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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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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柄斧头狠狠的劈砍在武钢车的交接处,“哐当”一声响,巨斧沉重的惯性把两个紧联在一起的武钢车压在一起,接口处的铁链火星四射。
  “砰”后面的燧发枪队列传来了整齐的火药爆破声。
  铅子击破武钢车的帐篷,黑色的油布帐篷上已是千疮百孔,一个个黄豆大的孔隙让人想起天花病人脸上的痘疮。
  铅子击打在女真的厚重的铁盾上滑开,“噗呲”的声音不绝于耳。撞击变瘪的铅子散落在武钢车外围的泥土表面,像一圈正在迁徙的蚂蚁“刺啊,刺啊”
  那瘦弱的士卒玩着腰,隔着一座武钢车,看见无数的粗壮的大腿在眼前晃。他抽回枪杆,像在老家门口的小河中叉鱼一样,双肩往下一沉,长枪猛然窜过去,像一条毒蛇狠狠的咬中了一条大腿。
  “啊”
  他听见了近在咫尺的惨叫。
  “我扎中了”他兴奋的扭头朝队正喊叫。
  队正看过来,没有像那个士卒期待的那样露出赞许的神色,反倒是愤怒的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骂道:“妈的,快拔出来”
  那瘦弱的士卒觉得手中一沉,一股大力顺着枪杆袭来,他回过身去,视线顺着武钢车的车底看见一双黑粗的大手握住了白蜡枪枪头。
  两个人隔着坚固的武钢车拉扯,那士卒身体猛然往前一窜,身体撞在武钢车上,掌心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戚刀划过。
  隔着三四个人,队正大喝:“松手”
  那士卒全身贴在武钢车上,无可奈何的感受白蜡杆脱手而去。
  队正火冒三丈,大骂:“你他妈是第一次上战场吧,看你那个瘦猴样,是怎么混到正兵里来到。”
  “哐”
  又一声巨响。
  连成一条长龙的武钢车剧烈的摇晃,巨斧切断了铁链队正顾不上那个士卒,从后背抽出一片黄色的三角旗帜向后面摇晃。
  “车阵要破了”
  中军。
  一个须发花白的参将脸色凝重,朝李志安拱手:“将军,女真人这次是来真的了”他是天雄军的元老,河北人唐破山。李志安军的骨于是他从天雄军带出来的老部下。
  李志安捋了捋下巴稀疏的胡须,没有说话,静静的朝远处看。
  车阵像一道铁箍守卫着密集的明军方阵,就像曾经守卫大明疆土的长城。
  车阵之外是一片开阔的田野,清虏的马尸和人尸散散布在绿草上,由远而近越来越密集,到车阵前已是堆积如山女真人就像当初突破长城一样,骑兵成纵列猛攻车阵上三个点。鳌拜果然是八旗猛将,名不虚传。
  李志安看见一柄暗褐色的斧头在武钢车后升起来。
  “哐”
  车阵被破了,长枪兵正在缺口处堆积。
  唐破山忍不住了,迟疑道:“将军,是不是要向本营求援?”
  缺口一破,明军方阵将完全暴露在清虏的骑兵面前。他们不是逢勤军,各部对火器的运用配合不是那么熟练。
  看今日清虏骑兵摆出来的架势,血战将从此处开始。
  “不对啊”李志安疑惑不解,“济尔哈朗要想吃掉我,不该只让鳌拜一支骑兵出现。”
  明军一直在试图向淮安城推进。一个月来,对阵双方像达成了默契,每次大军相遇,看似山雨欲来风满楼时,双方都能在最后时刻保持克制。
  今天鳌拜头一个时辰还表现的正常,后面不知怎么突然发力。
  “车阵破了,如果清虏大队骑兵包抄上来,我们就危险了,这里离主营有十几里路,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
  唐破山年过半百,打了一辈子仗,有胜仗也有败仗,考虑问题很细致,要不然也不会被李志安留在身边。
  “向主营求援”
  从狼嚎般的号角响彻沃野后,鳌拜的千里镜几乎就没离开过眼睛。
  千里镜果然是个好东西,五六里外的战场就像发生在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他一边观察战场,一边在心里唾骂:“汉人就用这种新奇的玩意,如果不用鸟铳,不同铁炮,一个女真人可以打十个汉人。”
  “车阵破了,车阵破了”身边的侍卫伸手指着远方欢呼。他看见了进击的女真骑兵涌入一个缺口,有人把汉人的战车拖到一边。
  鳌拜把千里镜收入怀中,拔出挂在腰上的重刀:“出击”
  沃野中排成一条线的骑兵动了,战马嘶鸣冲向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车阵。
  女真宣泄一样把明军的战车掀翻,车轴压在同伴的尸首上。那些倒卧在草地上的——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尸首,被叫做肉泥更合适。
  虎蹲炮的碎石撕开了女真人的胸腔,鲜红的心脏被火药的黑灰覆盖。被铁球轰烂了半边身子,还在哀吼的勇士。
  鳌拜纵马来到近处,他的心在滴血。为了破开明军的车阵,他付出了近千名女真勇士。那些都是真正的女真人,现在打硬仗,只能靠女真人。
  他高举右臂,弧形刀口指向正午的太阳:“杀死他们”
  女真骑兵围着刺猬一般的方阵射箭。不时有铁球从空中坠下,把他们连人带马砸入泥土中。
  李志安让他们逼的太近了,而且明军没有携带足够多的铁炮羽箭如蝗,一层层拨开坚固的长枪林。自发鸟铳的射击频率比不上熟练的女真弓箭手。
  鳌拜在外围耀武扬威,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能攻破这支防线,回去后即使济尔哈朗不追究,他也无颜再活在世那瘦弱的士卒双手颤抖紧握着白蜡枪杆,他的左边和右边比他强壮的多的同伴都倒下了。
  “不准动,不准逃”队正操着戚刀在方阵中穿梭,他嗓子嘶哑,右肩膀的厚甲插着两支箭。短短两刻钟,他麾下一百人已经损失了三成。
  “队形不准动,死也要死在原地”
  那瘦弱的士卒已经忘记平日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的动作,手中白蜡枪孤独又倔强的斜指向天空。
  后阵一阵骚动,队正回头,看见青色的旗帜簇拥着红色的旗帜从中军而来。他长舒一口气,看向有些松散的本阵,大喝:“集中,左移”


第708章 大碰撞(下)
  青色旗帜是重甲步卒的战旗,红色是炮兵的战旗。
  长枪方阵损失了三成士卒,集中后变窄了许多。五列平行的鸟铳手让开中间的道路,甲士护送铁炮来到阵前。
  两个府兵在板车前方加起粗木墩,使铁炮平行对准清虏射手最密集的地方。
  “点火”
  鳌拜魂飞魄散,大吼:“散开”
  铁球离地三四尺高横飞出去,直到遇见一睹肉墙,击穿肉墙,遇见下一睹肉墙,再击穿……,最后落在一里之外的草地上。
  女真射手们丢掉了之前的镇定和勇气,他们的眼睛盯着前方,看明军炮手是否把火炮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鳌拜见势不好,大喝:“步战”
  要想避开明军犀利的火器,贴身近博是一个好办法。明军铁炮的出现,让他意图用羽箭攻破明军长枪方阵后再派骑兵冲击明军铳手的计划破产。
  候在后面的女真骑兵迎着炮火赶到阵前,在长枪方阵前十步下马,扛着长刀扑向密集的白蜡杆枪林。
  他们用刀锋和刀背在密集的长枪林中挡开一条道路,厚甲让他们无惧刺向胸口的枪尖,只有双腿和脸部才是他们的命门。
  方阵歪歪斜斜。
  中军方向青旗招摆,护卫铁炮的甲士扑向战场。
  一个方阵溃散了,清虏骑兵不放过任何机会,见缝插针,战马粗重的鼻息撞上士卒的后背,长刀断下一颗颗头颅铳手退向两翼,后列方阵转换方向,封死清骑兵继续追击的路线。
  战场中至少有两个或者三个地方岌岌可危,没有重甲保护的长枪兵是清虏羽箭重点攻击对象,李志安不得不早早调动预备队。
  女真人很强大,鳌拜不畏明军铁炮,亲临战场前列指挥战斗,他心头压力重重。
  明军大营和淮安城几乎同时接到消息。
  即使没有信使回去报信,只听几十里外传来密集的铳声和炮声,逢勤和济尔哈朗都知道这场战斗的场面不小。
  “鳌拜啊,鳌拜”济尔哈朗不知该骂什么。
  事已至此,万不可让明军再往淮安城推进了。他朗声下令:“传令各部出击,击溃来犯明军”
  铺天盖地的清虏骑兵赶到战场时,被围困的李志安部南方五六里外也出现了密集的明军旗帜。
  李志安已经派出来最后一支预备队,女真人似乎找到当初在塞外与明军对战的勇气。
  阵前像是一滩稀泥,草地,泥土和鲜血混杂的稀泥。
  唐破山偷空回头看见援军,如释重负呼喊:“将军,逢将军到了”
  明军中军不疾不徐行进,元启洲部和方元科像一把大钳子,迅猛分别插向李志安部的两翼。传令兵飞驰而来,到李志安面前举旗下令:“将军有令,命李将军收缩阵线”
  传完令后,骑士拨马而退。
  李志安明白逢勤的意思,元启洲部和方元科部掩护本阵两翼,他可以直面专注的面对鳌拜。
  “好吧来吧”
  李志安连下几道命令后,催马而出。
  这支女真兵马勇猛且战场经验丰富,胜过他从前遇见的任何一个对手,他们像捕食的狼群,分割切开明军坚固的阵脚。
  逢勤的中军在李志安部后两里路的地方停下来。
  逢勤军拥有明军任何一部都无法比拟数量的铁炮。堆积在货车上的拒马长枪阵像张牙舞爪的怪兽,那是武器工坊为他量身打造的。逢勤不用武钢车,因为他军中的铁炮数量实在太多。
  他身边站着一个红膛脸的汉子,正是阎应元。阎应元打了五年仗,看战场局势感觉气氛压抑,侧首问:“将军,要决战吗?”
  逢勤皱了皱眉头,道:“至少,我们不能把李志安丢下”战场的决定权不在明军手里,清虏骑兵来去自如,可以脱离战场。明军如此庞大的阵势,一旦退却,遭清骑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用马鞭指向右手方向:“你准备护住元启洲的侧后方,他势头太猛,后继无力。”
  “遵命”阎应元催马返回本阵。
  郑遵谦军则跟在方元科之后。明军以两个将军为中军,四位总兵为侧翼,呈现平行两列排列在战场上。
  十万大军的决战啊想想都让人兴奋,逢勤亦是如此。
  李志安军被挤在军中苦不堪言,他的左右两翼确实有人保护,但鳌拜同样也能集中力量冲击他疲惫的士卒。
  溃散到阵后的长枪兵被重新集中组编,为了应对女真重甲步卒对方阵的冲击,他解散了三成鸟铳队列,命铳手们自由射击。
  天空中的太阳一点一点偏西。
  元启洲和清虏博洛部接战了,方元科对上了李成栋。
  逢勤本阵加上府兵三万人安然守在战场之后。他击败过博洛,击败过鳌拜,让多尔衮束手无策,他只要在这里,对清虏就是一种威慑。
  整个战场只有鳌拜部打得最凶猛,恨不得一口把对面的明军吞掉。
  一个时辰后。
  李志安铁甲上血迹斑斑:“唐破山,向逢将军求援,本阵快撑不住了”
  “遵命”唐破山向十几步外的传令兵招手。
  李志安吼道:“你自己去,把形势说清楚。”他麾下兵马损失超过三成,士卒的溃退已有蔓延的趋势。
  唐破山回头行礼,催马往后方整齐的方阵退去。
  隔着老远,李志安还发出一声嘶吼:“请逢将军赶快入阵”
  唐破山赶到逢勤部中军时,逢勤没有在四处看战场,而是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经验丰富的主帅不是只能用一双眼睛观察战场,各处的厮杀声、铳炮声传入逢勤的耳朵,他对各部的表现了如指掌。
  “元启洲军正在取得优势。狭路相逢勇者胜,博洛败仗打多了,与明军步卒炮手对抗不占上风。”
  “阎应元野战令人意想不到的生猛,看来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方元科对李成栋,施放火器的频率和速度有些杂乱,看来李成栋给他讲带来的压力不小。”
  “报”唐破山一声吼,确实有破山的架势,“我家将军快撑不住了,向逢将军求援”
  逢勤张开眼睛,道:“还行,再坚持半个时辰,鳌拜军之勇也到尽头了。”
  “将军”唐破山想起来前李志安的神态,要不是被逼无奈,李志安怎会主动求援。他是天雄军的老人,知道李志安军带有一些曾经天雄军的特点。兵士打仗悍勇拼命无需多言,要不然也无法抵挡一万精锐女真骑兵,但大军一旦被摧毁了信心,士卒们会像一阵风一样溃散,拉扯斩首也阻挡不住。
  “逢将军,我部士卒已经苦战了两个时辰,疲乏难耐”
  逢勤双眼一瞪:“如果撑不住半个时辰,你让李志安不要回来见我了”
  唐破山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悻悻而退。
  太阳离地平线还有一竿子高,一个时辰后,天就要黑了。双方的中军都没有动,或许都在等那一刻。
  逢勤和许多清兵交过手,鳌拜部骑兵是给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对手。鳌拜够勇猛,而且还不是粗鲁莽撞的勇猛。鳌拜对局部战场的把握非常精确,能让他想起左若。
  今日的战场有些奇特的现象。
  不真刀真枪打一仗,他还真无法分辨出淮安清兵几大派系之间的差异。
  李成栋军很有实力,但在战场一直有所保留,虽然压制了方元科,但舍不得下本钱扩大战果。看来博洛的败仗真是打多了,在元启洲和阎应元两员猛将的逼迫下节节后退,济尔哈朗派来兵马支援才维持住战线。他不知道济尔哈朗把博洛军的猛将都调给鳌拜了。
  逢勤认为淮安城的清兵以济尔哈朗和鳌拜为中心。他想与济尔哈朗交一次手,在击溃鳌拜部之后。他虽然很谨慎,但很有信心,最近他给本部兵马又进行了一些变动,想在战场检验一番。
  太阳无可阻拦的坠落。
  半个时辰后,李志安率军后撤。
  兵士们像退潮的海水,这场后撤和溃败差不了多少。李志安在人群中举刀高喊:“保持队列”最后他自己被挟裹在乱军中无法转身,幸亏士卒们还知道避开迎面而来严密整齐的逢勤部阵线。
  骑兵驱赶溃兵,就像在草原驱赶着羊群。只是羊群之后静静前行的旗帜让胜利者无法肆意追击。
  鳌拜无法控制心中的狂喜,他成功了。历经三个时辰的煎熬,他击溃了两倍的对手。
  以骑兵击溃两倍的步卒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但大清上一场打胜仗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他,在庐州斩杀了一个总兵。
  “向中军报信,请王爷出兵,杀败逢勤”
  传来兵有些愣神,向来只有王爷给诸位额真下令,哪有额真向王爷下令的。
  战机稍纵即逝,鳌拜暴躁的挥舞手臂:“赶快去,我要去打头阵了,让王爷一定要跟过来”他的骑兵也是强弩之末,还没狂妄到认为本部兵马能击溃逢勤的份上。
  “杀败逢勤”鳌拜转身向前催马,充满斗志。
  天快黑了啊


第709章 铁火
  “杀败逢勤”
  战场上传来杂乱又振奋的呼声,女真骑兵士气高昂,像冬日里踢翻的屋里的炉子洒出炭火,瞬间提高了整个战场的温度。
  “杀败逢勤”
  分散追击的骑兵听号角再次集中在鳌拜身边,夕阳下,弯刀和硬弓在骑兵的头顶此起彼伏。
  在这片刻,明军左右两翼都出现了些许混乱。元启洲收住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攻势,扭头往左看,中心战场已见不到明军的旗帜。
  “李志安的帅旗?”他扭头向侧后方,看见一堆歪歪斜斜的大旗绕阵而行。
  他默默松了口气。
  前阵,清兵一股攻势涌来,两队突击的甲士淹没在战马从中。
  元启洲大怒:“顶住,退后者,斩”
  这是清兵战场形势最好的时候,沉稳如阎应元也忍不住不时扭头看中军。
  逢勤走在草地上,侍卫牵着战马跟在身后。
  他步行前进的速度,就是大阵前行的速度。
  走在最前面的是长枪兵,但方阵数量和阵型厚度都不如其他的明军队列。长枪兵后是青旗甲士护送红旗铁炮。
  堆满拒马枪的马车夹杂在炮车之中,最后才是名闻天下的铳兵。近年来,满清也在招募汉人操练铳兵,铳兵在明军中比例快达到一半,但逢勤部的铳兵是独一无二的。
  逢勤部五列铳兵中有两列配备了铁甲,他们背上的钢叉和腰间的戚刀,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李志安部乱兵散去,在中军后收集残部。
  不用千里镜,逢勤对几里外的清虏骑兵布局并不清楚。往前走了一里路,他扭头对身后恭谨侍立的传令兵小声说了句什么。
  大阵缓慢停下来。
  逢勤翻身上马。
  前阵突然响起的炮声,掩盖了战场所有的声音。夕阳下,黑色或者褐色铁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轨迹砸向几里路外正在疾驰而来的女真骑兵。
  “快点,再快点穿过这里,就可以把弯刀刺进汉人的胸膛”鳌拜拍马。他弓着腰,俯身在马背上死死揪住战马的鬃毛,似乎这样能避开迎面而来的炮弹。
  其实是没用的,炮弹不是羽箭,即使击不中骑士,擦伤战马也能让他人仰马翻,亲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他身边正在不断上演示例。
  逢勤军中配备的铁炮口径不算大,多数是仰射炮,也有些直射炮。仰射炮的威胁没有直射炮大,直射炮轰击的铁球砸在地上带有巨大的惯性,在沃野上蹦跳滚动,所过之处,是一条血肉之途。仰射炮轰出的铁球也会滚动,但动能远不及直射炮弹。
  呼啸的战马和呼啸的铁球逆向而行。
  无论谁与逢勤军接战,这一段死亡距离都无法避免。
  鼻孔中硝烟的气息愈来愈浓厚,鳌拜身边不再有铁球落下。
  “啊……”他在战马上直起身,抽出弯刀,有幸穿过铁炮幕过滤的骑兵向他靠拢。那些人脸上都有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也有对前程迷茫的惶恐。
  烟雾中,他看见明军正在行进。
  整齐的方阵,密林般的长枪。
  从来没有畏惧过的心突然有些许颤动。
  “杀……”他用快要撕破胸膛的吼叫驱散所有的不安。
  西边,太阳半边脸被垄起的土丘挡住,另外半边脸在挥洒着晚霞。
  骑兵往前半里,女真人的羽箭找到了目标。
  明军的甲士扛着三角支架的拒马枪插在泥土里,原本在后面的铳手突然到了最前列,他们不管百步之内只有寥寥数骑,丝毫不保留的倾泻火力。
  光着膀子的府兵力士推着直射炮车从铳手方阵的空隙中露出来,炮手大声呵斥动作稍慢的帮手,把拳头大的铁球放入炮管。
  逢勤满意的看着士卒们的表现。
  在他军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宣泄炮火服务。原本漫长的铳手横队被分割开,是为了便于火炮找到最合适的地位。
  简而言之,长枪兵和甲士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铳兵射出枪膛中的铅子。而铳兵和其他兵种一样,他们在战场的目的不是杀死对手,而是为了给火炮创造最好的轰击机会和角度。
  这是一种理念,不喜欢说话的人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
  如果他打完了所有的炮弹和火药,对手仍然没有崩溃,那只能……
  那不可能
  逢勤默默摇头,他知道自己携带了多少火药弹药。现在不像当年在草原那样穷困了,只要能打胜仗,再加一倍的火器弹药摄政王也能够提供。
  鳌拜才聚集的骑兵成了活靶子,弓手们才射出一支羽箭,铺天盖地的炮弹和铅子呼啸而至。
  短短一刻钟,鳌拜觉的身边的骑兵少了一半:“散开,散开”
  可是散开的骑兵还有威胁吗?
  突然,叫声戛然而止。他胯下的战马飞了起来,他也随之飞了起来。弯刀坠落,他在半空中俯视整个战场,然后,沉重的身躯紧跟着弯刀坠落。
  炮声隆隆,铳声隆隆,掩盖了刚才兴奋叫嚣的女真骑兵。
  元启洲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叫什么叫,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明军精锐。”他感觉刚才稍微有些冲劲的清虏又畏缩下去。
  “进击,别让逢将军看扁了我们”
  他抽调了两个预备队上阵,要把刚才丢的那一阵找回来。
  三万明军分成三百个团体在原野铺展开。
  太阳已经落在地平线以下,原以为鳌拜军那阵喧叫是热度的顶点,现在才知道那只是沸点来之前的铺垫。
  从下令出击,到半个时辰后,逢勤只下达了几道命令。
  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官知道在战场的目的是什么。迎面的骑兵已经消失不见,为了应对济尔哈朗,他只在控制大军的队形不要太散。
  路上有好多铁球砸出来坑,还有躺卧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战马。
  走在前列的士卒杀死了受伤未死的女真人,但他们对受伤的牲畜视而不见。府兵们必须小心控制炮车行进的路线,避开那些讨厌的阻碍物。
  鳌拜感觉到脚步声靠近。他想动,但坠落时他的两条腿被战马的躯体压在身下,现在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魏队正,这里有个受伤的女真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不知道军令吗,杀了他,我们没功夫照顾伤兵”
  那个禀告的兵士有些胆怯的说:“他……,他好像是个大官”
  一面靴底部踩在鳌拜的脸上,强迫他面朝天空。
  头顶上,是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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