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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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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身背飞钩爬向几十步外的城墙。
明军大营中,一队府兵都在双手紧紧攥住木舟。只要对岸一旦传出声响,偷袭不成,他们就要抬起木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护城河侧,等甲士登船,送他们过岸。
郑遵谦陪着孙之敬在大营门口最明亮的火把下,对岸黑漆漆一片。
孙之敬对战场的细节把握让郑遵谦心服口服。同样在逢勤麾下效力,孙之敬渐渐学到了逢勤战术的精华,而他就差得远了。
飞钩士爬行时与长蛇差不多,如果守军不从城头不扔下火把,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盱眙只是个小县城,城墙不高,飞钩一掷可到墙顶。这些人在扬州城训练过无数次飞钩攀爬墙头。这些人在黑暗中分散开,贴着冰凉的城墙听城头的动静。他们五人一组,会选一个偏僻的地方扔上飞钩,再顺着紧系在飞钩上的绳子爬上城头。如果碰见守军,或用手弩,或用短刃,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以隐匿行踪。
他们能登上城墙夺下据点后,藏在护城河中的士卒就会一拥而上持云梯登城帮他们稳住防线。只要他们能坚守城头的据点直到河对岸的甲士过来,盱眙城可一战而下。
孙之敬屏住了呼吸,他很期待。
郑遵谦想让浙东出一位将军,他也想,但他不会到处嚷嚷。如果能在郑遵谦部兵马到盱眙之前夺下此城,功劳就全归他了。
“啊……”几百步外昏暗的灯火下传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音在晚风中传了这么远已经很微弱了,孙之敬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的心往下一沉。
完了,飞钩士被人发现了。
“出击”
明军大营内传令兵健步如飞奔向各处兵营,蓄势待发的士卒立刻被催动。每四个府兵抬着木船一路狂奔,甲士持盾牌和鸟铳紧随其后。
孙之敬看向郑遵谦苦笑一声,摊开双手道:“偷袭失败了”
郑遵谦道:“那就强攻进去。”
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说偷袭失败,只能说城内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城外的明军。明军和清兵都在奔向城头,谁先到达战场,谁还能占有短暂的优势。
这片刻时间对明军太珍贵了
但孙之敬已经不抱有希望。从今日几个短暂的片段来看,城内的守军不是孬种。
在他与郑遵谦说几句话的功夫,从水里跃出来的兵士扛着云梯已经冲到城墙边。
城头有好几个地方人影闪烁,喊声四起,守军正在追杀暗中攀上城头的明军。那些人飞钩士都是军中熟练各式格斗技巧的佼佼者,武技高超,守军一时难以杀死他们。
盱眙城内火光如炬,大队兵马正飞奔向南城墙而来。
飞钩士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有些心思灵活者看城头已无容身之所,索性跳向城外。以他们的身手应该能保住一条命,至于会不会摔残废,就要看造化了,再怎么地也比白白死在城头强。
战场一片混乱,有人从城头跳下了,有人顺着云梯往城头爬。
“砰”一声炮响,盱眙城和城外明军大营彻底被这一声巨炮惊醒了。
铁球轰击在护城河与明军大营之间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火把倒了一片。
孙之敬咬紧嘴唇,郑遵谦神色如常。
第一批明军过河冲向激烈的战场。先到城下的士卒高擎铁制的盾牌封挡城头的铅子和飞矢,后列的兵士朝城头举起自发鸟铳。
根据逢勤部最娴熟的鸟铳手操练比较,燧发枪比火绳鸟铳射速要快三成,射击的准确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燧发枪手的杀伤力仍然不如娴熟的弓箭手,但盱眙城头明显缺乏箭术高超的弓箭手,八成守军在用火绳鸟铳还击两刻钟之后,早先攻上城头的明军已经全被被驱逐下来。
但随着过河的明军士卒不断增加,盱眙城头的清兵渐渐被明军密集的燧发枪压制住。
郑遵谦听着河对岸如炒豆般密集的铳声,感慨道:“多谢钱大人,若没有这等犀利的火器,今夜只怕要凶多吉少孙之敬不时抬起千里镜密切关注对岸战局,传达军令指挥作战。眼看偷袭已经失败,他要调整士卒心态,不可压制过紧,以免啃不下强敌反而丢掉韧劲。
他抽空回答道:“自发鸟铳确实是我大明压制清虏的利器,但清虏也已经在战场抢到样品。”
郑遵谦不屑笑道:“让八旗鞑子与我们对射?”
他见夜袭取下盱眙城的希望已经破灭,双方进入拉锯战。他对两三里外热闹的战场失去了兴趣,拱手道:“孙兄在这里先指挥战斗,我回营睡一会,等我营兵马到了再来接替你。”
第680章 首胜(上)
郑遵谦回营躲入一个狭小的帐篷,里面很快鼾声如雷。
门外的守卫都听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总兵,明军在五六里外前仆后继扑上盱眙城头,炮声和铳声能惊醒藏在洪泽湖底的龙王,这位郑总兵好像脑袋挨了枕头就睡着了。
郑遵谦睡的很香,他与孙之敬战场经验都很丰富,只看了片刻就知道盱眙城不是好啃的骨头,孙之敬在大营门口统筹战局。
明军正兵中极少有才上战场的雏儿,他们像去年攻打扬州城墙一般在盱眙城外列阵战斗。
木船在护城河中来回穿梭,把铳兵运过去,把伤员运回来。每艘船能坐五十人,四十多艘船每次往返能运送两千多人,护城河河面不宽,运力已经足够了。
就是城头的几门铁炮威胁极大,黑暗的天空中看不见铁球飞行的轨迹,但护城河中不时被激起巨大的水花,岸边奔走的府兵也常常被突发而至的铁球击倒一片。
孙之敬所在的地方也在盱眙城头铁炮的轰击范围之内,落地最近的铁球离他只有两三百步远。亲兵多次劝他退后,他都拒绝了,攻城战拼的勇气,一个胆怯的总兵可无法当上将军。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盱眙北城墙上只有三门铁炮一个时辰的拉锯战后,唯一令孙之敬欣慰的是,城头的守军已经完全被明军压制住。明军正兵训练有素,但燧发枪带来的火力优势才居功至首。
府兵开始在护城河中铺设浮桥,明军再次搭设云梯,想把战火延续到城头。
登城战血腥激烈,城头的喊杀声刚起,东方官道上火光冲天。
孙之敬听到禀告后抬千里镜看了片刻,立刻吩咐道:“把郑总兵叫起来”
大帐中鼾声未息,亲兵一顿嚷嚷才把郑遵谦被从睡梦中叫醒。
“大人,本部兵马到了”
郑遵谦立刻翻身起床,他入睡快,恢复清醒的速度也很快。走出大营远眺,一溜不见边际的正在游过来。
“我的人来了。”郑遵谦右手紧握刀柄,他养足精神全是为眼前的盱眙城。战功需在马上取,他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决不能
盱眙城头的清兵也发现了明军的援军,一时心慌意乱被几个明军甲士登上城头。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一块清水缸,爆发出沸腾的气泡和烟雾。
然后……,然后重归平静。
历来攻城战多是消耗战,一块烙铁,两块烙铁,三块烙铁……,守军的力量就这样慢慢被消耗掉。
郑部兵马先在盱眙城东南侧安顿下来,没有匆忙上战场,士卒们埋锅做饭,饱餐一顿,等候天明。
朝阳露面时,战事稍缓。
一艘艘木船从护城河北岸返回。
府兵扛着一卷卷土黄色的裹尸布上船,两个人为一组卷好木船上的尸首抬下来。尸首被整齐排列在大营西面的草地上。
明军这几年多宣扬忠义和情谊,不丢同伴尸首是大将军府从年初推行的军令。
几年前,多半明军士卒连军饷也拿不到手,每当出战时以抢掠百姓为生。那时候,强调什么军纪效果都很有限,也就是反剃发令时护发卫家让人一时血脉贲张。真到了北伐时,如没有军功和赏赐诱惑,有几人能空着肚子上阵杀敌军中赏罚分明,军功赏赐至少能维持家人生计时,士卒方才能知廉耻,不自轻自贱武人的身份。
郑遵谦已经回本部安排攻城事宜去了,孙之敬前往收尸场和伤兵营巡视。
凡是用土布挡住脸面的都是已经确定死亡的士卒,只见一片黄色的布筒,有些外面渗出了暗褐色的鲜血。军中书记正在给死者登记造册,百总以上武官战死后需报兵部销名。
攻城半夜,损失了近千名士卒,如此强制压迫下去,不是盱眙城崩溃,就是明军自己崩溃。
走完收尸场,再往伤兵营,这里很吵闹,但因此显得更有人气。
明军没有让城内清兵歇口气的想法,郑遵谦的兵马经浮桥过河,接管部分战场。烈日下,一些无可藏匿,战斗比夜晚要血腥的多。
明军两万包围盱眙,四面城墙都开了战场。不过只有南门和东门是实打实的攻击,西门和北门都是正兵夹杂着府兵在牵制。
城内有女真人,但守城的主力是汉人。
孙之敬和郑遵谦还从未见过汉人如此给满清朝廷卖命的,他们猜测那也许是汉八旗的人吧?听口音又不像。
郑遵谦先排上去两个千人队,他的军令简单直白到让孙之敬不敢相信。
“每一队斩下十个头颅便可以回营,军功上都给你们记上。否则就都战死在盱眙城下吧”郑遵谦高呼,他对行军打仗最深刻理解在于一个“勇”字,狭路相逢勇者胜。
清兵很快发现新来的这支兵马攻城的队形有些散乱,兵士间的配合也不如先前的明军,但战意更加激昂。
战斗从清晨战到正午,孙之敬简直不忍直视。
每隔半个时辰不到,便有木船往回运尸首。一船一船的尸首,他估计郑部战死应该过千人了。他调遣兵马准备接替郑部士卒的位置,自己骑着那匹蔫吧的黑马赶往郑遵谦处。
郑遵谦手中的千里镜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
他见孙之敬过来,招呼道:“孙兄,你来到正好,我看城内城头守军已现疲态。”
孙之敬委婉劝道:“履恭,这样强攻下去,将士损失太大。”
“啊”郑遵谦放下千里镜,很诧异听见孙之敬会这么说,“日落之前,如果你我没有攻下盱眙,还谈什么论功行赏?”
孙之敬指着几里外的战场,摇头道:“日落之前不可能了,守军虽疲,但尚有余力。”
郑遵谦忍不住提醒道:“逢将军的军令如此”
孙之敬道:“虽然如此,但逢将军不知道盱眙城守军实力,我等把实情禀告过去,逢将军不会强逼你我二人的。
孙之敬有这个念头也不奇怪,逢勤寡言,但一向通情达理,能听的进去部下的建议。如果他在左若麾下效力,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推脱军令。
郑遵谦先是轻微的摇头,到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讽刺道:“你去禀告实情,我是不会去说的。”
两个人在一个战场,如果说法不一样,怎能让逢勤相信。
第681章 杀人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
郑遵谦直勾勾盯着城头,全身僵硬,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住穴道。
盱眙城墙下的尸体横七竖八,现在已经不用运尸船了,总兵红了眼,兵士们也红了眼。
东城护城河外,孙之敬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战场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郑遵谦疯狂了,郑遵谦军疯狂了,于是,两片临近战场的明军都疯狂了。
士卒的阵型不如早晨时紧密。铳手们甚至不再隐身在铁盾后,他们肆无忌惮的暴露出上半身朝城头瞄准,扳动扳机,然后看着城头的清兵脑浆迸裂。
“这他妈打的是什么仗”孙之敬忍不住爆出粗口。郑遵谦不放弃,,他就不能放弃,否则,那道军令就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屠刀。
死了这么多人,只为了攻下一个县城值得吗?
他不能与郑遵谦吵架暴露矛盾,所以只能任由郑遵谦的意志笼罩在整个战场。
“日落之前啊”孙之敬转脸向西,夕阳离地面还有一杆远。他一口吐沫如钉子般吐在地上。
又是一个时辰。
火红的太阳离地平线上山峦只有几个拳头的间隙。
登上城头的明军越来越多,战斗整整持续了半个夜晚和一个白天,连守军的桐油和粪水消耗殆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郑遵谦改变了姿态。他不安的在方圆一丈左右的地方来回走动,手舞足蹈,脸上表情像喝了白酒一般兴奋:“爬上去,给老子爬上去”
两方士卒正在盱眙城头对砍,不时有人被推搡掉下来,摔在墙根处累积了厚厚一层的尸体上。
攻守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郑遵谦的余光撇过才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他营中已没有预备的士卒,如果这一波攻势未能奏效,他也不得不认输了。
损失了近三成士卒,没能攻下盱眙县城,这份战报要是被送到兵部和大将军府,他这辈子都没希望升上将军。
城头的清虏正在做垂死挣扎,不断有新兵补上来,新兵中有些人穿了百姓的衣服,应该是城内的壮丁。
城头的僵局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中,就像一根脆弱的枯草,有时随风向东,有时随风向西。最终的战果取决于双方将士的意志力和主将的决心。
郑遵谦已经压上来所有的本钱,除非明军自行溃散,他绝不但不会鸣金收兵,还要执刀守在浮桥边督战。
铁炮停了,明军尚未攻到炮台,清兵的炮手不知何时逃走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视死如归。
夕阳终于碰上了地平线上隆起的山包。
盱眙城头还有金黄色的阳光,明军兵营已经被夜幕的阴影笼罩。
“破城了”
欢呼声初始很细微,很快蔓延了整个城头,很疲惫,很振奋,也很欢乐。
多打了几年仗的正兵终于熬过了盱眙城内被匆忙赶上战场的壮丁。
千里镜中,郑遵谦看见一个明军连挥七八刀砍翻南门城楼上的“清”字大旗,然后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明”字旗帜,插在相同的位置上。
南城门轰然从里面打开,府兵各持利刃蜂拥而入。
郑遵谦双手叉腰,口中喋喋不休,吐沫横飞,骂道:“妈的,老子连杭州城都攻下来了,还会在小小的盱眙城下栽跟头”
他完全没想起自己根本没参加过收复杭州一战。
日落之前,明军破城。
孙之敬暗自松了口气,但没有过多的兴奋之色。
此战两军损失了三成的兵力。如果每一座县城都要这么费工夫,北伐之战比预想的要艰难。
郑遵谦迫不及待催马从南门进城。城内的厮杀还没完全平息,明军正在围攻清虏最后的据点——县衙。
街道上到处是尸首,多数是百姓的衣饰。这一仗打得太过艰难,明军死伤惨重,士卒们的杀心全被激发出来了。
明军攻入城内一路挥刀,沿途遇上,不辨何人,一刀于净。躲在家里堵住大门的百姓多数逃过了一劫,谁敢出现在街道上,哪怕跪地求饶也难逃一死。
破城后的狂喜与同伴惨死引发的报复心交杂在一起,士卒们把军纪都忘得于于净净,包括郑遵谦,但不包括孙之敬。
孙之敬比郑遵谦进城要晚,他一入城立刻吩咐亲兵持令旗维持秩序。此时,盱眙城的街道上除了明军,已见不到活人。
县衙的战斗也结束了,听说抓住了二十几个头目,孙之敬匆匆赶过去。
相距好几条街道,他看见郑遵谦正叉腰在站在县衙门口的开阔地上,明军士卒正在从县衙里往外押人。
孙之敬走到近处,正看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被押到郑遵谦面前。
郑遵谦知道孙之敬来了,回头解释道:“这就是盱眙的县令”他扭过头去,问那老头:“你就是朱则正了?”
老头直着脖子,高昂着头道:“不错”
郑遵谦骂道:“你是盱眙人,也是汉人,我王师到来时,你不献城投降,反而顽固抵抗,你脑壳坏了吗?”他也心疼部众损失惨重,骂人反而没了平时的水准。
老头道:“我是大清盱眙县令,只恨不能守住此城”
郑遵谦恨城内汉人守军远胜过女真人,一入城就找来几个俘虏审问,得知盱眙城汉军都是县令朱则正召集来的。朱则正是本地人,朱家又大家族,在盱眙很有威望,散尽家财募本地壮丁守城,让明军吃足了苦口。否则,只靠城内驻扎的那五百八旗兵马,盱眙县城真可能一战可下。
“好好好”郑遵谦连说三个好字,咬牙切齿,“听说你朱家一族都在城内,我就让一家老小陪着你给满清皇帝尽忠去。”
他摆手朝一边亲兵下令:“给我屠尽朱家人”
孙之敬刚要准备阻拦,朱则正脸孔扭曲道:“你们不是自诩为王师吗?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也敢称王师。”
“我呸”郑遵谦一口吐沫钉在他脸上,“杀了你一家就不是王师了?老子还要把你朱氏家族屠杀于净”
亲兵听命后嗷嗷叫,像打了鸡血一样往外跑。现在盱眙四门都被明军控制,城内百姓插翅难飞。
朱则正猛然用力挣脱,像发疯一样扑向郑遵谦。
郑遵谦一皮靴揣在老头的膝盖上,狂笑道:“哈哈哈,老子还以为你不怕呢”
孙之敬等郑遵谦稍稍冷静些,小声劝道:“履恭,朝廷有令,破城后不得屠戮百姓。”
第682章 难民
第一份战报送入南京城时,翟哲正在与三个侍从聊一些江南的风俗。
桐城张秉因、义乌朱之锡和徽州汪斯淳,这三人年纪相仿,都只有二十出头,是大明最幸运的年轻人,其中以张秉因最得信任。
摄政王谈兴甚浓,话题从扬州瘦马到钱塘跳潮……,包揽江南万象。
翟哲在宁绍总兵任上时,曾亲眼目睹过吴越男儿钱塘跳潮,一条条白花花的身子如大鱼在汹涌的潮水中翻腾,让他想起水浒传中说的浪里白条。
那是勇者的游戏,他曾在跳潮男儿中募集了不少水师兵丁,现在都已成长为宁绍水师的骨于。
扬州瘦马,大明的摄政王到现在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张秉因听摄政王询问,不敢隐瞒,把自己了解的扬州瘦马一一告之。
他入幕摄政王府前曾在风月场浪荡过。也不怪他,这曾是江南士子中最流行的游戏。如果没去过青楼,都不好意思参加社友聚会。顾炎武甚至以得了花柳病为荣。
翟哲表面神色不变,心里对扬州瘦马厌恶十足,仅裹小脚一项,他就无法接受。那是一种畸形的审美,也是一种摧残扭曲的心态。
张秉因知道摄政王崇简憎奢,最后道:“从秦淮河坊被清理后,扬州又被清虏占了一年,现在已经极少有人豢瘦马为生了。”
翟哲一言揭出真相,道:“只怕是盐商的日子不好过了,瘦马没了销路吧”
户部改盐制对江南的影响极大,徽州盐商作为江南最富庶的团体,将要慢慢退出大明的舞台。如果不能顺利转行,十有八九要家道中落。
张秉因等三人整日陪在翟哲身边,只听他说话的口气,也能知道摄政王对朝堂一些敏感事件的真实态度。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们也是懂的。
三日正说到热闹处是,紧急军报不受限制,侍卫把江北的急报送进来。
翟哲接过军报,三名侍从自然闭上了嘴巴。
军报是逢勤发来的,明军首战攻下盱眙县城,夺下了洪泽湖畔的战略要地。但捷报中暗藏两个杂音。明军郑遵谦和孙之敬部损失惨重,需休整一段时间才有再战之力;另郑遵谦因本部兵马损失惨重,为泄私愤在盱眙县城内大开杀戒,斩杀百姓数千人。
看完军报后,翟哲心中怒气隐隐的压不住。
出征之前,他召来几位将军三番两次强调军纪,没想到首战就发生了这等事。郑遵谦只是总兵,没有来南京,逢勤和李志安也脱不了于系。
他卷起战报,道:“张秉因,把这份呈文送到兵部,请柳随风彻查此战以定赏罚。”
张秉因躬身接过来,不敢多问,口中答应,转身出去。
两淮区域自古以来与南北皆不同。
两淮盐场天下闻名,因此造就了富庶扬州,同时也养活了一群走私盐枭。但两淮多年来苦于淮河洪水泛滥,常有饥荒发生,凤阳、盱眙都在此列。两淮宗族势力极强,民风剽悍,百姓穷则思变,当年明太祖靠着两淮一帮凶悍之人起兵驱走了蒙古鞑虏。
明军在淮扬开辟战场,与本土豪强搞好关系十分重要。所以翟哲才在开战之前公告天下,免除各地三年的税赋。
所谓豪强也是墙头草,谁对他们好,他们也就倒想某一方。
翟哲盛怒之下把呈文送到兵部,柳随风没有急于做出举措。果然不假,半个时辰不到,张秉因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柳尚书,摄政王传令此事暂且缓一缓。”
柳随风口中答应着,回头把捷报放入抽屉的最下一层。
大战才爆发,摄政王不会随意处罚大将。郑遵谦即使有过,但也攻下盱眙的拿下首功。朝廷对武将苛刻会让将士心生不满。
如果北伐战事进展不顺利,过几个月郑遵谦难逃责难。反之,这件事不会再有人提起。为防引发争议,他把此战的主功记在孙之敬身上。
淮扬之战是一根引线,很快要引爆大半个大明。
翟哲原本想在南京坐镇,但盱眙的变故让他对那里的局势有些不放心。
他熟悉军中结构,郑遵谦在盱眙斩杀数千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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