笑,逢将军率四万大军向淮安推进,没想到清虏全然没了年初的勇猛,不战先溃,就快要退到淮安城下了。听说多尔衮走时没有给淮安军确定主帅,现在清兵在淮安府分成四部,各不隶属,各不服从,所以没有人来驰援盱眙。”
  孙之敬大喜,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问:“军令为何如此着急”
  郑遵谦道:“今日逢将军使者说有人从北京城送出消息,淮安军这种混乱的局面马上马上就要结束了,多尔衮已命济尔哈朗为新任清兵统帅,这几日就要到淮安。”
  他伸出有力的拳头,道:“北伐首功,就在眼前,摄政王封了那么多将军,连李定国那样的叛逆寸功未立,军职都已在你我二人之上。李来亨也是庐州将军了。你我二人不比军中任何人差,又是从摄政王起兵时便追随他,只是未能得到独当一面的机会。逢将军这是在照顾你我啊”
  孙之敬眉头微弓,他比郑遵谦能隐忍,不像郑遵谦这样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摄政王从浙东起兵,军容鼎盛时,浙东士卒占军中十之八九。如今经过五年扩军,刻意稀释,浙东人在军中仍然有三成之多。但浙东人在军中的地位一直不高。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派系,甚至还不如浙东系文臣在朝中的地位。
  浙东文臣好歹还有张国维那样的历任两任尚书的老臣。钱肃乐刚告老还乡,熊汝霖又升任工部尚书。
  头几年,浙东人都是初登战场的雏儿,被宁绍军镇的老资格武将统管有情可原。朝廷变动军制后,已有三位总兵升将军,浙东系仍然被压制,在各军中只有拔刀卖命的份。
  钱肃乐为兵部尚书时,对郑遵谦和孙之敬格外照顾,他二人是军中紧随李志安部换装燧发枪的。不像李定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到现在连基本的戚刀和皮甲还没拿到手。
  孙之敬也被郑遵谦说的心潮澎湃,但他没有让热血化作冲动,面现隐忧道:“我今日看盱眙守军不弱,清虏不急于派兵前来驰援,或许别有原因。”
  “那又如何”郑遵谦宽大的手掌拍在桌子上,七八个青瓷碗跳起来发出哐当当的响声。
  “钱尚书已经不在兵部了,柳尚书与我浙东人可没什么交情。当初你我二军装备自发鸟铳时,你知道有多少人红眼吗?元启洲从宣府时就追随摄政王,到现在军中还在用火绳铳。你我要是连盱眙城也攻不下来,只会让浙东武将在军中成为笑柄。”
  他们二人把自己看做是浙东军中的代表,却没想到湖广军中还有一个浙东人许义阳,正在如朝阳般升起。
  许义阳是许都的儿子,郑遵谦与许都还有一段交情,但他与许义阳至今没有交集。
  郑遵谦这是憋着一股劲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急躁道把本部兵马丢到后面。
  孙之敬想了想,道:“军令如此,你我自然要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攻下盱眙”郑遵谦不喜欢听孙之敬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你现在就清点兵马攻城,后半夜我部兵马到后,再来替你”
  军令如山。
  在夕阳最后一线模糊的光线中,集结的号角声在盱眙城外飘荡。
  正在垒砌土墙、钉制栅栏的士卒放下手中活,各归各部。两刻钟不到,营内大军排列的整整齐齐。
  郑遵谦陪在孙之敬身边看诸营列阵,他这张嘴从来不承认输给别人,心中还是承认孙之敬的兵马比他部士卒更加训练有素。
  但训练有素并不表示更能打仗,他相信本部兵马的战斗力。
  孙之敬有条理传出一道道军令。
  片刻之后,各部兵马各行其是。府兵摸黑扎火把,把拖在后面的云梯等攻城器械拉到各营发放。还有些仆兵把专门携带的小木船搬到前面来,盱眙就在洪泽湖畔,护城河的水很深。
  先锋营士卒分队聚团,穿戴盔甲,擦拭兵刃。
  孙之敬指着盱眙城头如星光闪烁的灯火,对郑遵谦道:“既然要今夜攻城,强攻不如夜袭。依我看,黑天强攻完全没有希望破城,夜袭还有一线机会,不差这两个时辰。”
  郑遵谦咬着嘴唇,道:“就依你说。”


第679章 兵起(四)
  孙之敬只知道夜晚攻城风险极大,但不知道相比白天的烈日,士卒们宁愿在凉爽的夜晚战斗。
  营中的火把渐渐熄了,空中挂着一片月牙。
  每一队甲士排成两个二十五人列坐等在离护城河一里路的土地上。洪泽湖畔晚风大,如果不把身躯笼罩在铁甲里,这一定是个惬意的夏夜。
  明军的铁甲多是玄色,不用担心城头的清军发现铁甲反射稀薄的月光。
  有经验的老卒能在准备攻城之前安稳的打个盹。但多数兵卒都在瞪大眼睛盯着一里路外的盱眙城的轮廓。因为紧张和兴奋,他们能这样盯好几个时辰,直到接到出击的军令。
  郑遵谦部军下半夜会到达盱眙城外。他只是性急前来报信,同时想看看战场,以便于大军到达盱眙城下后立刻投入攻城战。
  一万多大军到来的动静一定会惊醒城内守军,所今夜以偷袭的时机最晚不能超过丑时。
  孙之敬没有让兵士等太久。
  子时刚过,月光弱不可辨,传令兵摸到先锋营下令。
  先是一帮水性极好的士卒扛着云梯走下护城河,这些人随身带着飞钩和利刃。夜袭攻城战中,甲士们只能放在第二序列,他们是战场中流砥柱,但行动不便,只能乘船过河。
  残月挡不住黑暗的侵蚀,呜呜的夏风掩饰了轻微的水声。
  护城河的水面有一百多步宽,过河后离盱眙城墙尚有百步远。善游泳的士卒沿水面把云梯推到河堤下不敢上岸。一百多个技高人胆大的士卒身背飞钩爬向几十步外的城墙。
  明军大营中,一队府兵都在双手紧紧攥住木舟。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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