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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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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打就打,与我何关?”左若偏过头,“我只知道额哲要是敢派一人来河套,我就把你沉入黄河底,用你的肉来反哺黄河鲤鱼。”
  “我想,那些察哈尔人在我的大营中见到你,一定会更安心为大明效力”他松开领口的衣襟,让草原凉爽的风灌进来,“不过,你应该没有对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无耻”阿穆尔瘫软在地。
  “你这种人自以为很聪明,很有眼光,其实和黄河鲤鱼没什么区别。”左若拉住他的脖子,“我会让你亲眼看见察哈尔的灭亡。”
  带走阿穆尔是对额哲的警告,希望他能做重新做出选择。
  西边,云彩在晚霞中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狂放的奔马,也有执戟的天神,有险峻的高山,也有金色荒漠。
  出塞之前,左若就做好了打算,明军要从甘州卫回归大明。梁成宝正带着几万义军在那里等着他,他是陕西提督,当然要先收复陕西。


第692章 腥风血雨(一)
  阿穆尔被带走了。
  察哈尔铁骑像天上的阴云在归化城外涌动,一浪一浪,阴云与远处的森林连成一片。草原上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就是这个样子。
  托克博和格日勒图立在城头,相距三尺,他们能相互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惶恐。
  一骑由远而近,黑色的盔甲预示那人至少是个百户。察哈尔人击败漠东后缴获丰厚,但铁制盔甲在草原仍然是稀罕物。为了削弱蒙古,满清继承大明的策略,严格控制铁器出塞,即使是漠东蒙古也不例外。
  “蒙古的大汗请土默特部托克博出来说话。”
  托克博站在城头弯腰行礼,“托克博在此”他的额头碰到了归化城头的土石,几片灰尘染上的他浓密的头发。
  那察哈尔武士神色严峻,厉声喝道:“大汗命你出城说话”
  托克博扭头看格日勒图,后者的视线一直落在城外漫无边际的察哈尔骑兵从中。
  “我没有保护好阿穆尔,请大汗见谅,但土默特绝不是想大汗为敌。”托克博声音嘶哑,是他犯的错误。他带着王义去了察哈尔,因为他在土默特的威望比格日勒图更高。
  草原的蒙古部落说起土默特时,大家都能知道托克博,但各部落的长老中有很多人还不识格日勒图。这是一种资历。
  城下的察哈尔武士厉声回复:“大汗传话,要么土默特一刻钟之内交出阿穆尔,要么请托克博出城请罪,否则归化城破,高过车轴的土默特男丁一个不留。”
  城头一阵骚动,这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说出这种话。土默特自发用一阵骂声回复,土默特人虽然弱,但在草原最不服气的就是察哈尔。
  阿穆尔是找不回来了。托克博心头发寒。左若难道没想到额哲会报复土默特吗?即便归化城尸横遍野,那位大明陕西提督也不会回头了吧。
  “格日勒图,我出城去见额哲,如果他杀我泄愤,土默特就交给你了”托克博毅然转身,朝格日勒图弯腰,“请把土默特带到大汗回来的那一天。”
  大汗被满清囚禁了五年,他有预感,大汗就要回来了。
  “托克博”格日勒图面现羞愧之色,他为自己刚才生出的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他右臂用力,戚刀伴随着冷鸣声出鞘,托克博黑色眸子上有一点亮光闪过。
  “你不能出去,额哲要真想这么做,就让土默特和察哈尔的冤仇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托托克博按住格日勒图的手:“土默特是大汗的土默特,不是你的或我的土默特,我们都没有权力这么说。”
  他比格日勒图大十二岁,他的筋骨已走向衰老,格日勒图正当壮年,但是格日勒图的握刀的手被他按的不能动弹“额哲不会杀我”托克博很自信,他松开右手,转身下城而去。
  格日勒图扶住城头,他想追,可无法迈动脚步。
  片刻之后,南城门外的骑兵如潮水般退去,一骑迎万骑而去。
  “额哲不会杀你”格日勒图有些落寞的笑。一刻钟前,他希望托克博在额哲的怒火中化为灰烬,此刻,他只希望托克博能安然回来。
  托克博孤单的身影被察哈尔万骑淹没,归化城内的土默特人正在为守城战做准备。他们模仿汉人的守城方法,有人把大石头和滚木搬上城头,有人点燃木柴烧煮铁锅中的污水。
  不算漠东蒙古的俘虏骑兵,察哈尔铁骑也是土默特人的四倍,而且他们有个致命的缺陷。蒙古人依靠牲畜而活,牲畜需要牧场,归化城内只有店铺,没有牧场。
  这也许正是托克博甘愿出城面见察哈尔人的原因吧。
  察哈尔人退兵了,但斥候骑兵停留在城外五六里外严密监视归化城的四面城门。
  格日勒图站在城头,手中捏着一块风化了的土石。他粗糙手指无意识的研磨,石头一点点在他的掌心化为碎砾。
  两刻钟之后,城南游荡的黑云像是被突发而至的狂风席卷向归化城,铁骑的蹄声震的归化城头石缝中沙尘颤动。
  察哈尔骑兵在城外三百步停下脚步。
  还是刚才那位察哈尔武士出列,喝叫:“托克博回不来了,半个月之内送阿穆尔回来,否则,你们等着领他的首级吧。”
  “从即日起,凉城以东是察哈尔的牧场,土默特人敢过界者,我们会留下你们的肉体。”
  滚烫的夏风由西往东,缓缓刮走了恐怖的察哈尔。直到视线中看不见一片旗帜,格日勒图命斥候出城追踪察哈尔大军的行踪,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来禀告确切的消息:“察哈尔人撤走了。”
  格日勒图紧急派人前往河套。他很想亲自去走一趟,但托克博不在了,归化城不能再缺了另一个统领。
  托克博没有见到额哲,在汗帐前面的草地上,他被突然冲上来的几个察哈尔武士摔倒在地。
  一柄锋利的弯刀架在他的咽喉前,几个人把他绑缚的像个粽子。在某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直到被捆在一匹健壮的战马上,他知道暂时性命无忧。
  察哈尔人踏上归程,左若触怒了额哲,愤怒的蒙古大汗只好把怨气撒在托克博身上。
  察哈尔大军没有再停留在凉城侧,而是一路往东,穿过郁郁葱葱的漠南草原,直奔张家口外。
  十几个察哈尔骑兵路上专门负责押送托克博,饿了有人给他拿于饼,渴了有人来喂水。小说下载
  额哲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每当想找人商量事情时,他就会想到失陷的阿穆尔,对托克博的恨意也就更重一分。
  四日后,大军到达张家口外,察哈尔汗帐来这里等候清廷的使者。
  大军在张坝草原驻扎两日,满清的使团从宣府长城出塞。
  阿穆尔手脚上的绑绳松开了,他被拴在离汗帐不远的一个矮小的帐篷门口,十几个察哈尔人看着他。
  他看见察哈尔的骑兵队伍像草原上最野性马群蜂拥而动,满清使团被夹在其中步行走进察哈尔人的营帐。为首的使者不像他在归化城见过的那些粗鲁而强悍的女真人,那个人脸色白皙,体态轻盈,像一个人,……,一个死在归化的女真贝勒。
  来使正是正黄旗索尼。
  额哲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布马褂,两条古铜色肌肉虬张的臂膀抱在胸口。没有阿穆尔在中牵线,他和索尼见面时都不习惯对方的表现。
  “拜见大汗”索尼弯腰行礼,不卑不亢,额哲傲慢的神态让他很不舒服。
  “索尼,传国玉玺带过来了吗?”
  索尼道:“正在宣府,大汗与我大清会盟向长生天宣誓罢兵后,我立刻命人把玉玺送过来。”
  额哲皱了皱了皱眉头,昂着头问:“张家口集市何时开放?我想用战马换取一些铁甲。”
  索尼浅笑,“等会盟之后。”他笑起来时,像一只无害的羊羔。
  “何时会盟?”额哲等不及了,没有阿穆尔,他也要延续计划好的道路走下去。察哈尔不依赖任何一个部下而存在,当年没有阿穆尔,他也能在河套和归化与多尔衮决一死战。
  “如果大汗愿意,今日就可以”
  额哲像一头躁动的公牛:“清廷派谁来会盟,你吗?”
  索尼似乎被额哲吓到了,后退一步,道:“摄政王命我代大清与大汗商议会盟,难道不行吗?”
  “你?”额哲哈哈大笑,“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会盟,多尔衮不能亲自到,满清至少也要来个亲王,当我察哈尔是科尔沁吗?”
  大明为了拉拢察哈尔,送出了四千副盔甲和戚刀,陕西提督左若是大明军中第二人。相比之下,清廷只派索尼前来,确实分量不够,诚意不足。
  看见额哲张狂的笑容,索尼不能控制自己想起惨死在草原的格格。
  太后临行前有交代,大清当前处于危难之际,一定要“忍”字当头。太后的父亲死在河套,她都能忍,满朝上下还有谁不能忍?
  他强笑道:“先前大汗没有提这个要求,我这就回去禀告摄政王。”
  “还有一条,”额哲追说道:“我听说近日不少漠东蒙古部落逃亡辽东寻求庇护,请大清不要插手我蒙古的事务“这个,恐怕……”索尼再也笑不出来。太后出自科尔沁,蒙八旗中也有不少出自漠东部落的勇士,大清岂能把战败的科尔沁残部推给察哈尔。
  “大汗,科尔沁战败了,请大汗放他们一条生路。”说出这样的话,索尼感到一股羞耻心涌上头顶。
  额哲重重的哼了一声。
  漠东蒙古不能碰,土默特人不能碰,那察哈尔向何处扩充实力?
  他不想与索尼多言,等满清派一个有分量的亲王来这里,再继续谈这些细节。
  索尼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来之前他刚刚听说察哈尔与汉人和土默特部落之间出现矛盾,察哈尔大军甚至包围过归化城,没想到额哲还是这么无礼。
  草原三派势力不能联合,也就没那么可怕了。上三旗站在太后的立场,绝不会放弃漠东蒙古盟友。


第693章 腥风血雨(二)
  左边是一块肥肉,可惜有左若大军在河套牵制,加上土默特人现在早有防备,如果强攻归化十有八九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右边是一盘美餐,漠东人还想紧抱满清的大腿,继续苟延残缓下去。
  正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炉,热浪像顽劣的孩子随夏风在平坦的草原上肆意翻滚。
  额哲躲在汗帐下的阴影中,他眼角的余光撇过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托克博,他伸手摸了摸鞭子,然后又放下。心情不畅时,很容易愤怒、冲动,以至于失去理智去发泄。
  他想起父亲,察哈尔在父亲手中兴起,又在父亲手中衰败,他继任察哈尔大汗时,蒙古的宗主国正在漠西被多尔衮逼迫的走投无路。
  “父亲当年选择西迁,也是因为被女真人压制在朵颜草原无法呼吸吧”他转身走入大帐。一个部落在草原的兴起,没有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漠东新败,部众惶惶,如果满清下决心资助漠东,也许无需三五年,那些人又会察哈尔的劲敌。
  所以,作为一个高明的猎手,绝不能做放虎归山的蠢事。
  清廷使者未归时,察哈尔轻骑掩杀向沽源城方向。
  张家口离北京城很近。
  从前,宣府长城一直是宣大镇明军的布防重点。这里的长城的石墙不是缺少铁炮的察哈尔能够够攻破的,但清廷仍然在这里布置了五千守军,其中有三千正黄旗女真人。
  索尼一日回到北京。
  淮扬和湖广的战局还在僵持中,南边没有什么值得人留意的消息。
  他不入皇宫,先到摄政王府禀告。大清的政事和军事都决于多尔衮一人之手,这次议和也是由多尔衮在主持。因牵涉到太后的家族部落,出身正黄旗的索尼出任使者,是朝廷平衡的结果。
  未时,无风。
  多尔衮双手持刀站在练武场正中,他手中紧握的是锋利无比的倭刀。一条不规则的刀身,刃薄如纸,握手甚轻。这样轻捷的刀,也需用双手执吗?
  头顶的太阳俯视他的身躯,在白花花的地面留下了一个蜷缩成团的影子。
  “霍”他一声暴喝,双臂挥舞,劲力短促,倭刀反射的亮斑在屋檐的阴影下如金蛇乱舞。
  倭刀锋利无比,可惜薄脆,每伤一敌,也会自伤。放在军中使用几次后,便沦为废铁了。女真人虽善战,入关大小战事不断,战场每死一人,大清的根基就变得薄一些。此处战死三百,彼处战死五百,曾经悍勇的八旗女真已经折损近半。
  多尔衮全部的精神都沉浸在倭刀的杀气中,光秃秃的额头浸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个动作后,已经有些微喘。十年前,他曾执刀上战场厮杀,现在已经不行了。年未老,体已衰。
  “哎”他长叹一声,收手守势,把倭刀投掷在地上。刀刃触地弹起,发出“叮当当”清脆的响声。
  他回到阴凉处坐下,立刻有侍女上前,手中捧着柔软的棉布擦拭他额头和脖颈附近的汗水。
  一个侍从弓腰过来,找准机会小声道:“索尼求见”
  “索尼回来了?”多尔衮细眉微皱,“带他过来”索尼这么快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一会功夫,细皮嫩肉的侍从引索尼过来。
  “王爷”索尼行礼。
  “额哲怎么说?”
  “额哲要求请派亲王会盟”索尼顿了顿,“而且,额哲不想放过漠东部落。”
  “草原的消息准确吗?”
  “奴才已经确认无误,察哈尔、土默特和明军已经分道扬镳。明军骑兵往甘州卫所去了,很可能要从西路入寇陕西。”
  “三家分开事情就好办了”多尔衮暗中松了口气,“只凭察哈尔自己,不但无法攻破宣府和盛京,只怕连沽源都没办法。”
  索尼迟疑,问:“那议和之事……”额哲的条件太苛刻,大清不可能丢下漠东惨败的盟友的,他已心声拒意。
  “议和还要继续让科尔沁撤入盛京,把漠东草原让给察哈尔,额哲还能放养几匹马?”多尔衮说笑。听说塞外三部散伙后,他心情愉悦,难得说了句玩笑话。
  “科尔沁部落进入盛京?”索尼犹豫道:“辽东的牧场不够漠东人放养牲畜。”
  多尔衮道:“无妨,让他们留下战马,牛羊都宰杀了吧,我要把他们全部编入八旗”
  索尼大惊,道:“王爷,漠东人并非都愿意加入八旗。”
  “加入八旗,为我大清征战,有什么不愿意?”多尔衮见索尼反应过度,面色一沉,道:“我大清为蒙八旗将士提供军饷粮草,不比在草原放羊辛苦强上百倍。”
  牧民们多数愿意加入蒙八旗,但各部的头领和王爷们不愿意。没有了牧民,他们还能当谁人的头目。
  索尼想了又想,觉得多尔衮这个主意危害实在太大,苦劝道:“漠东几个部落势弱是因为替大清征战失败,但大清要是把他们编入八旗,与察哈尔人吞并他们有什么区别?请王爷三思。”
  多尔衮道:“眼下大清要全力应付明军,无力顾及草原。漠东残部留在草原逃不了察哈尔人的追击,把他们召入八旗,既可以加强大清兵力,也算是给额哲一个交代。”
  原来是给额哲一个交代索尼没想到多尔衮如此迫切与额哲议和。
  “你久居北京,不知各地的形势”多尔衮苦笑摇头,难得在上三旗部众面前露出颓态,“如果不从辽东调兵到大明,河南很快要出乱子。”
  索尼对大清的军事只知大概,不解问:“左若率军奔袭陕西后,明廷湖广军有撼动河南的实力吗?”
  “吴三桂出兵了”多尔衮提及那个人的名字时,仍然恨的牙痒痒。吴三桂背叛大清,是决定满清与大明的胜负手。
  “与察哈尔议和,调辽东兵马入塞,缺一不可否则,我们真要退到辽东了”
  局势危难时,需要满清八旗同舟共济,多尔衮对索尼说这些话,是希望他把这些情况告诉太后,让上三旗能够支持他。


第694章 腥风血雨(三)
  新剥葱白般的手指抚过柔软的皮袍,大玉儿不用眼睛看,只凭指尖的感觉便能辨别出摸到的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野狼毛粗硬,白狐皮毛滑软,黑熊皮毛短柔……
  她的动作突然停下来,身躯微微战栗。十几步外的侍女偷窥见太后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一个个低下头去,把喘气的声音放到最低微。太后的手中拿着一张黑熊皮,她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用过这张黑熊皮了,一摸到这张厚实的皮毛,她自然会想起一个人——她的父亲。
  这张熊皮是十岁时冬天父亲送给她的礼物。那年冬天很冷,科尔沁还不像后来那么富裕,她还记得姐姐海兰珠看她身披黑熊皮裘衣时羡慕的表情。
  嫁给皇太极后,她得到了无数赏赐,大汗常把各个部落进贡的珍奇物件赏赐给后宫。这件熊皮裘衣就显得灰土了,她不再穿它,但从盛京到北京,她收拾物件时,第一件就是把这件熊皮放在箱底。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大玉儿抹于泪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福临皇位稳固,父亲也不会率漠东蒙古联军杀到河套吧。漠东人在给皇太极的女儿复仇,那个女儿不是她生的,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儿子。
  听说汉人把所有漠东人的尸首都扔进了黄河,以至于半个月后山陕黄河沿岸常能看见腐臭的死尸。可想而知,他们杀了多少漠东人。
  父亲的尸骨也找不到了。
  她默默的把熊皮裘衣重新放入箱子,像是在对待一件极易损坏的珍宝,合上木箱的盖子。
  见太后就要转身,侍女的重新抬起头。
  外面一个女官在往里面偷窥,等大玉儿完全转过身来,进门弯腰低声道:“太后,索尼求见。”
  “索尼回来了吗?带他到正宫。”
  女官退去,大玉儿招手命侍女拿一面铜镜过来。她脸贴着镜面确认双眼没有红肿,下令:“起驾”
  自与多尔衮的流言蜚语传遍天下后,大玉儿召见外臣非常注意礼仪。她已经受够了与一个男人之间的传言,不想再来第二个。
  一群侍女和小太监簇拥着大玉儿来到慈宁宫正殿,索尼已在那里候着。
  大玉儿坐上主座,索尼摆衣襟上前跪拜行礼:“拜见太后”
  “平身,察哈尔人答应议和了吗?”大玉儿与多尔衮一样迫不及待。
  索尼轻咳一声,仿佛在确认嗓子眼清净,说:“察哈尔人答应议和,但又提了新的要求。”他顿了顿,接着说:“微臣已经去见过摄政王了”然后才把额哲的反应和多尔衮的看法一一转告太后。
  朝政决于多尔衮一人,索尼回来先见多尔衮没有错误。索尼情知太后哀伤未退,不谈额哲的无礼,言语中的意思只当察哈尔要求亲王前去会盟也很正常。
  这些都不重要,哪怕额哲要多尔衮亲去,大玉儿也无所谓。
  但是她听到了重点,问:“摄政王真说要放弃科尔沁?”她语调急促,声音很冲,心底那沉积已久的火山烈焰就要蓬勃而出。
  索尼不得不解释:“摄政王没有说要放弃科尔沁,他说大清眼下没有实力加入草原战局,放弃漠东草原也是逼不得已。”
  大玉儿金色的护指敲在厚实的檀木椅边上,问:“你也这么看?”
  索尼道:“微臣只是使者,哪里能拿主意。”
  “哀家准你说”大玉儿坐立不安,微曲的眉头涌现出一层杀机。
  索尼向左右稍稍偏头,偷窥见侍女和太监的布鞋,他把心一横,也不管这里到底有没有多尔衮的密探了,说:“臣以为不妥”
  大玉儿僵直的身躯慢慢松懈下去:“说来听听”
  “多年以来,漠东蒙古一直是大清的盟友,现在乘人之危把他们编入蒙八旗,大清从此失去草原人的心,不知会让多少蒙古人投到额哲的旗下。”
  “而且……,而且科尔沁是为大清而战才陷入今日的困境,与其强行把科尔沁编入蒙八旗,不如给漠东勇士配上最好的盔甲和兵刃。漠东哀兵,可依托盛京等坚城抗拒额哲,如得大清粮草补给之助,复仇察哈尔指日可待。”
  “好”大玉儿情绪有些许的激动,“此策甚好,可转述摄政王”
  索尼再弯腰道:“微臣位低言轻,还是请几位王爷对摄政王说较好。”
  大玉儿沉默了,护指无意识刮擦着椅子。
  在大清朝堂中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具有顶尖智慧的人,什么样的策略会导致怎样的结果,欺骗不了别人。
  科尔沁部落是太后的后院。多尔衮如果想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再进一步,绝不会把有限的钱粮兵甲投入这支注定不会被自己控制的骑兵中。
  代善奄奄一息,两红旗已经任大清的摄政王摆布。但上三旗还很强大,强大到让多尔衮无法安心。杀死豪格后,他与上三旗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节。眼下局势糜烂,为了团结满清内部,多尔衮才不得不启用鳌拜等上三旗的猛将。
  他把济尔哈朗调至淮扬战场做主帅也是逼不得已。阿济格在西路,洪承畴在河南主持大局,多铎死后,他在两白旗中找不到一个威望足以为帅的将领。
  索尼觉得这些话还是由太后亲口对多尔衮说有分量,但大玉儿有自己的难处,她很不愿意亲口求多尔衮。
  沉默许久之后,大玉儿道:“就这样吧,你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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